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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到格子间,隔壁的老陈正喝着绿茶。她问老陈:“这是唱哪出?”

老陈眯着眼睛哼了两声不着调的调子:“游园惊梦哉,天知道。”

杨筱光还是不明白,不过不多管了,她把三明治吃掉,有火腿有蛋,但口感就是没有正太做的好吃。她想,她得建议正太以后开一间86度C,生意一定好过85度C。

菲利普还对大家说:“下午茶的清单开给我秘书,我来付账。”

有人叫:“老总我爱你。”

这位素来严肃的香港佬儿竟也笑得合不拢嘴。

吃午饭时,杨筱光才探听出,原来菲利普把苏州的几个大项目谈了个七七八八,销售额大约可以超千万。

“小何搭了搭桥。”有人说。

杨筱光扒着饭,她的心思不在这上面。

这天手机一直很安静,潘以伦是没有空给她发消息的,反倒是她翻来覆去地看手机。

有同事注意到了,不禁问她:“小杨你是不是要换手机了?”

最近iPhone这么流行,可她哪里舍得买?不过价廉物美的HTC可以两千多拿下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可又想,自己的手机没病没灾的,就此抛弃它,太不人道。

她对同事说:“不换不换,用着挺好。”

讲完继续埋头苦干,直到办公室内各位同事均下班归家,唯有她一人还窝在办公桌前做表格。

她是存心不打算回家的,回家不能好好看比赛,杨妈会话多,杨爸会揣测。她在单位里打开网络电视,至少可以安安稳稳地看下来。

但是先前她一直在埋头做流程表,核对时间节点,并没有太多关注比赛。她知道正太会尽力。一直到最后的短信拉票热身环节前,她才忙完手头的事情,捧了杯茶水可以认真看一看了。

主持人正好在说:“紧张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杨筱光也跟着开始紧张了。

台上优胜劣汰下的五个男孩儿都气喘吁吁,不知道前面表演了什么节目。她都能看见潘以伦额头上的汗水,他甩甩头,竟然一脸稚气。

杨筱光神色一黯,他果真年轻,生命的花才开始,谁知道将来绽放以后,会向往怎样的阳光?

她紧紧盯着他,因为他也许从此要走上一条发光发亮的阳关大道了。

最后的VCR是五个选手最后的王牌,潘以伦的VCR放在了第三个播。这个秩序不大好,不上不下,如果拍得不好,大约只能做过场。尤其是所有选手都面貌精致,实力半斤八两,个个粉丝群体都很雄厚,目前口碑良好,胜负分起来不算明朗,就看这最后的压轴戏了。

VCR开始了。

第一段是候选人一和小学老师的聚会,因为老师当年的一句鼓励—“你会成为明星”,候选人一发奋图强,有了今朝。老师的双鬓已斑白,面对如今的学生,非常惊讶于自己当初无意的鼓励竟会被牢记至今。

师恩永浩荡,画面很温馨。

第二段是候选人二陪着车站卖报的老人一起兜售报纸。老人佝偻了背,被生活所迫,每日清晨都要在车站来回叫卖。候选人二和他的粉丝团打了爱心的标记,在一个小时里将老人的报纸全数售完。

关怀弱势群体,是你我永远都感动的主题。

第三段轮到潘以伦的了。

他站在舞台的一侧,微微侧了头,脸上带着职业性的笑容,矜持而礼貌,仍然是阳光的。杨筱光知道,其实他的表情很空洞,他在完成他的任务。

VCR出来了,背景音乐是《血染的风采》。

杨筱光想,做得夸张了,煽情了,正太,会生气的。

潘以伦微微蹙了眉,果真心里面是过不去的。

VCR里是一段实地采访,有公安,有纠察,还有街道主任,他们轮流述说着当年普通市民的英雄事迹。

这是一段尘封的往事,就在街道上发生,被岁月掩盖,只留下一面锦旗。如今被再次揭开,又是用一面锦旗来证明。公安向镜头展示了那面锦旗,像是在展示一面血旗。

然后是潘母,她很憔悴,素颜出镜。她说:“以伦有这样一个爸爸,并不是他的不幸,他爸爸的精神永远活在他心里,也在我们心里。”她对着镜头,“以伦,爸爸在看着我们,你要做到最好,你是你爸爸的儿子,不能让他失望。”

