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他, 都怪他。”

  ……

  然后Lee就反反复复咕哝着这句话。

  从这种反应来看, 他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多多少少都跟被烫掉的人有关。

  “你看过的照片里,有和这人体型相似的么?”秦究指着焦斑。

  那个男人体型微胖,个头不高。从脖子和垂着的手来看,应该有点年纪了。

  吴俐本想摇头,突然又顿住说:“啊,有一个。”

  “谁?”

  “应该是整个研究团队的领队。”吴俐说:“我只在一张照片里看见过他, 也是在最中间的位置,唯一一个坐着的。不排除是因为他比其他人年纪都大,但我倾向于他是领头。”

  “照片你有么?”秦究问。

  “没有,我能看到合照已经是运气好了,不可能给我机会偷拍下来的。”

  这在意料之中,秦究点了点头:“那可以描述一下他的样子么?”

  吴俐:“……”

  在理性客观的吴小姐眼睛里,人都是行走的解剖图,描述长相这么主观感性的事,不在她的功能范围内。

  她默然两秒,补充道:“不过我记得他的样子,如果真能见到,我想我应该可以认出来。”

  秦究点了点头说:“那就够了,谢谢。”

  “应该的。”

  秦究拿回照片。

  合照中,那个跟游惑肖似的女人就站在烟头烫出来的焦斑旁边,即便是拍照,她都没有露出笑容。

  她总是这样吗,即便对着家人?

  秦究忍不住想。

  他迟疑几秒,还是把照片放进了游惑手中。

  游惑垂眸看了好一会儿,最终将照片翻转方向,搁在老于面前的茶几上。

  从吴俐提到研究团队起,老于就再也没出过声。他的两只手绞得很用力,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直到游惑把照片推到他面前的一瞬间,他的脸刷地白了。

  就连于闻都觉察到了不对劲。

  “老于?老于你干嘛了?”他拍了拍老于的肩。

  对方毫无反应,依然直愣愣地看着那张照片。

  于闻跟着看过去,然后就愣住了。

  因为他在照片里看到了游惑的妈妈,那个他应该喊姑妈的女人。

  这个姑妈常年身体不好,去世很早。于闻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她,他对这个姑妈的全部印象都来源于照片,因为老于的相册里有很多她的照片。

  老于常说,小时候他们姐弟俩感情最好。

  每次听到这句话,于闻都会问:“那后来呢?”

  老于总说:“她特别有出息。”

  他答非所问,于闻就自动理解成后来姑妈太厉害了,所以跟他这个不太厉害的酒鬼爸爸生疏了。

  再后来,就去世了。

  于闻其实一直想知道,“特别有出息”是怎么个出息法。

  现在……他总算明白了,面前的照片就是佐证。

  刚刚吴姐姐说什么来着?哦,就是这张照片上的人,组团设计了这个害人的考试系统。

  他姑妈赫然是其中之一。

  那老于……

  于闻茫然地看向他爸。

  老于在游惑的沉默中坐立难安,过了好半晌才艰难开口:“小惑啊……”

  他欲言又止,嘴唇开开合合好几次,最后颓然地说:“算了,既然这样……你想知道哪些事?问吧。”

  游惑安静片刻,淡声说:“你愿意告诉我什么就说什么。”

  就这一句话,让老于闷了头。

  又过了许久,他哑声说道:“行,好。也憋了这么多年,干脆都说了吧。”

  “我确实……很早就知道这个系统了。刚刚小吴医生估算的时间其实有点出入,据我所知,这个项目真正开始能往前追溯二十大几年,跟你的年纪差不多。你妈妈很厉害,当时就是核心成员。”

  “我不是一直说自己当过兵么?前前后后一共当了六年,前两年是正常服役,后面四年被调到了这个项目的研究中心。我不是参与项目的,只是站站岗巡巡夜,事很少,挺清闲的。”

  老于手指捏着照片一角,边说边有些出神。

  那时候,他觉得跟这项目沾点边都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至于他直接参与的姐姐就更厉害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味呢?

