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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得出发去市区接大姐他们了,你跟我一起去,还是在这里等我回来接?”

  “我也一起去吧,路上还能陪你说说话。”田雪一脸的体贴,说完还冲着厨房里的未来对象喊了一嗓子:“嘉与,走!二姐夫要带着咱们去接我大姐他们。”

  娄路回...呵呵,这丫头,不定又打什么主意呢。

  “啊?我也去?”万嘉与一边洗手,一边大声回话。

  田雪“嗯!”了声后,又道:“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

  万嘉与知道雪雪说的是实在话,只考虑了几秒便下了决定。

  顿时,也顾不得找毛巾擦手了,他胡乱的将手在身上擦了几下,便匆匆忙忙道:“二姐夫等我几分钟。”

  说着一阵风似的旋进了屋内。

  娄路回不解:“这是干什么去了?”

  田雪抬腕看了眼手表:“嗯?哦,换衣服去了吧,他这两年特别爱臭美。”

  第一天进入朝阳村之前,特地换了身整齐军装,还擦了鞋的娄路回,莫名觉得自己被内涵到了。

  于是他轻咳了声,不自在的挪了下脚。

  田雪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家二姐夫的尴尬,她有些无聊的盯着屋子的方向...

  大约五分钟后,白衬衫,黑长裤,白色回力鞋,连发型都重新梳过的美少年大步冲了出来。

  手上还拎了几盒点心。

  “给我那几个外甥带的?”田雪眨了眨眼问。

  万嘉与轻喘着点头:“嗯...第一次见面。”

  “做的不错!”田雪小姑娘给予了大大的认同。

  娄路回...莫名有一种输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领着两个少年人上车后,前面说着陪姐夫路上说说话的田雪,立马表示想要去看看刘向东,她准备了一肚子落井下石的脏话呢,谁叫他敢对二姐生出坏心思的。

  娄路回白了她一眼,就知道她方才那话不可信:“做什么梦呢?这个时候他可是重点犯人,看守严格,你一个外人怎么可能看得到?”

  小丫头不服气:“怎么看不到了?要不是我发现了刘向东的藏身之所,大家能这么快找到切入点抓人吗?功劳换来骂一顿人,不过分吧?”

  “你还知道切入点?还有,谁告诉你,因为这件事情警方才会行动的?”娄路回好笑问。

  田雪撇了撇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这还要旁人告诉我?靠这里就够了!”

  当然,她没说的是,之前只是试探,确定下来,也是从姐夫方才的态度中得出来的。

  娄路回敷衍:“是是是,你最聪明。”

  “那去派出所?”

  “可以!”

  见二姐夫一口应下来,田雪眼底反而生出了狐疑,总觉得他在驴自己。

  事实上,她的猜测也没错。

  娄路回的确驱车开往了派出所。

  但他只是从派出所门口经过,并没有停下来。

  见状,田雪先瞪了眼憋笑的万嘉与,才朝着开车的人咬牙切齿道:“姐!夫!少给我钻文字漏洞。”

  娄路回直接笑出声:“那没办法,谁叫你不会开车呢。”

  这话更气人了,田雪又拿姐夫没办法,最终直接气到将脸扭向车窗外,不再搭理人。

  却不想,车子行驶过一处拐弯处时,视线意外捕捉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姐夫!停车!”

  娄路回下意识踩下了刹车:“怎么了?”

  田雪没回话,只是依旧往后面探着脑袋,眉头拧紧,使劲想着方才那一瞬间的眼熟是从哪里来的。

  几吸后,她眼睛一亮,猛地指向后面不远处的巷子:“姐夫,刚才有个中年男的,他是前天跟刘向东在一起说话的那个。”

  听得这话,以为是漏网之鱼的娄路回立马调转车头,将车靠近四妹说的位置后,熄了火,撂下一句:“待着别动!”后,便甩上门朝着小丫头说的位置飞奔而去。

  “好快!”万嘉与少年心性,见到二姐夫转眼就失去了身影,眸底异彩连连。

  娄路回没追多久。

  即使对方听到了动静立马加快步伐逃离,但他到底受了伤,哪里能跑得过身经百战的军人。

  这不,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人按在了地上。

  中年男人名叫钱顺,他是认识娄路回的。

  只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给了刘向东一个消息,企图借他的手,帮忙将共同的敌人给弄死。

