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总算已明白她的意思。

  薛可人柔声道:“可是你也用不着叹气,因为你并没有吃亏,有很多男人都愿意为了我这样的女孩子杀人的。”

  燕十三道:“我相信一定有很多男人会,可是我……”

  薛可人道:“你也一样!”

  燕十三道:“你怎么知道我也一样?”

  薛可人道:“因为到了那时候,你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抓住了他的脖子:“到了那时候,你不杀他,他也要杀你,所以你现在还不如……”

  她没有说下去,并不是因为有样东西塞住了她的嘴,而是因为她的嘴堵住了别人的嘴。

  这次燕十三并没有把她当毒蛇,这次他好像已经想通了。

  可惜就在这时候,拉车的马忽然一声惊嘶。

  他一惊回头,就看见一只车轮子在窗口外从他们马车旁滚到前面去。

  就是他们这辆马车的轮子。

  就在他看见这只轮子滚出去的时候,他们的马车已冲入道旁,倒了下去。

  马车倒下去车窗就变得在上面了。

  一个人正在上面冷冷的看着他们,英俊冷漠的脸,充满了怨毒的眼睛。

  薛可人叹了口气,道:“你看他是不是真的有本事?”

  燕十三只有苦笑,道:“是的。”

  夏侯星是世家子弟。

  世家子弟通常都很有教养,很少说粗话的,就算叫人“滚”的时候,通常也会说“请”。

  可是不管什么人总有风度欠佳的时候,现在夏侯星无疑就到了这种时候。

  到现在他还没有跳起来破口大骂,实在已经很不容易。他只不过骂了句:“贱人,滚出来。”

  薛可人居然很听话,要她出来,她立刻就出来。

  她身上连一寸布都没有。夏侯星又急了,大吼道:“不许出来。”

  薛可人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我是一向最听你话的,可是现在你又叫我滚出去,又不许我出去,我怎么办呢?”

  夏侯星苍白的脸色已气得发紫,指着燕十三,道:“你……你……

  你……”

  他本就不是个会说话的人,现在又急又气,连话都说不出了。

  薛可人道:“看样子他是要你滚出去。”

  燕十三道:“绝不是。”

  薛可人道:“不是?”

  燕十三道:“因为我既不是贱人,也不会滚。”

  他笑了笑,又道:“我知道夏侯公子一向是个有教养的人,如果他要我出去,一定会客客气气的说个请字。”

  夏侯星的脸又由紫发白,握紧双拳,道:“请,请,请,请……”

  他一直说了十七八个“请”字,燕十三早已出来了,他还在不停的说。

  燕十三又笑了,道:“你究竟要请我干什么?”

  夏侯星道:“我要请你去死。”

  道路前面,远远停着辆马车,车门上还印着夏侯世家的标布。

  那孩子和赶车的都坐在前面的车座上,瞪着燕十三。

  赶车的是个白发苍苍,又瘦又小的老头子,干这行也不知有多少年了,赶起车来,绝不会比任何一个年轻小伙子差劲。

  那孩子身手灵活,当然也练过武。但是他们却绝对没法子帮夏侯星出手的,所以燕十三要对付的,还是只有夏侯星一个人。

  这点让燕十三觉得很放心。

  夏侯星虽然并不容易对付,那柄千蛇剑更是件极可怕的外门兵器。

  可是就凭他一个人,一柄剑,燕十三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

  他只觉得这件事有一点不对。

  虽然他对夏侯星这个人也并没什么好感,可是为了一个女人去杀她的丈夫……

  他没有时间再考虑下去。

  夏侯星的千蛇剑,已如带着满天银雨的千百条毒蛇般向他击来。

  他本来可以用夺命十三剑中的任何一式去破解这一招的。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有了种奇怪的想法——曹冰可以用乌鸦试剑,我为什么不能乘此机会,试试三少爷那一剑的威力?

  就在他开始有这种想法时,他的剑已挥出,如清风般自然,如夕阳般绚丽。

  他用的正是三少爷那一剑。这一剑他用得并不纯熟,连他自己使出时,都没有感到它的威力。

  他立刻就感觉到了。

  夏侯星那毒蛇般的攻击,忽然间就已在这清风般的剑光下完全瓦解,就像是柳絮被吹散在春风中,冰雪被溶化在阳光下。

  夏侯星的人竟也被震得飞了出去,远远的飞出七八丈,跌在他自己的马车顶上。

  燕十三自己也吃了一惊。老车夫忙着去照顾夏侯星,孩子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他。薛可人在叹气,微笑着叹气,叹气是假的,笑是真的。

  她笑得真甜。

  “想不到你的剑法比我想像中还要高得多。”

  燕十三叹息着笑道:“我也想不到。”

  他的叹息并不假,笑却是苦的。他自己知道,若是用自己的夺命十三剑,随便用哪一招,都绝不会有这样的威力。

  ——如果没有慕容秋荻的指点,他怎么能抵挡这一剑?

  ——现在他就算能击败三少爷,那种胜利又是什么滋味?

  燕十三的心里也有点发苦,手腕一转,利剑入鞘。他根本没有再去注意夏侯星,他已不再将这个人放在心上。想不到等他抬起头来时,夏侯星又已站在他面前,冷冷的看着他。

  燕十三叹了口气,道:“你还想干什么?”

  夏侯星道:“请。”

  燕十三道:“还想请我去死?”

  夏侯星这次居然沉住了气,冷冷道:“阁下刚才用的那一剑,的确是天下无双的剑法!”

  燕十三不能否认。这不但是句真话,也是句恭维话,可是他听了心里并不舒服。因为那并不是他的剑法。

  夏侯星又道:“在下此来,就是还想领教领教阁下刚才那一剑。”

  燕十三道:“你还想再接那一剑?”

  夏侯星道:“是的。”

  燕十三笑了。

  这当然并不是真笑,也不是冷笑,更不是苦笑。

  这种笑只不过是种掩饰,掩饰他的思想。

  ——这小子居然敢再来尝试那一剑,若不是发了疯,就一定是有了把握。

  ——他看来并不像发了疯的样子。

  ——难道他也已想出了那一剑的破法,而且自觉很有把握?燕十三的心动了。他实在也很想看看世上还有什么别的法子能破这一剑!

  夏侯星还在等着他答复。

  燕十三只说了一个字:“请。”

  这个字说出口,夏侯星已出手,千蛇剑又化做了满天银蛇飞舞。

  这一剑看来好像是虚招。

  燕十三看得出,却不在乎。

  不管对方用的是虚招实招都一样,三少爷的那一剑都一样可以对付。

  这次他用得当然比较纯熟。就在他一剑挥出,开始变化时,“卡”的一声,满天银蛇已合成一柄剑。

  剑光凝住,一剑刺出。简简单单的一剑,简单而笨拙,刺的却正是三少爷这一剑惟一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