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那年猛地张开大嘴,一把吞了那老板。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而且,更让我着急的是。

  老板与那人越聊越兴。转而起身,像是去了雅间。

  然后初一也悄悄的站起身,跟了过去。

  三个人一同消失在我的视线外了。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我很希望那个守岁也在场,即便他不会帮忙,起码让我心里有底一些。

  我心悬着在外面又等了几分钟。

  已经忍不住要冲进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猛地就听见饭馆里一阵糟杂声。

  即便隔着玻璃和距离,还是听得非常清楚。

  紧接着都没等我来得急反应,就听哗啦一声,一个人从二楼的窗户破窗摔了下来。在地上挣扎了一下,就不动了。

  我定睛一看,是那个老板!

  当下也顾不上救人,撒腿就往里面冲。

  这情况也甭说了,肯定是打起来了!

  穿过大厅,直接奔向二楼。

  循着嘈杂声,跑进了走廊深处的一个雅间。

  我是上气不接下气。本想着立刻找一个趁手的家伙。

  一抬眼,我就怔住了。

  房间里竟然没有初一和那个人的影子。

  只有守岁坐在一把椅子上,正把玩着一个挺大的物件,好像是一尊圆鼎。整个雅间内到处一片狼藉,能碎的碎,能倒的倒。窗户玻璃已经没有了,那老板就是从这里被扔出去的。

  我心说坏了,守岁就是那个美食家。

  妈的之前怎么一直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初一已经被他干掉了?

  我大喝一声,壮了壮胆。

  质问守岁初一去哪儿了。他又是什么时候来的。那老板是不是被他扔出去的?

  守岁压根像是听不见我说的话。

  只是伸手向上指了指,就说了俩字,上头。

  我刚要转身,他就有追了一句话,放心吧,那只年的角在这里,已经没什么本事了。他是斗不过初一的。

  我没心思多想守岁的意思。

  立刻顺着楼梯又上了三楼。刚进了走廊,我心就立刻放下了。

  只见初一,此时正用膝盖,狠狠地顶着一个人。

  那人被死死的压在了地上,挣脱不得。已经放弃抵抗了。

  见到是我,初一本来还挺严肃,竟然笑了一下。

  用下巴指了指那个人,告诉我,就是他,这就是那个美食家。

  这次是真的尘埃落定了。

  我竟然还有一种大难不死的感觉。

  初一应该是受了些伤。脸上有好几道伤口。不过已经止住血了。

  我跟在初一身后,将那人压回了二楼的雅间。

  此时我才终于能有机会观察起那个人来。

  这个人穿着打扮已经不能说朴素了。

  简直就像是穿越而来的。无论衣服的样式质地还是颜色,都是上个世界八十年代的风格。

  只不过长相却是非常年轻。还带了副眼镜。

  谁能想到,这看着文雅怀旧的一个人。竟然是一只吃人的年呢?

  到了雅间内,初一也不再押解那人了。

  搬了把椅子,等到那人坐下后,初一才长出了一口气。

  头一次向我要了个根烟抽。加上守岁嘴里的烟斗一直就没停过,很快这雅间内就变得烟雾缭绕的。

  那人一直没抬头。

  似乎是在等我们问话。

  等到初一抽完了一根烟,才开口问他,非要弄的两败俱伤吗?

  那人哈了一声,冒出一句文绉绉的话来。天地为大,人为末,妖为中,年为上。请问在下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初一有些无可奈何的回答,但我们想救那个人。不论对错。

  那人再次冷笑,救的过来吗?

  他刚想继续说。

  守岁忽然拿着那尊鼎站了起来。

  笑着问他,我现在要毁了这口锅,你要不要救啊?

  那人一怔,竟然就没再吭声。

  显然那口鼎对他意义非凡。

  不过更让我意外的是,按守岁的说法,那竟然不是鼎,而是口锅?

  妈的这美食家连做菜的器具都这么讲究?

  这锅就是用来吃人的?

  我看了眼窗外,那老板已经被抬上救护车了。

  不知道是生是死。

  雅间内,忽然沉默了下来。

  只能听见窗外楼下围观人群的声音。

  半晌,初一叹了口气,才说,这角我们暂时保管,一月后,必定还给你。希望你别再打那老板的主意。离开这里,随便你去哪儿。

  你同意吗?

  一个月?那人表情一变。

  见初一点点头,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那人才像是认命了一般,说好。

  这简短的对话。

  对我而言信息含量简直太大了。

  先是说那鼎是锅,现在又变成了角。

  我这才猛然想到,传说里那年兽是一种独角的怪物。难不成这传说真的说对了?

  每一个年兽真的有一个角?

  可那口锅足有脸盆大小,这角是这个形状的?