  却不想,对方根本就是个疯子,伸手也好的不行。

  还没等自己拔枪反抗,就被劈头盖脸爆揍了一顿,然后又被反捆了一天一夜。

  就在钱顺觉得自己会死在那里的时候,刘向东那疯子又莫名其妙将自己放了。

  本来他还以为是什么计谋,但他在原地趴了一会儿,就听到了外头警察的追捕声。

  顿时,钱顺哪里不知道刘向东出了纰漏。

  他一边骂骂咧咧嫌弃对方没用,一边挪动僵硬了的四肢,企图躲起来,不然就凭他这一身的伤,被抓到了同样解释不清楚。

  好在他运气不错,那帮子警察并没有搜到这边。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钱顺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干脆就在屋子里待了下来。

  等身体缓和过来能活动后,他又找了些吃的养了一个晚上。

  然而,钱顺怎么也没想到,这才死里逃生没多久,就又被抓了,还是落到娄路回的手中。

  他顿时又急又恨,不懂自己到底哪里露出了马脚。

  按理说,娄路回不应该认识他才对。

  难道是...刘向东那个疯子被抓后交代了自己?

  想到这种可能,钱顺更是气到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

  妈的!

  那个废物!

  在心里疯狂咒骂了几句后,回过神来的钱顺面上突然又僵住了。

  是了,这时候不能露出马脚被娄家这个小兔崽子抓到把柄。

  想到这里,钱顺立马就将眼底的怨毒给咽了下去,做出一脸无辜状,开始挣扎喊冤。

  但...晚了!

  娄路回已经将他方才一瞬间暴露出来的神情全部收入了眼底。

  只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将人推搡着来到车旁,接过小丫头递出来的绳子给绑的严严实实的,直接丢到了车子最后一排,驱车去了派出所。

  刚好县委书记万涛也在。

  人手紧缺,作为一把手,他显然也是熬了一整夜,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见到他纳闷问:“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说着,还灌下一大口浓茶提神,疲惫道:“要喝茶自己动手。”

  娄路回:“不了,我得去市区接人,刚才又抓了个刘向东的同伙,已经送去关起来了。”

  “哦?是哪个?”

  “你不认识,不过这人应该是冲着我来的,帮忙看着些,晚点我要亲自过问一下。”

  听得这话,万涛的神情也严肃了几分,作为好友,对于他家的事情多少了解些,于是他一口应下:“放心吧,我会叫人盯着。”

  “......”

第113章

  久别重逢, 各自生喜。

  田雨看到11年未见,鬓间已然生了华发的父亲时,憋了一路的情绪再也没绷住, 鼻头一酸,抱着人就是一顿嚎哭。

  情绪最是渲染人,到最后,不仅死要面子的田红星没能控制住,跟大闺女一起双双哭肿了眼睛, 就连田宓几个姐妹也没能幸免, 站在一旁不停抹眼泪...

  一大家子好一顿宣泄,待所有人全都收拾好情绪后,田红星又欢喜的给几个外孙每人塞了一个提前就准备好的红包。

  田雨一边拿着湿毛巾压眼睛, 一边摆手拒绝:“爸,钱您留着自己买些好东西。”

  闻言,田红星一瞪眼, 硬要往几个孩子手上塞:“这是给我外孙的, 又不是给你的, 再说了,宓丫头家俩孩子也有, 我这做外公的还能厚此薄彼不成?”

  见父亲一副不收就要翻脸的模样,田雨顿时哭笑不得,欲要再劝,不想肩膀就被身旁的丈夫拍了下。

  她回头, 对上老陈温和的视线,心知他做事有分寸便也没再说什么。

  陈刚先与老丈人道了谢, 又朝着几个孩子点头示意。

  陈寻作为长子, 带头率先接过一个红包:“谢谢外公。”

  “哎!哎!不谢不谢!寻寻长的像外公, 都快赶上外公高了...”说着又将身旁有些腼腆的小儿子拉过来,笑着指了指两人的脸:“瞧瞧,是不是跟小舅舅一模一样?”

