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辰听了,脸色转阴,拉长了声音,“是吗?”

康大为则在一旁打圆场,“娘娘,随便唱唱就行,不用拘束。”

宁惜文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见我想拒绝,急得附耳过来道:“姐姐,在家的时候,你不是最喜欢唱那首《踏歌》吗?不如我们就跳那首?”

《踏歌》?

遥远的记忆忽然间涌了过来,的确,我那时最喜欢吟唱那首歌。那个时候,我正值青春年少,只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对未来还有幻想,弄线针绣之余,便喜欢轻声吟唱这首歌。那个时候,我也学过舞,中秋时节,跳起给父母大娘看,弄月踏歌,翩翩而舞,舞出我对未来夫婿的幻想和期望。只可惜,十三岁之后,一切的美梦便破灭了,我已忘记了我还会唱歌,还会踏月而舞。

眼看刚刚还融洽的气氛,因为夏侯辰的脸又黑似锅底而凝重起来,我唯有道:“那臣妾便勉为其难为家妹伴唱罢。”

即便我这么讲,夏侯辰的脸色也未见好转,刚刚的笑脸当真如昙花般一下子便谢了。

反正他对着我的时候,常常便是这样,我早习以为常,心绪倒未受多大的影响。可宁惜文便不同了,刚刚才好的情绪又沮丧起来,甜美的笑脸更添了几分苦意,看得我暗自摇头。自己这位妹妹看来也是一个难成大器的,一时间我便有些意兴阑珊起来。她这副模样,即便把她送到皇上身边,也帮不了我多少,如果不成,便算了罢。

一放下心思,我倒无所谓起来,道:“妹妹,你尽力跳便罢了。姐姐十来年未曾唱歌了,如果弄砸了,皇上也不会怪罪于我们的。”

夏侯辰不怒反笑,“朕未见你多日,你还是这样,丝毫未曾改变,做事之前,先寻好所有的退路。”

我不由自主地反驳一句,“臣妾原本就是这样的人,皇上又不是不知道。”

话已出口,我才一惊。怎么今儿个全没了往日的谨慎,连这样的话都说了出口?难道是因为皇上今儿在兰若轩笑容多了,我便胆大起来?

踏歌而舞失望归

康大为早叫人请了琴娘乐师过来,兰若轩空地颇多,多了十几个乐师,也不见拥挤。我则入内换了身颜色亮丽的印花绢裙出来,换上锦纹翘圆头的绣鞋,发髻未改,独插上烟紫色有垂穗的花钿。出来之时,望了望夏侯辰的脸色,见他并未过多注意,不由暗松一口气。换装之时我就打算,绝不能穿得太过出挑,夺了宁惜文的风采,却也不能太马虎,引来夏侯辰的冷眼相加,冷哼连连。如今的形势,刚刚好。

乐声奏起,初时我略有些跟不上节拍,但那首歌已潜伏在我的脑中多年,到了后面,我越唱越顺:“君似天上云,侬似云中鸟,相随相依,映日御风。君若湖心花,侬似水心花,相亲相恋,与月弄影。人间缘何聚散,人间何有悲欢,但愿与君长相守,莫作昙花一现…”

宁惜文当真舞得很美,敛肩、含颌、掩臂、摆背、松膝、拧腰、倾胯,无一不尽显美态,而那特定的舞姿三道弯,把她少女的身形完全显露,再加上她今日所穿衣裙,在月光衬映之下发出微光,当真美不胜收,我伴唱之时见了,都不由自主地受到她身姿的吸引。

舞到极致,她边舞边向夏侯辰靠拢,向他微挥水袖,明眸含情,把整个舞曲的未道尽不能诉说的情意尽显。第二遍唱词后的间律和第四遍唱词中,她拧腰向左,抛袖投足,笔直地袖锋呈“离弦箭”之势,就在欲左的当口,突发转体右行,待到袖子经上弧线往右坠时,身体又忽而至左,袖子横拉及左侧,欲右之势已不可挡,躯干连同双袖向右抛撒出去。就这样左右往返,若行云流水,似天马行空,而所有的动作又在一句“但愿与君长相守”的唱词中一气呵成,舞袖甩在夏侯辰的手指之间,被他一笑接住。

我紧张地望着他,只盼望他能一把扯过宁惜文,那今晚的一切便大功告成。哪知他站起身来,任由舞袖在手指间滑落,拍手笑道:“舞跳得好,歌也唱得好,不愧为一对艳绝天下的姐妹花。”

宁惜文难掩脸上失望之色,娇躯微颤,朝我望了一眼,眼中盈盈欲滴。我朝她使了使眼色,示意她主动向前。哪知她却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站在场地中央脚不移动,只微弯腰行礼道:“多谢皇上夸奖。”

我也唯有上前称谢。

夏侯辰满意地点了点头,望了望月色。康大为知趣地跑了过来,“皇上,今日就宿在兰若轩了?”

