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定躲在其中一个房间里。」佟八云说着,把砍刀高举。

这是早就决定的手势。站在中庭中央的众人会意,同时放尽喉咙猛吼一声。

然后在正前方管账房里,传来一记孩子的惊叫,叫声被一只手掌迅速掩盖。

「是那里!」佟八云兴奋地擎刀指向账房。

铁爪领着孙克刚与众人,全速朝那房间奔杀过去。

账房前门两边的窗户突然整排打开。

窗内似有金属的反光。

铁爪是飞奔最速的一人,但亦是最快发现有异而改变方向的一个。他的身体硬生生往上拔起。

孙克刚高举铁锤,仍然想向房间冲过去。他发出夹杂了愕然与愤怒的吼叫。

——可是他的锤子永远也挥不出去。

成排三十枚强劲的弩箭从窗户齐射而出。

箭簇不是深深贯入肉体,就是撕破肌肉继续飞行。中庭内血雨纷飞。

中伏的悲叫。

孙克刚胸腹中了三箭,他仍然站立。

但他身旁的战友全部倒下了。

铁爪的身体仅仅越过了箭雨。可是在他着地之前,窗里已经换了第二批弩手。

夹在人群最中央的佟八云,因为四周部众用身体把箭矢都挡下了而毫发无伤。他奋力把飞刀掷进一扇窗户内,窗里有人应声倒下。

但这无法阻止第二轮的弩箭袭来。

更多人悲叫倒地。

铁爪右手旋挥,以惊人的反射神经拨走了迎面射来的两箭,但右腹还是给另一箭贯入了。

「于润生!」他发出野兽般的吼叫。

左右两侧的屋顶上又各出现十名弩手,强弩指向中庭,这次没有齐射,却一一瞄准仍然站立那十余人才扣下扳机。

其中一箭斜下贯入孙克刚的颈项,他终于带着不甘心的目光倒下来。

佟八云只感到身体一阵阵火灼的感觉,也无法确定自己哪些部位中箭。

铁爪却仗着流星般的速度朝来路急退,弩手一时无法瞄准这个迅速移动的目标,纷纷射空。

最后一枚箭才刚射出,右面仓库那头的木门即向外打开。

枣七与田阿火率先奔出,后头跟着数十个全身黑甲的战士,如饥饿已久的狼群一拥而上。

佟八云感觉双腿已无法逃跑,只能原地站立,他染血的右手伸向腰间欲拔出飞刀。

——至少多带几个敌人一起下去……

可是右手根本不听使唤。他侧首才看见,右肩被一枚箭矢深深钉入。

而田阿火已经奔到他面前,双拳穿戴着一对镶有铁片的皮革手套。

田阿火的独目中闪出积藏已久的暴烈火焰。

佟八云勉力举起左手的砍刀,却被田阿火双手擒住了握刀的手腕。

田阿火双手一扭一挫,佟八云腕骨碎裂。

田阿火仍未放手,扯着那条手臂把佟八云硬生生拖前。佟八云双足无法再站稳,头脸狠狠仆在地上。

田阿火的右拳从高轰下。

在那铁拳与地面的挤夹之下,佟八云头骨爆裂。鲜血从眼睛、鼻孔、耳朵、嘴巴同时激喷而出。

田阿火仍未满足,再伸腿在佟八云的脑袋上狠狠踏了几下。佟八云的身体全无反应。

还余下几个侥幸只有轻伤的「三十铺」打手。但即使没有受伤,要正面跟这些全身披挂、习于野战的「裂髑军」战士对抗,根本不可能。

单方面的屠杀很快就结束,所有还剩下一口气的人都给补上一刀。

枣七眼里却始终只有一个人。

他一直追赶铁爪,进入了药店的店面。

在黑暗的店铺里,铁爪本来全速向正门逃逸,却突然毫无先兆地回身,一爪挥向枣七的脸庞!