  的确很像,要不是相差三岁,谁都相信这是一对双胞胎。

  于是就着这个话题,大家伙儿又乐呵了好一会儿。

  说笑间,田雨也没耽搁,开始从带回来的行李中扒拉礼物,从吃的到穿的再到用的,塞的满满当当,整整两大包裹。

  “这得花了多少钱?你们年轻人花钱就是没个数,大手大脚的,将来要用钱就麻爪了。”田红星拿着闺女给自己买的衣服,在身上比划几下,又是欢喜又是肉疼。

  “我这也是难得回来一趟,再说了,上海那边好多东西不要票,机会难得还不贵,给您买了您就穿,又不能退了...四妹跟小弟也大了,我这个做姐姐的给买几身鲜亮点的衣服咋啦?”其实也不便宜的,但就像她说的,难得回来一趟,有些钱是该花的。

  田红星乐呵呵的听着闺女絮叨,不忘问道:“给亲家那边买了吧?”

  “买了,都有呢,您闺女又不傻。”

  于是,田红星珍惜的将衣服放好后,抱着珍珠坐下,又将果果稀罕的揽了过来搂着,老大家的两个小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诚诚长得喜人,虎头虎脑的小胖墩儿,就是不让他抱...

  这厢小姐妹俩长的像,关系也好,被外公抱着也不局促,分开这些日子,都想念的紧,小脑袋挨在了一起,叽里咕噜的说着她们自己的话题。

  “...家里看过了,等下就回亲家那边吧,肯定也盼着呢。”又与闺女女婿聊了一会儿后,虽然舍不得,但田红星也不是那不讲理的,孩子们先回来看他,已经叫他很是开怀了。

  想到这里,田红星还是没忍住念叨了两人一句:“应该先回那边的。”

  陈刚笑着安抚:“爸您别担心,都是一家人,先回哪边都一样,再说了,不是要去给孩子们的曾外公磕头吗?理应先来这边才是。”

  其实这事回来之前,陈刚已经跟父母商量过了,死者为大,都能理解。

  闻言,田红星面上的笑容滞了滞,想到父母的惨死,心里依旧不好受,半晌,他叹了口气:“你们有心了,要不...现在就领着你们去吧,磕好头再叫路回送你们回去,还能赶上吃晚饭。”

  这一次陈刚没有拒绝。

  出发的时候,田红星让果果与诚诚留了下来。

  这年头虽说是破四旧,他自己也不迷信,但对于小辈,总想多护着几分,担心去了坟地会吓着孩子们。

  至于栾红梅与田长卿,众人有默契的没有多提。

  待大姐他们去上坟后,田宓跟娄路回便领着几个孩子回了卧室。

  脱了鞋的四个小疯子在床上又笑又闹,时不时的还摞在一起,吵的夫妻俩头都大了。

  也在这时,田宓才听丈夫说抓到了一个可疑的人,晚上会留在县城熬鹰,不一定能赶回来。

  她没想到丈夫去接个人,还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当即皱眉追问:“具体什么个情况?你跟我说说。”

  娄路回坐在床边挡着,防止床上疯玩的几个孩子滚下来,也没瞒妻子,将事情完完全全的说了一遍。

  听完丈夫的叙述,田宓皱眉:“这事儿你跟爸说了吗?”

  这个爸是指公爹娄战。

  “说了,爸那边已经锁定人了,说不定咱们回去后就能知道对方到底是谁。”

  听得这话,田宓心中微松:“那就好,不然心里头老是吊着。”

  “对不住。”娄路回亲了亲妻子的眉心,歉疚道。

  田宓拍了下丈夫:“孩子们在呢。”珍珠是个嘴大的,什么话都会往外说,现在基本小家伙们在,她都不让丈夫做亲昵的举动。

  闻言,娄路回抬手捂脸,唉声叹气:“你说的对,咱家臭丫头就是个漏风的小棉袄,耽误我多少好事。”

  田宓无语,懒得搭理他,这男人,一天天的就想着那事了,不过..吐槽完后她又感慨:“这次幸亏四妹,她是个眼利的。”

  “不止吧,那丫头嘴巴更锋利,刀子似的。”心情不大好的男人吐槽。

  “女孩子厉害点才好呢,将来不会叫人欺负了去。”坐在床边不舒服,田宓也脱了鞋上床。

  “谁敢欺负她啊?你是不知道,我看万嘉与那小伙子也是个聪明的,但对上四丫头,一物降一物,被使唤的明明白白...”说到这里,娄路回又好笑道:“你是不知道,咱家四妹那嘴跟脸皮子有多厉害。”

  “咋啦?”

  “我不是带着她跟小万一起去接的大姐吗?等接到人,大姐问四丫头小万是谁时,你猜那丫头怎么说的?”

