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的这种关心,顾如玖不忍推却,只要由着母亲跟嫂嫂们把她安排得团团转。

眼见着女儿被发妻带走,顾长龄叹口气,叫两个儿子坐下,“李家与司马家因为这件事,两家必然会起嫌隙。你们二人不要参与进去,左右这两家与我们也没有多少交情。”

他平日性格虽然温和,但也分得轻重。司马家与李家要打擂台是他们的事情,他们顾家可不想去充当任何一方的卒子。

顾之瑀与顾存璟知道父亲在担心什么,两人齐齐点头道:“父亲不用担心,我们定会小心行事。”

“嗯。”顾长龄点头,两个儿子行事他是十分放心的。大儿子行事稳重,二儿子机敏善辨,都不是惹事的性子。

“今天马场时,我察觉到一点不对劲,”顾存璟皱了皱眉,“李吴氏似乎与李家内部有什么矛盾,我瞧着她的态度有些不对劲。”他原本以为李吴氏是因为经历丧女之痛情绪才特别不稳,可是后来仔细一想,她看李家人的眼神,可不像是一家主母看自家人的样子。

自己想不通的事情,他就提出来跟父兄一起商量,总比自己单独琢磨靠谱。

顾长龄听完顾存璟说的这件事,觉得自己作为男性长辈,不太适合谈及别家妇人的过往私事,只好摇首叹息道:“李家内帷之事,你等不必打听。”

一听这话,顾存璟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前尘往事,只是看父亲明显不想多谈,而且李吴氏又刚没了一个女儿,他在背后谈论人家这些,确实非君子所为,便压下了心底的好奇,不好意思开口问。

原本还担心弟弟会不知轻重的开口,结果对方竟然没有再问,顾之瑀也在心底松了口气。

“司马家与李家近百年虽也曾有过姻亲关系,可是一山不容二虎,即便都是一等世家,也有高下之分,”顾长龄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神情中似乎带着些感慨,又带着些释然,“可惜当下已经不是几百年了。”

世家的荣光终究会渐渐散去,皇权注定会凌驾在众人之上。

几千年前的奴隶主那般风光,一句话便可断人生死。可因为文化与各种阶层权利的碰撞,让这块土地成为世家与王室的天下。千年前元始帝统一十国,皇朝建立,世家与皇室一直处在互相牵制的地位上。

历史的进程既然注定无法改变,那么作为已经预料到的人,就只能尽力为自己以及后人谋取一条有方向的道路。

顾之瑀与顾存璟见父亲神情复杂,齐齐沉默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晋鞅派来送东西的女官到了。

“见过顾侯爷,见过两位公子,”为首的女官跟三人屈了屈膝,然后说明了来意。

“圣人惦念侯爷平日教授圣人学识辛劳,特让奴婢带来安神养身的熏香茶叶等物,”女官示意身后的宫女太监把东西全部呈了上来,笑吟吟道,“圣人一片尊师重道之心,还望侯爷不要推辞。”

顾长龄看着太监宫女们手里的茶叶熏香以及绢丝布匹,心情顿时有些复杂,那几块颜色鲜嫩一看就像小姑娘用的布料,难道也是给他用的?

谁家尊师重道的好学生,会让自家先生用这种东西“陛下太过客气,臣深感汗颜。”顾长龄笑呵呵的收下东西,又让管家招呼着这些宫里出来的人吃茶。见女官坚持不受,他便让人亲自送到门口,还给每人奉送上了红封。

等这些人一走,顾长龄跟两个儿子发现这些礼品中,药材全是安神养身甚至是养颜的好东西,布料也全是年轻姑娘用的花样颜色,还有那匣子珍珠,总不能是让他这个大老爷们磨成粉炖乳鸽汤喝的吧?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顾之瑀有些犯傻,这些东西,瞧着不像是给父亲用的啊。

顾长龄看完这些东西后,就抚着胡须微笑,见大儿子问起,便道:“不是说了,是送给为父安神养身的么?”说完,叫来几个丫鬟抱着东西,跟着他去后院。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犹豫着跟了上去,父亲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沐浴后换上新的裙衫,顾如玖在母亲的陪伴下,顶着半干的头发给祖宗上了香,又转身朝上天拜了拜,才重新回到屋内,吃上两位嫂嫂特意为她准备的糕点。

