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万两阴恻恻地一笑说道:“在判官面前装鬼作怪,吓得谁来?”他是暗器高手,一抖手一低头,弩箭、飞蝗石、铁莲子,一连发出十几枚暗器,张丹枫的卧房不过两丈见方,黑白摩诃又是盘膝端坐在床上,这暗器断无不中之理,只听得黑白摩诃同声大笑道:“哈,你这小鬼还会抓痒!”弩箭、飞蝗石、铁莲子全都打中,却都是在身上一擦即坠,纷纷落在床上,黑白摩诃拍拍衣裳,就好像拍掉灰尘似的,哈哈笑道:“再来,再来!”衣裳上连一个小孔都没有。

  金万两大吃一惊,杨千斤沉不住气,大吼一声,一跃入房,铁链抖得哗啦啦作响,这条铁链有一丈七尺,一抖开来,在门口可以打到内墙,铁链一个盘旋,呼地一声,向黑摩诃拦腰扫到,索尾则缠向白摩诃,只见黑摩诃振臂一挥,叫道:“妙呵,妙呵!”那铁链陡地飞了回来,杨千斤正在用力,被黑摩诃的劲力一送一拉,身不由己地顺着铁链向前疾奔,白摩诃拿着铁链的另一端,轻轻一绕,立即将杨千斤的双手束着,反缚背后,笑道:“缚着一个小鬼了。”那铁链甚长,缚着了杨千斤,剩下的那大半截还有一丈,被黑摩诃一挥,长蛇般地伸到门口横空一卷,六名卫士个个纵身前跃,全都给铁链迫进房中,陡见黑摩诃从床上飞起,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卫士入房,他却落到门口,当门一站,就如一个拦门的黑煞神,高声叫道:“小虎子,你瞧清楚了!”

  卫士们见此声势,不寒而栗。但恃着人多,鼓勇而上,说时迟那时快,已有一名卫士,手挥铁尺,朝着在床上盘膝而坐的白摩诃,当头一棒,白摩诃大吼一声,左拳一冲,右拳一落,“咔嚓”一声,那名卫士的腕骨当场碎裂,一条手臂吊了下来,黑摩诃叫道:“这是虎拳!”白摩诃飞身跃起,第二个卫士冲到,被他一拳劈下,急急斜闪,但哪里还闪避得及,黑摩诃拳头在他面上一晃,一个勾拳,正正打中鼻尖,鼻子打塌,连他的眼珠也打得凸了出来,黑摩诃叫道:“这是豹拳。喂,打得慢一些,让小虎子瞧清楚了。”小虎子道:“我瞧着呢!”一名卫士见势不好,立刻反奔,这人擅长三十六路谭腿,脚上功夫,十分了得,一转身就起连环飞脚,夺门而奔,白摩诃道:“哥哥,这是你的了。”黑摩诃五指靠拢,握拳如锄,五根指骨全都凸出,只见他轻轻一“啄”,那卫士大叫一声,膝盖给他的指骨“啄”得碎裂,痛入心肺,飞起的左脚还未及落下,失了重心,立足不稳,一跤跌落,黑摩诃左拳顺手一个斜飞之势,一挥一送,“砰”地一声,又把那人击回房内,白摩诃叫道:“这是鹤拳!喂,你也不要打得这样快呵,给咱们练靶子的小鬼就只这几个啦!”小虎子拍掌笑道:“哈,大师父真地像一只大鹤,可惜不是白的,要是二师父那就更像啦!”

  杨千斤力大异常,双手虽被铁链所缚,用力一震,扣着的两节铁环竟然给他挣断,趁着白摩诃说话的当口,用力一拳,向他胁下猛击,白摩诃“啪”地一下,左手握拳,左右掌上一擦,掌卷拳落,双拳碰个正着,杨千斤虽然力大,却哪挡得住白摩诃的内家真力,登时惨叫一声,虎口流血,五根指骨全都给白摩诃捏碎,黑摩诃叫道:“这是龙拳!”口中说话,手底下丝毫不缓,一招长蛇出洞,先吐掌后出拳,“砰”地一声,又把一名卫士打了一个筋斗,小虎子叫道:“这个我知道,这是蛇拳!”

