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他们终于败在一个人手里。”田老爷子说:“那一战之后,江湖中就再也没有人听到他们的消息。”

  “你老人家说的是不是‘无声霹雳’云中雷,和他的夫人银电仙子?”

  田老爷子忽然发脾气了,瞪着他的儿子大声咆哮:

  “你几时变得这么笨的?除了他们夫妻外,还有谁能用霹雳针和银电针?”

  田鸡仔居然还在笑,笑嘻嘻的说:

  “幸好有时候我也会变得蛮聪明的,别人想不通的事,我反而能想出点头绪来。”

  “什么事?什么头绪?你说!”

  “那个小叫化一定不是普通人,一定很难应付,所以牛三豹和他的死党才会故意装成下八流的强盗,要小叫化大意轻敌,他们才容易得手。”

  田老爷子的气还没有消,还在板着脸生气,萧峻却已经在点头。

  田鸡仔对他笑了笑,接着说:“可惜牛三豹也没有想到暗中居然还有两个人在保护那个小叫化,更想不到这两个人居然是十八年前名震江湖的雷电双仙。”

  萧峻立刻同意:“有理。”

  田老爷子却又大吼:“有理个屁,简直是在放屁。”他说:“那两个老怪物无儿无女,也没有徒弟,他们退隐的时候,那个小叫化还没有出世,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要在暗中保护他?”

  “也许他们是受人之托。”田鸡仔说:“也许是别人派他们来的。”

  “派他们来的?”田老爷子更生气:“天下谁有资格指挥他们夫妻?”

  “至少有一个人。”

  “谁?”

  “十八年前在东海之滨击败他们的那个人。”

  田老爷子忽然不生气了,也不说话了,过了半天,忽然轻轻的打了他儿子一耳光,叹着气道:“有时候我希望你还是笨一点的好。”

  田鸡仔居然也叹了口气:“只可惜再笨也不会笨到哪里去。”

  “为什么?”

  “因为我是花旗田四爷的儿子。”

  老爷子笑了,大笑。

  就在他笑得最开心的时候,忽然又是一巴掌打了过去。

  这一巴掌不但比刚才打的重得多,也快得多。

  田老爷子弹起三弦来虽然比大明湖边的瞎子老乐师还慢,出手却比江湖中大多数人都快三倍。

  能躲开他这一掌的人实在不多,幸好田鸡仔是其中的一个。

  老爷子一巴掌打了出去,田鸡仔已经窜到八角亭的柱子上了。

  萧峻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在这根满布灰尘的柱子上点了七个点,又画了一道弯弯曲曲的线,然后才一个字一个字的问:

  “是不是他?”萧峻声音低哑:“在东海之滨击败雷电双仙的是不是他?”

  他画的只不过是一些看来毫无意义的点与线而已,可是田老爷子看到了这七个点和一条线时,脸上立刻露出种别人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尊敬之色,就好像看到了一位非常值得他尊敬的人一样。

  当今天下,能够受田老爷子尊敬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

  这七个点和一条线代表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虽然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可是他脸上的表情等于已经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真是他?”萧峻皱眉:“那个小叫化会和他有什么关系?”

  “应该是有一点关系的。”田鸡仔抢着说。

  “为什么?”

  “如果他们之间全无关系,那个小叫化就算被野狗咬死在阴沟里,雷电双仙也不会看他一眼。”

  “如果那小叫化真是他的门人子弟,为什么要去偷一个生意人的钱包?”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早已想到过:“因为那个生意人也不是普通的生意人。”

  “可是那小叫化怎么知道他不是普通的生意人?”萧峻又问:“如果他不是个普通的生意人,他是谁呢?”

  田鸡仔笑了笑:

  “这些话你不该问我的!”

  “我应该去问谁?”

  “去问他们自己。”田鸡仔说:“我相信现在应该已经有了他们的消息。”

  他敢这么说,因为他已经看见李栋回来了。

  李栋是花旗门下最能干的弟子之一,也正是他派出去打听消息的。

  “鸡哥要我们去找的那两个人,现在已经有了下落了。”李栋说:“是杨克东给我的消息,我想大概不会错。”

  “他们的人在哪里?”

  “在一家叫‘赵大有’的酒饭铺里。”

  “两个人在一起?”

  “从天黑的时候就在一起。”

  “在一起干什么?”

  “在拼命喝酒,喝了两三个时辰,两个人都喝得烂醉如泥,直到现在还死人一样睡在赵大有后面那间专门为醉鬼准备的小屋里。”

  田老爷子忽然笑了笑:

  “看来这一老一小两个人都不是笨蛋,在今天晚上这种时候,喝醉了的确比清醒好得多,越醉越好。”

  萧峻冷笑:

  “如果他们真是我们想像中那样的人,只怕不是真醉。”

  “不管是真是假,我们先去看看再说。”田鸡仔道:“最好止我一个人先去。”

  李栋却拦住了他。

  “我看鸡哥也不必去了。”

  “为什么?”

  “因为王老爹会把他们带来的。”李栋说。

  “他怎么会知道他们的下落?”

  “刚才他在外面问我的。”

  “你为什么要说?”田鸡仔叫了起来。

  李栋苦笑:“鸡哥也该知道王老爹的脾气,他问我,我怎么敢不说。”

  “他已经走了多久?”田鸡仔又问。

  “走了有一阵子,现在只怕已经到了赵大有的铺子里。”

  田鸡仔忽然跳了起来,大声说:

  “糟了!”

  “为什么糟了?”

  “秃鹰老王的脾气就像是块老姜,越老越辣,如果他说要把人带回来,不管那人是醒是醉是死是活,他都非带回来不可。”

  “如果那个人不肯跟他走呢?”

  “那么他就非出手不可。”

  “如果他不是那人的对手?”

  “那就糟了!”

  说完了这几句话,田鸡仔和萧峻已经到了赵大有的房脊上。

  赵大有的铺子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是黑黝黝的,连一点灯光都没有。

  幸好田鸡仔以前到这里来过、喝过、醉过,也在那间专为醉鬼准备的小屋里睡过一宵,所以很快就找到了这间屋子。

  屋子里既没有灯光,也没有声音。

  田鸡仔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样子是真的糟了!”

  他没有说错,是真的糟了。

  屋子里有人,只有一个人,烂醉如泥的吴涛和元宝都已不见踪影,清醒无比的秃鹰老王却像烂泥一样倒在屋角里。

  四月十七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