  我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画面,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额头上,立着一口大锅。这场面简直太幽默。

  我本想着,再从他们的对话里寻找到些信息。

  谁知,初一竟然直接放走了那个人。

  那人走的时候,头也没回。但从姿势上来看,恐怕是受了伤。有些踉跄。

  等到从窗子里见那人出了饭馆。

  初一整个人忽然就瘫软在椅子上了,告诉我,那只年之前的伤还没好,可即便如此,这次要不是守岁来,他也没有百分百的胜算。

  我给初一倒了杯水。

  眼下虽然有很多疑问,可毕竟不是时候。

  于是我干脆去问守岁,这鼎,啊是锅,是那只年的角?

  守岁像是在观察一个奖杯。

  整个人美滋滋的。头也抬的告诉我,是啊。每个年都有角,只不过角的形态,样式,都不一样。作用也有区别。年这种存在,离开了角,就会能力大减。更重要的是,没了角之后,连它的寿命都会缩短。所以,这角对于一只年来说,比命都重要。刚才他趁初一与那年僵持的时候,取了那年的角来。这才算是彻底把那年制住了。

  说着守岁坏笑着问我,要考考我的智力。他守岁大爷的角是什么东西?

  我脑子里还在琢磨他的话。被这么一问,我也有些懵。

  就随口胡诌了一句,说肯定是烟袋锅了。

  没成想,这竟然被我蒙对了。

  守岁猛抽了几口烟,炫耀着告诉我,这名曰霭老爷,别老烟斗烟袋锅的叫。成何体统?能在旁边闻味儿就是祖上烧过高香了。懂?

  我没接话。

  反而有了一个新疑问。

  按照我的逻辑,这角肯定是这年随身的一个宝贝物件。

  应该会经常出现的。

  但没见初一有什么必带物品啊。还是说,他的角其实是那些装要妖怪的瓶子?

  守岁说角的形态,样式不同。会不会初一的角就是一堆瓶子。用也用不完的?

  见初一这么劳累。我只能暂时忍住没发问。

  如今事情算是解决了,之前的报酬估计得给人退回去。倘若是那老板有个好歹,这次恐怕还得赔不少钱。

  三个人又坐了一会儿。

  其实就是等初一在休息一下。

  我和初一就干脆直接去了医院。那锅,初一说暂时就由守岁来保管。到时一月后,要那年去向守岁拿。

  去医院的路上,我心里非常忐忑。

  生怕那老板死了。

  到了医院之后,所幸是虚惊一场。老板仅仅是断了一条小腿,添了些皮外伤。精神状态还算不错。

  我本着道歉的想法。把事情的真实经过在病床前给那老板讲了一下。

  但依旧隐瞒了年的事实。

  我只是告诉他,那个人是个邪魔歪道的修炼之人。修炼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妄想靠吃人,吸收人的七魂六魄得道成仙。所以才做出了这档子事。

  现在那个人已经被我们彻底的解决掉了。

  之前也是因为我们的疏忽,才让老板沾了祸。

  报酬我会原封不动的退回来,另外还有一笔慰问金。

  那老板也是个实在人。

  说那人是他招惹上的,倘若不是我们出面救助,他可能已经没命了。

  这钱是万万不会收的,要是真的心里过意不去,就没事来医院陪他聊聊天。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院,会闷得慌。

  我们俩互相推脱了半天,最终老板还是没收钱。

  况且,当时他也不是被那人丢下去,是一时间慌乱,自己无处可逃,脑子一热自己跳下去的。用老板的话来说,就是好莱坞电影害死人啊。

  电影里演的这么跳都安然无恙的。

  说着老板还悄声提醒我,说那人果然是修炼了邪门之法。

  本来他们上楼是打算好好的叙旧,聊天的。

  谁知道刚进了包厢,那人竟然像是换了一张脸一样。

  总之看起来非常吓人。

  这之前有过我们的提醒,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妖物。可门又被那人把守着,也只能跳窗了。

  从医院回去之后。

  我虽然没有参与打斗,可还是感觉浑身酸痛。

  可能是之前跑的太急,拉伤了肌肉。

  而初一,则是真的非常虚弱。我让他在我家住了三天,照料一番,他才逐渐的恢复了精神。

  但身体的精神恢复了,可他的心情却像是因为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好转。

  我试探着问了几次,他闪烁其词的。

  后来我干脆也不问了,但我琢磨着,他作为一只年,为了人类与自己的同伴抗衡,这可能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冲击。

  我想起他在雅间里和那人的对话。

  心说是啊,这人类对于年来说,不过蝼蚁一般。

  但换句话说,蝼蚁也是生命啊。

  那老板在医院住了半个月。

  饭馆经历了几次波折,又再次重新开张了。

  只不过外面有了一个传言,说是这老板在外面欠了人不少钱,一时间想不开还曾跳楼自杀过。那老板也没辟谣。安生的继续研究新菜。

  只不过这次,他再也不亲自端盘上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