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远舟垂眸:“棋社是我义父留给我的,他老人家过世前嘱咐我好好经营,草民不敢忘。”

徐晋又问:“那你可知我为何要买你的铺子?”

杜远舟如何知道?

徐晋笑了:“肃王妃是谁,你总知道吧?”

杜远舟脸色一变,支吾道:“王爷,王爷是为王妃买的?”

徐晋颔首。

杜远舟面现犹豫,最后叹了口气:“王爷稍等,草民这就回去取地契。”

☆、第126章

????杜远舟一走,傅容立即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

没道理啊,怎么会有人不怕徐晋位高权重,却看在她的面子上让出铺子?

“你自己猜。”经过这一打岔,两人之前的暧昧气氛早没了,徐晋慢条斯理地用茶。

傅容慢慢坐到椅子上,眼睛看着徐晋,心思飞快转了起来。

首先,杜远舟是给她情面,那他一定不是徐晋的旧交,不是徐晋的,就是她的。

但傅容确定自己从没见过杜远舟,那对方其实也不是给她面子,而是她的父母。

父母……

父……

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傅容震惊地站了起来,“他,他是我祖母那边的?”

她有两个祖母,一个是住在景阳侯府的老太太,跟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一个是在父亲年幼时便病故的嫡亲祖母杜氏。杜远舟姓杜,定是亲祖母那边的亲戚,只是傅容对杜家一无所知,无法具体判断看起来年近三十的杜远舟到底会是她什么人。

徐晋示意她坐下,看看她,不太确定地问:“杜家的事情,岳父岳母都没跟你说过?”

傅容对素未谋面的亲祖母说不上什么感情,但此时此刻,在亲眼见到一个杜家人为她着想后,心里没来由生出几分怅然,低头看自己的茶碗,“没有,小时候问过我娘,她不告诉我,也不许我提,我去问父亲,他说他也不记得了……”

分明是撒谎,但父亲不想说,她也没办法。

她神色黯然,徐晋看了不忍,走过去将妻子抱到腿上,双手握着她小手,下巴搭在她肩头道:“既然岳父岳母不想让你知道,现在我跟你说了,你别在二老面前露馅儿。”

她一看就是好奇的,徐晋也觉得这事不必隐瞒,傅品言不想提是因为切身体会过一些不堪,傅容他们兄妹几个没有经历过,就算知道那些陈年旧事,应该也不会太在意。

傅容期待地看他,暂且压下另一道困惑。

徐晋亲亲她脸,低声解释起来。

杜家是京郊一户农家,杜氏上面有两个哥哥,父母相继去世后,兄妹三人相依为命。杜家一贫如洗,杜老大四处借钱才在二十岁那年勉强娶了媳妇,杜老二心里羡慕,跟兄长合计后将杜氏卖给了人牙子,打算用卖妹妹的钱娶媳妇。

后 来杜氏进了景阳侯府当丫鬟,被老侯爷看上占了身子,生下傅品言后抬为姨娘。杜家那边,杜老二攒够钱娶了媳妇,新婚不久上山砍柴时被毒蛇咬了一口,连个子嗣 都没留下就去了,媳妇也改了嫁。杜老大跟妻子操持一场丧事,手头更紧,便想方设法从杜氏手里讨钱,杜氏病故后,他们又去找傅品言。

傅品言当时还小,偷偷接济了舅父舅母一阵子,发现对方贪得无厌后,请老侯爷出面,总算用一笔银子彻底断绝了跟杜家的关系。

按理那笔银子足够杜老大全家老小衣食无忧一辈子的,可惜杜老大交友不慎,被人拐着染上了赌瘾,很快就将家产败光,差点将房子都输掉才消停。没钱没地,也没有妹妹可卖,两口子就把小儿子卖到棋社当伙计了。

杜远舟便是那个小儿子,也是傅品言的亲表弟。他运气算好的,因为脑子聪明被棋社东家安排在儿子身边当伴读,后来棋社东家的儿子大病一场丢了命,老东家孤苦无依,便认了杜远舟为义子,死后更是将名下的家产都给了杜远舟。

傅容今日才知杜家的事,喃喃道:“这么说,他是我……”

