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裳蹑手蹑脚地摸进屋里,挽起床帏,目不转睛地瞧着清樱,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他见识过许多美人,清樱的相貌不算出众,胜在肌肤冰莹,五官温婉,虽不惊艳,却熨帖在心,耐人咀嚼。

她安稳地仰睡在青碧的衾枕间,莹白面上泛着微红,清寒的月光落到她脸上,也似有了温度。秦裳看得发痴,心想荔枝也没这般莹润,粉桃也没这般娇腻,若能偎上一偎,亲上一亲,定是人间至味。

他想得动情,忍不住凑了上去。清樱被他惊醒,也不慌张,在锦褥下摸出一根金钗,用力扎在他的肩井穴上。这一下既狠且准,虽然她的内力被他尽数封住,却也扎得他半边身子麻痹了许久。

秦裳心中本无猥亵的念头,这一下被激出凶性,也不顾肩上鲜血淋漓,用力揽住清樱,喃喃道:“好姐姐,我实在等不得了,咱们今晚就把生米煮成熟饭吧。”

清樱并不挣扎,平静地道:“小裳,别胡闹,没用的。”

秦桑正在解她中衣,见她镇定如斯,反觉无趣,松了手道:“怎么没用?”

“铁骊走的时候,我答应他,就算天塌地陷,也会等他回来。”清樱微微一笑,“你跟我煮成熟饭,这天就塌了么?这地就陷了么?女儿家的贞节固然要紧,想用这个束缚我,你未免太看轻我;铁骊若为这个就不与我做夫妻,那你未免太看轻他。”她淡然道:“只不过,我们夫妻与你的仇是结定了。”

秦裳妒恨交迸,却不能当真将她如何,毕竟他要的是她的心,要的是长远。然而就此罢手,他也不甘心,往清樱的枕头上一靠,涎皮赖脸地在她发间嗅来嗅去。

清樱不意两句话就稳住了这小魔星,但容他这么赖在床上,也不是个事儿,便道:“你起来,掌上灯,我看看你肩上的伤怎样了。”

秦裳心中一甜,只觉她还是有几分在意自己的,兴冲冲地爬起来。

清樱从容地放下床帏,穿戴整齐后步入外室,见丫鬟已将药匣送来,秦裳正窝在黄花梨圈椅中作乖巧状。她暗暗叹气,过去取了伤药和细布给他包扎。

秦裳先前只顾与清樱耍无赖,到此际才觉伤口疼痛,斜了眼睛,看她面容恬静,手势轻柔,真如画上的观音大士般动人。他一面恨她无情,一面又贪恋她身上散发的温暖气息,忍不住越靠越近。

清樱曲起拇指和食指,狠狠弹了他脑门一下儿,叱道:“坐着都不安分,你是属猴儿的么?”

少年仰起俊秀的脸庞,委委屈屈地看她一眼,别过脸去,眼圈红了,鼻尖也红了。

清樱本不愿搭理他,看他这样也有些绷不住,失笑道:“小裳,你装这小媳妇样儿给谁看啊?要论委屈,我还没哭呢,哪里就轮到你。”

秦裳揉揉眼睛,道:“樱姐姐,我十三岁那年去杭州探望二姐,正正在西湖边上遇见你。沈皓云的小儿子爬树跌断了腿,疼得大哭,你蹲在地上给他擦眼泪、接骨头,比西湖水还柔,还美……啊,我喜欢得要死,恨不得跌断腿的是我。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今生非樱姐姐不娶。姐姐,你别拿我当小孩子打发,我对你的心,天日可鉴。”

清樱卷好剩余的细布,将药匣子里的东西码放整齐,方道:“小裳,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可我已经遇到铁骊了。”她顿了一下,缓缓道:“他也是非我不娶,我则是非他不嫁,今生今世,决无二意。”

秦裳胸口一痛,却不像往日般恼在面上,薄唇微勾,一双桃花眼脉脉地看向卫清樱,低声调笑:“好姐姐,你这样有把握么?世上没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我自然有法子让你心甘情愿地喜欢上我。你放心,与你共剪西窗烛的定然是我,没那契丹蛮子的份儿。”

清樱蹙眉道:“哦,那你是准备用蜀中唐门的洗前尘把我变成傻子呢,还是用河西楚氏的殇情水把我变成情痴?让我每天学西子捧捧心,学望帝呕呕血。哼,总不至于是苗疆的同心蛊吧?每个月还要放你两盅心头血来养着。”

自她被秦裳软禁在此,一直不急不躁,此刻方显露情绪,秦裳颇觉快意,笑道:“樱姐姐,你不用套我的话,到时候自然知晓。”

清樱坐到另一把圈椅中,闭目养神,不再理他。

两人中间隔着一张黄花梨高脚几。秦裳趴在木几上,歪着头欣赏她的侧面,目光灼灼,像一只偷腥的猫儿。

见她始终不理自己,他叹了口气,想起日间林挽香派人传来的消息,便慢悠悠地道:“我是真不明白,姐姐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要跟又憨又直的崔夜来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