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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峥唇边泛起一个浅淡的笑来,点头道:“好。”

当何笑走出营帐后,神情凝重地望着一脸邋遢的路放,问:“她还能活下来吗?”

路放却是不愿去想这个问题的,沉着脸问:“你派出去的人有消息了吗?”

何笑摇了摇头:“没有。”

路放闻言,脸色极其难看地道:“那就先在大炎寻访其他名医吧。”

何笑从袖中拿出一物,看过去时,却是一个锦盒,打开锦盒,里面竟然是一粒丸药,他道:“帮我替她把这个收着吧。”

路放接过来,见那丸药为朱红色,光泽鲜亮,闻之有一股淡淡香气,因问:“这是什么?”

何笑摇了摇扇子,道:“你就别管了,总之我绝不会害他就是了。”

路放拿着那锦盒,沉默了下,问道:“这是凤凰城的至宝太一神精丸吧?”

像凤凰城各路人才辈出的地方,总是有些不传之秘,比如一些为当世之人所不知的灵丹妙药。而这个太一神精丸,就是一例。其实就路放听说的,这个丸药即使在凤凰城,也是极为罕见珍稀的,只因为炼制这个丸药所需要的药引极为难寻。若是不凑巧了,便是穷其一生都难找。

何笑艰难地笑了下,道:“你不必问,但是我也只有这一颗了,最好是情境实在危急的时候再给她吃吧。”

说着,他便要告辞而去,可是路放却道:“慢着。”

何笑停下了脚步,收起了折扇。

路放望着他清瘦的背影,问道:“为什么你会这样对秦峥?”

其实在路放的心中,他曾把何笑放在了诸如情敌这样的位置上,可是等后来他离开秦峥,回忆昔日一切,又觉得仿佛不像。何笑对于秦峥,总是带了几分戏耍的心态。

可是无论如何,何笑竟然肯把这个举世罕见的丸药拿出来给秦峥,这都让他有些意外。

何笑没有回头,背影却是一僵,良久后,他低低叹了口气,道:“我和她的先辈,有些交情。她的父母既然都不在了,我自然会替他们护她。”

这个答案,其实应该是料到的,只是没想到那个先辈竟然在何笑心中有这样的位置罢了。

路放又问道:“她的母亲……真的还活着吗?”

何笑听了,却是一个苦笑:“我哪里知道呢。其实自从她的母亲不见了后,我便一直在设法寻访,至今已经寻访了十八年了,却没有半点音讯。”

路放明了:“怪不得当日秦峥出现在十里铺,你便赶去了。”

何笑道:“我去了,又不止是为她,也一半是为你。”

路放却是还有问题,又问:“引她前往大炎的人,竟然是王老伯?为何他会作这些?”

何笑转过身,望着盘根问底的路放,再次叹了口气,道:“王老伯其实是当日凤凰城留在十里铺的眼线,至今也十七八年了。至于为什么当初会留这个眼线,就不便相告了。这次那位王老伯会设计害秦峥,却是我族中长老们的主意。你也放心,这件事我回头自然会给秦峥一个交代的。”

路放听此话,想起这一切的祸源都是因王老伯害的秦峥远走大炎而起,眸中闪过一丝寒厉,当下道:“你既如此说了,那我便不会再问了。”

待何笑走后,路放是如珍宝一般收着那粒丸药,如同这便是秦峥的性命一般。他幼时曾听家中祖母提起这个丸药的厉害,知道那真得是能起死回生。有了这个,秦峥便如同多了一条命。

所幸的是,接下来秦峥并没有出现什么危急情境,只是每日昏沉欲睡,身上红疹有增无减罢了。

而这个时候,前往边境迎战南蛮军的路一龙却是接连传来好消息,先是说霸不悔和苏盼各自带着人马前来支援,前后夹击南蛮军,这就为路家军增添了许多的信心。接着,又说打了一两次胜仗,歼灭了南蛮军几千人。最后,又传来消息,说是从始至终没见过高璋的影子,鬼知道这个人是死是活,也许根本就是死了,一切都是多湖高登在那里虚张声势罢了。

路放把这些信读了后,交予此时处理军中事务的路一虎,而关于高璋的消息,却是决口不在秦峥面前提起。

这一日,路放又收到诸葛铭的一个来函,却是一个大好的喜讯,道是南蛮军忽然退军了。

何笑消息灵通,很快也得知了这个消息,骑了快马来找路放,上来就劈头问道:“你如何看待此事?他们为何突然退军?”