  好像……是他发现小外甥的眼睛不对劲的那天起。

  那时候游惑4岁还是5岁?

  他有点记不清了,总之很小,小得好像随便生个病受个伤就会夭折似的。

  就因为这样,他得知游惑被牵扯进项目的时候,反应才会那么大。

  他感到毛骨悚然,又极端愤怒。

  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他姐姐对此应该是知情的……

  不仅仅是知情,甚至可能是这件事的促成者。

  因为对方非常冷静地说:“客观来讲,这对小孩本身没有伤害。这个操作没有创口,跟戴一块智能手表本质上没有区别。你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这种方式和理念而已。”

  老于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为什么针对自己的孩子可以做到“客观来讲”,就好像她只是在说某只实验用的小白鼠一样。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从没认识过这个姐姐。

  姐弟俩爆发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争吵。说是争吵,其实他姐姐始终很冷静,激动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因为对方越是冷静,他越觉得陌生和害怕。

  年轻时候的老于比现在还要莽,做事全凭一股冲动。

  他说服不了姐姐,又接受不了对方的做法。更重要的是,他只要一看到小外甥的眼睛,就整夜整夜地做噩梦。于是他很快走了一波手续,退伍回家了。

  他气愤地想:“又他妈不是我儿子,我瞎操心个什么劲!”

  事实证明,他真的是个操心命。

  就算离开了那地方,不再接触任何和项目相关的东西,他还是会不断想起那个小外甥。烦得厉害了,就找几个朋友出去喝酒胡侃。

  酒鬼老于就是这么被叫出来的。

  老于有时候会想,血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他只是舅舅而已,顶多照顾了游惑小几年,怎么就这么操心呢?

  但他又会想,连他这个舅舅都会心疼,他姐姐怎么能做到那么铁石心肠的?

  也许是近臭远香吧,后来几年他跟姐姐断了联系,因为项目的保密关系,他见不到她和游惑,也接收不到他俩的信息。

  时间久了,他琢磨琢磨,又似乎能明白他姐了。

  对她而言,这个儿子的出生把她的生活轨迹弄得一团糟。丈夫离开,工作被耽误,精力不济,她的身体也留下了种种病根,后来再也没有真正健康过。

  她对这个孩子,大概真的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吧。

  但明白不代表赞同。

  老于依然排斥这种做法。

  这对曾经感情很好的姐弟,慢慢变成了几年见一面的亲戚。

  他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儿子。但每一次见到游惑,他都忍不住满怀愧疚。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愧疚的,但他就是忍不住。

  那孩子越大越冷淡,话不多,也不爱亲近人,因为很多人都怕他。

  别人不知道原因,怕得莫名其妙。但是老于知道,所以他越是害怕,就越心疼这个外甥。

  越心疼,就越怕游惑有一天会知道原委,知道他眼睛里藏着东西,知道……主张这样做的人是他母亲。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成了老于最担心的事情。

  终于有一天,这件事也真的发生了。

  老于永远都记得那一天。

  他姐姐靠在病床上,用一如既往的平静音调对他说:“……游惑眼睛里的东西在他成年之后就可以取出来了,具体看需要吧。我知道你一直在想什么,但最好不要去干扰那个进程。系统现在的发展略微有一点……超出预料,干涉多了会发生什么很难说。”

  她说:“我可能确实不适合当一个母亲,最开始总忍不住把对他爸的怨气和嫌恶带到他身上,实在很难纯粹地喜欢他。我本来就不是感情充沛的人。比起小孩,我对项目成果的热情可能更多一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他变成系统的学习对象吗?因为我想啊……如果他是项目成果的关键部分,我会不会有多一点耐心,把他照顾得更好一点,也更喜欢他一点。”

  “不过后来发现,我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因为时间长了,连我自己都怕看他的眼睛。有时候他盯着我看久了我会想,是他在看我,还是他眼睛里的那个东西在看我。”

  她说完安静片刻,转头对老于说:“我知道你心疼游惑,但还是少放一点感情吧,他以后——”