枣七就如上次保护于润生时一样,双臂交叉护头,挡住那只魔爪。

这次却没有皮肉破裂之声,代之以金属鸣响。

枣七伸腿猛踹向铁爪的腹部。铁爪及时缩腰闪过,却被枣七的脚踢中了钉在腹间那枝箭杆,肚子里有一股被翻搅的剧痛。

他的爪子往下一捞,枣七反应亦速,把腿缩回来。

枣七这时才把穿戴着铁皮甲片的双臂放了下来,朝铁爪露出狞笑。

他如猴子般全身猛扑向铁爪。那完全出于野性的动作,连格斗经验甚丰的铁爪也无法分辨是用身体哪部分攻击。

不必分辨,铁爪只要伸出他那五只能毁灭一切的手指就够了。

爪影已投在枣七的脸上。

枣七那异于常人的神经反应却也在铁爪的意料之外。他在间发不容中堪堪侧首闪过了那魔爪,头脸顺势猛地一摇,咧开那两排尖利的牙齿,近距离噬向铁爪的手臂!

铁爪却没有缩手,而是把独臂弯折躲过利齿,同时化为肘击,手肘如斧刃横打向枣七的太阳穴!

枣七及时低头缩下闪过。

铁爪的手臂屈而复伸,五指狠狠抓住了枣七的头发。他以此为圆心,身体平空翻腾,以全身的力量扭扯枣七的头颅!

——硬拔头颅。铁爪最得意的招术。

枣七怪叫着,他那异常粗壮的颈项抵住了铁爪的拔扭。枣七猛力以全身回拉。

铁爪的手指上,只余下几把粗硬的头发。

枣七凶怒地盯着铁爪。

「裂髑军」的黑甲步兵已经在枣七身后出现。铁爪再有自信,也知道在这里跟这许多军士拼斗必死无疑。他再次运起双足,朝药店正门全速奔逃。

枣七和众步兵却并没有追出去。

越过门槛之时,直觉告诉铁爪有危险。但他没有任何选择,继续奔出。

原来站在左右屋顶上那些弩手已经聚集在正门顶上,并已提着第二批预早扳了弦上了箭的强弩。

二十柄弩弓一同瞄准逃到街心的铁爪。

同时扳机。

铁爪的白衣变成了红衣。

他的身体却竟然没有停滞下来,带着一条血路迅速逃进了对面黑暗的街巷。

门顶上的弩手都呆住了。在战场上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在这种齐射之下仍然能够活命。

枣七在门前看见了,正要再追出去,却听见后面一声呼喊,「别再追了。」

只有这个声音,枣七绝对服从。

于润生已经站立在中庭里,低头瞧着那堆横七竖八的尸体。

陆续又有士兵从「大树堂」的仓库门口走出来,已达二、三百人。药店里已经挤不下,部分军士开始分批走出药店,占据邻近的房屋。

一名军官指挥着部下:「把这些尸体也搬到后院,跟那些禁军一同堆着。」

「你们共有多少人?」于润生问那军官。

「七千人。」

「不可能等他们都到达才出动吧?」

军官点点头。「大概有二、三千人,就开始进攻。」他顿一顿又说:「不过有一个人,元帅说必定要等他。」

于润生微笑。「我知道。」

继续有「裂髑军」的士兵,从仓库的那个秘密地牢源源而出。他们穿戴全副装备,摸黑穿越那条近三里长的地道到来,一个个显得颇疲乏。于润生吩咐田阿火,指示军士们取用早就安排在仓库里的粮水,士兵洗了脸喝了水之后才比较清醒。

这条地道就是「东都大火」之后,乘着兴建「大树堂京都店」及重建武昌、合和两坊时,以工事作掩饰暗中挖掘的。地道耗费的金钱和时间,几乎相当于两坊所有建筑工程的总和。

——但是现在它带来的回报却不只百倍。

从「大树堂」涌出的战士越来越多。武昌坊自大火后才刚刚重建,完成的楼房未及一半,居民本来就不多,「裂髑军」士兵轻易就把大半个武昌坊占据了。

于润生一直站在仓库里等待。

终于自那地牢的出口,出现了他等待的人。

狄斌策马出城后,立即奔赴位于京郊那个隐蔽的地道入口,然后又马上徒步走过漫长的地道。虽然经历这一番奔波,身心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疲倦。每当到了这种重要的关头,他总感觉身体里生出一股连自己也惊讶的潜在能量。