路放捏着那来函,只说了四个字:“静观其变。”

以不变应万变,这是路放给诸葛铭路一龙的回信。

又过了几日,关于撤军一事更为详细的消息传来,却是高璋确实活着,有探子回报亲眼见他带领人马,骑着马,匆忙往南方行去了。而高登也带了小部人马,向南奔去。看那情势,竟然是要回到南蛮剩下的十几万南蛮军,则有多湖带领着赶往敦阳驻守。

路放得到这个消息,皱眉问何笑道:“你派往南蛮的人,有什么消息了吗?”

何笑摇头,疑惑地问路放:“该不会是南蛮王庭有什么变动吧?”

路放点头:“其实我父亲在时,一直对南蛮王庭有所关注。南蛮王从两年前身体就不见好,如今怕是不行了,这高璋高登才匆忙赶回。”

何笑点头表示赞同,能有什么事能让这两位南蛮王子一起放下十几万大军,匆忙跑回南蛮呢,那只有一个东西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了——那便是南蛮王的位置。

何笑一时之间,难得地想笑了:“如此一来,你只需要打败多湖,夺回敦阳,收复失地,重振大炎,一切就指日可待了。”

路放提醒道:“等到南蛮诸王夺储告一段落,高璋自然会卷土重来。”

何笑摇了摇扇子:“未必高璋便能夺得王位吧。”

路放却是肯定地道:“必然是高璋了。”

何笑皱眉:“便是高璋卷土重来,到时候打败了多湖,大炎也能得片刻歇息之际。你再带兵迎头和高璋决一死战,胜算也是极大。”

路放点头:“话是如此,但未来变数太多。如今我们最要紧的是治好当前的瘟疫。”

提起这个,何笑脸色复又沉重下来。

第73章

高璋和高登仓促离开南蛮的消息传入路放和何笑耳中,两个人自然是松了一口气。而大炎其他将领也纷纷开怀,于是蠢蠢欲动,纠集兵力,进攻敦阳,表示要光复失地。这其中闹腾得最欢实的自然是昔日的皇帝,如今偏安一隅的刘安。

在孟南庭的撺掇下,刘安下令各路将领,集中兵力攻打敦阳,务必将南蛮赶出大炎。

于是天下各路兵马云集敦阳,好一场殊死之战。

这其中,未曾参与敦阳之战的,唯有路放的路家军和安定将军属下人马,只因这两匹人马远在凤凰城,一时之间鞭长莫及。

诸葛铭和路一龙各自带着人马回到驻地,心中却都是有些焦急。敦阳之战,明着看是各路将领围攻多湖,其实这演绎到最后怕就是各路将领逐鹿天下了。

若是路放错过这一次,大炎从此定主,以后要翻身怕是就难了。

可是路放却依然无动于衷,只是每日仔细伺候秦峥。只看得路一龙恨不得拿刀将那个秦峥捅了,大家死个干净拉倒。而这次一同回来的苏盼,先是听说有个什么秦峥得了瘟疫,而放哥哥竟然亲自去伺候,再听说这是个丑男人,又有人说个丑女人?

各路说法不一,苏盼却从中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于是便要去查探一番。

可是她这么一个女子,怎么可以就这么去那种隔离营帐呢?万一被传染了怎么办?特别是听说啊,那个秦峥如今是唯一活着的最初传染源,那个传染性肯定是最厉害的!

霸不悔牢牢拉住苏盼,不让她去。

其实霸不悔开始的时候,对于苏盼这种将门小姐,是敬而远之的,可是经过这一段在落甲山的相处,他发现苏盼虽然有几分娇气,可是生性洒脱,为人又极和善。后来苏盼亲自下厨,为大家设法烹制各种菜肴,更是让他刮目相看。从那时候起,他就觉得这个女子非同一般。