  这句话最后没能说完,因为他们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

  直到现在,老于也不知道当年的游惑听见了多少。

  他只记得自己当时惊出满身冷汗,也记得少年游惑那张冷淡的、毫无血色的脸。

  那一瞬间成了他后来做噩梦的永恒主题。

  如果可以,他想倒退回那个时候,捂住游惑的耳朵拦住他的腿。

  所以很多年后,当游惑被系统除名,记忆被全盘干扰,老于其实是高兴的。

  因为他会忘记那些事。

  ***

  “这两三年……我其实知道你还有事没办完,也知道这里应该有人会试着拉你进来。我一直在想办法避免这件事,拉你去人多热闹的地方,让于闻多跟着你。但没想到系统会连我们一起拉进来。”老于说:“舅舅想得比较自私,就是不想让你再来这个鬼地方。”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这也是你妈妈当初的意思,她意识到了这个项目的问题挺后悔的,所以叮嘱我好好照看你,如果你伤到哪儿或者送掉半条命,我以后下去了可没脸见她。”

  直到这一刻,他也依然坚持——

  他还是会在讲述来龙去脉的时候修饰一下,省去一些、跳过一些。

  他依然希望游惑永远不要想起那些事,这样,在他的记忆中,他的妈妈就只是天性冷淡,不善于表达,不苟言笑……

  而不是不喜欢他。

  老于想,他这个酒鬼莽夫其实帮不了什么忙。

  他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当一个穷操心的舅舅吧。

第135章 未知理由┃都是镜像人怕什么?

  游惑的目光落在那张照片上, 很久没有说话。

  老于有点心虚, 因为最后那几句话是他编的。他生怕游惑会追问真假,一句谎话总要用十句去圆, 解释多了, 难免会露出破绽。

  他这个外甥太聪明, 老于担心会被当场戳破。

  尴尬事小,他怕游惑会难过。

  谁知游惑并没有追问。

  他只是从照片上收回目光, 点了一下头。

  又过了好一会儿, 他抬眼问老于:“你刚刚说,她意识到了项目的问题?那个时候就有人意识到问题了, 为什么项目还会继续?”

  老于完全愣住:“你……你就问这个?”

  游惑“嗯”了一声, 淡声说:“她有跟你提过原因么?”

  老于眨巴着眼, 傻了好半天。

  于闻看不下去,轻轻拱了他一下。他这才回神,连忙摇头说:“没有,没说过原因。她过世之后, 我跟项目那边的最后一点联系也没有了, 毕竟那个保密级别不是我能接触到的。我当时听她那么说, 还以为项目要停了。直到你后来又被牵进去,我才发现他们居然还在搞。”

  “那当初发现问题的人应该不多。”游惑说。

  “为什么?”

  游惑平静地说:“人多了,总有几个清醒点的。”

  老于张了张口,发现这话没法反驳。

  “可能……可能就只有她发现了吧。”老于只好顺着他的话说。

  “不止,应该两个。”游惑又说。

  老于觉得自己可能没长脑子:“还有谁?”

  游惑指着照片中间的焦斑说:“这个。”

  一个项目出了问题,下面的人都发现了, 领头者不可能毫无察觉。

  而且这个项目能继续下去,一定有他的推动。如果他没有出力,问题也不可能瞒上那么多年。

  Lee说过,这个人害了他们。

  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不想终止这个项目?

  吴俐插了一句:“有些做研究工作的人,投入的心血和时间太多,就不想停下来。可以理解为成本太高吧,别说这么大的项目。就是我写博士论文的时候,实验中途出了点问题,都会有点消极心态,觉得算了,不想推翻重来,要不就这样糊弄一下吧。当然,只是一时的,最后该重来一样要重来……”

  吴小姐冷静又耿直地说:“这么讲可能不太礼貌,但是出了问题还选择放任继续的人,在我这里不配被称为研究员。”

  游惑淡淡接了一句:“在谁那里都一样。”

  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老于也好,吴俐也好,暂时也提供不出更多信息。

  墙上挂钟的分针已经转了一圈多,预定的出发时间快到了。

  游惑拿起茶几上的照片,重新放回Lee的钱夹里,没有太多留恋。

  秦究起身理了理衣服,冲他伸出手。

  游惑借力站起身,手就再没松开。

  如果是以前,老于看到这种场景一定会觉得扎眼。但今天不同。

  他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居然觉得挺好的,他很庆幸。

  就在老于出神的时候,游惑一脚跨出门又忽然停了一下。

  他扶着门框,转头对老于说:“谢谢。”

  老于愣住。

  他撞上了游惑的目光,刹那间,脑子里“嗡”地一下。

  他知道了!