“三叔,”徐晋继续解释道,“他上面有两个兄长,老大死了,老二在乡下种地,找过他几次,他都不认,那边过来纠缠,被他送到牢房住了三个月,出来后就没再纠缠了。”

傅容瞠目结舌,仰头看他:“王爷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徐晋笑了笑。

上辈子他就派人查过傅家二房所有事情,对杜家那边其实没怎么关注,只是名单递过来时随便扫了一眼,在一溜杜老大杜老二等土气名子里看到个杜远舟,难免多留意了一下。重生之后,他又让人把傅家二房那边的消息都搜集了一遍,这些事情便更清楚了。

看出傅容眼里的疑惑,他坦然道:“赐婚旨意下来后,我让人查过你们的亲戚,平时派人盯着点,免得将来出事连累我。浓浓别怪我多心,要知道京城不少勋贵之家都因为远亲闹事受过牵连,我是王爷,更得谨慎行事,不容有失。”

傅容默然。

这种被人摸过自家底细的感觉肯定说不上好,不过毕竟情有可原,况且知道徐晋如此细心谨慎,傅容反而放松了些。徐晋自身厉害,将来避过灾祸的可能才越大,他要是整天只想着吃喝玩乐,她该担心了。

“不提那个,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啊?”傅容不安地站了起来,“他,三叔肯照顾我,我也不想难为他,其实他的铺子本来就不用要的,这间茶楼加上旁边的笔墨铺子,修缮之后也不算小了。”

徐晋就知道,她对男人可以做到转身就忘,对亲人向来都很体贴,谁对她好,她肯定会同样还回去的。

他冷静地提醒道:“周掌柜忠心可嘉,但他上了年纪,浓浓不觉得你该培养自己的心腹了吗?如意斋你跟顾娘子各占五成股,你们两个一个住在王府没法亲自照看这边,一个只知道困在屋里做首饰,将来接任周掌柜的人若有歹心……”

傅容眼睛一亮:“你是说,请三叔帮我做事?”

徐晋点头,“他想经营棋社是出于孝义,但男儿大丈夫,小小一间棋社未免屈才了。他能在一众伙计里被老东家看中,人品才干必定都很出众,缺少的只是历练。不如请他当如意斋的二掌柜,让他跟在周掌柜身边多学多看,这样周掌柜退下后,他就可以接管了。”

他面面俱到,短短功夫已经想了那么长远,傅容满心敬佩,再看看端坐在椅子上的俊美男人,第一次意识到徐晋其实很有本事,如他武能上场杀敌能捕获灵狐,文采,那个要来没什么用,更重要的是心计,而今日由铺子引出来的种种,足以证明徐晋并非徒有其表。

“王爷……”

她走到他面前,仔细端详他,好像今日才真正认识。

“这样看我做什么?”徐晋刚想再次将她抱到腿上,估摸着一会儿杜远舟该回来了,便只是牵过她手,轻轻捏了捏。

“王爷真厉害。”傅容由衷地夸道。

徐晋仰头看她,忽的站了起来,咬她耳朵道:“这话我喜欢,晚上你再说给我听。”

傅容羞恼地捶了他一下,才夸两句他就又原形毕露了。

外面传来两道脚步声,徐晋暂且收起花花心思,问她:“请他当二掌柜,我说,还是你亲自跟他说?”

傅容略微迟疑便做了决定:“我说吧,王爷在一旁看着就好。”

那终究是她的亲人,也是她想器重的如意斋未来大掌柜,傅容理应见见。

于是杜远舟再次踏进雅间,就见那清冷俊逸的肃王身边多了一道娇俏身影。

杜远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底下,竟然有这样好看的女子?

他僵在门口,意外于屋里多了个女子,也惊艳于小姑娘倾城的美貌。

徐晋难以察觉地皱了皱眉。

被陌生男子这样盯着,傅容却没有任何不适之感,一是因为杜远舟真的只是太过吃惊,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二来她已经知道这是她父亲的亲表弟,是她的三叔了啊。

有些羞涩的,她朝杜远舟走了两步,轻声唤道:“三叔,我是爹爹的第二个女儿,您知道我吗?”

