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刚说完,孩子就剧烈的咳嗽起来,青衣女子一听,忙将孩子抱在怀里。

而怀里的孩子原本粉嫩的脸一阵灰白,看起来十分的虚弱,却要挣脱女子的怀抱,踩到冰上。

“阿初,姑姑带你回去吃药。”青衣女子起身将孩子抱在。

孩子却哇的一声哭闹起来,“我还没有给娘讲故事……咳咳……”它一边哭,一边咳嗽,到最后,肺部传来沉闷声音。

青衣女子顿时变色,亦不顾它吵闹强行将它抱走。

旁边杵着拐杖的男子,则慢慢走近湖中心,然后坐了下来,凝着湖水下面那张脸。

这张脸,和二十多年前记忆中那张脸,有七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这张脸虽然沉睡,却多了一分丽色。

“十五……”男子垂下头,“你睡了三年了,是不是该醒了?”

是的,三年了!

从闽江将她救起时,她就陷入了沉睡。

她心里清楚,孩子在吞噬她,而她挣扎的活着,就相当于在和孩子争抢生命。

于是,她选择了沉睡……

“你看,阿初都会走路了。”他低头,声音却难掩悲沧,“但是……你听到了么,阿初病了!”

孩子腹中两月就中毒,他发现时,那毒素早进入孩子身体,伴着孩子出生早就深入骨髓,难以排出来。

孩子越大,身体将会越虚弱。

“我想带孩子去北冥,但是,它有一半大洲的血统,我怕它身体太虚弱,无法承受北冥结界的罡气。”他叹了一口气,声音格外的沧桑,“两年前,孩子出生时,我回了北冥……”

他顿了一下,声音里有无尽的悲伤,“战鬼一族彻底统治了北冥,角丽姬登基为女皇,原皇室彻底消亡。”

他久久沉默再次,似乎难以从那种悲痛中醒过来。许久,他才叹声,“但是我没有在她那儿找到凝雪珠。十五,阿初需要凝雪珠,你将凝雪珠放哪儿了?”

风雪中,青衣女子大步离开,可依然能听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因为此处阴邪气太重,他们三月才敢来看一次湖水中沉睡的女子,因此就这样离开,孩子哭得格外的伤心。

一滴晶莹的液体从水中女子眼角滑过,淹在了三千如雪发丝中。

月夕趴在冰上,浑身一怔,“我就知道,你能听到,你能听到便好……”他笑了笑,凝着十五的脸,许久,“我让你醒来,但是,你要答应我几件事情。”

阿初抱着布娃娃坐在床头,哭得依然厉害,漂亮的眼睛如今哭成了桃子,刚刚喂下的药,也让它吐了出来,嚷着要回雪山山顶。

“姑姑,娘……一个人,她会害怕的。”

孩子桑心的说道,声音却带着病态的破碎。

“等阿初养好了病,我们就住在山顶上,这样,阿初就能天天看到娘了。”

流水声音有些哽咽,又拿起药,重新喂阿初。

正在哇哇大哭的阿初突然静了下来,大眼睛眨了眨,竟一把推开了流水,跳下床打开门就朝外面跑了出去。

“阿初!”

流水忙起身跟着一瘸一拐的跑出去,那小东西却跑得非常快,也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

她的脚现在不方便,竟然有些追不上阿初。

到了院子门口,流水突然发现风雪中有一个身影朝这边走来。

那人浑身雪白,雪一样飞舞的发丝,雪一样冷艳的容颜,雪一样的撩起的衣衫。

那人走得格外的沉重,好像脚下灌了千金重,流水这才发现她怀里抱着一个人。

黑色的袍子,灰色的龙骨拐杖。

最后,她停在一处,将那人放在地上,双膝凝重的跪下。

阿初跌跌撞撞的跑过去,然后凝望着那全身雪白的人许久,一下扑了过去。

流水飞快跑过去,看到地上那个人,双腿一软,同样跪了下去。

地上的月夕,容颜枯槁,清美的容颜布如今满了皱纹,头发亦花白,好似一夜之间,竟然老了三十岁。

他抬起手,摸向十五的脸,眼底有一份难言的温柔,“你一定要回去啊……”

十五一手抱着阿初,一手握着月夕他的手,跪在他身前,郑重点头,“拿到凝雪珠后,我们一定会回去的!但是,你要活着,看着这一切。”

“对不起……”月夕温柔的眼神里有一丝愧疚,“要让你承受这种责任。”

“这或许,就是我的‘生命’生来如此,就该受此使命!”