她的怀里是年轻的父亲的照片,她抱着她逝去的丈夫的相片,悄然落泪。

杨筱光第一次看到潘以伦父亲的照片,原来潘以伦与他的父亲长得这么像,一双丹凤目,一双剑眉。只是他的父亲有一脸憨厚且纯朴的笑,而他总是不能笑得这么没心没肺。

潘以伦仰头看着大屏幕,面目逐渐模糊了。他望着他母亲的眼泪,无动于衷。

VCR里的人还在述说,述说照片里的憨厚男子是个好人。他一个人做两份工,白天做电工,晚上做保安。他很穷,但是他乐于助人。街道主任说,他经常为小区里的孤寡老人服务,帮他们打扫卫生,帮行动不便的他们去缴水电煤等费用。公安补充,他牺牲的那天,上衣口袋里还有帮孤寡老人缴好水电煤的回执。

这是一个雷锋式的普通市民,做了很多好事,最后也是由于见义勇为而牺牲。因为他是选秀热门选手潘以伦的父亲,所以他的事迹如今被广而告之。

杨筱光忽而觉得眼睛湿润了。

主持人开始激动,女主持人甚至泪盈于睫,她对潘以伦说:“以伦,如今站在这个舞台上,你有没有什么想对父亲说的话?”

她将话筒放到了潘以伦跟前。

杨筱光闭上了眼睛。

她突然想,这是残忍的,她不想看到潘以伦面对镜头时那张丝毫没有表情的面孔。

她听见他的粉丝在有节奏地喊叫:“以伦,加油!以伦,加油!以伦,加油!”

过了许久,她没有听见潘以伦说任何话。

但潘以伦是砧板上的肉,终是不得不应付这样的场面的。杨筱光闭着眼睛听清他终于开口说的话:“我不会再让我的爸爸失望。”

场下的粉丝团体沸腾了。

杨筱光在他们的欢呼声中,仰倒在自己的座位上,深深呼吸。她有一种冲动,这种冲动像一团火,烧灼着她的心。她立刻用手机给潘以伦发消息:“正太,我不想你不快乐。”

潘以伦第二天早晨才有空打电话给杨筱光,那时候杨筱光还躺在床上半梦半醒。接到电话,听到他颇显沙哑的声音,杨筱光猜想,他这一夜一定过得异常劳累。

他说:“我没事。”

杨筱光不想把问题反反复复纠缠在让潘以伦伤怀的问题上,于是她开玩笑地说:“改天给我十张签名照,等你红了我好卖周边。”

潘以伦低低笑了一声:“行啊。”

他突然问她:“杨筱光,你爸妈干吗给你取这个名字?”

这个问题自杨筱光念幼儿园之后,就有无数人问过她,是颇令她苦恼的一个问题。她说:“都怨我爸。我出生的时候,医院走廊里的日光灯电压不稳,闪来闪去,医生把我抱出来时,日光灯出毛病了,突然全灭。那天等在产房外的爸爸们就他没能第一时间看到自己的孩子,他抱怨日光灯,干脆就给我取了这个彪悍的名字。”

潘以伦笑起来。

杨筱光说:“我曾怂恿和暗示你把你爸爸的事情告诉他们。”

“是我妈说出来的。”

杨筱光住声,正太也住声了,他们都在思索这句话。过了一会儿,杨筱光才说:“你妈妈是想你赢的。”

“我知道。”

“正太,我知道你不想这样。”

他在说:“杨筱光,你就像我生命里偶然投进来的光。”

杨筱光眼眶发热:“以后你要是出自传,必须要写一章,标题就叫‘我生命里的光’。”

“好主意。”他说,“我们还差一场真正的恋爱。”

他那里突然变得嘈杂,有人叫他:“潘少,走不走?”