  老于心想。

  他知道我没全说真话,知道我编了一些话安慰他。他都知道了……

  下一秒,游惑已经不在门口了。

  透过敞着的门,老于能听见走廊里的脚步和低语,他听见那两人去了走廊深处,开了一扇门又吱呀一声关上,留下一室安静。

  老于忽然想对去世多年的那个人说:

  姐,看到没?当年的你不会为这孩子心疼,现在的他也不会因为你难过。

  这世上的事,其实可公平了。

  ***

  深夜的布兰登镇没有雾,房屋轮廓变得清晰许多。

  一行人沿着阴影,悄声走在大街上。

  “这才是出来的最佳时间。”狄黎的声音压得像耳语,“能见度比白天高多了,还有路灯——”

  他话还没说完,街拐角的路灯就接触不良地忽闪着,发出滋啦轻响。

  “虽然路灯在闹鬼。”狄黎顿了一下继续说:“好歹能照个十米二十米,总不至于迎面窜来一群镜像人我们还毫不知情。”

  于闻说:“朋友,你现在就被一群镜像人包着呢。”

  狄黎:“……”

  噢,忘了。

  他们赶夜路的顺序很讲究,游惑、秦究带着Lee走在最前面,楚月和老于抓着弩殿后,杨舒和吴俐带着Jonny他们三个受伤的学生走中间,于闻也拎着弓,和狄黎两人紧随其后。

  换句话说,狄黎他们确实被镜像人包围了,想想还挺刺激。

  秦究抓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对Lee说:“我们绕着这一带兜了半小时,你确定这附近有镜子?“”

  Lee点了点头:“确定。”

  “你那雷达准不准?”

  “准的。”

  出发前,Lee终于摆脱了“战俘”身份,跟游湖、秦究来了个联合,因为他能感知到镜子。

  Lee说,镇子上的镜像人对镜子的存在很敏感,就好像在脑子里装了个雷达,如果附近哪里有镜子,镜像人很快就能找过去。

  这大概就是血缘的力量,毕竟都是镜子“生”的。

  但游惑他们不行。

  可能“生”的方式不正规吧,他们跟原生态的镜像人有点差距。所谓的镜子雷达他们就没有。

  “有雷达你都找不到那面特别的镜子?”游惑问。

  Lee说:“不是说过吗?镜子会换地方的,而且是随机。比如今天我在这个墙边看到一面,明天路过这里,这面镜子可能就不在了,也可能镜子还在,但已经不是之前那一面了。”

  “总之,不确定因素很多。有了雷达也要做好长久战的准备。而且镜子附近总有许多咱们的同类,有些饿疯了,就分辨不出谁是自己人了,误伤是常有的事。所以还是警惕一点比较好。”

  话音刚落,游惑余光瞥到右侧方有东西忽闪而过,就像是谁的眼睛。

  他猛地转过头去,只看到墙角的垃圾袋旁挂着一只风干的野猫,皮毛炸着,乌溜溜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怎么了?”众人有点紧张。

  “没什么,有东西在跟踪吧。”游惑说。

  众人:“???”

  这叫没什么?

  “都是镜像人怕什么?”游惑纳闷地说。

  众人又“哦哦”几声咕哝道:“条件反射。”

  可没绕多久,游惑又瞥到了一片影子。

  余光里,那片影子形状奇怪,有好几处支棱的尖角。

  就像是好几个考生猫腰在那里,每个人手里都抓了一只弩,并悄悄地把驽头对准了这里。

  游惑正想过去看看,Lee突然叫道:“哎呀找到了,我确定,有一面镜子就在这里。”

第136章 下套┃冒昧问一下,你刚刚说谁毫无尊严?