一 声亲昵娇软的“三叔”喊得杜远舟浑身起了一层小疙瘩,随之而来的是由衷的欢喜,是受宠若惊。确定了傅容身份,连面对徐晋都冷静从容的男人竟拘谨地搓了搓 手,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了,“这,王妃,我,草民听说过,您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是那日您与王爷大婚,我……”

说着说着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杜远舟一张白皙俊脸红了个透,垂眸静立片刻,才恢复几分沉稳,低头道:“王妃身份尊贵,草民失礼了。”

他被父母卖了时年仅七岁,但这并不妨碍他在父母偶尔的吵架里得知自己有个身为侯府二少爷的表兄,知道生下那个表兄的姑母也是被家里卖出去的。后来一年年过去,他明白傅家是他不能攀也没脸攀的亲戚,杜家则是他不想要的亲戚,就这样一个人过日子也挺好的。

除了偶尔从客人们口中听到点消息,他没有刻意打听过景阳侯府的事,直到八月里肃王大婚,他才知道肃王妃是傅品言的次女,也就是他的表亲侄女。

有点自豪,也有担忧,但都被他藏在心里,对谁都不曾提起。

不想今日,小姑娘竟然要买他的铺子。

杜远舟没有忘记义父的叮嘱,只是,他忍不住想成全那个没见过面的侄女,当是长辈一点心意。

现在呢,她居然就站在他眼前,还喊他三叔。

杜远舟只觉得受之有愧。

作者有话要说:三叔这个人物,53章有伏笔哦,嘿嘿,大家晚安~

☆、第127章

????傅容肯叫杜远舟三叔,有礼节的关系,也是看在对方愿意照拂她的情面上,其实心里有点忌讳的,因为她不知道父亲愿不愿意认杜远舟这个亲戚,万一不愿意,她擅自认亲,父亲得知了生气怎么办?

但是看到杜远舟因为她一声称呼面红耳赤举手无措的样子,她突然释怀了。

杜远舟若淡定从容,她兴许会怀疑他别有居心,他局促失态,反而说明在他心里,她这个侄女比肃王爷还让他紧张。对方以诚相待,她又何必想太多?

跟徐晋互视一眼,领会到徐晋眼中的隐晦认可,傅容越发笃定自己没看错人了,笑着道:“三叔不必客气,您是长辈,直接叫我小名浓浓好了,您口口声声喊我王妃,我一个小辈哪里受得起。”

杜远舟依然不敢看她,婉拒道:“您是王妃,礼不可废,再者草民身份卑贱,当不起王妃如此称呼,也请王妃别再这样叫草民,传出去引人误会。”

景阳侯府有个嫡出的三爷,虽然已经过世,但那才是傅容真正该喊三叔的人。她这样喊他,传到侯府老太太或是傅品川耳里,恐怕要与二房生罅隙。

傅容明白杜远舟这话里的深意,想了想,改口道:“那我叫您小叔好了。之前小叔愿意出让铺子的话我都听见了,您心里分明是把我当侄女看的,现在若继续跟我讲这些虚礼,那您请回吧,我不买您的铺子了,今日就当从未见过。”

杜远舟愕然,抬头看她。

侄女要买铺子,都劳动王爷出面了,想来是有大用途,又怎能如此儿戏,说不要就不要?

傅容不理他,故意绷着脸走到窗边,背对他而站。

杜远舟改看徐晋:“王爷,这……”

徐晋摆手道:“既然她说不要,那你走吧。许嘉,去问问笔墨铺子旁边的那一家。”茶楼跟笔墨铺子加起来地方也偏小,三个铺子合并正合适,拆掉重建后,应该比凤来仪还要宽敞一成。

许嘉领命而去,脚步快得杜远舟想阻拦都不行。

好心办成这样,杜远舟羞愧非常,知道这事傅容说了算,放软声音劝道:“王妃何必再费周章?我那铺子……”

“杜东家不必说了,你我毫无关系,先前你已表明那是你义父留给你的,不愿卖,既如此,我跟王爷也不愿做强买强卖之事。我跟王爷还有话说,杜东家慢走。”傅容脸色平静地回到徐晋对面落座,端茶送客。

小姑娘明显是在赌气,杜远舟僵立片刻,无奈道:“你我私底下认亲,你不怕你父亲不喜吗?”