  黑摩诃道:“不错,再看一招,这是什么拳?”双拳环抱,一个回旋,左拳拳背朝外,右拳拳背朝内,朝着一名卫士的背腹夹击,只见那名卫士一个吞胸吸腹,掌心一翻,用了一招太极拳的“扇通背”,竟然卸了黑摩诃的拳势,脱出身来,但给黑摩诃的劲力一撞,也在地上不由自己地打了几个圈圈。小虎子叫道:“这是龙拳,但没有打着,只打得敌人弯腰曲背,这是崛尾龙!”

  这人是七名卫士的首领,名为李涵真,是阳宗海的副手之一,黑摩诃若用全力,自可将他一举击倒,但他为了给小虎子练招,只用了三分力量,李涵真是太极高手,自然知道,第二招不敢再接,一窜身闪到同伴的背后。

  黑摩诃大笑道:“你挡得我的一拳,也算是难得的好手了。饶你不死,下次不可再来,再来就不饶了!”一个箭拳,将掩着他的同伴击得飞起,跌落床上,左手一抓,已把李涵真抓了起来,向门外一甩,只听得哗啦啦的一片屋瓦碎裂之声,敢情是给掷到第二间房的屋顶去了。小虎子叫道:“嗯,这不是罗汉神拳,这是大摔碑手!”

  黑摩诃道:“哈,好小子,有眼力,瞧着,罗汉神拳来了!”刚才给击到床上的那名卫士,反手一按,刚刚弹起,被他一拳又击个正着,再跌回床中。小虎子道:“这法子不错,在床上跌他不死,可以多练几遍。”

  黑白摩诃连出七拳,所受的人或轻或重都受了伤,哪里还有斗志,可是白摩诃在房内,黑摩诃在门口,他们想逃也逃不出去,只听得拳风虎虎,乒乒乓乓地乱响,黑白摩诃把那些卫士一个一个地都击得头昏眼花,抛到床上,待他跃起来时,又立即将他击倒,床上棉褥温软,多跌几次,亦是不妨。小虎子看得开心之极,不住地拍手赞妙。

  黑白摩诃所用的罗汉神拳,乃是五种拳法的总称。五拳就是“龙拳”“虎拳”“豹拳” “蛇拳”和“鹤拳”。拳经上说,“龙拳”旨在“练神”,注重轻静变化,内劲最长;“虎拳”旨在“练骨”,注重起落有势,刚猛伤残;“豹拳”旨在“练力”,注重跳搏凶狠,变化灵捷;“蛇拳”旨在“练气”,注重舒长灵活,最为机巧;“鹤拳”旨在“练精”,注重稳准狠凝,一击即中要害。这五种拳法,本来源出“少林”的拳法,溯源推始,又是来自印度的达摩祖师所授,黑白摩诃是印度人,对达摩在印度这派的拳法,早已熟习,到了中国之后,再学“少林”的五拳,虽然因在两国分传,已有变化,但到底源出一祖,有许多共通之处,黑白摩诃把中印两国所传的达摩拳法融于一炉,端的神妙之极。张风府原是少林高徒,小虎子自小也练过罗汉拳,所以黑白摩诃收他为徒之后,就授他拳经。只是拳经上的道理奥妙非常,小虎子年纪太小,尚不能理解,如今看到黑白摩诃一招一式地演将出来,将敌人打得不亦乐乎,拳经上的道理不须讲述,已豁然自悟。这一仗虽然是强弱悬殊,黑白摩诃对那些卫士,恰如猫儿戏鼠,但小虎子却得益甚大,于承珠也因此增长了不少临敌的见识。

  两人挤在衣柜上观战,于承珠看到一招“鹤拳”,把敌人的手臂扭曲,反打另一个敌人,正自叫好,小虎子忽道:“喂,你那日见着了我的爹爹吗?”这句话他一见于承珠便想问了,直到现在才趁个空隙,问了出来。于承珠心中一酸,想道:原来小虎子尚未知他父亲已死。

