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越是这样,她就越看不懂,越看不懂,她就越害怕。

“来人,将贤妃扶回轿子里。”

几个男子走了过来,忍住阵阵恶臭将碧萝从地上拖了起来。

待轿子离开,秋叶一澈这才下马,走进院子,这是一处非常隐蔽的偏院,哪怕是积雪也掩饰不了它的荒败。

沿着走廊来到后院,注意那颗樱花树时,他双眸深深的眯了起来。

树下有一处人呆过的痕迹,而周围,还有零散的木屑,他走过去,捡起地上那边短刀,良久没有说一句话。

长安的街道一如既往的热闹,握着雕像的少年默默前行,淡紫色的目光一片茫然,身上的雪渐渐由周身内力化成水,将他全身湿透,长发如海藻卷曲湿漉漉的贴在那容颜绝美的脸上,每走一步,身后就留下一串水色,看起来,他就像海中的美丽鲛人,迷失在了不属于他的大陆世界。

大燕永业帝七年,长安一场大雪之后,天气豁然晴朗,雪水融化,院中树枝都发出新芽,隐间苍翠,旋即又是几日小雨,青石板缝隙内冒出绿意。

宫中发出诏书,三月之后全国将会举行大规模的选秀,同时,宫中传来另有两位娘娘的有孕之喜,一夜间,朝廷局势暗中又变。

春雨如丝,流水收起油纸扇进入了清水阁楼。

自从那晚来之后,她有半个月没有踏入清水阁楼,因为没有收到莲降和十五的任何传讯。

今天主动这里,是因为秋叶一澈竟然突然传召弱水,然而,那晚她与弱水碰面之后,就不曾见面骅。

此时秋叶一澈要人,她若不交出来,怕是会暴露几人的身份。

刚到门口,流水就是一怔,因为整个清水阁楼几乎变了个样子,每个角楼都是红纱装饰,一片奢华喜气。

若非看着远处走来的安蓝和小鱼儿,流水真以为自己走错了单。

“安蓝阿姨,娘娘为什么又不让我去看爹爹。”小东西嘟着小嘴儿,一脸不平,“刚刚他还说我的小三。我才不是小三。”

这半个月,小鱼儿就前几日见到了十五,还没有蹭到十五身上,就被莲降丢开。

后面直接在院子入口挂着,“动物不得入内!鱼属于动物!”

这不,又被冷挡在了门口,安蓝不得不把小东西拧走。

“安蓝郡主。”

流水唤了一声,安蓝微微一笑,“流水来啦。”

“请问十五大人在么?我有要事禀报。”

“在风居院。不过……”安蓝笑道,“不如流水姑娘下次吧,最近十五怕是有些脱不开身。”

“哦。但是,事情非常重要。”

“那你过去吧。”

流水点头,错身从安蓝旁边走过,却看到冷抱着手臂站在院子入口,看到流水到来微微有些惊讶,“流水姑娘先在此等候,我去禀告殿下。”

“谢谢。”流水点笑着点点头,原来十五和莲降大人一起。

想到这里,流水自行跨进了院子,发现这院子比外面装潢的更加喜庆,到处是红纱点缀,而长廊上红色灯笼还贴着金色的囍字。

流水又往前走了几步,一下看到了假山后面的小榭里坐着两个人。

一个女子身穿着白色的纱衣临水而坐,长发用一根木簪轻挽起,露出光洁美好的额头,她低眉含笑,一手持着剪刀,一手拿着剪纸。

而她身前的小几上,还靠着个人,或许该是,趴着一个人。

他亦穿着白色的衣衫,双手托着腮帮趴在小几上,青丝如墨交织在白纱上,衬得他面若凝雪。他微仰起头望着十五,脖颈修长漂亮,侧面在灯火下完美到了极致,那卷张的睫毛缀着点点光火,让人怦然心动。

