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也不敢对“金风细雨楼”正撄其锋:一是出为“风雨楼”近日在戚少商领导下正风头火势的茁壮强大,二是因为他也不想惹恼”金风细雨楼”后面的“大雷神”:诸葛先生。

他只愿与这在皇帝身边说得了话的诸葛互不相惹,相安无事就好。

朱月明一向都有自知之明:

他素来都知道,有些人,是惹不起,也惹不得的。

一一在文在武,在朝在野,诸葛正我都绝对是其中一个。

若说“迷天七圣盟”,早已“风烛残年”,不堪一击,怎么说也不是“大老鼠”。

至于“发梦二党”、“象鼻塔”这些组织,又多与“金风细雨楼”有关联、有瓜葛,若要“动”这些帮会门派,不如直接去铲平“风雨楼”还省事些。

这不能碰,那不好碰,有些又不值得去碰,到头来,只好去碰:

“六分半堂”。

——“六分半堂”也完全符合了朱月明要“动”它的条件:

一,它的确是“大老鼠”。

二,它确在失势中。

三,它是蔡京的“江湖后盾”。

朱月明若要立功,就得要铲平它。

是以,他已暗中传令“刑部”、“六扇门”的人,暗中钉死“六分半堂”。

“六分半堂”爪牙遍布,自然很快便知晓此事。

因而,“六分半堂”的领导人也恨死了朱大胖子。

这才惹起今日狄飞惊的“一石二鸟”、“一举两得”之计。

——他把那个“天降战神”“让”给了朱月明!

他这一“脱袍让位”,结果如何,尚未得悉,但关七和朱月明已各中了一击。

一一至少是各自如同着了一击。

重击。

狄飞惊并没有出拳。

甚至没有出手。

但“攻击”的确是来自他身上:

——何有的“击”?

打击力是来自他的。

眼。

——眼神!

狄飞惊一抬头,先是看了关七一眼。

关七只觉眼神一疼,像有两记烧热的针炙,刺进了自己的眸子里,就像着了两道:“眼刀”。

他不为意。

但大家都看到了:

他曾用手腕揉了揉眼睛,然后再战。

他扑向朱月明。

——但与此同时,他的眼睛竟冒出了血,还淌下了两行血泪。

触目惊心。

更心惊的是朱月明。

他当然设想到狄飞惊会突然向关七提起了他。

——他真是受惊若宠。

狄飞惊并没有用手”指”向他,只是在适当时候“盯”了他一眼。

也“钉”了他一眼。

他马上感觉到如同着了两刀。

——眼刀。

好疼。

其实不只是夫七在这一瞬间有这种感觉,就连场中的人(无论是谁)在这一刻里曾跟狄飞惊对望了一眼(且不管距离有多远),刹瞬间后,双目都有刺痛的感觉。

至少感觉到酸涩。

这一息间,至少有几个高手(他们也一直都在揣摸狄飞惊的为人武功已久)都同时顿悟了一个道理,也作了一些类近的推测,而且都是关于狄飞惊的底蕴估计:

一,狄飞惊此人果然深薄不露。

二,狄飞惊果然有过人的武功。

三,就算他已“露”了,不见得就是他唯一的绝学,最后的绝招:这个人,永远还有绝招,永远会留下最后一招。

四,狄飞惊这种人,是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人。

五,所以,他一出手,就是旷绝古今的“大弃子擒拿手法”:他一抬头,便可以用目力发射内劲。

六,也是结论:狄飞惊此人不可轻视,非但不容忽视,还得要重估。

这是杨无邪、戚少商、无情以及那“打更侠”对狄飞惊这“一出手”的看法。

但不是关七。

关七是首当其冲者。

是他亲挨了狄飞惊“两刀”。

眼刀。

他眼痛。

他马上闭上了眼。

他的反应很简单。

也很直接。

他只意识到一点:

——好,原来内力是可以这样从眼神里透发出来的!

一一他可以,我也可以做到。

他本来就可以做到。

当年,在“三合楼”一战前,他只不过望了一眼,连斗志强悍、野心不息如白愁飞者,也竟在登时斗志全消。

甚至萌生死志。

死。

——如果没有天堂地狱、因果循环、生生不息、轮回投胎的道佛观念,死就是死,死就是生命的结果,一切的寂灭。

朱月明的样子像在涅磐。

因为他长得就像一座佛。

大大的头,肉墩墩的脸,胖嘟嘟的身子,眯着眼笑,像座大肚能容天下事的大欢喜笑佛。

他当然不是佛。

连他也常自嘲说:“我是佛首蛇心。”

像他那么一个欲求贪婪的人,他也自以为当然不能成佛,他也想修佛,不过,像一般人一样,只拜拜神。上上香油,初一十五戒斋,平时偶然布施积德,做点小善行,就祈望有神明保佑、出入平安、长命富贵的那种人。

——在拜神佛的时候,他当然暂时把他满手杀戮、一生血腥丢忘一边去。

他对道、释、儒的学问,都很有一套,也极有识见,要不然,他也就不会一帆风顺的升迁到那么举足轻重的三煞位置上去了。

——他是用他的学识去讨好上司,管辖同僚、以及对付他的敌人、控制他的下属、广交他的朋友。

像他这样一个人,当然贪生怕死。

他想活。

活得富贵、开心、而且长命百岁——最好是一百五十岁当个健健康康快快活活的人瑞:

要不然,做个老王八乌龟他也不在乎、不在意。

只要活下去就好。

可是他这刹间也突然萌起了求死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