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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放咬牙,冷硬拒绝:“不行!”

秦峥颇有些不满了,挑眉道:“难道你不是曾说过,你的就是我的?”

路放忽觉得热气上涌,心中又恼又羞,道:“别的都行,只这个,我的还是我的。”

秦峥面上有些失望,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既不肯,难道她还能强他?她斜眼瞅了下他的胸膛,便背过身去,径自躺倒在那里,闭上眸,准备睡去。

可是路放却是被她几句话弄得不上不小,睁着暗沉的双眸,望着那黑乎乎的屋顶,心中身上,都是一片燥热。

他又不是真得舍不得让她摸,只不过是知道,她这个人万事不曾放在心上,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这其中,哪里有半分男女情意。他恼她身为女子从不知收敛,怕是能对自己说这种话,未必不会对别人也这么说。

秦峥不知道路放心中的想法,竟然真得喘息平稳下来,是要睡去了的样子。

路放实在难以入眠,便干脆坐起来,就着微弱的月光,看她。

她里面只穿了薄薄的冰蚕丝的宽袍,那是特意为她做的,一来是为了清凉,二来是为了抹药方便,外面则是裹了一层他的袍子。

他的袍子……就是那件下过雨,淋过后又被他烘干的那件,之前也是贴身穿的。

她浑然不觉身在何方的样子,修长的双腿舒展开来,睡得好不惬意。

她脸上依然削瘦,却不像前些日子一般不成人样,到底是看着恢复了些。

她闭着眉眼,坦然舒适的样子。

路放抿了抿唇,忽然有那么一种冲动,想把她摇醒。

她不过是几句话罢了,就撩得他在这里彻夜难眠,偏偏她自己却睡得如此香甜。

路放黑眸定定地望了她许久,最后终于是苦笑了下,自己躺下去了。

他这一辈子,怎么就栽在她手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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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昔日,何笑曾对秦峥提起,有一个身影与她相似之人擦肩而过。其实不过是春秋笔法,略作更改罢了。以何笑的心思,如果真得遇到那个人,哪里会放过,必然会派快马追赶寻访。

事实却是,何笑手下的一名老管家,在十里铺附近遇到了一个眼熟之人,回到凤凰城,和何笑如此这般提起,何笑心中疑惑,虽知段青昔日除了秦峥,并无其他女儿,不过到底是不解,因此才拿这话来试探秦峥。

确定秦峥实在并无姐妹后,心中越发疑惑,不过也只能暂时想着这事或许真个是巧合。

可是这个事情,却实在不是一个巧合。

那个老管家,遇到的人便是段青,昔日在军中和秦峥共患难的二十九号,也是后来在多湖手下将秦峥救了的二十九号。

段青那日与秦峥各自夺了一匹快马逃命,两个人先后逃出那农户,仓皇之间逃的却不是一个方向,于是就此分开。秦峥在单言的带领下,前往十里铺。

段青却也是赶往十里铺,只不过一来她身上分文没有,二来她并没有一个单言一路跟随保护,于是这段路行下来,真是万分艰辛。

也幸好她虽然往日好吃懒做,但其实是一个心性坚定的女子,终于有那么一日,让她终于赶到了十里铺附近。

一路上,她并没有见到几个人影,可是如今,身边却有陆续从凤凰城之东望垠之地归来的人们。

她好不容易看到个人,挑了一个面善的老人,便拉住问:“请问你知道十里铺吗?”

老人点头:“那是自然知道的。”

段青心喜,忙又问:“那你知道十里铺有个一人饭庄吗?”

老人又点头:“知道啊,我还曾去那里买过路菜呢!”

段青简直是觉得自己交了八辈子的好运,忙又问:“老人家,麻烦给我说说,这个一人饭庄的老板是个怎么样的人?是不是一个中年人,带着一个小女娃啊?小女孩才几个月大?”

老人摇头:“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分明就不对。一人饭庄的老板是个少年郎,看上去十七八岁吧,年纪轻轻,就做到一手好菜,真个厉害呢!”

段青失望地“啊”了一声,不过尚且抱着一丝希望问道:“那他是不是还有个女儿啊?”

老人又摇头:“没有,没有,人家秦峥还没成亲呢,哪里来的女儿!”