昆仑的风雪中,一个全身结合冰凌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幼儿,冷冷的俯瞰着大洲天下。

她的身后,巍峨的昆仑上山,站着一身雪白,眉心红色的鬼狼。

女巫の猫

一辆黑色雕花马车从冰原出发,马车里,白发如雪的女子坐在马车里,她睫毛亦成浅白色,衬着她冰肌上般的皮肤看起来整个人都由凝雪所雕刻而成。

她怀里,卷缩着一个幼儿,黑色的卷发,漂亮的眉眼,小东西靠在女子怀里,胖乎乎的手还抓着女子一缕青丝。

那样子,说不出的娇憨。

十五低头看着怀里的阿初,小家伙的眉眼,除了那眼瞳,几乎和莲绛长得一模一样。

“其实,你们每次来我都知道。”十五低头,亲吻着孩子眉心,“能听到阿初在哭,能听到他第一次喊娘,但是,我就是醒不来。”

两年的时间里,她虽然看不到,但是她能听到莲初的成长。

孩子第一次在冰湖上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孩子第一次落地,在冰湖上爬行。

孩子第一次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路。

孩子第一次用软糯的声音喊:娘!

甚至到后面,隔着那冰湖,她都能听到他们远远的步履声。

孩子每次都会问:为什么娘睡在冰下面。

孩子每次都会说:娘,我抱你就不冷了。

月夕说,孩子出生在九月初一,因此取了名字为莲初,小名为多多。

但是孩子很喜欢那个布娃娃,于是主动给那布娃娃取名为多多。

孩子,从生下来,就很寂寞。

流水鼻子酸涩,道,“阿初一直都好听话。”

“你的脚怎样了?”十五抬起头,看着流水,现在的她比起三年前,已经成熟了许多。

“掉入闽江时,摔的,因为坏死太久,没有锯掉已经是万幸了。”

“是啊,活着已经是万幸了。”

十五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冰原,三年前的一幕幕仿佛就在昨天,甚至依然能感觉到风尽那枚银针*腹部中,毒素蔓延时的恐惧。

手下意识的抱紧怀里的阿初,十五眼底掠过一抹寒光,而怀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母亲周身散发的杀气,不由睁开了漂亮的眼睛。

“怎么了阿初?”

十五柔声望着自己的孩子。

小家伙感觉到了车在晃动,当下高兴的趴在十五肩头,看着窗外,然后嘟着粉嫩的小嘴儿望着十五,“娘,我们是去找爹爹么?”

十五一怔,阿初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姑姑说娘醒了之后,就会带我去找爹爹。”

它虽然蒙着一只眼睛,但是,眉眼中却自然流露出一份妖冶之色。

这份姿彩恰是遗传到了莲绛,漂亮得夺目,让人无法拒绝。

“好!”十五笑了笑。

小家伙忙抱着手里的布娃娃,开心的道,“多多,我们去找爹爹咯。”

“夫人,龙门到了。”

十五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发现已经天黑了,“稍微休息一下,明日在起程吧。”

起身将阿初抱起来,孩子却挣扎了一下,从十五怀里下来。

十五愣愣的看着孩子,小东西眨着眉眼,“娘抱了我一天,一定累了。阿初能走路的。”

“娘不累。”

阿初却先一步跳下马车。

旁边的护卫忙上前,“公子小心。”

阿初却不理,而是高高举起肉呼呼的手,要去牵十五,俨然一个小男子汉。

阿初记得,印象中第一次看到娘时,是那个被封在水里的白发飘飘的女子。

阿初问:为什么娘要在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