似乎是因为担心引起顾如玖的恐惧心理,三人都没有提马场的事情,而是与顾如玖聊着一些坊间小趣闻。

“你是没有看见,那魏家大郎被他发妻追得连鞋掉了都不敢捡,让外面人看了不少笑话,”陈氏轻笑着提起魏伯爷家的事情,“这种新贵人家,不好好想着教育子孙,偏偏有所发迹便自以为高人一等,实在是可笑可恨,徒惹人笑话。”

“可不是么,但凡要些脸面的人家,谁会像他们那般行事,”胡氏跟着点头,京城里新贵不少,但是大部分都有值得让人称颂的地方,像魏家这样荒唐又不要脸的确实少见。

“只可惜他家中的女眷,有如此夫君,”顾如玖喝了口茶,压下嗓间的干涩感,“魏家大郎的发妻年轻尚能和离,魏伯夫人却是浪费了一辈子在魏伯这种人身上。”

杨氏见女儿神情似乎很是感慨,担心她对男子产生不好的印象,便道:“世间男女有好有坏,一个人言行代表不了所有人。你不可轻易相信他人人,但也不可盲目怀疑。”

她并不觉得自己跟女儿说这些不好,女儿现在已经十一岁,现在不教导女儿这些,难道等女儿日后被别人欺瞒才提吗?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些规矩,本就是摆出来给外面其他人看的,在自家人面前,还摆着一副礼仪大全书的模样过日子,这样有什么滋味?

他们顾家人在外面时,其他人挑不出半点礼仪不妥当之处,回到家关上门是什么样子,那就不关别人的事了。

听着自家娘亲给自己谈生活道理,顾如玖几乎要膜拜了。她娘亲这样的,才是女中豪杰呀。

不过要做到在外面风度翩翩,仪态万千也是不容易的。

“你要记得,在外面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自己与家族的颜面,所以怎么讲究就怎么来,可是回到家里,自然是怎么舒适怎么好。”杨氏端起茶轻啜一口,视线扫过两个儿媳与女儿,“家之所以叫家,就是因为它能让大家都轻松舒适。”

陈氏与胡氏听懂杨氏话中之意,面上皆露出几分笑意。作为顾家儿媳妇,她们自从嫁进来后,就与婆母小姑相处和谐,与夫君感情也十分亲密。顾家的家风极好,上下皆是一心,所以她们的日子过得非常舒心。

顾如玖摸了摸鼻子,其实这话说得通俗一点,就是“做人不要那么认真,在外面绷够面子就行了,回到家再玩那套给谁看?”

她总算明白两位兄长在外风度翩翩,回到家就原形毕露的行为是在哪学的了。

“家人相处时当如此,夫妻相处之道亦然,”杨氏声音低了几度,“男人不会喜欢关起门来还满口规矩的女人,女人也不会喜欢回到家还装模作样满口仁义道德的男人。”

有两个儿媳妇还在,杨氏不便说得太多,她见好就收,“现在什么时辰了?”

陈氏正欲回答,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扭头朝门口看去,就见顾家父子三人朝屋里走,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捧东西的丫鬟。

得知这些东西是圣人让女官送来的,她们几人有些好奇,翻看一番后心里都明白过来,圣人这是借着尊师重道的名义,给久久送压惊的东西吧?

顾如玖也没有想到小皇帝会送一堆东西过来,伸手打开一个小巧的锦盒,里面装着一支银鬓花,样式十分精致,正适合未出阁的小姑娘佩戴。

看到银鬓花,杨氏面色有些奇怪:“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不怪她多想,哪有这么送礼的?

顾长龄拿过女儿手里的鬓花,放回盒子里:“这花素净了些,年轻姑娘还是用颜色亮丽的首饰好看。”

顾如玖:……

小皇帝今年才多大,她才多大?老爹是不是想太多了?

顾候夫妇确实有些想太多,晋鞅让女官带上那支银鬓花去顾候府,只是因为这些东西留在他这里没什么用,而他又认为顾家师妹头发又黑又亮,戴着一定很漂亮。

他到现在还记得一年前在宫道上遇到顾家师妹时,对方发间那支素银钗的样式。

也不知道顾师妹会不会喜欢那支鬓花呢?

当天晚上,感动大丰好师兄晋鞅在睡过去之前,脑子里还在惦记这件事。

第15章 宫中

李怀谷站在院子里,少年人应有意气风发在这次意外发生后消失无踪,他看着紧闭的房门,神情有些疲倦道:“母亲还是不愿意跟父亲见面吗?”

