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那你看师公的时候也是这个眼神吗?!”

场面忽然不能控制起来,练习生们笑作一团——

“哈哈哈哈哈师公是什么鬼!”

“啊?我们的师公是谁啊?”

“裴寒舟啊,你个笨蛋,师母对师公。”

“那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到时候借着老师的名义能看看裴寒舟真容?”

林洛桑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被练习生们调戏的时候,捏着话筒无言半晌,想严肃但又无奈地扶额笑了,指向最后一排:“薄寻菡是吧,我记住你了。”

练习生们挤着眼睛一阵爆笑。

短暂地轻松之后,林洛桑很快把场面控了回来,让大家又练习了两遍。

果不其然,在她略加指点以后,舞蹈瞬间好看了很多。

“你们要记住,跳舞不是学习表面枯燥的动作,只有你们给舞蹈注入灵魂,观众才能感觉到。”

弹幕里也只觉自己看到了一堂干货满满的专业大课:

【woc怎么做到变化这么大的,她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啊?】

【自己的能力是一回事,能输出多少又是一回事,所以好的歌手不一定是好的老师,但林洛桑我respect!太完美了这女的。】

【对不起,我只觉得她笑起来好好看哦。】

上完了舞蹈课,马上又要上声乐课。

这首主题曲的调有点高,练习生们边唱边跳,经常有唱不上去的情况。

林洛桑见状,又用自己的专业知识游刃有余地解决,给她们改变了重音词,重音一换,后头的高音立刻就唱上去了。

“但是你们还是要唱跳一起多加练习,分开练的话到时候很容易合不上。”

末了,她嘱托道。

大课完毕之后,大家稍作午休,就要开始主题曲评级。

而在这中间,官博发了林洛桑上课的精选cut,不少转粉的路人都在底下踊跃评论:

【以前在视听盛宴只能看到她的台前,没想到她幕后也好看,谈吐得体表达清晰,一百多人的场面也能轻松hold住,收放自如,好有魅力啊。】

///

在房车上睡了一会儿之后,下午三点,主题曲评级开始。

开始之前,她即将进入正厅,却在楼梯间发现了紧张练声的时初然。

“嗓子状态还好吗?”林洛桑问。

时初然吓了一跳,赶忙跟她打招呼,然后说:“还可以,就是想再多练几次。”

“嗯。”林洛桑点点头,又扫到她脚上的平底鞋,“你就穿这个跳?”

因为只是评级不是主题曲录制,学员们的制服是统一的,但是鞋可以自己搭配,只要适合,服装师都会放行。

时初然僵了一会,这才道:“对的,我没带别的鞋子……”

“会不会穿高跟鞋跳?”

时初然点头:“会的。”

“穿多少码的鞋?”

“……37。”

“那你穿我的吧。”林洛桑说,“你的身高受限,穿高跟鞋跳会更好看一些。”

时初然受宠若惊:“那您……您穿什么呢?”

“我车上还有鞋,你不用担心。”

把高跟鞋给了时初然之后,林洛桑就安心等待着主题曲检查了。

先是团体跳,团体结束之后单人,导师们会综合给出评定。

主题曲评级完毕之后,节目组也会放出第一轮观众投票,也叫初pick,大概是观众看了这么几天之后,选出自己最喜欢的一些选手或团。

练习生们知道这次的评级直接决定主题曲的站位,多数都比较努力,导师虽然偶有意见不合,但也能协调好。

很快,最后一个出场的,是初评级唯一一个拿a的组合,归于刘屏手下。

刘屏拿起话筒,对一边的导师骄傲道:“这我的队员,她们都跳得很好,感觉直接出道也是可以的。”

话已经这么撂下了,众人的期待值便不自觉拔高,也算是配合着刘屏导师的好面子工程。

台上的组合很快跳完,大家纷纷对着刘屏点头,连连夸赞着“您带的这组还真不错”。

林洛桑撑着额头,棘手地长叹一声。

她的声音不大,但刘屏就坐在她身旁似乎还关注着她,便将她这句收入耳中,立马转头道:“林制作人叹什么气?”

“没什么,”她不想影响选手们的状态,道,“等她们单人跳完我再说吧。”

“别呀,”刘屏笑,“你都叹成这样了,你还怎么让人家好好跳?”

林洛桑:“我刚刚没拿话筒,如果您不说,练习生根本不会知道我的状态。”

“表演时本来就不能给予太大的情绪反馈,太高兴或太低落都会影响到她们,因此我整场都没什么表情,您大可不必给予情绪引导之后再把锅推到我身上,您开口前我一句话都没说。”

方才还在吹刘屏的班尊也说:“那倒没错……”

刘屏不占理,有些下不来台,这会只能破罐破摔道:“我觉得她们跳得很好、非常好,你在我旁边唱衰还不准我说话了吗,这是什么理儿?”