紧随在他后面的镰首,当然更像有耗用不完的力量。

狄斌一看见老大,立即上前紧紧跟他拥抱。

「我还担心枣七赶不及……」狄斌大大吁了一口气,这才放开于润生。「嫂嫂和孩子们呢?」

「都还在账房里,没事。」于润生拍拍狄斌的肩头,他瞧向镰首,「老五,上次在九味坊堵你的那些『三十铺』的人,都死了。」

「只有他们来吗?」镰首问。「茅公雷呢?」

于润生摇摇头。「他没来,倒是铁爪出现了……」

「死了吗?」狄斌立时紧张起来。

「不晓得他搞的那个『飞天』,是不是真的招了鬼神来保佑他……逃了。可是受了很重的伤,不会活多久了。」

「很好。」狄斌恨恨地说。「三哥的仇,我们还有机会亲手报。」

其余「大树堂」的部下,还有「八十七人众」也都陆续自地牢现身。他们一个个比「裂髑军」的士兵还要精神,齐向于堂主问安。

「现在不是想报仇的时候。」于润生说。「没有时间了,你们准备动身。」

刚才那名军官走近过来。他后面跟着两个士兵,各自捧着一整套铁甲的部件和一具虎头状的战盔,还有一柄五尺长的铁剑。全部跟陆英风那套一模一样。

「这位是五爷吧?」军官朝镰首说。「元帅希望你能够穿上它,令城里的人以为,他已经亲自带兵攻进来。」

镰首接过那柄铁剑,拔出尺余,细看那剑锋。铁剑颇沉重,对他而言却正好称手。

「好。」镰首微笑。「那我就当一夜的元帅吧。」

那军官也不禁开怀笑了起来。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只是一介草民,但他听元帅说过,此人在上次的战争里,也曾是南军先锋队的军人;而且这男人的身姿气势,一眼就看得出不是平凡人,甚至真的隐隐可与陆英风相捋。

「你们去吧。」于润生目中又再闪现那股慑人的异采,那语气和表情跟当年进攻「大屠房」前一模一样。

「去收取属于我们的胜利。」

◇◇◇◇

首都南郭明崇门守将艾岚一直在想:自己接下了一件最不愿意的工作。

参军多年来一直巴结、贿赂伦公公,仕途步步高升,他可没想过有一天要打这样的硬仗。

更没想到的是:就是因为长久以来获得伦公公的信任,防守正南城门这个最吃重的位置也就支派了给他。

艾岚知道自己并没有选择,对于首都的防务,他比任何一个禁军将领还要紧张。人人都知道艾岚是「伦系」在禁军里的头号人物,乱军若是攻陷首都,他即使不战死也势难得免,胜利是他唯一的活路。

艾岚带着亲卫队站在明崇门顶的城楼上,远眺黑暗彼方透出亮光的敌阵。

——最好他们今夜不要过来,多延一天也好……

他很了解,守城的禁卫军与「民旅」根本不可能正面战胜陆英风这支「裂髑军」。但凭着这高耸的城墙,死守几天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等勤王的边戍军赶来……

可是艾岚的愿望落空了。

「动了!」身边一名参领指向前方高呼。

确实是在移动,「裂髑军」大队正朝这儿接近。

「备战!」艾岚拔出佩刀朝天一指。整座城楼顿时由紧张的宁静变成更紧张的噪动。工事兵在四周忙碌着,不是为燃煮沸油的火堆添柴,就是把落石推近城墙边缘。长弓手把沾了油的火箭燃着,其余守城步兵戴上战盔,手里紧紧握着兵刃的柄杆。