自从妹妹意外身亡后,父亲与母亲的夫妻情分仿佛在一夜之间变得冷淡起来,母亲甚至连门都不想让父亲进。整个后院的气氛冷冰冰的,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公子,夫人身子不舒服,”回话的人是李吴氏身边的陪嫁,她的语气虽然温和又尊敬,但是却掩饰不了李吴氏不想见人的意思。

“我知道了,”李怀谷有些失落,又有种莫名的放松,他的内心深处实际上并不敢面对母亲悲痛的眼神。朝着大门恭恭敬敬的行礼后,他提高音量道,“请母亲好好休息,儿子明日再来看您。”

李吴氏坐在昏暗的屋内,听着门外儿子的声音,轻轻叹息一声。

铜镜里的女人披散着头发,虽然肌肤仍旧白皙,可是早不复年轻时的水嫩与紧致。

她在庭院深深中耗去了半辈子光阴,到最后却连自己的孩子都照顾不好。

“礼义廉耻,世家荣辱,”她嗤嗤笑出声,挥手把妆台上的东西打翻在地,露出又哭又笑的疯狂神情,“不过是藏污纳垢,男盗女娼的伪君子罢了!”

“夫人!”门外传来小丫鬟担忧的声音,只是惧于她的威严,不敢随意进门。

“我没事。”李吴氏脸色突然平静下来,弯腰捡起地上摔成两半的犀角梳,用其中半边轻轻的梳着自己的头发,然后慢慢把它挽成了发髻。

司马家想要的,她又怎么可能让他们轻易得到?她女儿拿不到的东西,司马家也别想拥有。

这天下谁家的女人做皇后都可以,唯有司马家与李家的不可以!

接下来的几天,京城里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着绵绵细雨,顾如玖在家待了好几天,每天喝各种各样的安神汤跟补身汤,感觉自己走起路来,都能听见肚子里“叮铃哐啷”的水声。

好在这日太后召见,她终于可以少喝两碗补汤了。

马车熟门熟路驶出宁平侯府所在的街道,然后从朱雀门进宫,在康泉宫大门外停了下来。

顾如玖一下马车,就看到等在门口的刘姑姑,当即便露出笑脸道:“刘姑姑近来可好?”

“劳县君问,老奴一切皆好,”刘姑姑虽是太后身边最有脸面的姑娘,但是在顾如玖面前,也没有摆出贵仆的架子,反而朝顾如玖区膝行礼。

伸手扶起刘姑姑,顾如玖笑眯眯道,“姑母竟然让刘姑姑亲自来接我,看来是真的想我了。”

“县君这话没错,太后可是日日都在奴婢面前念叨你,”刘姑姑脸上的笑容亲近几分,“便是今日都问了好几次,这会儿只怕已经望眼欲穿了。”

听到刘姑姑这么说,顾如玖当即便加快脚步,最后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内殿。

刘姑姑看着顾县君匆匆的背影,面上的笑意半分未变。顾家把这位二姑娘养得这般天真烂漫,难怪太后如此喜爱。便是她们这些在康泉宫伺候的,也都很喜欢这位姑娘,可也正也因为此,她才又有些担心。

世间的坏人,可不会因为一个人天真烂漫就少坏一点。

康泉宫的大门外,御辇慢慢停下,晋鞅扶着白贤的手,踩着脚凳走下马车,刚走出两步,便咳嗽了好几声。他拿出素白手帕掩着嘴角道,“白贤,让人去禀报。”他与周太后名义上虽是母子,但是满朝上下都知道他们并无血缘关系,所以只要没有重要的事情,他都不会大大咧咧的往太后寝宫闯。

“陛下,”刘姑姑看到御辇在门口停下时,就迎了上去,朝晋鞅恭恭敬敬行了礼,“太后说了,但凡陛下过来,不过由人通报,直接进来便可。母子之间,不必太过讲究。”

“母后说得对,是我过于拘泥了,”晋鞅笑着应下,然后在刘姑姑的引路下,朝内殿方向行去。

尽管他们彼此都知道,等到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晋鞅仍旧会让人通报。但是有些事情,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不必表现出来。

“魏家那种男人,就是骨头轻得慌,不把他打疼,他不知道是非对错,”专注八卦三十年的周太后对魏家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她也想借由此事,教一些顾如玖身为女子的处世之道,“久久快十二了吧?”