  虽然不确定,但以田宓对四妹的了解,多少能猜到。

  事实也的确如她猜测的那般无二,小丫头直接对着大姐大姐夫介绍,万嘉与是他们未来的四妹夫。

  到现在,娄路回还记得当时老陈跟大姐两人震惊的表情。

  太好笑了。

  还别说,听了丈夫的转述,田宓脑补了下画面,也觉得可乐。

  甚至已经想象出,大姐举鸡毛掸子揍人的样子了。

  如今没动手,大约是跟四丫头还有些生疏。

  等熟悉些,且瞧着吧,肯定会收拾她的,就像曾经无数次要收拾自己一样。

  墓地被安置在了离村子两里地外的土坡上。

  田家这一支逝去的人,大多都葬在这里,据说早些年曾经找先生看过,是块风水宝地。

  田红星领着闺女女婿与外孙们,一路上遇到不少打招呼,或者上来攀谈的村民。

  再加上才下过雨,路上泥泞,走走停停的,大半个小时才到了目的地。

  等给老爷子老太太磕了头,回来的路上,田红星问了一道跟过来的三丫头:“你们后天就准备离开了吧,要不要在家里把订婚宴办了?”

  “订婚?”田雨惊了下,虽说她已经从二妹那边听说过一嘴,汪旅长家的儿子想跟三妹处对象,却还不知道两人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

  想到这里她与丈夫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笑意...汪旅若是得了消息,不知道要开心成什么模样了。

  “是了,你跟女婿还不知道吧?三丫头跟临坤那孩子处对象了。”说这话的时候,田红星的面上是带着笑的,显然对于毛脚女婿很是满意。

  田芯本就容易害羞,尤其还是处对象这种事情,这会儿被大家盯着,更是烧红了脸:“订...订婚是不是,太早了啊?”

  才处对象,她还没能适应新身份呢,这两天每每对上汪临坤的眼神时,就会觉得身处云端,脚下软绵绵的不真实。

  田红星叹气:“爸也不是催你,就是觉得你再去部队,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家,你嫁人爸肯定是看不到,就想着在家把婚订了,我这心里头踏实。”

  说完这话,他又抬手轻轻拍了拍闺女的脑袋:“不过,这个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主要还是你决定20岁以后结婚,那...起码也要半年后了,这期间最好还是订婚有个名分好听,省的时间长了不结婚,被旁人说三道四的,这年头,流言能害死人...”

  再一个,要是订婚了,未来三女婿离开前,也能赶上给老爷子他们磕个头,只不过这是他自己的私心,没有必要说出来给孩子增添压力。

  田芯不怕流言蜚语,她基本是个闷头过自己日子的性子,学习都忙不过来,旁人只要不当着她的面说,根本就听不到。

  再说了,部队的大环境相对安全干净,少有人会乱七八糟的瞎说话的。

  但...父亲说的对,大姐11年才回家一次,二姐结婚父亲也没看到,她不知道四妹将来怎么样,会不会在老家办婚礼,所以她是该考虑父亲的心情。

  尤其爷奶的去世,对父亲的打击太大,她的订婚,起码能叫他心情好一些。

  想到这里,田芯心里头已经有了决定,不过她没急着说,这事儿总要跟汪临坤商量过才好。

  娄路回与大姐一家离开的时候,顺便捎带走了万嘉与小少年。

  等父亲牵着龙凤胎去了三叔公家商量当兵名额,田宓也准备开始做晚饭。

  田芯与二姐一起去了厨房,一同过来的还有四丫头田雪。

  “你这是有事啊?”见三妹掐个菜都能皱眉,田宓好笑问道。

  田雪插嘴:“还能为了啥,为情所困呗。”

  田宓白了她一眼,指了指水桶里的鱼:“哪都有你,去把鱼杀了。”

  田雪冲着姐姐皱了皱鼻子,才拎着鱼去了外面的水井旁收拾。

  见四妹嘀嘀咕咕出去,田芯好笑的抿了抿唇,与二姐说起了父亲建议订婚的事情。

  在田宓看来还是快了,但就这个时代来说,算正常速度,甚至还有更快的:“你自己怎么想?不要考虑任何外在因素,只考虑汪临坤这个人,订婚你愿意吗?”

  “...愿意。”田芯真的很认真的考虑了下。

  “愿意就去跟他说。”感情这种事情,只要自己愿意,旁人就没有参合的必要,当然,前提是男人的人品上佳。

  田芯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现在?”