  七名大内卫士,杨千斤已被打得半死,李涵真被摔出屋外,剩下的五人,除了金万两之外,其他个个受伤。金万两的本领并非比同伴高强,而是他最为狡狯,躲躲闪闪,被掌锋一触,就躲在床上诈死,从不正面接招,黑白摩诃正打得高兴,反正是有人可打,打谁都是一样,一时之间,却也并未注意及他。这时黑摩诃一招“鹤拳”连打两个敌人,金万两也被碰跌床下,直滚到衣柜旁,抬头一望,见于承珠与小虎子讲话,正自出神。金万两一咬牙根,突然发出两枝袖箭。

  小虎子正在追问爹爹下落,忽见两枝袖箭射到,衣柜之上,无法躲避,小手一伸,便待硬接,只见于承珠双指一弹,“铮”的一声,两枝袖箭给她弹个正着,激飞射回,接着金光一闪,一朵金花暗器打入了金万两的咽喉,金万两惨叫一声,跃起丈余,几乎碰着屋顶,白摩诃双眼一睁,怪声笑道:“哈,你还没死!”伸手一抓,立用分筋错骨的手法,将他的肋骨全都捏碎,一把摔出屋外。

  于承珠弹袖箭,发金花,两个动作一气呵成,快捷之极,小虎子也不禁暗暗佩服,大叫道:“好姐姐,师父的功夫难学,学到姐姐的功夫我也心足了!”黑白摩诃一直以为于承珠是个男子,听了小虎子的话,这才知道自己看走了眼,惊奇不已,心中更是佩服张丹枫,同时也起了争胜之念,要把小虎子调教成材,再让他归入张丹枫门下。

  于承珠伤了敌人,小虎子拍掌叫好,于承珠却是毫无得意之色,反而眉尖紧蹙,露出愁容。小虎子道:“好姐姐,你怎么啦?咱们刚才说到哪里?嗯,那日你见着了我爹爹吗?”于承珠道:“他有两样东西,等下我交给你。”小虎子说道:“嗯,那你是见着他了。东西慢慢再给我不迟,喂,快瞧,师父打得真好呵!”

  只见黑白摩诃发拳如雨,运掌如风,将剩下的那四名卫士打得不亦乐乎,黑白摩诃的劲力用得恰到好处,将敌人击倒床上,便立即弹起,接着又是一拳击到,黑摩诃叫道:“小虎子,你瞧清楚了,这是罗汉五行拳整套拳法的运用,共有一百零八招,我现在从头打起。”两兄弟把敌人当作练拳的沙袋,这样的教法的确别开生面,那四名一等卫士可就苦了,虽然跌不死,可是习过武功的人,遇到外力打击,自然会运劲对抗,强弱悬殊,所受的苦比普通人更甚,黑白摩诃的罗汉五行拳还未练到一半,这四人的劲力已全都消失,每人都是汗流如雨,床褥尽湿,就像给人用强力榨取一样,看看就要油尽灯枯,性命不保。有两个忍受不住的,臭汗流尽,屁滚尿流,卧房里登时弥漫着一片臭气,于承珠掩口叫道:“臭死啦!别弄脏了我师父的房间,快打发他们去吧!”

  黑白摩诃哈哈大笑,将敌人一个个抓起,摔出门外,摔一个,骂一声,最后抓起了杨千斤,多用了两分劲力,将他的脊柱骨摔断,喝道:“回去说给你那狗皇帝知道,若再派人来骚扰张大侠的家园,你们就是榜样。”黑白摩诃杀人不眨眼睛,还是因为近几年年事渐长,火气渐消,所以这次出手,除了将杨千斤、金万两打得重伤残废之外,另四名卫士不过丧失了武功,还能像常人一样走动,还有一个李涵真,则连武功也得保全,七“大”卫士,竟无一人丧命,对黑白摩诃来说,这已经是破例的仁慈了。

  黑白摩诃将敌人打发之后,白摩诃笑道:“小虎子呵,你今天不够运道,咱们的罗汉神拳还只练了一半。”小虎子道:“下一次你再练给我看,这次练的一半,已经够我学好几个月啦。”黑摩诃哼道:“傻小子,下一次哪还能有这样的好机会?”于承珠叫道:“喂,别尽留在这房中说话啦。呀,我师父若然见到他的睡房糟蹋成这个样子,不知多生气呢!”