“入秋便满十二了。”顾如玖一边点头,一边吃削好的水果。初春的时候时令水果很少,她现在吃的香橘,还是去年用特殊手段贮存下来的。所以太后这里,优点之一就是想吃水果时,不用担心没有。

“时间过得还真快,”周太后想了想,“我当年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就已经定亲了。”虽然定亲的对象经过事实证明不是个靠谱的男人,但是周太后并没有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能提的。

顾如玖伸出去拿水果的手顿住,太后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了?

“世间言论对女子总是格外严苛一些,便是当年我跟那家和离,京城背后也有不少人说我的闲话,直到我进宫,还有人私下拿前一家人说事,”周太后语气平静,可见当年那些话,对她并没有多少影响,“可是咱们女人可不能因为别人的闲话委屈自己一辈子,不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老实跟你说,”太后突然压低嗓音,把头伸向顾如玖的方向,小声道,“若不是当年哪个人瞎了眼非说我命格贵重,我也不愿进这个地方。”

见顾如玖露出一丝惊讶,周太后当即便笑出了声,坐直身子道:“你现在还小,我也不知道跟你说这些合不合适,但我视你如女,总不愿意你吃亏。”太后脸上的笑意变浅,多了几分郑重,“凡事多爱自己一点,诗情画意也好,甜言蜜语也罢,都不过是镜花水月,听听则罢,万不可深信不疑,错付一腔情谊。”

身为太后,周氏把话对顾如玖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是越矩了。即便没有把顾如玖当做自己女儿,但也相去不远。

顾如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她自然察觉得到周太后对自己的关切之情,当即便道:“请姑母放心,久久记下了。”

听到她承诺,周太后再度恢复笑颜,然后就听到刘姑姑在外面道:“陛下,请。”

小皇帝来了?顾如玖从椅子站起身,侧头去看周太后,就见她已经摆出正襟危坐,严肃认真的模样。

眼见晋鞅走进来,顾如玖屈膝道:“臣女见过圣人。”

晋鞅早在进门时,就看到了站在椅子旁的顾如玖,所以顾如玖的礼还未行完,就被他拦下了:“顾师妹不必多礼,快请坐。”说完后,他朝着周太后作揖问安,与太后客气几句后,在顾如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两人面对面坐着,视线难免会落到对方的身上,于是两人在偷偷细细打量完对方后,都对彼此有了一个更加的好印象。

顾如玖内心:好一个病弱美少年,比上次见到的时候更好看了。

晋鞅内心:师妹眼睛真漂亮,脸颊上的酒窝好可爱,好想伸手去摸摸。

周太后注意到晋鞅脸颊有些发红,关切的问道:“皇上身体可还好?”

“儿子没事,母后不要担心,”晋鞅朝周太后露出一个笑容。

美少年的杀伤力是不分年龄段的,周太后见到便宜儿子这个笑容,顿时语气都低了几度,“最近正是换季的时候,你定要多注意,不然又要喝那些又苦又黑的药汁。”

顾如玖坐在旁边看太后与小皇帝的相处模式,心里隐隐约约觉得,太后即便没有把皇帝当成亲生儿子,但是绝对没有培养一个傀儡皇帝的意思。

母子二人虽客气有余亲近不足,不过彼此间并没有那种怀疑打探的意味在。她几乎可以肯定,周太后对权势并不是那么感兴趣。

早在地动事件的处理过程时,太后的态度已经隐隐约约表达出来了,这也是世家们现在有心想往小皇帝身边靠的原因。

若是太后与小皇帝唱对台戏,他们还能借着太后的势,不把小皇帝当回事。可是太后偏偏不跟他们一块玩,关上门自娱自乐,转头还替小皇帝安排了不少靠谱的助手,这不是明明白白告诉大家,我对大丰朝的朝政不感兴趣,你们别找我玩的意思?

“顾师妹,你觉得这事如何?”

顾如玖听到小皇帝叫自己,茫然的抬头,就见小皇帝笑得一脸温柔,不知道提到了什么。

她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朵,歪着头看着晋鞅:“陛下,您方才说什么?”

晋鞅看着对面小姑娘摸耳朵的动作,觉得心口跳得有些快。

师妹看着他的样子,好可爱!