  “去吧,顺便叫向阳过来给我烧火。”

  于是第二天。

  当娄路回熬了一夜,顺带将大姐一家捎回来时,就听说了今天要给三妹订婚的事情。

  “怎么突然就订婚了?”吃了一碗面条,又洗涮完,被妻子按在床上补眠的男人好奇问。

  田宓便将父亲的想法说了。

  娄路回感慨:“是该这样,爸也不容易,要不...我们在家里再补办一场婚宴?叫爸高兴高兴?”说到最后,他还真有些蠢蠢欲动。

  “赶紧睡你的,想一出是一出的,我忙着呢。”对于丈夫时不时生出来的‘浪漫’思想,田宓已经学会无视了,白了人一眼后,便准备出去帮忙。

  订婚宴就在中午,虽然只是自家人跟几位年长的叔公,还有村干部过来聚一聚,但也差不多要开两桌了。

  娄路回坐起身:“我去帮你。”

  “不用,人手够了,等你睡好了再跟我说说昨天晚上问的咋样了,你呢,现在乖乖的睡觉。”田宓将丈夫按回床上,俯身亲了下他狭长的眼睛,才出了门。

  七十年代的婚宴提倡一切从简,订婚宴那就更加简朴了。

  整个婚宴,除了桌上的菜色讲究了些,其余没有任何特别的。

  唔...也不能这么说。

  最特别的一点大概就是,一顿宴席下来,半斤酒下肚,田红星的笑声几乎能掀翻了屋顶,大有扬眉吐气的得意之感。

  与之相反的,来吃饭的叔公与村干部们,面对着田红星三个优秀的女婿,掀起的羡慕与嫉妒,那是一波高过一波的。

  这样有福气的闺女,生一个顶一溜儿子。

  遥记得当年,田家一连生4个闺女,虽不至于被嘲笑绝户,却也少不得被人念叨。

  谁能想到,二十年后,人家女娃一个比一个本事。

  谁说丫头片子就一定是赔钱货的?

  瞧瞧田老哥身上穿的那衣服鞋子,都是闺女买的。

  再看看这桌上喝的酒,抽的烟,也是他们从来没看到过的好东西。

  全是三个女婿带回来的,真是羡慕死个人。

  于是,上了年纪的叔公们还好,几个与田红星年纪相仿,甚至小上一些的村干部们,嫉妒红了眼,端起酒杯,又是一波吹捧灌酒...

  几个女婿虽然都不喜欢这种应酬,但为了满足老丈夫几年一回的虚荣心,全部耐心的配合。

  到最后,今天的主角之一,成功成为田家女婿,有了名分的汪临坤直接被灌醉,才结束了这一场热闹的订婚宴。

  今天三妹订婚,其余三姐妹勒令她只要漂漂亮亮就好。

  所以大部分厨房的事情都是她们三姐妹做的,虽然向阳跟陈寻陈兆兄弟也帮了忙。

  但两大桌菜忙起来,委实不轻松。

  “昨天你问出有用的消息了吗?” 婚宴结束后,田宓懒洋洋的趴在床上,指挥丈夫帮自己按压肩膀,总算有功夫关心昨天的事情了。

  娄路回熟练的捏着妻子的后背:“嗯,那人叫钱顺,他嘴上交代说拿钱办事,但他看我的眼神是带着仇恨的,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拿谁的钱办事?”田宓侧过头追问。

  提道这个,娄路回嗤笑一声:“说是曾老,曾参谋长。”

  “不是他?”田宓记得曾老,他很喜欢自家的两个孩子,在北京那会儿,他几乎天天跑过来逗孩子,听公爹说,每次逗玩了,回家就会打电话骂儿子,曾老跟父亲的关系很好,说是他,田宓还真不大相信。

  娄路回态度笃定:“不是,钱顺这么交代,反而叫我更加确定是哪个方向了。”

  “什么方向?”

  “钱顺将矛头引向曾老,摆明了想要我们两家内斗,军区司令员跟参谋长不合,对方所图的可不会是简单的仇恨,这其中应该还有旁的势力借机参合了进来。”政坛也好,军旅也罢,谁家没有对手。

  田宓一骨碌坐起身:“你是说...有人比咱们先找到那个黑手,然后与那人联手趁机挑拨离间,如果爸跟曾老真的针对起来,他们就能钻空子了是不是?”