这一次两个人各自带兵一路打过来,又见这女子英武异常,端的是巾帼不让须眉,倒有几分当日自己妹妹的风采,便越发喜欢了。

此时霸不悔好劝歹劝,总算把苏盼拉住,让她不许去见秦峥。可是就在这时候,路锦那位大小姐却是在图招财的搀扶下来了。

霸不悔和路锦倒是有过一面之缘,当下两个人见到对方都颇有些意外,于是先见了礼。待路锦看到一旁的苏盼,却是惊喜万分,上前死死抱住不放。

苏盼见到路锦,也是激动不已。

这两个人往日性情相投,关系最为要好了。

于是两个女人,在那里叽叽喳喳,诉尽了别后种种。

图招财从旁看得摇头叹息,自从路放出现后,她的老熟人是一个个接踵而至,再这么下去,这个夫人还是不是自己的都要另说了。

霸不悔见此,却很是高兴,搓搓手笑了下,总算苏盼不再想去看秦峥了,若是真去,那才叫麻烦呢。

谁知道这两个女人,先从别后种种讲起,接着就讲到了夏明月。

苏盼已经听说夏明月的事了,她先是对夏明月表示了从头发到脚底板的鄙视,路锦对她的鄙视表示了万分的赞同。然后呢,路锦就说起秦峥,她咬牙切齿地对秦峥需要路放来伺候有可能传染给路放瘟疫的事情表示了不满,苏盼便对她的不满表示了万分的理解。

最后,两个人同仇敌忾地骂起了秦峥。

骂完了后,路锦拉着苏盼的手,道:“走,我们去看看去。”

霸不悔心一沉:“不行啊!”怎地说了半响,竟然还是要去看呢?

图招财忙上前拦住:“夫人啊,你忘了咱们那几日不能回城,只能在房舍中暂时安息所吃的苦头了吗?难道你还希望再受那样的罪吗?”

路锦只稍微一犹豫,便拉住苏盼的手,豪情万丈地道:“吃苦就吃苦,反正我是要去看阿放的!”

苏盼从旁支援:“我也是要去的,我都好久没见过放哥哥了。”

图招财心中苦啊,他示意霸不悔,拦住啊。

霸不悔望着图招财,这个人挺精明的样子,他该拦住的吧?

就在这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时候,那两个女人手拉着手,一溜烟的不见了。

路锦带着苏盼,两个人找了一辆马车,命一位将士替他们赶车,片刻功夫便来到了隔离营中。

此时隔离营中已经住了将近二百来人,再加上前来伺候的杂役仆妇等,约有三百人,也算是小有规模了。

她们二人刚一来到,便被一个杂役拦下,路锦何许人也,娇斥一声道:“你们竟然敢拦我!”

苏盼长剑立马亮出来,冷道:“滚开。”

那杂役见情势不妙,知道这两个都是自己惹不起的,忙跑开,去找孙自英了。

孙自英忙得焦头烂额,忽而听到这个,只好抽出时间来看,却见一位认识的,那是路大将军千娇百媚的姐姐,而且是凤凰城第七管家的放在心尖尖上的夫人,惹不起的。再看旁边那位,一望便知道是大家小姐,且是练过武艺的。他也聪明,一猜就知道这是此次带兵前来助阵的苏家大小姐,得,这更是一个惹不起的。

当下他上前笑问:“不知道两位到此,是要找路大将军吗?”

路锦一挥手,道:“不必,我们只在营帐外看看他就可以了。”

苏盼还待要说,她可不止想看看,她还想说话,还想叙叙别后情呢。谁知道路锦拉了拉她的手暗示,于是她就不说话了。

孙自英见她们只是想在外面看看,倒也不疑有他,只是命人取来了口罩等防护物,务必做好防护,当下便命仆妇带着他们去了,而自己道声失陪,则去忙其他的了。

路锦和苏盼两个人来到秦峥的营帐前,却见这个营帐和其他营帐隔远远地隔离开来。

路锦指着这个道:“他身上带了瘴毒的,所以和其他的分开。”

苏盼听着她的解释,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两个人带着口罩,只露着双眼,忽闪忽闪地掀开一点帘子往内里看,却见里面路放正揽着秦峥,拿着一本不知道什么书,正一起细看,时不时的路放会为秦峥解释一番。而路放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把蒲扇,时不时看秦峥热了,为她扇着。那个体贴周到的模样,比昔日最贴心的侍女还要周到几分呢!

