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柯苦了脸,这紧急关头,二爷还要戏弄属下。

居沐儿却是笑,“李护卫想到紧要的事是什么了?”

李柯急急施礼,大声道:“属下求夫人做主。”

龙二撑着下巴看李柯,“做什么主?”

李柯脸臊,一时语塞。他看向居沐儿,居沐儿却是不帮他解围,反又问:“李护卫意欲何为?”

李柯脸涨得通红,他都巴巴地过来求救了,还问他意欲何为,这两个主子,真是太爱戏耍人了些。

他憋了半天,终是一咬牙。“属下想娶苏晴为妻,求二爷和夫人做主。”

龙二一脸不以为然,“想娶就娶啊,爷又没拦你。”

居沐儿倒是知道事由,“铁匠铺是打算后日下礼吧?”

“是的,是的。”李柯连连点头,果然苏晴的事,夫人都知道。

龙二继续不以为然,“下礼怕什么,他家还敢跟我龙家人抢媳妇儿?”br>李柯苦脸,二爷这话说得。居沐儿却是抿嘴笑,她家二爷这护短之症怕是又要发作了。

“我龙家人,哪怕是个小仆,都容不得旁的人欺负。李柯,是哪家要抢你媳妇儿的?”龙二劲头十足。

李柯脸更苦了,他能说是他想抢别人家的媳妇儿吗?

居沐儿这时终是笑够了,她道:“李护卫,明日我们便去下礼。他们有李家嫂子保媒,我们有龙府二爷撑腰,不怕的。”

李柯望向龙二。

此刻龙二爷正为“撑腰”二字心喜,为龙家人撑腰,这事他爱干。

但是……

“这下礼的钱银要从你的月钱里扣!”

苏晴和李柯最后还是成亲了。

提亲那日,小两口离了众人,悄悄跑到了林子里单独叙话。

李柯别别扭扭地解释:“那什么,其实你都没正式拜过我,不算我徒弟。”

苏晴道:“这有什么紧要的?”

李柯又解释:“差十岁也不算差太多,二爷比夫人还长六岁呢。”

“这我也没往心里去。”

李柯咳了咳,在她目光下红了脸。

他脸一红,苏晴脸也红,两个人都低了头。苏晴用脚尖踢着泥地,小声道:“那,你总该跟我说些什么。”

“要说什么?”李柯的声音也很小。

苏晴咬唇,“哪有上门提亲了,却什么话都没与人家说的?”

“那铁匠铺的小子说了吗?”

“他跟师父又不一样。”

这话让李柯心里一甜,“哪不一样?”

苏晴脸红得要滴血,盯着李柯的大红脸看,一下子又来气。她与他说了那么些回,他一句好话没给,最后却是抢在别人前头来下礼说亲,这会还连个话都没有。她要是有些骨气,就不能答应嫁他。

可她不敢说赌气话,万一嫁不成他,她又得哭死。她越想越是委屈,干脆一扭头,要走了。

李柯一急,伸手握住她的。

两人都似一烫,羞意上脸,却没放开。

“我,我要娶你的,我欢喜你的,我,我是惦记着你的。”

李柯磕磕巴巴,但还是一口气说完了。

苏晴半天没动,却忽然猛地一下冲到他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李柯怀里一下被塞得满满的,暖意甜意也涨满心头。

他张开臂,将这小姑娘拥在了怀里。

李苏二人成亲之日,龙二问居沐儿:“你说,你做了什么?”

“我吗?”居沐儿一脸无辜,“我什么都没做呀。抢亲的是二爷,娶媳妇儿的是李护卫,我能做什么呢?”她摇摇头,“我什么都没做。”

她只不过是与人聊聊天而已。

与苏晴聊一聊,与李柯聊一聊,与李家嫂子聊一聊,这样罢了。

只是如若李柯开窍再慢一点,她还得继续聊。

聊天也是很辛苦的。

居沐儿微笑,靠在龙二的身边,听着他与他那一群护卫们喝酒.“爷是千杯不倒。”她的爷正在夸口。

居沐儿继续微笑。

98、番外:山贼(1)

那村子叫赵家村。

倒不是全村的人都姓赵,只是当初赵姓一大家子流亡来了这,扎了根,安了家。后来陆续来了些外姓人,这才成了村。而赵姓人管了村子,掌了事,成了村长。

以后不知有意无意,每次选出来的村长都是赵姓人。赵家村的村名也就这样传了下来。

赵文富就是这村子里其中一个赵姓人。

文富这个名字是他爹给起的,希望他又有学问又有钱。

可赵文富不喜欢他的名字。打他懂事起,就没见过哪个读书人是有钱的。有钱的只知吃喝和女人,哪懂学问?