突然间,他身子挪到十五身边,伸出手就要环住十五的腰,十五一个瞪眼,他就收了回来,又乖乖托着下巴,面上几分委屈,可眉间却满是笑意。

那笑容从眉眼漾开至唇角,明艳而绚丽,流水竟是一惊。

她印象中的莲降性格如他本人那样,美若雪,冷如冰。

惊讶之中,他竟然又支起身子,趁旁边女子不备,一口亲在她脸上,然后赶紧回到位置。

那神情,道不尽的餍足。

女子脸微微一红,嗔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东西,是在责怪什么。

而他,则脸上竟然是讨好的样子。

流水震惊的看着这一幕,脑子里突然想起半个月前她来到清水阁楼时,那天莲降坐在水榭里,浑身都散发着可怕的戾气,临走时,更是听到他将一间屋子砸得稀烂。

那个时候风尽用平淡的口气说不过又是在闹下脾气罢了。

原来,真实的莲降竟然是这样的。

冷走了过去,低声说着什么,莲降满是笑容的脸顿时一沉,旋即十分不耐烦的摆手。

流水面色苍白,她看得懂这个手势,莲降是不见她。

却在此时,十五抬起头对冷说了几句,旁边的莲降似乎极其不满,头干脆扭向一边,十五则有些尴尬的吩咐冷下去,然后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的脸,顿时光彩熠熠。

原来,十五一句话,就可以让他如此开心。

冷走了回来,发现流水竟然走了进来,面色稍微难看,道,“流水你进去吧。”

“嗯。”流水这才收回目光。

“下次不可越举。”

流水一愣,已经看到冷站在了院子外面,她才猛然醒悟自己刚刚果然越礼了。

冷都只能站在院子外,她却没有得到允许,竟然闯了进来。

她脚下有些飘虚的往前走,因为每走一步,她都能看到让她惊讶的东西:比如沿路上用红纱折叠成蔷薇的花束,那些花束还被人精致摆放成心形,囍字的摸样。

来到亭子里,旁边的池子将自己的身影倒影的有些模糊,流水站定,躬身跪在地上,“参见祭司大人。”

莲降挪动身子,如雪的脸上露出几分苍白和疲倦,然后环住十五的腰肢,头也靠在她肩上。

“莲降。”

十五见流水再此,低声提醒莲降。

而莲降干脆闭上眼睛,声音透着几分虚弱,“夫人,我好累。”

十五放下手里的剪纸,一手抚着莲降的额头,一手放在他胸口,“是心疼了么?”

这些日子,十五最担心的就是尚秋水的诅咒,好在试探过莲降几次,他都说没有任何不适。

不过就是晚上精神,白日十分嗜睡,甚至懒得出屋,她都担心他日夜颠倒,和那风尽一样畏光了怎么办。

此时一听他说难受,十五吓得几乎失去三魂。

“不疼,就是人多,难受。”

他嘤了一声,面色几分惨白。

十五也顾不得尴尬,回头对流水道,“你说有事找我?”

“昨日睿亲王传召弱水,但是弱水已经半个月没有回桃花门了?”

“啪!”她话音刚落,装着沸水的茶杯砸在面前,流水吓得全身一抖,却是莲降声音十分的不耐烦,“你就这破事儿也来烦人!”

“你知道弱水在哪里?”

十五低头看着莲降,发现他仍闭着眼靠在自己身上,苍白的脸上渡一层薄汗,连那卷长的睫毛都湿润的搭载脸颊上,“你怎么出汗了?”莲降忙支起身子,碧眸笑嘻嘻的望着十五,安慰道,“不过是炉子里的炭加得有点多,撤了就好了。”说完,回头看着院子处,厉声“冷,将弱水带来。”

茶杯里的水滚烫,溅在膝盖上,可流水却觉得膝盖头冰凉刺骨,跪在地上贸然不敢动,很快背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旋即一个东西丢在了身前。

流水低头一看,是仅着一件中衣,头发凌乱气息虚弱的弱水。

“将她泼醒。”

莲降靠在小榻上,显得十分疲惫,但他的手却紧紧的握着十五不曾松开。

感觉到他双手冰凉,十五起身,“你若觉得热,我便将那炭熄灭。”

说着抽出手,走到旁边,将那炭炉拿开,顺势就站在了流水身边和莲降保持了点距离,也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灯光的原因,十五注意到莲降的眉稍缓了一些。

而冷已经提了一桶冷水将地上的弱水泼醒,对方醒过来,目光先是落在十五身上,眼底顿时燃烧着熊熊恨意,待再发现位置上的莲降时,弱水赶紧爬起来,恭敬而惧怕的跪在地上,“祭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