段青喃喃地道:“秦峥?”

也姓秦呢,而且名字似曾相识?只是她想遍了秦一人的侄辈,却丝毫不记得有一个叫秦峥的。或许是谁改了名字?又或者根本是冒充的!

老人连连点头:“是啊,是个叫秦峥的,那少年郎,做出的路菜,真个好吃啊,只可惜后来关了店了。”

段青皱眉:“关店了?那他人呢?”

老人想了想,道:“听说是去大炎了,具体去了哪里,却不知道。”他说完这个,打量着段青,道:“你问这个做什么?该不会是要买路菜吧那我告诉你,如今十里铺都是空的,我们这一路走过来,可是见识了的,那里的人还都没回来呢。”

段青失望地站在那里,半响,终于自语道:“那我还是得回去大炎找秦峥了。”

秦峥?

段青脑中灵光乍现,忽然想起来了!似乎在大炎时,曾听说敦阳城里抓住了一个奸细,被吊在菜市口示街的,听闻还是个厨子,那便是秦峥了?

段青当机立断,马上调转方向,前去敦阳城!

无奈,她这一路回去,还没走到大炎边境,就非常不巧地,迎头碰上了攻向凤凰城的南蛮军。

她再次被当做杂役抓了进去。

只不过,这一次,显然她没有上次的好运,不会见到一个很会做菜的人,也不会碰到一个待她极好的火头夫。

而且,更不幸运的是,没过了两日,她就被识破了女儿身份。

难道是上次南蛮军杂役中接连出现两个女儿身的杂役,于是他们就提高了警惕?

她几乎要哭了,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却被送到了一个营帐内,却原来是要她伺候人?

段青心中抱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志心态,闷头走入了营帐,可是刚走出,便闻到浓浓的药味,还有病人咳嗽的声音。

望着床上那张削瘦阴沉的脸,她似曾相识,额,原来是大将军高璋啊!竟然还活着呢,真个命大。

高璋随意抬眼看向来人,却也是微微一愣。竟然是那个昔日和她极为要好的女人吗,他当日还曾疑心她们是姐妹来着。

想到那个女人,他眸中迸发出深不见底的痛,当下阴冷地望了段青一眼,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段青心中冷哼,道还不是你把我抓来的,不过面上却是笑了下:“凑巧罢了,正好我对服侍病人有一套,以后就有我来伺候大将军吧!”

高璋却是冷怒地瞪了她一眼,段青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战,便闭嘴不言了。

高璋阴森森开口:“不要废话,不要耍什么心机,在我身边好好侍候。”

段青忙道:“是!”

高璋疲倦地迷上了眸子,道:“帮我把虎皮毯拿起来盖上。”

段青小心地走过去,拾起掉落在地上的虎皮毯,却见虎皮毯却是个半旧的,某处还有一块痕迹,看起来是脏了后清洗却没有洗干净的。

她不免在心中唠叨,偌大一个将军,还用一个半旧的,真个吝啬。

高璋却仿佛窥破她的心思一般,冷扫了她一眼,将那虎皮毯为自己盖上。那双冷眼定定盯着那虎皮毯半响,眸中变化万千,一会儿痛恨交加,一会儿遗恨无比,片刻之后复又温柔怜惜,又片刻,忽然咬牙切齿。

段青小心地挪到一旁,乖乖地站着。

高璋过了许久,终于不看那虎皮毯了,却又吩咐段青:“去把那边案上的书给我拿过来。”

段青忙走过去,拿起那本书,却见是一本行军布阵的书,拿起来后,走到高璋面前,双手递给高璋。

高璋接过那本书,望了一番,才慢慢掀开,可是看那样子,却并不是在看书,反而不知道想些什么。

段青暗暗耸了耸肩,这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怪人。

只是自己落在他手里,实在是苦,不知道何时才能离开?

段青忽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却忽然领悟开来,她本来就要去敦阳查访当日那个秦峥的事。如今遇到高璋,若是能从他嘴里套出一二,岂不是妙哉?