所以赵文富觉得他爹太不谙世事了。

赵文富还有个小名,叫山子。这小名是他娘给起的。山子同样对这个名字很不满意,因为叫山子的太多了。他觉得站在山头上大叫一声“山子他娘”,附近几个村子最少就得有十户以上人家跑出来答应。

所以这么个俗气有余霸气不足的名字,是得不到山子欢心的。

山子有自己想叫的名字,他想叫山贼。因为小时候全村穷得揭不开锅,只有旁边黑山里的山贼能喝上酒吃上肉。他们骑着大马呼喝而过,男女老少全得让路相避。他好奇地问大人,这些人叫什么?大人说,叫山贼。

那时山子就想,叫山贼的人真是威风。

他要求改名,被他爹狠抽了一顿。

后来再长大些,山子才知道山贼不是名字,是身份。但这也没有影响他对山贼这个名字的向往,他想当山贼。

他把这个梦想说与他爹听。他爹几个巴掌扇他脑门,“让你做山贼,让你做山贼……”

从此山子自称山贼。

爹都同意他当山贼了,他要好好努力。他觉得他爹揍他是为他好,因为当山贼得经得起打,他爹是打小就磨练他。

山贼从那时候起就知道了,会打架又能经得起揍,才是好山贼。

于是山贼从小就全村里找打架,后来村子里没人与他打了,孩子们见他就跑,于是他就跑到邻村去打。终于在十里八乡全打遍了之后,他爹受不了啦,把他送到了三十里外的城里,找了家武馆让他当学徒杂工去了。

这下子山贼太满意了,一来这里管饭管住,二来可以随便打架,山贼觉得他爹是真的很疼他,不但疼他,还颇有些智慧了。

山贼在武馆里呆到了十八。

他长大了,他回到了村子。

家里只剩下他家老爹一人,山贼还算孝顺,没打算弃老爹于不顾。但他也有着他的坚持,他决定要实现他打小的愿望——成为一名合格的山贼。

山贼是一名会武艺的山贼,不但会武艺,武艺还不错,不止不错,简直有点高强。他收服了一些混混和村民做小弟,然后带着弟兄们到了那黑山上,把原来的山贼都打跑了。

把人打跑的原因只有一个。

一山不容二贼。

只有他,赵文富,山子,才能在这八方十里占山为贼。

从此后,赵家村的山贼队伍诞生了。

可光是占山为贼是吃不饱的。于是山贼领着兄弟们开荒山。有弟兄问了:“大哥,做山贼不是要打家劫舍吗?怎么我们在种地?”

山贼把他一顿狠抽。

“你去劫一个让我们一辈子不愁吃穿的看看?别说劫了,你能在这附近找这么一户人家出来,我就服气你!”山贼摆事实讲道理,“身为一句合格的山贼,要能把事情往远处看。这眼跟前劫点小财能解决什么问题?能吃多久?定是得勤劳耕作,才能每年收成,这道理有什么不明白的?”

另一个弟兄也嘀咕,“可是耕作那是村里人干的事,我们是山贼,山贼的本分就是打劫。”

山贼又是给他一顿狠揍。

“谁告诉你山贼的本分是打劫的?你把他叫出来与我理论理论。”山贼继续讲道理,“什么叫村里人干的?难道你不是村里人?你当自己城里人?城里有你的房子吗?城里有你的家人吗?你不是村里人,你从山上地里头长出来的?作为一名合格的山贼,要有自知之明,要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别把自己不当村里人看。”

总之拳头加道理,山贼把弟兄们都教育好了。于是赵家村第一支会开荒种地的山贼队伍诞生了。

日子过得飞快,山贼二十有四了。

这年纪的村里小伙都娶妻了。可山贼没有。

他拒绝承认是他名声不好造成了这个结果,他觉得是他对媳妇儿的要求颇高。他看不上她们。他觉得身为一名合格的山贼,对美丑的辨识能力还是要有。

山贼打小就喜欢看漂亮姑娘。

山贼从前小时候喜欢过村里一个叫英子的小姑娘,他觉得那真是他见过最美的姑娘了。后来进了城里武馆,他又喜欢上了一名叫莺儿的姑娘,那姑娘有时从武馆门前走过,他可以扒在那看很久。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英子算不得漂亮。莺儿才是真生得美的。

武馆里的人告诉山贼,莺儿是花魁。山贼那时候以为这是比花还漂亮的意思,他觉得这词真不错,确是形容得当。后来他终于知道花魁是什么,可他还是认为莺儿确是他见过最美的姑娘,不论身份如何,这确是事实。

山贼觉得作为一句合格的山贼,勇于承认事实的态度一定要有。

嗯,有点扯远了。

总之山贼就是觉得村里的姑娘都不美,他不欢喜。他不欢喜,便不愿强迫自己去娶。

就这样日子一直过去。山贼曾以为他的日子会一直这样,打打架,种种田,打打猎,拦路打打劫,回家做做饭……

可原来这些都是会改变的。

那一天,他遇到了一位姑娘。那姑娘生得极美,她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她叫丁妍珊。

“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这过,留下买路钱!”