虽然还没喊她小名,但这已经是妥协了。

傅容立即笑盈盈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亲昵道:“小叔想哪去了,我爹爹可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您看王爷都没觉得我认您为亲有何不妥,您想那么多做什么?来,坐下来喝杯茶吧。”

杜远舟哪敢跟徐晋坐在一张桌子前,拒不肯应。

但傅容总不能站着跟他商量大事啊,咬咬唇,哀求地看向徐晋。

徐晋默默回视她,故作不懂。

傅容露出一个谄媚的笑。

徐晋别开眼,又用了口茶,才在傅容满足的注视下去了屏风后头。

傅容也没指望徐晋会让她单独跟刚认的小叔说话,笑着请道:“小叔这下可以安心坐了吧?”

说着新翻起一个茶碗,亲手给他倒茶。

杜远舟背脊僵硬地坐了,看看面前的茶碗,感慨万千。

他有亲人,却也跟没有一样,之前父母兄嫂只会跟他要钱,要不到后就再也没有来过,真当世上没有他这个人一般。傅家那边,傅品言在自家父母身上见到的贪婪自私他都见过,感同身受,更没有脸面去结交,所以这么多年,傅容竟是第一个肯诚心待他的亲戚。

“那铺子……”

傅容摇摇头,一边好奇端详新认的亲人,一边轻声解释道:“那是小叔义父留给您的,我感激小叔待我的心意,却不忍心叫您一辈子良心不安。就这样好了,我去买那边的铺子,以后跟小叔挨着做生意,将来有什么不懂的,还请小叔多多提点。”

杜远舟刚想再劝,对上傅容明亮澄净的眼睛,明白她心意已决,便不再坚持,转而打听道:“你要开什么铺子?”

“首饰楼。”傅容很是自豪地道,跟着又唏嘘起来,“那也是我干亲姨母临去前留给我的,这样看来,我跟小叔还挺像的。”

想到义父,杜远舟沉默片刻,跟着又问傅容准备得如何了。看今日肃王爷霸道行事,杜远舟担心侄女只是一时冲动想开铺子玩,王爷太过宠爱一掷千金,却未必考虑过如何做好这门生意。

话题转到这里,傅容也不再卖关子,将她需要一个可以信赖的二掌柜的事情说了出来,“小叔,您有空帮我吗?这是我的嫁妆,买铺子麻烦王爷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不愿连打理铺子的人也请王爷帮忙,我也不想去求父亲,思来想去,身边又有本事又值得信任的,只有小叔了。”

杜远舟意外地看她:“咱们今日第一次见面,你就敢信任我了?”侄女信他他高兴,又怕侄女如此轻信,将来在旁人手里吃亏,忍不住想提醒提醒。

傅 容狡黠地眨眨眼睛:“我为何不信呢?第一,小叔不给王爷情面却愿意把铺子卖给我,别无所求,足见小叔只把我当侄女,没把我当可以巴结的王妃,我相信小叔不 会骗自己的侄女。第二,小叔仪表堂堂,能得到老东家青睐,人品才干肯定也有过人之处,绝非庸人,我相信小叔能帮我打理好生意。第三呢,就算前两点我看错人 了,小叔没有生意头脑或是将来做假账骗我,我可以随时换掉小叔或是请王爷替我教训小叔啊。”

屏风后传来一声轻笑。

杜远舟也笑了,看着对面因为肃王那声轻笑微微红了脸的小姑娘,颔首道:“既然浓浓心里都有数,那我就帮你打打下手吧。”棋社那边伙计掌柜都是他熟悉的老人,又是清闲生意,几乎不用他做什么。

他答应了,傅容却收起了笑,正色道:“关于如意斋,我还有些隐秘要告诉小叔。这里说话不便,明早小叔来王府坐坐吧,我给您引见周掌柜,咱们彻底说清楚了小叔再做决定?”

杜远舟微微诧异,很快应道:“也好。”

正事说完了,杜远舟不敢让肃王爷在那边等太久,起身告辞:“那咱们明日再会,我先走了。”

傅容送他到门口。

杜远舟犹豫了会儿,还是叮嘱道:“咱们的事,暂且别告诉你父亲吧,以后私底下你喊我小叔,在外面只把我当二掌柜好了。”

傅容打趣道:“小叔还不知道明天我要说什么隐秘,就已经做好决定了?”