艾岚也指示传令兵,把消息通知其他方面的守军。可是,他没期望他们会派多少支援来:谁都知道陆英风用兵鬼神莫测,不敢轻易分薄自家的兵力。

「裂髑军」就如远方卷来的一股黑浪,尤在远处时仍不觉其势,但越是接近就像前进得越快。

——真的是正面来攻城吗?……

敌军前锋快要进入射程。据在城墙高处,弓箭是守军占有的一大优势。

成排的弓手,一条条准备拉弦的手臂紧张得发抖。

「裂髑军」却突然停止,刚好在守军箭矢的射程以外。

艾岚顿足。陆英风明显对首都防卫武力的各种界限了如指掌。

敌军突然又全无动作。情势一张一弛,令城楼上的八千名士兵情绪更紧张。

——难道这就是陆英风的策略?……

「将军,是否军情有误?」一名参谋向艾岚说。「现在接近一看,乱军的数目并没有预计中多啊……」

艾岚仔细一看。他虽然没有怎么打过仗,可是带兵出巡各种仪式的机会倒不少。「裂髑军」看去果然不像有三万人之多。

「不……不是消息出了错……」艾岚想到了其中关节,战甲底下渗出了冷汗。「是对方分兵了,有一支不知到了哪儿……」

突然传来如雷的哄动声。艾岚瞧过去。「裂髑军」的主阵众将士向天高举军械,一记接一记地发出呐喊。

城楼上所有士兵都不禁注视。

「将军,我们也要喊几声。」那参谋说。「否则士气就给比下去了!」

「好!」艾岚指示鼓手打起节奏。全军随即和应,也发出整齐的喊声。

绝大部分守军都把注意力放在这隔空的心理战上。只有在城墙后面一些负责搬运的民兵,发现墙后城内的附近街道有点不对劲。

「刚才好像看见有人……」

「是不是别处的禁军过来帮忙?别吓人啦,敌人明明还在外头。」

潜入首都内的「裂髑军」战士,已经有接近二千人,成功进入明崇门后数条街外。从武昌坊到这儿,途中只遇过一些零星的发现者,全都被无声无息地消灭掉了,其中有守军,也有平民。

那几名民兵商量了一阵子,觉得还是去探看一下比较好,就沿着镇德大道向前走去。

突然他们听见,前面有马蹄急踏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只有一骑。

民兵们好奇地向前看。

一个身材雄伟的黑甲将军,策骑着同样通体黑色的西域骏马,单独沿着这条世上最大的街道急驰而来。

将军单手提缰,另一手高举一柄巨大得吓人的长剑。剑锋反射着月光,泛出令人胆颤的寒芒。

数名民兵被这诡异的情景所慑,呆呆站立在原地。那黑甲将军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完全不像是人类,像是一股能量。

死亡的能量,如瘟疫。

铁剑乘着马儿的冲势水平挥出,两颗带着血尾巴的头颅旋飞而出。

黑甲将军接近明崇门时,所过之处的道路两侧立时冒出人群,同样身穿黑色的盔甲。在剩下的几名民兵眼中,这些敌人有如平空出现的鬼魅。

他们迅速被黑甲战士的浪潮吞噬。

策马的镰首当先杀向明崇门后,守备城门和城楼下方的皇军士兵尽皆震惊。

「『无敌虎将』在此!」镰首勒住缰绳,马儿前蹄高高扬起。「东城门已破!」

数以千计的「裂髑军」自他身后奔跑而来。最初他们得知,要让这个连军籍也没有的男人穿着元帅的盔甲领导他们,心里都很是不满;可是第一眼看见全身披挂的镰首后,他们没有话说了。

——他们感觉自己就在跟随着真正的陆英风。

镰首跃下了马鞍,领着众兵向城门冲杀过去。

压倒性的数目,加上这突然从意想不到方向袭击而来的气势,守在明崇门后面那三百余名皇军连考虑投降的机会也没有,更不用说抵抗。

热血与碎肉泼洒在明崇门内侧那古老的木材上,门前土地漫成一片血海,血水渗流到门外。

黑甲兵已开始着手拆除城门后面的加固工事,另有一队占据了门侧的巨大绞盘,随时准备开门。

城楼上的守军原本还沉醉在呐喊之中,到这时才发现下方门口的变乱。艾岚大惊失色,马上指派最接近楼阶的步刀队下去反攻。

——绝不能让他们开门!

镰首察觉上方守军的反应,当先奔上阶梯迎击。跑在最前那个步刀手预料不到敌将身手竟然如此迅猛,还没来得及举盾,颈项已被铁剑斜向劈裂!