  黑白摩诃一笑出房,于承珠、小虎子跟在后面,黑摩诃道:“你师父至少要三年之后才能回来,回来之后也包管他不会生气。”于承珠道:“你们见着了我的师父了?我师父可有什么说话交待?他们到哪儿去了?”黑摩诃道:“哈,张丹枫真是收得好徒弟。我们给你师父卖命,你连多谢也不说一句,就记得问师父。”于承珠小嘴儿一噘,手指头在面上一划,羞他们道:“什么卖命,你这是教自己的徒弟,我师父可不领你的情。”白摩诃道:“哈,你真不知好坏,我这是给你的师父教徒弟。”黑摩诃道:“我们是三天前来的,你师父刚刚离开。他叫我们也从速避祸,我们却偏偏留下来,要替他管管闲事。”小虎子道:“大师父说谎话,你在路上不是说要向张大侠借一样东西吗?你是凑巧才碰上这场闲事的。”

  黑摩诃摇了摇头道:“你还没有拜张丹枫为师,就先帮着未来的师父,真叫我灰心。对啦,你师父料定你会寻来,那东西叫你找给我。”于承珠问道:“什么东西?”黑摩诃道:“张家的镇国宝弓。”张丹枫的先祖张士诚在苏州称帝,曾铸有一把大弓,足有五百斤重,要几个人才抬得起来,张士诚那时以为自己必得天下,铸下这张大弓,准备作为传国之宝,意思是要继位的儿孙不忘弓马,这张大弓不过是用作镇压天下的象征,并不能在阵前实际应用,张士诚兵败之后,这张宝弓藏在快活林行宫的石洞之中,后来张丹枫重得快活林,再把宝弓运回山上。于承珠听说黑白摩诃要借这张大弓,心中极是奇怪,道:“这张大弓携带极不方便,你要它有什么用?”

  白摩诃道:“你这小妞儿别管闲事,拿给我们,自然有用。”于承珠说道:“你不说,我就不给你拿。还有你是怎样见着我的师父的?我的师父有什么说话?你们还都没有说呢?你说了,我给你拿。”黑摩诃一看天色,道:“真是要命,收女徒弟就是这样不好,专会要挟撒娇。好,你一边走,我一边给你说。喂,走得快一点。”黑摩诃一边走一边说道:“我都不瞒你,我本来是要找你的师父对付两个大仇人。偏偏你的师父怕皇帝找事,全家远走,那天只是在湖滨匆匆一面,我们大家把事情说完之后,他教我一个法子,用这张宝弓应付强敌。他走得实是匆忙,我们带小虎子前来,本来是准备强迫他收徒的,也还来不及说呢!”

  于承珠大为诧异,心道:“我师父常说,以黑白摩诃的武功,纵横天下,已是无敌,若以一敌一,他和黑白摩诃也不过是打成平手而已。瞧他戏弄七名卫士,那是何等神通,他们还须惧怕什么强敌?”白摩诃抬头一看天色,道:“不好,那两个对头,就要来了,快给我们拿弓。”于承珠本来还有许多话要问,给白摩诃一催,也只好忍住,带他们到后山宝库,宝库藏在山洞,那本是张士诚当年的藏宝之地,后来张丹枫将宝藏都献给了朝廷,里面所藏的就只是先朝遗留下来的武器与一些值得纪念的东西了。于承珠曾入过“宝库”多次,知道开库之法,在岩石上左转三转,右转三转,宝库石门,两边分开,白摩诃擦燃火石,入内一看,那张宝弓摆在当中,想是因为搬运不便,所以张丹枫并没有带走。宝弓之旁,有三支长箭,光辉灿烂,原来竟是黄金打的,黑摩诃蹲身抱起大弓,哈哈笑道:“正是合用。”白摩诃将三支长箭一并拿起,走出石洞。