“既然林制作人非说她们有问题,那不如现在就摊开说明到底有什么问题,好让我死个明白。”

话虽这么说,但刘屏气焰却嚣张,完全没有想要洗耳恭听接受不同意见的模样,好似不管林洛桑等会说出什么自己都能驳回。

林洛桑拿起话筒,面向练习生:“好,既然刘屏老师让我说,那我就先讲一讲我的看法。”

“你们每个人都跳得很好,都是a班水准,舞蹈担当的solo很炸,vocal担当的音色很有辨识度,rap部分的flow和反拍也挑不出毛病。”

刘屏闻言“哼”了声,看林洛桑还能说出什么来。

林洛桑揉了揉发顶,认真问:“如果这是初评级,我依然会夸你们,可现在一周过去了,大家都有所变化,我没有看到你们的改变。我之前和你们说的团队协作问题,有一个人认真思考甚至想去改善了吗?”

对面几个练习生语塞,齐齐低下了头。

林洛桑:“每个人只顾着自己的事情,每个人都完成得很好,可你们看起来根本不像一个团。作为一个团,如果最基本的团魂意识都没有,观众为什么要选你们组团呢?”

这话一出,演播室陷入了安静。

团魂,作为一个团体最重要的东西。

她们的业务能力都太好了,没有人想为同伴当绿叶,哪怕只是暂时也不想要,只想自己最凸显,自己最亮眼。

于是整场表演只能分单人看,整体看来貌合神离,跳得再好也没有让人继续看完的**。

“我叹息,不是因为你们有问题,每个练习生都有自己的问题,这没什么,”林洛桑说,“我叹的是为什么这个问题我之前就指出了,可你们不改。”

如果不能听取意见,再好的练习生也无法进步到出道水准。

场面又寂静许久,最后,刘屏开口道:“选手们也有自己的分辨能力,如果她们觉得没必要大可以不改,你不能强行要求大家绕着你转吧,林制作人。”

“既然选择参加这个节目,就要接受选女团的规矩。”林洛桑道,“没有观众会选择毫无团魂的组合,如果一个团的所有人都只顾自己,这个团出道那天就是flop那天。”

“言重了吧,”刘屏皱眉,完全不同意,“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唱得好跳得好不就行了?”

“如果林制作人坚持这么认为,我们不如看看团体投票,见见大众对她们的接受度?”

既然刘屏主动提出,林洛桑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看完林制作人不会反悔吧?”刘屏笑笑,“你坐的这个位置不代表绝对的权威,如果我没记错,你手下都是c班往后的选手了,再有团魂能打过a班的超强业务能力吗?”

林洛桑转头,“我们可以看看。”

很快,大屏上投播出几千万观众的初选择数据。

团体排名前三的,林洛桑旗下团队独揽第一和第二,第三则由杨杨斩获。

这些团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那就是虽然每个人业务能力不是最强的,却能通过团体协作扬长避短,让整个表演呈现出最好的效果。

而身处a班的团,却掉到了第八名,甚至和一些基本功不好的练习生们排到了一起。

刘屏当场被打脸,顿觉没面子,不情不愿地承认了,又要求导演切单人来挽回尊严:“看来林制作人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过到单人时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毕竟合作意识好学,基本功难练,咱们看看单人的吧。”

“您说的不对,”林洛桑拿起话筒,娓娓道来,“舞好学歌好练,合作意识与生俱来,很难培养。”

刘屏笑着转向大屏:“怎么可能——”

下一秒,话说不出来了。

即使在单人排名上,靠前的几个也不见刘屏“得意门生”的身影。

林洛桑手下虽有c班,基础人气跟不上,但也能靠着出彩的团体表演进步不少,挤进了第五,排在前面的都是韩国归来自带流量的练习生。

出道选手一部分看的是能力,一部分看的也是吸粉能力,又叫观众缘。

总之,这是一场比拼死忠粉的生存赛,哪怕能力再强,不讨人喜欢的话……天皇老子都救不了。

刘屏无话可说越说越错,最后放下了话筒,闭麦一个字都不答了。

弹幕里浮现一条被赞红了的评论——

【骚凹瑞,林洛桑坐的那个位置,就代表着绝对的权威哦。】

///

没想到参加个养成节目都要和导师展开一场讨论赛,散场回家时,林洛桑只觉头疼。

她在门口站了会,看着窗外的夜色,忽然问裴寒舟:“要不要出去散步?”

