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没出错?

她奇怪道:“你一个小时之前就回来了?”

男人顿了顿,“你怎么知道?”

她指了指小东西,“它告诉我的。”

男人深呼吸一口,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连自己想好的铺垫和过渡都省了,接着她话题直接道:“走吧,跟我出去。”

林洛桑:“去干嘛?”

身后的家门关闭时,她听见男人的回复。

“约会。”

她被空气呛了两下,第一反应是去看他手上的表:“现在??”

“对。”

从没见过如此率性而为不走寻常路的约会,想必这直男也不清楚约会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林洛桑由着他答了声,但并不觉得这会是大家平常所说的约会。

到了车库,她拉了拉车门,发现没开。

“车你没打开吗?”她探头去问裴寒舟,“打开一下,我上去。”

裴寒舟:“稍等。”

“你先去开一下后备箱。”

林洛桑沉吟良久,这才问:“我今天坐后备箱……?”

就算提了离婚他生气要整她也不必这样吧?

男人避而不答,只是说:“你先开一下。”

她折身走到车子最后,用了把力掀开后备箱盖子——

后备箱里突然窜出几个气球,向上欢快地奔腾时带出一捧花束,车内被挂上了彩灯,此刻正一闪一闪地亮着。

她看向裴寒舟:“这个……”

在脑内预先演练的话此刻只觉难以启齿,音节哽在喉咙口吐不出来,男人喉结滚动几下,这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后备箱有零食,饿了的话可以吃。”

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的林洛桑:……???

“那这个花……”

“什么花?”男人如同不解般走到她身边,看过之后才云淡风轻地解释道,“哦,可能是和花卉公司的战略合作。如果你喜欢的话,就抱着吧。”

林洛桑:“…………”

把气球解开拿过了花,她上车时,又发现副驾驶上多出了一杯喜茶,看样子应该是多肉葡萄,岳辉昨天拿着杯子在她们面前激情辱骂了一下午。

她有心理准备了:“这个是在舟和喜茶的战略合作是吗?”

“不是。”

男人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微阖眸,喉结再度滚动几番,如同怎样都无法把要传递的话说出口。

半晌半晌,他启唇:“可能是罗讯买的忘了带走。”

裴寒舟,你完了。

林洛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点着头想看这男人还能做出多少荒唐的假设,等车子驶出地下车库时才问:“车子里的汽油也是司机自己加满的对不对?这个车窗升起来也是你不小心按到的吧?说要约会呢,是有机器人操控了你的大脑吗?”

裴寒舟:“……”

“不是。”

大概过了整整二十分钟,林洛桑都把茶喝完快睡着了,听到男人似是万分艰辛地吐露心声:“和你约会……是因为我想。”

二人下车时,林洛桑才发现附近的人并不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快十二点了人还这么多,且都在往前面挤。

她没戴口罩,只能努力地低下头将脸颊埋在围巾里,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之中。

手不期然被人握住了一瞬,那手掌快得一触即离,她不敢抬头怕被人发现,只能用余光努力去瞟是谁在拉自己。

可惜她还没看到,手就被人松开了。

应该是谁牵女朋友认错了吧,她想,这儿人太多,找错人也情有可原。

林洛桑捂住围巾,去找人群里最高的那个身影,艰难挤到他旁边。

男人过了几秒才转头看她,夜色幽暗,她看不清他表情是否有变化。

“过来了?”男人道,“刚没找到你。”

她扯了扯围巾,心想果然那一拉是被人认错了,垂眼答着:“嗯。”

二人穿梭过人潮,男人呼吸又开始有些紊乱,林洛桑这才顿悟过来去看人群:“天哪,你怎么能待在人这么多的地方?刚刚有人喷香水了吗??”

“没事,”男人缓了会儿才站起身来,指着另一边,“走这个通道,没有人。”

“你确定吧?你包了?”她着急地问,“实在不行我们还是回去吧,大晚上的我也困了。”

“你不困。”

男人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才喝完一杯茶。”

“……”合着在这儿等我呢是吗?