杜远舟笑而不语,转身离去。

傅容关上雅间的门。

还没转身,腰被人抱住,“将来他真一手遮天做假账骗你,我又不肯为你做主,你怎么办?”

傅容低头看他的手臂,小声道:“王爷不肯为我做主,那一定是有了新欢不喜欢我了,真那样,王爷以为我还有心思理会铺子生意吗?”

她神情黯然,仿佛身临其境,徐晋好笑地将人转过来,亲道:“随口说说你又当真,傻,只要你全心全意对我,我会疼你一辈子。”

傅容抱住他腰,在他胸口蹭了蹭。

很快许嘉就回来了,因为徐晋出手大方,那边铺子也痛快地把地契拿了出来。

徐晋让他派人去官府盖印,他跟傅容先回了王府。

黄昏时分盖好交接官印的三张地契就交到了傅容手里,傅容又兴奋又欢喜,不过想到买铺子的钱都是徐晋出的,晚上还是问他:“买铺子到底花了多少钱啊?你告诉我,我把钱给你,否则我心里别扭。”

她有钱,父母给她的嫁妆算是小头,柳如意留给她的半生积蓄够她花几辈子的。

“三十万两。”徐晋一边脱衣服一边道。

傅容靠在床头算自己的小账呢,听到这话猛地坐直了身子,“多少?你再说一遍!”

那眼神那语气,仿佛主母在质问败家儿子!

“三十万两。”徐晋轻飘飘地重复,走到床前朝傅容伸手讨要:“给我吧,一下子出去这么多银子,我手头也紧。”

傅容仰头看他,一张细白小脸慢慢飞满了云霞。

她所有东西都加起来,也凑不齐三十万两啊。

而且她叫完就回过味儿来了,徐晋纯粹是胡诌的,那三间铺子,三千两都给多了……

她脸红是因为自己那声大叫太丢人了。

她闭上眼睛,扭头就想往被窝里钻。

徐晋一把扑了过去,压着人亲她羞红小脸,呼吸急促:“本王不爱银子只爱美人,王妃陪我一晚,那三间铺子的债便一笔勾销……”

他故意学那些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动作也痞气十足,有那么一瞬,傅容竟真的错以为身边的男人不是她的肃王爷,而是陌生恶霸。

因这古怪感觉,这晚的亲密也变了味道,他温柔又粗鲁,她羞恼又新奇,连坠云端。

☆、第128章

????跟徐晋成亲后,因为府里没有公婆,徐晋又纵着她,傅容早上都是睡到自然醒的,今日跟杜远舟周掌柜约好了,傅容便特意早起了一次,免得跟那次琴香来一样,叫人家白等那么久,心里不定想些什么。

????杜远舟先到。

他穿了一身深灰色杭绸袍子,身姿挺拔眉眼清秀,举手投足儒雅温和,跟棋社东家的身份很是相符。

“小叔棋艺一定很好吧?”落座后,傅容笑着寒暄道。

棋社老东家也姓杜,乃爱棋之人,经营棋社后每月都会举办一场雅赛,杜远舟在棋社当伙计,从小耳濡目染,练了一手好棋艺,自二十五岁后便从未输过,渐渐在棋社圈里也有了不小名气,常有人慕名过来讨教。

杜远舟当然不会跟侄女炫耀,谦逊道:“尚可。”

傅容才不信,叫人摆了棋盘在院中树下,叔侄俩一边下棋一边聊些日常。杜远舟声音清朗,话却不多,主要都是傅容在说。看出来杜远舟很好奇他们兄妹几个的事情,傅容就略过父亲,专说他们兄妹。

“哥哥升了从六品,不少人来家里说亲,可他不知怎么想的,就是不愿娶媳妇。对了小叔,你成亲了吧?婶母是哪里人,我有弟弟妹妹吗?”傅容落了一子,兴奋地问。杜远舟二十八岁,孩子岁数应该都偏小的,傅容喜欢多几个弟弟妹妹。

杜远舟笑着摇头:“先后订过两门亲事,一个染病去了,一个家中走水,跟同住一屋的妹妹都没逃出来。算命的说我命中克妻,我便消了心思。该你了。”

傅容连忙回神,心不在焉放白棋放到一个位置,瞅瞅对面俊美儒雅的男人,奇道:“小叔这般模样,没有人再给您说亲?”