很快,二人的身影出现在公园内。

现在是晚上十二点多,公园人少,他们挑的又是路灯照不清的小道,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林洛桑也没有戴口罩,一边吹着风放空头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裴寒舟闲聊。

走了二十多分钟,他们挑了个长椅坐下。

林洛桑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拿着东西:“你拿的什么?这么厚?”

“不认识?”男人递到她面前,示意她仔细看。

看清后林洛桑有些骇然,“……我的相册?!你在哪翻到的?”

“你昨晚带回来的箱子里放的。”

“我浇花时候扫到里面有你的照片,就拿起来看了。”

“有好多本呢,”她回忆,“我昨晚去了我爸家,把我房间的东西都清空带过来了,包括小时候的那些相册。”

男人顿了顿:“为什么清空了?”

“以后就住这儿了啊,不回我爸那边了,”她笑笑,“反正回了跟不回也没什么差别。”

对着学生时代厚厚的相册,她跟他讲了自己从小到大的那些故事。

包括八岁以前的生活、八岁之后的鸡飞狗跳天翻地覆,以及自己怕水的原因,和发烧时对医院的本能恐惧。

……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唱歌吗?”她说,“因为初高中学校隔得很近,附近有一家很大的音像店,我每天放学都不想回家,只能拼命地拖延时间,想着能晚十分钟是十分钟。”

“音像店的歌都被我听完了,听了六七年,我也不知不觉开始喜欢唱歌。”

“如果当时学校门口不是音像店而是书店,或者是影院,或许我会变成一个作者或者演员?”她耸肩,“我不知道。”

因缘际遇太奇妙了,如同蝴蝶煽动翅膀,任何一个曾经微小的举动,都会对往后造成难以估量的影响。

她抿了抿唇,还是决定完全摊牌:“所以当时才会想要离婚,因为我知道不对等的爱情一定会带来婚姻失败,最后的结果只会两败俱伤并且彼此憎恨。当时不确定你的情感,只觉得不会对你造成伤害。对不起。”

半晌,晚风仍旧缠绕着他的呼吸和声音,送到她耳边。

男人伸出指腹,拭了拭她的面颊:“如果没有人告诉你,那我告诉你——夫妻之间也不用说对不起,我并不介意。”

“更何况是我表意不明,不能怪你。”

把话说开之后,林洛桑心情舒畅了很多,抬头去看不远处的摩天轮仍在运行,最高点坐着一对面对面聊天的情侣。

她觉得温存,扬起嘴角笑了笑。

男人跟随她的目光,将视线转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说:“你走之后,我总希望你能早点回来。但你回来和我讲了这么多之后,我又觉得——”

“当下要不要立即和好,显得也不是很重要了。”

林洛桑一愣,转头看他。

“想坐那个摩天轮吗?”男人问她,“我们婚结得突然,我好像还没像那些小孩子一样,试一试追女孩是什么样的感觉。”

“婚内恋爱——不如明天开始,让我追一追你,好不好?”

她没想到裴寒舟会说出这种话,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拨至耳侧,轻声问:“……为什么?”

“他们不爱你没有关系。”

男人低声说。

“我把世界欠你的爱,百倍、千倍地补回给你。”

☆、58

夜幕沉沉, 星子散落,不远处路灯洒下昏黄的影。

林洛桑对着男人灼烫的视线,失神半晌, 最后轻轻笑开,点了点头。

她突然想起柏拉图说,每个人都是被劈成两半的不完整个体,终其一生都在寻找着另一半。

他们都曾孤独地在严寒中踽踽独行,无尽又无望;好在漫漫征途中总算能将彼此找到,冬夜虽冷,但只要彼此靠紧,相互取暖, 温暖总会如期而至。

裴寒舟见她搓了搓手掌,低问:“冷么?”

她摇头,小巧的下巴和鼻尖一并藏进浅色围巾里,微微地弯了眼角。

“不冷。”

后来两个人就坐在长椅上看完了林洛桑那本厚厚的相册。

那是她初高中大部分的日常记录。

拍立得还未普及之前,她用的是一个小小的白色微单, 是她送自己的礼物。久经战场的微单用到现在还没坏, 被她放在抽屉的第一格。

她现在还是, 偶尔就会洗一部分照片放进相册里。

男人翻着页, 一点点地了解着她的青春相关,还有偏好。

那些无聊的、枯燥的、琐碎的日常,每个人年少时最食之无味的部分, 经由她处理过, 就变得生动而好玩儿起来。

她喜欢拍的东西很多,也很杂, 穿校服会拍,看到动物打架会拍, 做大扫除还要和脚底的树叶留念,甚至还偷拍国旗台上校长发火,严肃又滑稽。

果然……一直以来胆子都很大。

看着这些,男人漫不经心勾起唇角。

偶尔看到一些有意思的场景,他还会开口问:“这张是什么时候拍的?”