第16章 摘花

周太后与皇帝的亲子时间,顾如玖觉得自己这个外人坐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于是开口提出告辞的话。

“这都快午时了,你回去做什么?”周太后当即便拒绝道,“我早就让御厨做好你喜欢的菜,你如果走了,这些菜岂不是白准备了?”

晋鞅也跟着笑道:“师妹你可千万别走,我还想跟着你在母后这里蹭一顿饭食,你如果走了,母后哪还有心情用膳,连带我这个蹭饭的,恐怕也会不受待见。”

周太后笑看晋鞅一眼,点头应道:“皇上这话很是。”

两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顾如玖若是再说推辞的话,就是不识趣了。更何况她以往来康泉宫时,也常常被太后留膳。今天皇帝过来,她就坚持要走,引得小皇帝不高兴给她爹穿小鞋怎么办?

要知道小皇帝这个年龄,可正是中二病的高发期。

见顾如玖终于不提离开的事情,周太后脸上的笑意明显几分,她让宫侍给晋鞅与顾如玖两人换上了一杯开胃茶,当着皇帝的面提起几日前在马场上发生的事情。

“我听闻发生意外的两位姑娘,都是嫡脉所出?”周太后看了眼正低头喝茶的皇帝,意有所指道,“这两家的女子,都不是简单的人。久久日后与这些姑娘相处时,可要小心一些。”

“臣女记下了,”顾如玖点头,然后道,“司马家的姑娘挺好的。”她犹豫片刻,没有把司马玲曾经提醒自己小心的事情说出来。

在她眼里,这或许只是对方单纯的好心提醒,可若是发生坠马事件后,任何人的言行都会被放大一百倍,即使普通的关心,也会变成别人眼中的别有深意。

她跟司马玲之间并没有多少私交,平日来往也都是面子情。但是司马玲待她的善意向来比恶意多,所以她也不愿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一位不到十五岁的姑娘。

“李家那边……”周太后想起前些日子,似乎有人提过李家似乎有意跟顾家结亲,只是顾家似乎没有这个心思,然后就不了了之。不过想到久久丫头尚且年幼,她不想提这种事,开了一半的口,就咽了下去,“前些日子你给我送进来的那道食谱,我已经让御厨学了,等下你记得尝尝味道,看御厨学的功夫到家没有。”

顾如玖笑着称是,两人的话题便从马场意外,变成了美食。

当女人谈兴正浓的时候,男人是插不了话的,晋鞅默默的坐在一边,听着太后的话题越扯越远,十多二十年前,京城里那些恩恩怨怨。

什么李家的家主当年是京城有名的玉面公子,什么司马家三房之间曾经闹过矛盾,或是吴家当初又闹出过什么荒唐事。

当听到某家的男主人在外面偷养外室,被家里女人知道后,打得哭爹喊娘时,晋鞅喝了一口水压惊。

不愧是京城中的女人,就连性格也比他在锦州时遇到的那些女子彪悍。

鬼使神差的看了眼顾师妹,见她听得津津有味,眼中带光的表情,晋鞅终于忍不住干咳了一声:“母后,午时已经过了。”

总觉得让师妹继续把这些“彪悍事迹”听下去,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还有那些家中已有娇妻孝子的男人,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思,才会宁可伤害妻儿的心,也要去找别的女人?

现在的他理解不了,也无法理解。难道男人生来就可以花天酒地,而女人天生就该相夫教子吗?

“都这个时辰了,准备开饭吧。”周太后这才想起屋里还坐了一个皇帝,努力让自己脸上的表情严肃了几分。

顾如玖上前扶住周太后的手,与晋鞅一左一右走在太后两边,来到了饭厅里。

宫女们鱼贯而入,伺候着三人洗手擦手,然后便是一排提着食盒的宫女缓缓而入,打开食盒后,这些菜犹如刚从锅里出来一般。可见在呈菜过程中,这些宫女们有多快速与小心。

以顾如玖的口味来看,这些菜味道只能算一般,不过在太后期盼的眼神下,她的评价从“一般”变成了“不错”。

太后心里也知道,皇宫里的御厨其实比起传承几百年的世家厨子,多的只是一个“御厨”的名头。所以听到顾如玖只评了一句“不错”也没有不高兴,反而觉得对方跟自己是越来越亲近,不会刻意说讨好的话来骗她了。

“能做到五六分也算是不错了,”用完膳食,周太后漱口后道,“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老待在屋子里也不是个事,你们俩陪我到外面走一走。”

晋鞅与顾如玖齐齐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