  娄路回将妻子转了过去,继续帮她捏肩:“不错,甜甜真聪明。”

  “难道是敌特?”田宓继续发散思维,哪怕只是少许了解这个时代,她也知道,这个时候特务并不算很稀奇。

  “不会,到了我父亲他们这个级别,不可能有特务的,最多就是派系之间的争斗,打的什么主意也很好猜,他们不会主动下杀手,但不介意在那人动手的时候,帮点小忙...比如扫尾、添一把火什么的,不然也不会在我爸眼皮子底下藏这般深。”说到这里,娄路回眸色忍不住又暗了暗,对于那些个只顾争权夺利,毫无底线的所谓的人,厌恶非常。

  田宓也不喜这样的,合着对方打着成不成功他也不吃亏的看戏心思呗?勾心斗角不算,居然还扯上了人命官司:“那有目标了吗?”

  “嗯,上午回来之前,我跟爸通过电话了,他那边已经确定了人选。”

  这话委实叫人意外又惊喜,田宓惊愕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猛的回头看向丈夫:“是谁?”

  “是陈老陈副司令的妻子。”说到陈老,娄路回面上淡淡,完全没有前面提到曾老时的敬重。

  陈副司令?好像...他们刚到北京那天,陈副司令跟韩副司令还在家门口与曾老一起等着了。

  至于陈老妻子的样貌,田宓在脑中仔细回想着。

  好像除了特别年轻,跟陈副司令年龄相差很大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她拢共也就露过一次面。

  倒是他们家的保姆阿姨经常来找家里的顾婶子玩。

  但...她的动机呢?“具体跟我说说。”

  “这事儿电话里不好说太多,等回北京后再找爸细问,不过到了这个地步,我大概也能推测出整个事件了。”

  这下,田宓更好奇了,连连催促道:“快说说。”

  娄路回索性脱了鞋,搂着妻子一起躺下:“陈副司令前头有个妻子,现在这个是后娶的,两人差了有二十岁。”

  丈夫才开个头,田宓就脑补到了后面,她本来对于瞧着严肃板正的陈副司令还有些同情的,他妻子如果真是几番对丈夫出手的幕后黑手,那么□□,哪怕未遂,他的军旅生涯也被连累到头了。

  然而,那些个同情心,在听到丈夫这般开头时,顿时就化成了嫌弃:“升官发财死老婆嘛...是不是人到中年,才发现前面娶的妻子是媒妁之言,那会儿年轻不懂爱情,直到遇到了现在的妻子,才知道什么是真爱?”

  “噗...对也不全对。”娄路回被妻子的语气逗笑后,不待她再次开口询问,便继续道:“陈副司令早年娶的妻子家世很好,前面他能在四十岁出头的年纪爬到旅长这个位置,并不是他的能力多么出众,而是沾了老丈人的光,后来老丈人走了没两年,他前头的妻子也去了,据说是身体不好...其实这些都还好,最叫人诟病的是,前面可以说对他有恩的妻子走了不到两个月,后面这个比儿子还小上一岁的娇妻就娶进了门,然后,7个月生了个闺女,对外说是早产儿。”

  至于陈副司令在老丈人去世后,将近二十年依旧在副司令位置上面蹲着,如今马上都要退休了,还是不能晋升,谁知道这其中除了个人能力不足外,还有没有他政治面貌不达标的原因。

  咦~田宓更嫌弃了,也就是说,前妻还没死,他就跟后面娶的这个女人搞到了一起,又因为有了孩子,不得不在两个月内,顶着旁人的闲言碎语将人取进门:“恶心!怎么没有人举报呢?”

  “谁去举报?都是小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早就找不到证据了,其实那时候这种情况很多的,跟家里原配离婚,重新娶个年轻貌美的妻子,根本没人在意,如果发生在这两年,他们肯定不能这么自在的...”

  也因为这一点,这么些年,父亲从内心深处是看不上陈副司令的,总觉得他人太过虚伪。

  还难得在私底下跟他们说过闲话,言说要不是陈副司令后面娶的娇妻只给他生了一个闺女,说不定前妻留下的大儿子早就顾不上了。

  “那...陈副司令跟前妻生的大儿子呢?”田宓喜欢大快人心的爽文剧情,眼看着恶人的报应就要来了,她自然好奇前妻孩子的现状,希望他好好的。

  提到他,娄路回轻笑:“凌哥没有从军,他从政了,能力不俗,再加上他外公留下来的关系,才四十几岁,已经做到省部级副职,前途不可限量。”

  这才是爽文的正确路线嘛,田宓放下心来,才接着问:“你还没说陈副司令家后娶的那个,为什么要针对你呢?”