段青有了这个主意后,心中暗喜,便想着要好生伺候高璋,以便从他嘴里套取消息。

自那日后,段青不多话,不碍事,每日醒来便来高璋这里报道,凡事多思多看,勤快细致周到体贴。果然,没几个时日,高璋便有离不开自己的趋势了,平日言谈间,也不再动辄冷怒阴沉了。

段青很满意,再接再厉吧。

只是紧接下来,多湖和高登都吃了败仗,高璋心情陡然不好起来,自己挣扎着起身,将案几上的物事一扫而光。

段青缩缩脖子,这个时候,希望高璋彻底忘记她这个人吧!

谁知道高璋眼角余光扫到段青,瞪了她一下,忽然冷声命令道:“给本将军去熬一碗汤来!”

熬汤?

段青小心赔笑:“将军,我不会熬汤啊!”

高璋怒不可支,冷道:“不会熬,那就学!”

段青瘪瘪嘴巴,只好连声道:“好,好,我这就去学。”

于是她去熬汤了,熬汤的时候,身边跟着三五个壮汉,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待她好不容易将汤熬好了,盛汤的时候,却是不小心又将手烫伤了。

段青几乎想哭了,怎地如此的不幸运呢,或许自己真个就是毛手毛脚。

段青想起往日夫君对自己的诸般体贴,她何时需要亲自下厨过啊!

在一旁壮汉的瞪视下,段青顾不得手上刚起的泡,用笼布捏了汤煲放在食盒中,提着给高璋送去。这一路上自然又是三五个壮汉跟随监视。

待段青提了食盒,在营帐内低声唤道:“大将军,鸡汤来了。”

高璋低哑命道:“进来。”

段青进去后,将食盒放置在案几上,就要为高璋盛汤,谁知道这么一回头间,却见高璋正抱着一个砂锅,在那里低着头望呢。

那砂锅?

第78章

生得黑乎乎的模样,无任何花纹修饰,只是最为朴实简单的样式,端的个结实耐磨……

记得分明,这是昔日她生下阿诺后,他找了人特意打造的,说是要庆祝阿诺生下。她那时并不知道为何打造一个砂锅,心中也没在意,可是那砂锅的样子,却是牢牢记得的……

段青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腿便一软,待反应过来,猛地个扑了上去,劈手就将那砂锅硬生生地夺在了手中。

高璋是万万没想到这个,他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两手,再看看紧抱着砂锅一脸狐疑的段青,铁青着脸,几乎是怒都忘记了,咬牙硬声问:“你——在做什么!”

段青这次却是丝毫不再畏惧他了,搂着那砂锅在怀,瞪目逼问道:“这砂锅你是从哪里来的?怎地在你手中?”

一时之间,营帐外的守卫听到动静,忙问:“将军?”

高璋冷道:“没你们什么事!退下吧!”

那守卫知道最近这些日子大将军脾气都不太好,动辄暴怒,当下只以为那个段青一时哪里做的不好惹怒了将军,于是并不奇怪,便退下了。

高璋抬眸,望向段青,却见她双眸冷厉,长眉微挑,这么一打眼看过去,倒是和秦峥像了七分。

他脸色稍缓,道:“这是秦峥的,你不是和她极熟吗,怎么又来问我。还是你根本不知道?”高璋审视段青一番,想着看来段青和秦峥关系也不过是一般罢了?

段青听的秦峥这个名字,越发狐疑,怎么不过是短短时日,这个人又是占了一人的饭庄,又是拿了他的砂锅?到底一人出了什么事。

她皱眉沉思一番,却是心乱如麻,理不出个头绪,于是便随口问道:“这个秦峥,又是谁。”

高璋越发狐疑,道:“难道你不知道,秦峥便是阿诺。”

段青乍一听“阿诺”两个字,脸色骤然变了,只因这是她离开之时为她那个刚出生不满一月的女儿起的名字。

怎地,这个秦峥竟然叫了这个名字?

段青惨白着脸,盯着高璋,僵硬地问:“阿诺,阿诺又是谁……”

高璋至此终于明白,原来秦峥和段青其实并不认识?可是为何她如今又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不过左右这个女人翻不出他的五指山的,于是他反倒老神在在地道:“阿诺,你不是和她很熟吗,就是她和本将军求情,放你出去的啊。”

二十七号?

她也叫阿诺,她就是那个秦峥?