  黑摩诃道:“我本想找你师父帮忙,你师父不在,你们两个小家伙帮我一下,好么?”小虎子知道有热闹可瞧,大声叫好,于承珠奇道:“你们的对头,我们怎能抵敌?”黑摩诃道:“我听张丹枫说,山庄下面有一个石阵,是按诸葛武侯的八阵图摆的,你知道么?”于承珠道:“知道,我师父第一次到西洞庭山时,就几乎被陷入石阵之中。”白摩诃道:“你知道阵法么?”于承珠道:“我知道怎样走出生门,要运用可是不能。”黑摩诃道:“那就行啦。我只要你们下去,将我们的那两个对头引入阵中。那两个对头是阿拉伯人,你一见就会知道。快去,快去!”小虎子立刻飞跑,于承珠转眼就赶过了他,道:“喂,小虎子,怎么引法?咱们商量商量。”小虎子眨眨眼睛,道:“这还不容易,你随我来。”说得极为神气,竟似胸中早有成竹。于承珠正想说话,抬眼一看,只见山脚已现出两条人影。正是:

  初生之犊不畏虎,将门之后非凡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骏马嘶风 散花惊妙技

   神拳却敌 飞矢射强仇

  这两人穿的都是黄绢长袍,搭着白绸披肩,束有头巾,高鼻深目,一看就知道是阿拉伯人。更妙的是两人不但一般打扮,面目也完全一样,只是一个缺了左耳,一个缺了右耳,小虎子笑道:“妙呵,妙呵,我看这两个怪人也是和我的两位师父一般,乃是双生兄弟。两对双生兄弟做大对头,真是天造地设,妙不可言。”西洞庭山虽不甚高,但从山脚来至山腰,亦有数十百丈,而且山路迂回,果林遮道,少说也得走半个时辰,也不见这两人作势奔跑,竟是晃眼之间,就到了半山,小虎子话刚说完,两人已到了石阵左边的山坳,看他们所走的方向,不必经过石阵,便可上山。于承珠甚是着急,小虎子说道:“好,我引他们,你的金花暗器可要发得合时。我去也。”跑到果林中,抱着一棵枇杷树,迅即揉升树顶,于承珠不知道小虎子打的是什么主意,但知道他鬼怪精灵,必有古怪的法子,便在小虎子附近数丈之地埋伏。

  转眼之间,那两个人已走入果林,以这二人的武功,当然知道林中有人,但见树顶上是个小孩子,却是不以为意,只当是想偷摘枇杷果的顽童,两人边走边谈,说的是叽哩咕噜的阿拉伯话,于承珠一句也听不懂,只见他们刚刚走到小虎子那棵枇杷树下,两人低头说话,小虎子忽然拉开裤子,撒下一泡尿来。

  两人吃了一惊,忙飞身一跃,左右分开,脸上已溅了几点尿珠,臭味攻心,两人勃然大怒,喝道:“小顽皮,想找死么?”说的竟然是中国话。这两个怪人一挥左掌,一挥右掌,在距离枇杷树二丈开外,就发出劈空掌来!

  只听得呼呼两声,枇杷果纷落如雨,树上枝叶簌簌摇落,就如打大风一般,树身也摇动了一下,于承珠见这威势,亦是惊心,立刻将扣在两手手心的金花暗器,一齐发出,每边六朵,各奔一个怪人。

  六朵金花,打的都是要害穴道,端的非同小可,那两个怪人“咦”了一声,只见两兄弟动作如一,一个向左跳起,一个向右跳起,各自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打横一捞,各自替对方接了那六朵打穴金花,于承珠的金花暗器,周围长着棱角,可以割破皮肉,这两个怪人竟是毫不顾忌,一抄就全都抄入掌中,磔磔怪笑,再张开手时,只见金花都已被他们捏得变成粉屑,就如洒下了一蓬金光闪闪的金砂!