第114章

  “为了她弟弟!”

  田宓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她弟弟怎么了?难道...不在了?”

  提到这个, 娄路回神色也不大好,低低“嗯。”了声后,才解释开来:“咱们在北京那会儿, 爸筛选出来的嫌疑人里面就有她,这人叫范娟,早些年是文工团的,嫁人后就退役了,前头之所以将她划到怀疑人的范围之内, 是因为她有一个小了她十岁的弟弟范洪福, 也是他们范家几代单传,唯一的男丁,在二十岁那年, 一次救援任务中牺牲了,当时范洪福未婚,他牺牲后, 范家等于绝后, 所以才会想着杀了我跟贝贝...对了, 范娟的父亲癌症晚期,活不长了, 这大约也是最近突然急躁起来的原因。”

  战争中的伤亡是谁也不愿意发生的,田宓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所以...当时那个任务是咱们爸...?”

  “对,爸当时还是旅长,亲自坐镇在了现场, 范洪福所属的那个连,是爸抽调出来支援的其中一个。”

  田宓抿了抿唇, 又问:“就因为这个恨咱爸?说不过去吧?...”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想到这里, 她又问:“...是意外吗?”

  娄路回摇头, 须臾叹了口气,又点头:“当时的牺牲是可以避免的,范洪福没有按照他们连长的指挥,私自行动,才导致了后面的悲剧,当时还连累了一名要救他的战士一起牺牲了。”

  “那他...”田宓没想到这其中还牵连了旁人的一条命,本来暴脾气上来,欲要骂两句的,但话到嘴边,想着人都不在了,就又给憋了回去。

  只是再次开口时,语气依然不太好:“既然是他自己造成的,凭什么把责任往咱们家头上推?就因为是爸调他们连过来支援吗?”

  娄路回抬手顺了顺妻子的后背安抚:“应该还有父亲驳回了范洪福烈士申请的原因。”

  这次田宓是真没忍住,不可置信道:“他都害死一名战士了,还想申请烈士?凭什么?如果真申请成功了,因为他牺牲的那名战士怎么办?对了,被牵连的小战士叫什么名字?他是烈士吧?”

  “嗯,他叫王二牛,是一位值得敬重的烈士。”

  “那就好...”好什么呢?说到这里,田宓又沉默了下来,对于家属来说,好好活着比任何荣誉都值得高兴。

  “别想了,说不定等我们回北京,爸已经把事情解决了。”看出妻子情绪低落,娄路回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着。

  田宓深吸一口气,翻了个身,本来打算平躺的,只不过才躺了几秒钟,觉着不大舒服,就又滚回了丈夫的怀中:“我不懂,范娟她身上又没有什么职位,哪来那么大的能量?”

  娄路回讽刺:“话也不能这么说,谁都知道陈副司令得意她,说是捧在手心里也不为过,她要找人办事不难,只要事后找借口叫陈副司令给对方行些方便,更何况后面还有咱爸的对家帮忙...”

  “想骂人...”这特么都是什么心态扭曲的神经病,田宓憋屈半天,哼哼唧唧道。

  娄路回被妻子逗笑:“骂吧!不要憋着...不过也没必要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当,咱们现在好好的不是吗?反倒是他们,过不了几天好日子了。”

  “......也是,明天就回去了,希望我们赶回北京的时候,能看到对方的下场。”

  “会的。”

  翌日一早。

  田宓难得没有睡懒觉,天还未亮便起了床。

  当然,即使她自觉凌晨四点已经够早了。

  但等出了卧室门,看着外面其余人已经全部起床了,还是无奈了一瞬。

  真的,千万不要跟这个时代的人比早起。

  无奈过后,田宓径直去了厨房帮忙弄早饭,不想三妹跟三妹夫两人已经煮好了。

  她好奇问:”你们什么时候起床的?“

  田芯正在盛粥,闻言回头笑道:“比你早大半个小时吧,昨天不是说天不亮就要出发吗?“

  那也太早了,算起来可能凌晨三点左右就爬起来了,端着水出去刷牙的时候,田宓心里还在嘀咕。

  这厢田芯盛好粥后,刚要端着去堂屋,就被新上任的未婚夫拦了拦。

  她不解看过去。

  汪临坤勾着唇:“我来,别烫着了。”