他的身份开始慢慢转变了,杨筱光有一瞬的心慌意乱。她说:“你快去吧,我得洗洗上班了。”

他们互相道别。杨筱光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争取用最佳状态迎接即将到来的工作。

接下来的宣传活动对潘以伦来说,完完全全是锦上添花。

“孔雀”的发布会讯息在报纸杂志上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宣传,宣布将由网络直播中神秘的选秀热门选手来做现场秀表演,同时压轴的两部剧情广告片将进行网络首播。门户网页开启的第一天,各路秀粉就来留言板做声势大战了。

这个方式相当奏效,因为卖了一个关子,反倒让摇旗呐喊的粉丝把网页的点击率给炒了上去,将来销售频道一开通,就有现成的顾客群体据席以待。

在“孔雀”网站上头首播的“民国版”和“知青版”的五分钟剧情长广告是一个至大的亮点。因为先前已有几个版本在各大视频网站流传,如今压轴播的又都是人气选手演的,剧情传奇动人、缠绵悱恻,感人之处令人洒下了不少热泪。两个视频广告在各大视频网站的点击率排行榜上居高不下。

媒体也开始对“孔雀”的历史进行刨根问底,日化的李总做了五六个访谈的嘉宾,在何之轩的策划下,并没有对品牌被收购的那段过往多做介绍,而是直陈品牌发展的历史,和历经改革的艰难,引得无数企业同仁心有戚戚焉。

潘以伦见报的概率也高了,好的坏的参半。对杨筱光来说,最坏的就是他和那位影视圈新人小美女的新闻如今被爆炒,占足版面。所有新闻都虚虚实实,而老百姓对此类八卦又一向是乐于接受的。

两人的粉丝都不喜欢自家偶像事业没成功就受到感情的“困扰”,在论坛上爆发了舌战,竟然还能探讨出一个深刻的话题—“感情到底是艺人的事业的催化剂,还是绊脚石”,一下子就上了首页头条。

双剑合璧,力量无穷大,这就是有效的绯闻。陆续有不少男士用品广告商找上了潘以伦,也有婚庆公司扬言出高价请这对绯闻男女拍一辑婚纱照。

对方是个漂亮姑娘,潘以伦是个帅小伙,两人的合照怎么看都是一个世界里的俪影,这是大家的共同感受。

杨筱光看看自己和潘以伦在南京路逛街时拍的合影—自己打扮得再漂亮,也抵不上娱乐圈美女美艳的一个零头。

她发短信给潘以伦:“不可以和别的女人拍婚纱照。”

可是又想,现在不允许他和其他女人拍婚纱照,以后是不是也要不允许他和其他女人在戏里接吻?想想真累。

杨筱光看看论坛,翻翻报纸,打个哈欠,发条消息给方竹:“人生真是烦恼多。”

方竹的短信来了,她说:“且当潇洒走一回。”

还真押韵,方竹是个体贴的好友。她又加复了一条消息:“原则上我不能赞同你的选择,情感上我可以理解你的选择。阿光,你要想好了。我明天就和爸爸一起去外地,有什么事情你得随时和我联系。”

她想好了吗?她应该是想好了,但气被什么阻着,丝丝缕缕的透不出来。好像她并不擅长的八百米之后,气在肝胆郁结,不知名的部位没有着落。

是夜,杨筱光趴在床上,用致使呼吸不畅的姿势,对着笔记本电脑,艰涩地把那本《稻草人》又看了一遍。女主角最终没有辜负一直等她的男主角。

辜负,在等待面前是多么可怕的一个词?

女孩儿最后还是爱上了男孩儿,这才是好结局。

完成了发布会的杨筱光,参与了“孔雀”广告片的剪辑工作,就是将视频广告重新剪辑,以便可在电视台播放。

电视台那头建议选择播“知青版”,说这样效果会比较好,这简直是相当于一个暗示了。

老陈大喜:“看来小潘争气。”

但是导演精益求精,认为尚有一些情节不妥当。原来的剧情是男青年背着背包下乡,城里的恋人送别的时候在他的背包里塞了一瓶“孔雀”润肤乳,他在乡间劳作时又有村女将润肤乳递给他。在他回城的时刻,村女在村口送别,青年回头将润肤乳还给了村女。

导演认为这一剧情若在网络传播,能受年轻一族的青睐,但若是在电视台播,有暗指男主角脚踏两条船之嫌,不会受广大大龄观众欢迎。故而他做了些修改。

老陈笑:“看来大家还是接受从一而终的感情。其实那个年代有不少孽债。”

但是有人却说:“青春啊,不就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大家都笑起来。

杨筱光问导演:“什么时候补拍镜头?”

导演说:“本周吧,镜头不多,很快就能搞定啦!”