  只见小虎子在枝叶果子纷飞的当中,一个筋斗冲了下来,立刻飞跑。原来这两个怪人见小虎子是个顽童,虽然恼怒,却也不想致他于死,所以劈空掌只用了三成力量,打算将他震落地上,再行责骂。要不然小虎子哪还有命在。

  那两个阿拉伯怪人是一对孪生兄弟,大哥名叫阿萨玛,二哥名叫阿合玛,是伊朗王子所供养的两位国师,足迹遍及欧亚,这次为了一件伊朗的宫闱奇案与黑白摩诃兄弟有关,其中还牵涉了一件盗宝案,两兄弟追踪黑白摩诃,从伊朗追至印度,从印度追至中国,黑白摩诃胜不了他们,他们也拿不住黑白摩诃,双方武功在伯仲之间,万里追踪,兀是分不出胜负。这两兄弟也像黑白摩诃一样,武功甚杂,学兼欧亚,他们的劈空掌便兼具有阿拉伯的外功和西藏密宗的柔功,掌力刚柔相济,收发自如,非同小可,两兄弟见小虎子是个顽童,这一劈空掌只用了三成力量,满以为小虎子必定会给掌力震晕,哪知小虎子从树上一个筋斗倒翻下来,居然还能奔跑,倒是大出他们兄弟意料之外。怔了一怔,又给于承珠的金花暗器阻了一阻,霎眼之间,小虎子已在于承珠掩护之下,逃出了二三十丈之地。

  阿萨玛一声怪笑,用阿拉伯语对兄弟道:“哈,想不到在这里居然有这样本事的娃娃,我要那个大的,你要那个小的。”他的意思是想收于承珠与小虎子为徒,阿合玛应了一声,两兄弟心意如一,脚尖一点,倏地掠出了六七丈,各挥右掌,发出了五成掌力,于承珠正在奔跑,陡觉背后劲风疾扑,脚步一滑,稍稍避开,距离虽远,上身仍不由自己地晃了两晃,阿萨玛掌力加强,见于承珠仍然不倒,更是诧异,脚尖一点,又飞出六七丈地,猛地双掌齐发,用了八成力量,论于承珠的功力,若然给阿萨玛的掌力直接打到身上,那自然是抵挡不住,但劈空掌力,即算练到上上的境界,也和对敌时直接相触的实际掌力有所距离,何况还隔着十余丈地,于承珠听风审力,自问还支持得住,但小虎子却抵受不了,好个于承珠,不愧是张丹枫夫妇的爱徒,机警之极,阿萨玛掌力一发,她陡地使个“一鹤冲天”之势,顺手将小虎子抓了起来,跃起二丈来高,奋力一挥,叫道:“站稳了!”掌风呼的一声,从她脚下掠过,几乎就在这一瞬之间,小虎子已给她掷入石阵。

  阿合玛跟踪追到,于承珠前脚已跨入阵中,回头笑道:“好不要脸,欺负孩子。”阿萨玛道:“你拜我们为师,有你的造化。”于承珠道:“你有什么本领,要收我为徒。”阿萨玛伸手一抓,于承珠反手一剑,寒光疾起,剑锋一颤,分刺阿萨玛胸口的“璇玑穴”和胁下的“关元穴”,正是百变玄机剑法中的一个杀手绝招,要兼用了全力,那自然不是她刺黑白摩诃之时,心存顾忌所可比的。

  阿萨玛见她出剑如风,变幻无方,也不禁微微一惊,想不到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居然有这样精妙的剑法,倒也不敢怠慢了,看剑光杀到,立即前身一倾,伸指一弹,左手打横一捞,只听“铮”的一声,于承珠的青冥宝剑竟然给他弹得几乎脱手飞去。他这一弹一捞乃是阿拉伯的摔跤时所用的擒拿术,于承珠本来避不开,但她机灵之极,这一剑实是以进为退,被他一弹之后,立刻借力反跃,并不前攻,反而后退,阿萨玛捞了个空,身子扑入石阵,阿合玛跟着也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