苏盼见了这个情景,顿时心被针扎了一般,痛得说不出话来,眼中的泪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路锦见了,握了握她的手,权作安慰。

苏盼努力地睁着眼睛,想看清楚秦峥的容貌,可是隔着模糊的泪眼,只见对方形容憔悴,脸色苍白,实在看不出任何一丝妖艳祸害的样子。

看了一会儿后,路锦拉着苏盼离开了,两个人到了开阔处说话。

路锦其实就是想看看自己弟弟是不是得了瘟疫,如今见果然没得,放下心来了。心情好了,便开始同情苏盼。

苏盼流着泪,拉着路锦的手,小声道:“锦姐姐,我不服。若是放哥哥真得尚了云若公主,苏盼不会说什么。若是他被个天仙一般的人儿看迷了眼,苏盼也不会说什么。可是如今这个秦峥,不说身上有什么瘴毒,便是那模样,实在是入不了人眼。怎么放哥哥就看上了她呢?”

这件事啊,其实路锦在得知秦峥好像是个女子后,也是前思后想过了。

她皱了皱眉头,道:“我看阿放确实是对她一片真心。如果她就此好了,倒也罢了。如果从此就没好,我真怕阿放便一蹶不振了。”

路锦是记得当日路放的模样的,那竟是为了那个秦峥,连父母兄弟家人都不要了的样子呢。

路锦心里疼,伤心是有的,不过伤心过后,她却是想,这个秦峥真死了,路放怎么办?

作为一个姐姐,她多少有着婆婆心态,不希望自己弟弟对一个女人那么好,心中难免泛酸。

可是作为一个姐姐,她同时又忍不住替弟弟设身处地地着想。如果真为了一个秦峥,便从此自暴自弃,那她是绝对不会不管的。

苏盼听了路锦的话,越发心痛:“我是万万不能看那个秦峥如此糟蹋放哥哥的!”

路锦拍了拍苏盼的肩头:“以后对阿放好些,他念着昔日兄妹情分,总是会顾念你的。”

路锦的意思,苏盼却是听明白了,当下连连点头:“我都明白。”

路锦心中有着小小的歉疚,出于这歉疚,她又补充道:“如今阿放一门心思在这里照顾秦峥,你先别过来,这个一不小心传染了可是大事。你先忍耐一番,等到秦峥或者死了,或者好了,你再做打算。”

苏盼听了,越发感动,拉着路锦的手点头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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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时候路放和秦峥一起看的书,却并不是别个,正是昔日秦峥亲手根据昔日记忆写下的高璋行军布阵笔记。

这个对路放而言,确实极为有用。事实上从前几年,路家人一直对高璋极为重视,也曾在暗中将他所打的每次仗都记录下来,希望能从中揣摩出这个南蛮第一猛将的用兵之道,以期待日后加以利用。可是无论是行军习惯,还是布阵手法,都是派探子暗中观察,到底是只见其形不见其里。

如今有了高璋亲笔写下的笔记,路放一看之下,对昔日疑惑之处便有了感悟。感悟之后,却是对这个今生注定的死敌有了几分钦佩。若是他们不是生在不同的国土,若是他们不是都喜欢上同一个女人,或许,他们真得可以成为朋友。路放忆起昔日自己刚刚出道,便凭意气之勇,打败高璋的事情。这也许是高璋至今为止唯一的败绩吧。路放认真回忆当日每一个细节,心中竟自叹息,那一场仗,实在是自己得上天庇佑。

若是当日重来一次,不见得有那般好运。

不过如今时光流逝,今日的路放人世沉浮,心性却是不同以往。此时若是再战,高璋也讨不去什么便宜了。

秦峥见路放掩卷沉思,知道他想事情,也不打扰,兀自躺平了,闭眸歇息。

一时阿穗掀开帘子进来了,端来了一碗冰糖百合粥,说是大将军亲自备的料下的锅,由她照看着,如今熬好了,要给秦峥喝。阿穗要服侍秦峥喝的,可是路放却放下那行军布阵书,要亲自来。阿穗无奈,只好从旁看着。