杨筱光心头是喜悦的,这么多天了,终于能见到潘以伦了。

补拍的镜头仍是原先拍过饮料广告的摄影棚,田野场景会在后期合成,但是需搭一个茅草屋。杨筱光提前赶至现场安排工作,忙前忙后的。

潘以伦是准时抵达的,几乎可以算是被人前呼后拥着进来,身边有经纪人、有企宣,还有保安和工作人员。

他在人群里,向杨筱光遥遥一望,杨筱光朝他做了一个V手势。两人相视而笑,只是杨筱光的笑不大自然。

她同他的恋爱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竟然得这样隐蔽。

可真是好多天没看到他了,今天乍见,发觉他又有些不一样了。他的头发挑染过了,在额头上多了一条阴影,可是星味日盛,他还戴了粗框眼镜。

一个人,一下子多了好几道屏障。她在屏障以外,重重叠叠,都快无法看清他了。

潘以伦在简单的排演之后,趁着众人不注意,就想找机会靠近杨筱光。他刚才就一直注意着杨筱光,她从指挥工做到搬运工,背景板上的射灯到了,工人来不及搬运,她就在帮忙。

这个人,总是过分热心。

潘以伦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经纪人、企宣等正在和导演寒暄。这是一个空当机会。

他悄悄向她走过去,但这时有个带着安全帽的工人模样的人走到了他跟前,把头抬了起来,对着他低声唤了一声:“伦子。”

唤完就转了一个方向走出去了。

杨筱光一转身,就看见潘以伦要撇下他的同伴和团队过来。她就安心地等着,他与她之间,一直是她在原地,他主动走过来。

但他在快接近她时,转了一个身,往背景板后头的盲区走去。

杨筱光好奇,那个方向的尽头有个楼梯可以直接下楼到摄影棚的后弄堂,厕所也并不在那个方位,且还堆放着大堆建材和装饰品,刚才送来的射灯也丢在那儿。

她不是存心要跟过去的,她只是奇怪而已。

在那片杂乱的区域里,外头的幕布一拉,连灯光都透不进来,黑黢黢一片。

杨筱光看不清楚任何人和物,她只听到有人在说话。

“伦子,上回跟你说的事你当心着点儿,好好想想对策,别功亏一篑在这里。”

“你怎么了?”

“嘿,我想去安徽旅游几天。”

“我身上只带了七百的现金,还有一张银行卡,有两千块钱。”潘以伦的声音顿了顿,又响起来,“但你得告诉我你又干了什么?”

“我给记者当线人找了俩丫头做采访,被夜店老娘儿们发现了,那女记者的报道发了出来,扫黄大队顺藤摸瓜摸到了他们,抓了他们几个人。好死不死老娘儿们派我去毁了那记者,我临了没对那记者下狠手。但是他奶奶的我难得干了件善事,最后倒被老娘儿们发现是我做的线人,老娘儿们放话出来要道上的弟兄废了我。”

“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样总有一天会落马。”

“我晓得的,那老娘儿们现在日子也不好过,扫黄大队盯着她呢!兄弟我正好趁这个机会避避风头。还是你够哥们儿,那群王八羔子都**的不是东西!都不肯借钱给我。”

“翟鸣,你好自为之,这么下去对你不好。”

“我明白,你也好自为之。”

杨筱光听得惊骇,什么都还来不及分辨,就有人从黑暗里出来。微弱的光照过来,杨筱光将来人面对面地看了个清楚。

她被人用力推倒在地上,推倒她的人瞬间就从另一边的角门又蹿了出去。杨筱光撮着手爬了起来,她本能地就往那个方向追,但是手被人拉住了。

潘以伦叫住她:“阿光。”

杨筱光狠狠瞪他:“那人就是划伤竹子的嫌疑人。”

潘以伦没有放手。

“你想保护你兄弟?”

“你追过去会伤了你自己。”

杨筱光立刻就拿手机出来:“那我报警。”

潘以伦没有做声,但杨筱光想,如果当下就报警的话,该怎么同警察说?随便怎么说都会把潘以伦牵涉进来。这让她犹豫不决。

他沉默地看着他。

“你—”杨筱光气结跺脚,“你不想我报警?”

潘以伦不语。

杨筱光跺脚:“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在少教所的时候,他帮我照顾过我妈—”

有人来叫潘以伦继续工作,杨筱光便没有机会再和潘以伦讲话了。

她心绪不宁地站在一旁,无法让自己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