“初中毕业,我们全员cos美少女战士,站在第一排的都是被迫男扮女装的男同学。”说着说着她不禁笑起来,“那时候还想说服历史老师一起,可惜被拒绝了,我们学委还难过了好一阵子。”

听到这里,裴寒舟总算想起有哪里不对,翻回前面,指着某张问她:“所以这些合照都是你跟他们拍的?”

她不仅和十几个异性合影,甚至还有双人照,照片里的少女在日光下笑得明媚,可爱又青葱。

她凑过去看了看,这才再自然不过地点头:“是啊,男生打扮成这样多好玩儿啊,当然要单独合影留念了。”

行吧。

好像也说得过去。

但是没翻两张,又看到她和异性的合照。

这次没有特殊的服装加持,也没有独特的场景预设,一男一女穿着校服,坐在位置上对着镜头笑,一派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模样。

裴寒舟低低道:“这又是什么?”

“我和我同桌啊,”她说,“那时候我朋友在玩我的相机,问我能不能试一试,我那会儿正低头写题,就说试呗。”

“她忽然喊了我,我没反应过来,一抬头就咔嚓给照下来了,没想到效果还不错,加上是她的第一张,就洗出来了。”

男人冷声道,“我没问你照片是怎么拍的。”

林洛桑:?

“我问你的同桌为什么是男的。”

林洛桑:??

“同桌是男生不正常吗,我们班上位置都是老师调的,成绩好的坐一块儿相互帮助,男女之间也是可以有纯洁的友谊的。”

男人指着下一张照片里的信件:“那这是什么?”

她想起来了:“哦,同桌送我的情书。”

“……”

“不是说纯洁的友谊?”

林洛桑如实道,“是啊,我对他纯洁,他对我不纯洁。”

“…………”

裴寒舟从相册里抽出那两张照片,侧眸问她:“你朋友拍的第一张,为什么不送她要自己留着?”

“我送了呀,”她眨眼,“这是我自己的备份。”

“哦。”

男人冷漠地答了声,然后把那两张照片无情地丢进了垃圾桶。

看着那两张照片无依无靠地飘落进不可回收垃圾箱内,还悠悠晃了几圈,林洛桑偏头道:“你扔了干嘛?”

“看着烦。”

“……?”

行,你长得帅你说了算。

林洛桑撑着椅子,问:“你没有过异性同桌吗?”

“没有,”他说,“校长给我特调了只有男生的班。”

“为什么?因为知道你过敏吗?”

“不是,”裴寒舟娓娓道来,“女生跟我在一个班,心思会不在学习上。”

她启了启唇,竟无言以对。

半晌后才酝酿着道:“所以有一个班是专门放长得好看的——因为怕女生春心萌动去谈恋爱?”

见男人点头,她努努嘴,玩着围巾垂下来的流苏。

“倒也不必,哪个少女不怀春。”

感叹过以后,她又想起什么一般,继续道:“那应该也有一个班是放漂亮姑娘的吧?毕竟我觉得还是青春期的男生更躁动点儿。”

男人修长手指翻动相册,低声答:“嗯。”

她第一次听说这种操作,又想到自己手下那拨优中选优的练习生,不禁对裴寒舟的学校产生了些微的好奇,追问着:

“怎么样,那些女孩儿都是真的好看吗?”

裴寒舟仍在认真看着她的相册,随口答:“不清楚,没去看过。”

“……”

失语半晌后,她评价道:“我有时候真觉得你像个和尚,头发一剃都能出家了。”

裴寒舟拢着眉头,这才转头看向她:“难道你会去看长得好看的男生?”

她迎上他的目光,回答得非常坦然。

“当然了,谁不喜欢帅哥呢?”

裴寒舟:“……?”

“我朋友生日那天,我问她有什么想要的,她说想要快乐,然后拉着我在篮球场看了一天男生投篮。”林洛桑讲得一板一眼的,“她还和我讲,科学研究证明,看帅哥可以延年益寿。”

这个是真的。

事已至此,反正都是过去,男人在心中默念数次莫生气,然后生硬地问道——

“那你谈了几次恋爱。”

“我?我没谈恋爱啊。”

林洛桑说:“我还好,就随便看看,因为我审美门槛太高了,我们学校也没有特别帅的。”

更何况看是一回事,谈又是一回事,她连自己都没弄明白,自然是更没有时间去搞清楚恋爱那码子复杂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