她立在一旁,只见那个冷峻刚毅的男子,坐在床边,体贴地扶着秦峥起来,将那冰糖百合粥端起来,用小瓷勺舀了一勺子,又仔细地吹着热气,待到不烫了,这才喂给秦峥。

秦峥觉得自己有力气了一些,这几天也没再高热,便要伸手自己吃,不让路放喂。可是路放却不给她碗勺,无奈,秦峥只能从了。

阿穗看着眼前这番情景,不觉眼前开始湿润了。

这秦峥以前看着是个男儿,谁知道竟然是个女儿身,这也就罢了,更不曾想,她都沦落到这步田地了,竟然能得路放如此对待。

身为女人,这便是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了吧。

而她自己,则是只能从旁默默地看着了。

阿穗低下头,不着痕迹地擦了擦泪,轻手轻脚地出了营帐,不再打扰他们二人。

两个人喝完了粥,路放便将那行军布阵书放在一旁,为秦峥漱了口后。一时秦峥见那书,又问起高璋来,路放便提起高璋匆忙离开大炎,怕是要回去争夺储君之位。

秦峥默了半响,倒是没说话。

路放见此情景,却是心塞,他并不想看她为了那男人烦忧,不过高璋留下的阴影,却是一时半刻抹不去的。

又想起,她半夜有时候会做梦,梦里呓语,却都是痛苦之声。他几乎不敢去想,她到底在天牢里受了多少磋磨,又是凭着怎么样的意志活了下来的。

秦峥却忽然抬起头,对着路放笑了下,道:“我有时候,会想起高璋。”

路放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他以为高璋是秦峥心中的一个结,永远解不开的结,不能轻易碰触,所以他不提。

可是如今她竟然主动提起么。

路放屏住了喘息,放在腿边的手,情不自禁地握紧了。

秦峥也不曾要路放的回答,靠在身后的引枕上,叹了口气,道:“他这个人,其实坏极了,手上沾染了多少大炎人的血,不说其他,就是我父亲,便死在他手中。我自然是极恨他的,若说他如今在我面前,我依然是不皱一下眉头,要杀他。”

路放握紧的手,稍稍放松了一下。

其实他也是明白的,秦峥实在是一个爱恨分明的女子,她既知道那个人是仇人,便不会被小恩小惠迷了心志。只是知道虽然知道,到底是意难平。

他跟随了那么久的女子,在她身边默不作声的守护,结果转眼之间,便到了别人身边。

换上女衫,风华毕现,却是呈与他人。

他并不是那注重女子贞洁的迂腐之人,只是心里存了一份忐忑,怕她真得就忘不了他。

秦峥说完刚才的话,略停歇了,却是苦笑一声:“只是有时候想起这个人,却觉得他也很是可怜。自小没了父母,一个人吃着百家饭长大,弄成他狼野性子,七岁便杀人,后来跟着进了宫,怕也是受了不少苦楚。”

路放听着这番话,却是每个字仿佛敲在他骨头上般。

秦峥又道:“我有时候想,若是他生在一个普通市井之家,会是怎么样的性子,一切是不是会不同,但也只是想想罢了。”

路放垂眸,小心地道:“还有其他吗?”

秦峥微诧异,望定路放:“还应有什么?”

路放默了下,摇头说:“没什么了。”

秦峥不免觉得今日的路放有点奇怪,不过并未在意,只是又道:“有时候觉得,他虽然种种不是,对我却是还好。”即使有各种毒打,即使后来的瘴毒,她都能理解。

高璋那个人,爱一个人便是爱入骨髓,恨一个人则是恨不得彻底将其毁灭。他对她有多少狠毒,便对她有几分情意和失望。

她轻轻叹了口气:“我将他伤得那般,他给我投了瘴毒,从此后我与他也是两不相欠了。”

路放终于松了口气,抬手握住她的,道:“若是你觉得欠了他,我便替你还,绝对不让你心中对他有半分歉疚;若是你不觉得欠了他,那我便要让他为你身上的每一点伤疤付出代价。”他说到最后两句话时,深黯的眼底依然是平静的,可是那平静里,却莫名地让人感到寒栗。仿佛他说这么一句,将来便是必定会去做的,是不容人质疑的。

这是秦峥从未看到过的,一时她不免有些怔住。

不免想起昔日他躺在那里要死,自己几个巴掌扇过去的情景。当时哪里曾想到,那个没有半分求生意志的少年,如今竟然长成了这般模样,英姿挺拔,冷峻无畏,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将风范,隐隐然有王者之姿。

她想起这里,不由笑了,便随意问路放道:“我若欠了他,你便不为我报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