是了,她擅煲汤,是个好厨子,若说她是那个传闻厨艺高超的秦峥,却也是能对得上的。

可是,这一切哪里不对呢……

骤然间,段青仿佛被雷击一般呆愣在那里,她就如同站在万丈深渊的边上,面前是一团的混沌。

往日一幕又一幕渐渐在脑中浮现……

破败的青衣巷里饱经风霜的瓦楞……不过数日功夫,转眼间便天下大乱的局面……秦峥是一人饭庄的东家,秦峥就是阿诺,砂锅就是阿诺的……秦峥说,她父亲死了的,她要报仇的……

段青越想越觉得可怕,浑身发冷,两眼发直,犹如中邪一般,她迷茫地摇着头,喃喃地道:“这……这是……”

其实不是没有蛛丝马迹的,难道你偷吃着秦峥的煲汤时,不曾觉得那个味道似曾相识吗?难道你望着秦峥时,不曾觉得那个女子分明面善吗?难道你望着这分明和记忆中不同的世间,不曾有过怀疑吗?

难道

——你就没有想过自以为是反被造物主玩弄于鼓掌之间吗!

只是不愿意去信,不曾去想罢了……

如今一切,血淋淋地呈现在眼前,段青如同被活生生的抛入了冰冷刺骨的寒水中,她再也无法忍受,忽然大声凄厉地尖叫:“啊————————”

怀中的砂锅,砰然落地,发出巨响。这砂锅不知是何物所制,竟然不曾碎开。

高璋冷目望着段青,皱眉,只觉得这个女人,简直如同疯子一般。他刚才怎么会觉得这个女人和秦峥有几分相似呢?

门外,守卫暗暗叹息,心道这个女人怕是惨了。

段青一声尖叫之后,犹如崩溃一般,浑身颤抖,两眼直直地盯着高璋。

忽然,她猛地跳起来,一个箭步扑倒高璋面前,两只手抓住高璋的衣领,怒气张扬,冷声逼问:“说,现在年号是什么!”

高璋拧眉,越发觉得这个女人是个疯子。

段青却不容他不回答,她眸中闪着疯狂的悲恸和无边的绝望,她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紧抓着他的衣领,掐住他的脖子,几近崩溃地逼问:“说——现在年号!大炎的年号!”

高璋越发皱眉,冷眼旁观这个女人的疯狂,终于道:“现在是大炎仁泰二十三年。”

……大炎仁泰二十三年……

段青最后一丝的希望没入冰水之中……

她颓然地松开了掐住高璋脖子的手,僵硬而呆滞地望着地上的砂锅,喃喃地道:“是了,她说要报复仇的,他已经死了的……”

她蹲在那里,犹如一个迷路的孩子。

口中喃喃着:“阿诺已经长大了……他也死了……”

她该怎么,去捡回那段消逝的时光,又该如何,去走到那个最初的原点。

一切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命运,原来可以开这样的玩笑!

床上的高璋,若有所思地望着段青,眸中再次泛起狐疑。

或许,这件事情别有隐情,而她和秦峥的关系,还是值得他去探查一番的。

而在这之后,他却得到一个机密消息,父王病重,必须速回。

他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高登,而是撑着伤重后依然虚弱的身体,带着身边几百名亲信,轻车上路。临走之前,他只略一犹豫,便把那个失魂落魄喃喃自语仿佛傻了一般的段青带上了。

谁知道高登竟然也有自己的门路,竟然也得了消息,紧随他之后,也带着亲信上路,策马加鞭赶往南蛮王庭。

鹿死谁手,端看接下来怎么演绎了。

高璋骑着快马,忍着病痛,却是想起那个女人。

他还会回来的。

下一次,他便没有那么容易放弃。

该还给她的,他已经还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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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秦峥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了路放。透过窗棂看去,却见这人正拿着茅草上了屋子,修整这草屋呢。游喆也起得早,从旁看着,指点道:“这里再放多些,那里少些……”

见秦峥露头,游喆忙打招呼道:“小伙子真勤快,天不亮就起来了,先在外面垒了一个灶,说是大热天的在屋子里烧灶太闷,又弄了草来要加固房子,真个勤快!”更难得的是这么勤快的小伙子竟然是个征战四方的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