在狭窄的城楼阶级上,镰首的铁剑卷起一道接一道血红的旋风。没有闪躲的空间,也没有任何人或物件能够阻挡那剑锋。

镰首不断挥剑前进,眨眼已经斩杀三十余人,这速度破了他以往的杀人纪录。

有两人为了躲避剑锋而失足跌出了阶级,一个当场肝脑涂地,另一人跌断了腿,马上被一堆「裂髑军」的矛枪刺死了。阶级形成一条小血河汩汩往下流淌,跟随在镰首后面的黑甲兵有的险些滑倒。

同时在城外的「裂髑军」又开始前进。艾岚分神应付下方的敌人,一时没有察知,敌方大军冲近了好一段距离才下达放箭的号令。

「裂髑军」早有准备,停下来齐把盾牌向天高举,挡下了这第一阵的箭雨,只有甚少士兵中箭倒下。大军马上又继续冲锋。

因为艾岚的延误,结果只能射这一轮箭矢,就给「裂髑军」到达了城下。

守军根本没有前后同时抗敌的准备,城楼上的情况异常混乱,艾岚更是缺乏了处理如此乱局的才能。每支部队都不知道要如何分配抵抗前后的敌人,有的甚至因为胡乱反应而互撞在一起。

镰首登上了城楼。他的铁剑已经砍得多处崩缺,上面沾了六、七十人的鲜血。

「降者不杀!」镰首高举铁剑呼喊着,他身后随着登上的黑甲兵也都同样和应呼喊。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然而他们已经冲了进去,手里的兵刃没有停止过一刻。

城楼上的守军士气已接近完全崩溃,无法做出任何有组织的抵抗。城下的「裂髑军」主力陆续把攻城梯子搭上来,可是还没有士兵爬上来。

——因为他们在等待一条更直接的通道。

明崇门后的最后一道加固工事也都拆除了,二十名黑甲兵合力把门上重达百斤的横闩抬起。

绞盘开始转动,铁索一寸接一寸地收进盘轮里。

听见那绞盘和铁索的声音,艾岚感觉自己无法呼吸。

明崇门打开了一线的同时,镰首斩杀了今天第一百人。

城外第一个「裂髑军」先锋兵从明崇门的缝隙踏入首都内。

严格来说,这场战争在这一刻已经宣告结束了。

◇◇◇◇

在东郭显仪门的城楼上,蒙真看见首都中央多处燃起了熊熊烈火。

火光映照在他失却了神采的蓝色眼瞳里。

其他守城的将士也都看见了,惊慌地议论着。

「是哪一边给攻破了?」

「这么快?先前艾岚才派人来请援……」

「就算明崇门破了,也不可能这么快深入到那儿……」

蒙真一直不言不语。他眺望了火光一会儿,便率先往城楼的阶级走过去,茅公雷和「民旅」的「丰义隆」与「三十铺」部下也无言紧随。

「你去哪儿?」镇守显仪门的秦琳将军从后面呼喝。

蒙真彷如未闻,开始拾级下楼。

「阵前怯逃,你知不知道是死罪?」秦琳把腰间佩剑拔出了一半。

茅公雷停了下来,回身狠盯着秦琳。那将军反倒被这黑道流氓的气势慑住了。

「笨蛋,看不见吗?」茅公雷指向首都腹地的火光。「这场仗不用再打了。」

「军令如山,你……」秦琳气得说不下去。

茅公雷把手上的黑棒略提起少许。

「你是要死在这儿,还是待会儿死在入城的乱军手中,随你选择。」

秦琳的胸膛向后缩了。

茅公雷没再理会他,回头又紧随在蒙真的身后。

茅公雷从旁瞥见了蒙真那冰冷的脸容。

蒙真虽然没有说一句话,可是看见首都里的火焰,而佟八云等人至今都未回报,茅公雷已经知道义兄心里在想什么。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继续迈着沉重的步伐,伴随蒙真走下这座已经士气崩溃的城楼。

到达下面的显仪门前,茅公雷终于忍耐不住。

「大哥。」

蒙真这时才停下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