沿途为了照顾男人的综合症,林洛桑紧张地走得很慢,走了大概两个多小时才反应过来——

“这是约会吗,我们怎么走了这么久?”

“就快到了。”

男人恢复了大半,指着前方不远处的最高点,“去那休息。”

走到男人指向的目的地后,林洛桑才发现自己居然在大半夜爬到了山顶。

绝了。

上次纪宁还在群里问“录节目的时候纪时衍定地方,带我爬山是真实的吗”,此刻,站在顶峰,林洛桑只想说:

真实的。

直男约会喜欢爬山,太真实了。

她甚至还在大半夜不睡觉过来爬山,纪宁那点苦算得了什么。

在山顶休息着休息着林洛桑就倦了,不知何时睡倒了过去,蓦然被远处的欢呼声唤醒意识,紧接着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睁眼。”

她睁开眼。

日出的那一刻映入眼帘,云雾裹挟着暖橙色的光华徐徐释出,晨光雾霭,自然的壮阔前,一切都显得那么渺小。

她瞬时清醒,忘记了眨眼,不自觉感叹道:“好美。”

裴寒舟看着她,低着声嗯了句。

终于明白这男人折腾这么久只是带她来看个日出,虽然无言,但看在日出还算漂亮的份上,勉强可以原谅。

下山时正好碰到一面很有故事感的墙,上面挂满了牌子。

一边的老人解释道:“这是欢域山,来这里要挂牌是传统。”

又将箱子往她面前颠了颠——

“抽一个吧小姑娘。”

箱子都被推到了面前,她也只好抽取,抽完后递到老人面前。

“你抽中的是秘密,”老人笑,“后面那位是你先生吗?”

林洛桑看着被自己要求离人群十米外的裴寒舟:“是的。”

“你和你先生一人一个吧,在牌子上写下自己的秘密哦。”

她走过去,递给裴寒舟一块,复述了老人的话,又给他一支笔:“我本来觉得好无聊,但是看老人家不容易,写吧写吧,写完回去睡觉。”

她没当真,在牌子上随便写了个“我是仙女”,没料到老人竟然让他们交换。

林洛桑:“这个还要互看?”

“当然,只有心愿牌才能挂,秘密牌是只能交换的。”

她无言以对,强行和裴寒舟进行交换,看着男人读过自己那孤独求败四个字后浮现出的复杂表情,下意识觉得他也没写什么正经玩意儿,翻开。

竟然是很长的一段,好像是认真的。

她敛了嘴角的笑,仔细地一行行看着——

“其实,

我后备箱的玫瑰是自己摆的;

喜茶是我排队买的;

欢域山看日出的角度是我找好的;

你的手是我牵的。

这次约会,希望你也能喜欢。”.

☆、47

日光熹微, 清晨的空气带着湿润清甜的气息,林洛桑盯着手中的牌子沉默了会儿,这才将它挂到指尖, 转过头问裴寒舟:“你知道写这个对方是会看到的吗?”

他阖了阖眸:“我知道。”

她眉尖一抬:“你怎么知道的?”

这他也提前勘探过?

他无奈:“刚下山的时候看到了,你给我那支笔是前一个男生写过的。”

“……哦。”她嘀咕,“我怎么没看到。”

裴寒舟:“你在忙着拿手机拍日出。”

林洛桑哽了哽, 这才摩挲过手中的木牌,问老人:“这个是我们带走吗?”

“不用,”老人伸手接过,“既然是秘密,看过之后我会把它们一一都焚毁的。”

而后继续下山的一路,林洛桑都在思索自己牌子里那四个字的废话有没有浪费资源去焚烧的必要。

好在他们走得早, 人潮大军这会儿还没有抵达,林洛桑回头看了看即将蔓延过来的黑压压一片人头, 扯着裴寒舟袖子小跑起来:“走走走, 赶紧上车。”

熬夜再加上随便睡了会,她整个人意识其实不太清明,跑的时候忘记遮脸,被路人认出猛地拍了几张照后才意识到不对,提溜着围巾转了几圈,将大半张脸盖得严严实实还差点连视线都遮住。