那日太阳就要西落,吃完晚饭闲着没事的山贼与弟兄们实在无聊,便想着趁天黑前到山下大路上耍耍。

山贼嘛,也得有点山贼的样子。

喊喊号子,摆摆架式,吓唬吓唬路人。

这乐子他们不少弄。刚开始时大家哭着喊着求饶命,时间久了,发现山贼他们怂得很,是怂贼,于是也只是骂骂咧咧几句便走了。

真正打过几架的,是附近的那些土霸王。在路上遇着了,不打白不打。山贼看不顺眼的人,钱银他也是要抢的。他最看不顺眼的,就是那种长得丑还耍横的,敢骂他的,呼喝他的,他见一次打一次,见一次抢一次,不光抢钱,还抢衣服裤子。

总之这日他们下山找乐子去了。

这么巧,还真有辆马车驶过来。兄弟们心里高兴,一窝蜂的全拥了出去,各自摆好架式,凶神恶煞地叫嚷开了。

那车夫和马儿全都吓住了。车前面还坐了个男仆模样的,也吓愣了。

他们的反应让山贼相当高兴,他猛地跳了出来,站在众人前面,大声叫嚷着:“把钱留下,把姑娘留下,不想把命留下的,就快滚!”

车夫和男仆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们惊慌的大叫一声,跳下马车就跑。那车夫跑了两步转回来,把马卸了下来,骑着马跑。

这时马车上传来女子的尖叫,一个年轻小姑娘惊慌失措地跳了下车,跟着那男仆车夫的方向跑掉了。

他们那副狼狈的样子让山贼和弟兄们哈哈大笑,直笑得气都快喘不上来。太痛快了,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好的反应了。

山贼笑得正扭腰,马车的前门忽然“呯”的一下被用力推开了。

怎么车上还有人?

山贼往车上看过去,僵住了。

山贼敢用他的性命担保,那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最漂亮的姑娘了。

美艳如花。

却,冷若冰霜。

山贼一下看呆了去,愣愣盯着那姑娘,半点移不开目光。

他看着看着,终于发现那姑娘也是盯着他看。只是那目光含恨,视若仇敌。山贼一下心虚起来,他猛地站直了,却“哧”地吸了一口气,他把腰给扭着了。可是美人当前,山贼还想维持形象,他忍着痛,把腰挺直了。

那美人冷冷盯着他看,最后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扫了一圈,吐出了两个字:“劫吗?”

劫妈是什么意思?

山贼没反应过来。他还盯着姑娘看。可身后的弟兄们已经喊了出来:“没看我们是山贼吗?自然是要劫的!把财留下,把姑娘留下,不想把命留下的,就快滚。”

喊话的人被旁边的人猛敲脑袋,“人家就是姑娘。”

“哦哦。”那人抱着脑袋喊痛,干脆问:“老大,那这词要不要改改。”

老大暂时哑巴中,没回话。

因为这时候美人的眉头皱了起来,她似乎很不解。山贼看着,心想原来姑娘长得漂亮,连皱眉都会好看的。

老大不说话,后面的弟兄们也不说话了。

车上那美人没了马,跑不掉,于是坐在那也不说话了。

局面变成一群汉子与一位姑娘大眼瞪小眼对视着僵持不下。

这时候山贼的舌头终于能动了,他说道:“你的那些仆人丫环,不忠心啊。”他完全没纠结那些仆人丫环是被他吓跑的,他就是突然想到他们就这样把美人丢下了,还把马抢走了,这让美人怎么办?他真生气。

美人听得他的话,冷冷回道:“不忠心有不忠心的好,起码能活命。”

山贼一愣,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可是,“那你怎么办?”

美人冷笑。盯着山贼的眼神看是在看傻子。

要是这表情换在别人身上,山贼要生气动手了。可是是这美人在冷笑,他觉得这表情也是美的。

可他身后的一个弟兄看不过眼了,他猛地冲了上来,对着美人喝:“喂,休得对我大哥不敬。你给我下来。”

一边喊着一边要去拉美人下车。

山贼还没来得及喝阻他。那美人却是突然发难,“刷”的一下掏出把匕首朝着扑过去的汉子刺过去。

那汉子吓得“哇”地一声大叫,脚下一顿,猛转头朝山贼身后躲。“大哥,大哥,她有刀,她有刀。”

太丢脸了。山贼真想给这弟兄几脚。

但这女子手持匕首也让山贼吓坏了,他顾不上踢人,先安抚眼前的美人要紧。“你拿匕首的姿势不对,会伤到自己的。我们是好人,不会伤你,你把匕首收起来,小心别割了自己。”

美人没有收起匕首,她拿着匕首对着他们。

山贼又道:“我叫山贼,不,我叫山子,不对,我叫赵文富,是前头那个赵家村的人。”

美人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