  哪里就会烫着了,从小做到大的事情,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过...被人当成小朋友的感觉并不坏,于是田芯抿了抿嘴儿,朝着人露出一个羞怯的笑。

  汪临坤眸色深了深,他家姑娘...笑起来也跟小白兔一样,叫人喜爱又...想欺负。

  “不...不是要端粥?”不知道为什么,田芯总觉得此刻对面那男人看着她的眼神有些不大对,像是...像是要吃人一般。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汪临坤在心底无声默念了好几遍后,敛去眸底的异色,抬手摸了下小姑娘因为紧张而颤动的长睫,温声道:“好,这就去。”

  说着,他又看了眼,因为他方才的动作,脸颊红成苹果的姑娘,才满足的端粥离开。

  等人走后,大气都不怎么敢喘得田芯吐出憋着的一口气,又抬手拍了拍滚烫的脸颊,好一会儿,确定温度下降了,才噙着甜笑端上小菜跟着去了堂屋。

  待一家人坐下吃饭的时候,娄路回刚给孩子们剥好鸡蛋,耳朵就动了下。

  同一时间,对面正在给未婚妻剥鸡蛋的汪临坤也抬起了头。

  须臾,他将剥好的鸡蛋放进小姑娘的碗里,起身走了出去。

  “怎么了?”田宓好奇问。

  “应该是小隽那孩子过来了。”回话的是田红星。

  田宓了然,起身去厨房又盛了一海碗粥。

  待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果然看到临坤后面跟着一个大约只有一米七,身型干瘦的少年,她招呼道:“小隽来了?过来吃早饭。”

  田隽就是这次商量出来,要带过去当兵的孩子。

  决定下来当兵人选后,回回昨天还特地去看了那孩子,回来的时候说对外像豹子,对内却像猫,好好训练,是个当兵的好苗子。

  田宓不懂丈夫这些结论是从哪里来的,但那孩子说来也是个可怜人,从小父母死的早,6岁的时候便一个人生活,村民虽然大多沾亲带故的,但这年头谁家都困难,不可能多养一个孩子。

  所以这么些年,田隽算是东家吃一口,西家凑合一顿长大的。

  不过小少年虽然年纪小,也没读过什么书,品性却是好的。

  从小就是,不管谁家给了吃的,都会努力给人家干活偿还。

  后来长到12岁,他自诩是大人了,再没有接受过旁人的帮忙,就这么饱一顿饿一顿的长到了17岁。

  当然,这也是为什么最后当兵名额落到田隽这个孤儿身上,没有太大争议的原因。

  村民们都难没错,但比起只有三片破墙,养活自己都难的田隽来说,大家伙儿个把月起码能吃上一口肉,隔三差五的还能炒一盘子鸡蛋,对比起来,就是神仙日子了,谁有脸跟他抢名额。

  田隽其实来了有一会儿了,但他没好意思进来,所以只抱着一个破包裹站在外头等。

  一直到现在,他整个人都还是懵的,田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去当兵。

  那可是当兵啊,听说能吃饱饭,还有钱拿,这是他从前不敢想象的好日子。

  如今却幸运的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他心里感激又觉不真实,所以从昨天接到消息到现在,一直没敢合眼,就怕睡着了,梦就醒了。

  如今看到这个曾经给过他很多好吃的姑姑喊他吃饭,他下意识摇头:“宓姑姑,我...我吃过了。”

  不想这话刚说完,肚子就唱了空城计。

  是了,按田家的辈分来说,她是姑姑来着,田宓笑着朝窘的恨不得拔腿就跑的少年招手,就像没听到方才的声音一般:“那就再来吃一点,姑姑不知道你吃过了,还特地给你做了,快些跟你芯姑夫进来。”

  芯姑父?原来眼前这个男人,是芯姑姑的对象嘛?田隽这一次没有拒绝,只是抬头好奇看了人一眼。

  前几天他们开车四个轮子的汽车回来的时候,田隽没有凑过来,只是远远的,羡慕的看着。

  后来听村里的婶子们聊天才知道,这个人是宓姑父的弟弟。

  现在怎么又变成了芯姑父了?

  想到这里,他又抬头看了眼身旁的高大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