鼻嘴被捂住,剧烈运动后氧气供给不足,上车时她差点生生被自己给憋死, 将围巾拉到脖颈处大口吐息,却还是觉得有些使不上力, 按在扶手上的指尖泛起淡淡青白色。

男人无语地把她围巾解开几圈,扯下来扔到椅背上。

这下总算舒畅很多, 林洛桑手指的力道松了松,“谢……”

谢到一半想起来他好像不喜欢自己说谢,她又抿了抿唇,此刻,正好有一杯水递上来,填补了她沉默时的空白。

她转头抬眼,男人一手拿着保温杯一手捏着小杯子,倒了杯温水递到她面前,有雾气袅袅升腾。

林洛桑愣了几秒。

男人很快催促:“不渴?”

她这才反应过来似的眨了眨眼,不高不低地“啊”了声,伸手接过杯子:“渴的。”

喝之前她下意识吹了两下,又想起了什么,再度侧眸很认真地看着他。

“这杯水也是罗讯不小心留下的吗?”

裴寒舟:“…………”

意识到她又在吐槽自己的言不由衷,男人敛了敛眉,低声道:“你有完没完?不喝给我。”

她噙笑避过他来拿杯子的手,一翻并没有什么攻击性的争抢之后,她守住了自己的水杯。

双手握住低头去喝的时候,终于憋不住了似的笑出声,她舌尖压出的笑音气流冲到水面上,水珠被溅起,有一滴沾上她鼻尖。

轻盈剔透。

她缱绻眼睫被雾轻飘飘地包裹。

男人就这么看了会儿她,本来蹙着的眉头,不知道怎么,又平了下去。

喝完之后她把水杯还回,又看着他倒了一杯。

裴寒舟:“怎么?”

“跑太累了,再让我喝一口。”

“……”

简单地饮食之后,二人启程回去,沿途如同连环版画,她感受着天一寸寸地亮起。

忽然又想到男人写的那块牌子。

有很多话在唇中绕了绕,转念她又作罢。

也许是她多虑,男人写的时候可能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只是她职业病作祟,才觉得看起来有点儿像藏头诗。

还是别问了吧,免得他否认和奇怪时气氛尴尬。

她靠上车窗,困意席卷而来,抵着窗户快睡着时,蓦然想到个问题——刚刚在山顶的时候,她是枕着什么睡着的?

可惜没来得及想出答案,她沉沉地被拽进梦里。

再醒来时车已经进地下车库了,她揉揉眼睛,下车时把座位旁边的花一并抱走。

男人瞧了她一眼,像是在说约会结束了还抱花干什么。

她解释:“回去之后放在花瓶里加水还能养一阵子,这点常识你不知道吗?”

裴寒舟颔了颔首,几秒后才再度转了头:“这是常识?”

“是啊,”她说,“没人告诉你吗?你没收到过花?”

裴寒舟敏锐地感知到,他妻子好像不仅收到过花,还收到过很多次。

“这常识谁教你的?”

她蕴着笑眯了眯眼,“你猜。”

……

回去之后总算能休息,她迅速洗了个澡爬上床,本打算看看微博就睡觉,结果等了半天,浴室里的男人都没出来。

他又是开车又是等日出的,她先睡好像不太礼貌,于是躺在床上恭候裴总大驾光临,这会儿发现水声不仅停了,浴室里还没个动静。

……该不会是过度劳损晕了吧?

或者是昨晚闻到那股香水味就不舒服了,但一直强撑到现在才崩盘?

犹豫再三,她决定去看一看。

但又不能直接闯进去欣赏男人洗澡,她没有这方面的癖好。

林洛桑站在门口纠结半晌,决定先把门打开,然后把灯关了试探一下。

裴寒舟正躺在浴缸里舒缓,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速,冷不丁听到浴室门锁的响动,紧接着,一双手就伸了进来。

她白皙的手指在墙上一顿乱摸,正当男人不明白她捂着自己的眼睛在干些什么的时候,伴随“啪”的一声,浴室陷入一片漆黑。

“……”

“你干什么?”