要长相有长相,要产业也有产业,家里还没有公婆妯娌,他家附近的姑娘们就没有心动的?

杜远舟笑了笑,“有,只是我不想祸害人家,而且确实没有成亲的心思,随缘吧。听你说宣宣喜欢下棋?我那里有几本我自己寻来的棋谱,改日我拿过来,以你的名义送给她吧。”

“这个,看看再说吧。”傅容含糊地道。

如意斋重开后,父亲肯定会过问的,傅容想找机会引荐两人认识。她觉得父亲跟杜远舟应该能谈得来,熟悉后父亲肯定也会认下这个亲戚,那时候杜远舟想对妹妹弟弟好,光明正大。

“姑娘,周掌柜跟顾娘子来了。”

兰香小声提醒道。

傅容扭头,就见小丫鬟领着两道身影走了进来,连忙起身相迎:“顾姨你怎么也来了?”

顾娘子头上依旧戴着帷帽,声音轻柔:“听说你们要商量开铺子的事,我过来听听。”

傅容走到她身边停下,转身给二人介绍杜远舟:“这是我小叔,一会儿他答应了,以后就是如意斋的二掌柜了。”又同杜远舟介绍道:“小叔,这是周伯,如意斋重开的事全靠周伯在张罗,这个就是我们如意斋镇店之宝顾娘子,我给您看的那些首饰都出自她手。”

“你又给我戴高帽。”顾娘子无奈地道。

傅容嘿嘿笑。

杜远舟上前跟两人见礼。

周掌柜和善地笑,顾娘子点头回礼,“小女容貌有损,失礼之处,还请杜公子包涵。”

杜远舟笑道无碍。

四人进了花厅,小丫鬟们上完茶水就退出去了,梅香兰香两个在门口守着。

周掌柜得了傅容示意,简单地将如意斋跟庆国公府、郡王妃的瓜葛解释了一遍。先说清楚,杜远舟若是怕事,可以不做这个二掌柜,若是不怕事,那么知道这层关系,以后遇到那边的人纠缠,他明白其中缘由才能妥善处理。

他说完了,傅容打趣地问杜远舟:“现在小叔还要过来帮我吗?”

杜远舟略微沉吟,在傅容开始担心他真的打了退堂鼓时才开口:“王妃打算给我开多少月银?”

“小叔!”傅容娇声嗔道,她哪料到一直很温和正经的男人会在这种时候开玩笑。

叔侄俩相认一日就亲近了,周掌柜笑着摸了摸胡子。

顾娘子低头品茶,在傅容询问何时动工翻盖铺子时道:“等等,浓浓你还没告诉我,王爷买铺子花了多少银两?咱们说好的,重开如意斋,所有花销都得入账分摊。”

她跟柳如意情如姐妹,但账目也记得一清二楚。顾娘子心里明白,傅容接管如意斋主要是为了跟柳如意的情分,并非贪图这点小钱,如今成了王妃,恐怕更不在乎开铺子的银子了,但她必须分清楚。她已经借了傅容的光,不能再占金银上的便宜,该她出的那一半,她必须出。

傅容没请顾娘子来就是不希望她打听这个,刚要劝,那边周掌柜道:“王妃还是告诉我吧,我记在账上。咱们生意归生意,账本还是要记清楚的。”

杜远舟也赞同。

傅容没办法,想了想道:“三间铺子,连带后面的宅院,一共花了一千五百两,零头王爷没跟我说,顾姨总不会跟我计较几十两银子吧?”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徐晋花了多少,她一问那家伙就要她以身抵债,想到昨晚他的疯狂,嘴里那些胡言乱语,傅容可不敢再刨根问底。

顾娘子不太懂宅子行情,看向周掌柜。

周掌柜猜到傅容少说了,见杜远舟没拆她台,他也附和道:“隆庆街的地价,差不多是这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