  有人说话, 墙边的影子一惊, 又齐齐缩了回去。

  下一秒,游惑隐约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

  “跑了?”秦究走过来。

  “你也听到了?”游惑说。

  “耳朵不如某些人敏感。”秦究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刚刚看到影子从墙那边划过去了——看我干什么?”

  敏感是什么流氓形容?

  游惑面无表情。

  秦究摸了摸脸:“怎么, 沾到脏东西了?”

  游惑看他表情特别正经, 又觉得自己误会了。他收回目光正色说:“没有, 随便看看。刚刚——”

  话没说完,他余光就瞥到秦究在笑。

  游惑抬脚就给了他小腿一下。

  力道不大, 秦究连让都没让。他笑说:“踢我干什么?”

  游惑漠然说:“控制不住, 听到鬼话就有膝跳反应。”

  “这么大的膝跳反应第一次见,开眼了。”秦究不紧不慢地问:“所以我之前的话哪个词用错了?麻烦主考官先生指正一下, 我看看能不能换。”

  “……”

  游惑嘴唇动了动。

  秦究眼里笑意更深。

  游惑冲远处众人所在的地方一抬下巴, 说:“捣乱滚那边去。”

  秦究抬手在嘴唇前打了个叉, 然后比了个“请”的手势说:“刚刚要说什么?继续。”

  继续个屁,忘了。

  游惑没好气地盯着他,片刻才道:“那几个你看清是什么了么?”

  秦究摇了摇头:“太暗了。不过应该是考生,镜像人翻墙可没那么累。”

  “我也这么觉得。”游惑纳闷地说:“但考生跟着我们干什么?”

  远处的Lee:“……”

  他感觉自己像一缕空气。

  “嘿——”他抬手晃了晃, 示意游惑和秦究看他:“那边有什么东西吗?我说我找到了一面镜子, 就在这里!”

  他指着身后一栋小房子说:“我可以确定, 就在房子里!”

  游惑和秦究对视一眼,这才不慌不忙地朝那边走去。

  ***

  这栋房子虽小,却一点也不妨碍主人在里面造“迷宫”。

  可能是为了隔出尽量多的房间,布局非常奇怪。

  “这家是生怕小孩找到门么?”于闻忍不住说。

  Lee抬着鼻子,边嗅边说:“你还真说对了。自从镇子上镜像人多了,镇民就开始改造房子了, 格局越弄越复杂,这样万一镜像人摸过来,可以借着墙壁遮挡,拖延一会儿时间。平时也能防止小鬼乱往外跑。”

  “那有效么?”

  “你觉得呢?”Lee摊开手,“有效会是这种结果么?”

  “刚开始有点效果吧,躲藏和拖延时间确实挺好的。但是架不住镜像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他们数量增长太快了。”

  Lee说着顿了一下,又苦笑道:“哦,错了,是我们。”

  说到数量,游惑其实一直有点纳闷。

  原本的镇民数量远大于镜像人,按理说应该很快能缴清,怎么最后势态还反了,镇民成了少数?

  他简单问了一句,Lee说:“起初是没找到合适的雾气,镜像人饿疯了很可怕的,那就是一场屠杀。后来镇民摸到了头绪,镜像人才开始有意识地繁殖——我们叫繁殖,其实就是借着镜子创造新的。”

  “怎么创造?”

  “转化镇民。”Lee说得含糊,“抱歉,这让我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场景,噩梦一样,我不想多说。”

  “哦,你也是被转化的?”于闻说完又捂住了嘴,“好吧不提了。”

  他很识时务地闭嘴了,但他哥没有。

  游惑说:“转化有什么好处?你不是说镜像人之间也会相互残杀么?”

  Lee说:“是啊,不过自己转化出来的镜像人可能会友好一点吧?也算家人了,饿疯了也会有所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