“没什么,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她含混不清地咬着鼻音提醒,“你洗两个小时了!”

“洗到最后还没动静,这不够吓人吗?”

“知道了,”男人捏捏眉心,“这就起来。”

“噢。”

她撂下一个语气词,然后细长手指将门关拢。

伴随着她的离开,外面投入的丝丝亮光被隔绝,浴室彻底陷入昏暗。

男人意味深长地叹息了声,站起身去开灯,即将按下开关时,门又蓦地被人打开。她像是想起了自己没帮他开灯,结果门一拉看到男人毫无遮掩的胸膛,吓得惊叫一声落荒而逃。

男人拿起浴袍边穿边往外走,站定在她面前,低声道:“……被吓到的人应该是我吧?”

林洛桑本来在盖着被子装死,闻言鲤鱼打挺从床上腾起:“你有什么好被吓到的?”

她伸展开自己的五指:“刚刚帮你开关灯的,是这双无价之宝。”

裴寒舟懒得跟她贫,摁了摁眉心走到床边,背靠着床沿闭目休息。

她本来想关灯睡觉,看了他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男人没睁眼:“什么?”

“就是昨晚那个……人不是很多吗,看你好像很不舒服,”她道,“现在好了吗?会反胃恶心什么的吗?”

他道,“有一点。”

“那怎么办啊,”她看着天花板,“要买什么回来压一压吗?橘子汁?陈皮?止痛药?晕车药?”

男人许久没说话,她察觉到异样,转头看他。

裴寒舟的黑眸一眨不眨地锁着她,淡声问:“你这是在关心我?”

没想到等了这么久这男人就说出这一句屁话,她气结半晌无话可回,最终提着枕头就砸了过去:“我去你的吧!”

说完她就转过身背对着他,男人关了自己那侧的灯,她也渐渐睡着。

下午两点多,岳辉一通电话把她唤醒:“你在哪儿呢,怎么不回我消息?”

“在家,”她缓了会儿才说,“昨晚熬夜了,所以早上没去排练。”

“我就说呢,等半天也没等到你通知我们出发。”

岳辉说:“那下午还去吗?”

“去,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来得及,四点半到六点有个空档,你确定去的话我就和节目组联系。”

林洛桑:“好,我现在起来。”

“等你差不多快好了的时候跟我讲,我们去接你。”

“嗯。”

挂断电话,她满足地伸了个懒腰,余光正好瞧到男人还在枕边。

没想到他还在,她的懒腰阵仗大,发现时手臂已经来不及收回,就这么直直蹭过男人脸颊,落到了他肩胛骨上,似小力锤了下。

男人蹙了蹙眉。

她心头一跳正要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男人却动了动,温热手掌从被子里钻出,握住她的手腕。

“别闹。”他声音里带着低哑的磁性,“再让我睡会。”

林洛桑眨了眨眼,将手臂从他手心里抽出,“谁、谁不让你睡了吗,我伸懒腰不小心打到你了而已。你睡吧,睡到明年都没人管你。”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打算洗把脸吃点东西就出发。

午餐她吃的是鸡胸肉加紫薯,正拿着叉子戳来戳去,发现男人也起来了。

他的疲态驱散了不少,看样子是没什么问题。

林洛桑本还担心约个会自己会不会变成千古罪人,幸好男人没她想得那么娇弱。

男人站在桌边问她,“什么时候出发?”

她略作思索:“你听到我讲电话了啊?”

又忽然反应过来,开始在身侧摸索自己的手机:“忘记跟他们说来接我了,得……”

“不用了,”裴寒舟道,“别发了。”

她含着叉子抬眼:“怎么?”

他取下外套:“我送你过去。”

“你顺路吗?下午没什么事儿?”

他喉结滚了滚,过了片刻才垂眸道:“嗯,刚好要去说一些事情。”

既然可以不用等岳辉他们就出发,她当然乐意,给岳辉发了消息让他们直接去演播厅等自己,岳辉发了个问号,但很快说好。

发完消息后她满意地起身,听到男人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