听到这话,我全身忽然间紧绷,面皮已不能保持笑意,只望夏侯辰说出不字。

他一回头,望了望我,却道:“也好。”

康大为忙叫人准备汤浴,又使人服侍皇上更衣。宁惜文黯然告辞,自去客房就寝。

我脸上现出一个灿若桃花的笑来,走上前来,像其他妃嫔一样偎依着他往房子里走。

正在这时,有太监在院子外大声道:“皇上,师娘娘腹中忽痛,娘娘着奴才前来相请。”

师媛媛初孕,未过三个月,胎象时有不稳,可她这个时候腹痛,却来得正是时候。我微松了一口气,皱紧了眉头,情真意切地道:“皇上,这是您的第一个皇子,可别出了什么差错。臣妾这里您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你早巴不得我走,是吗?”

空气中仿有寒流涌过,我语气一滞,勉强道:“怎么会,皇上想留下,臣妾求之不得。”

他冷冷地转过脸来,忽地伸出手捏住了我的下巴,面颊上的肉忽然间挤到了我的唇齿之上,痛得我直喘气。他的面庞凑了过来,眼眸如刀,“宁雨柔,朕最看不惯你这张虚伪到极点的脸。你别当朕盲了,以为朕不知道你今天所图为何!”

踏歌而舞失望归

说完,顺势一推,我踉跄几步退开,顾不得面颊上的疼痛,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一帮内侍监拥着扬长而去。

让我感觉惊奇的是,师媛媛所生为他的第一胎,但从语气神态来看,他仿佛并不是太在乎。听到了师媛媛情况不妙的消息,却还有空和我计较,看来他并不紧张师媛媛的身子,这却是为何?

回到屋子里,坐在梳妆镜前,看清被捏得通红的面颊,仿若涂上了最好的胭脂,更仿如思春的少女,心中不由连连冷笑,有谁会知道其真相原来如此?

“姐姐…”

宁惜文站在门边犹豫不敢进来,语气之中有一丝同情。难道她以为皇上走了,我的心情便不好吗?

“进来吧。怎么还不睡呢?”我拿起桌上的象牙梳梳了两下头发,却被宁惜文顺势接过,帮我梳了起来。

“姐姐,妹妹今天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望了镜中宁惜文沮丧的神色,我叹了口气,“成事在天,我们该做的一切都已经做足了,事情还是如此,我怪你何用?”

宁惜文轻轻地解散我的头发,“姐姐,你别怪妹妹多嘴,其实姐姐用不着这样的,我瞧皇上对您还是有心的…”

她哪里知道事情的真相。夏侯辰那样的人,一旦被人背叛,又怎么可能原谅他人?我摇了摇头道:“妹妹,我与皇上之间已然不可挽回了,我做尚宫之时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有一吐为快的愿望。当我把一切前因后果告诉宁惜文后,她才明白,为什么我这么想她入宫,让她助我一臂之力。看似繁华尊贵的身份,原是这么不堪一击。

我在宫中并不受宠,这样的地位,全是因为我善于谋略计算才得来的。

哪曾想我的一番述说,反而换得宁惜文言语崇拜,“姐姐,我就知道,从小我就不如你,在如此的情况之下,你都能在宫里获一席之地。姐姐,有一件事,妹妹不知应不应该告诉你…”

我回头望她,见她的目光有些闪躲。我太明白这目光了,做尚宫之时,有些宫人新得了制物的好主意,为搏上位,以求在上司面前一举受到器重,藏私不报之时就是这种表情。我忽然明白她有东西瞒着我,而且是十分重要的。

我倒不觉奇怪,这不过人之常情而已,便淡淡地道:“妹妹,宁家现剩下你我相依为命,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她这才吞吞吐吐地道:“姐姐,你还记不记得父亲获罪之前,家里收留过一位落难少年?”

我皱眉道:“这件事我怎么会知道?不是大娘和父亲商量着办的吗?事后我才从下人嘴里隐隐得知的,连面都没见过!”

宁惜文神情奇特,左右望了望,低声道:“姐姐,我却见过。那一年我才十岁,听见父亲与娘亲在房里商议什么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之类的话,我偷偷跑到那个被封得密密实实的小院看过,虽只远远一望,可是…”

我陡然一惊,猛一回头,一缕头发却正卡在发梳里,扯得我头皮生疼。我道:“你的意思——?”

宁惜文轻轻地道:“姐姐,其实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起,就隐约认出了他,所以今晚在花园里我才这么害怕。姐姐,你说父亲的死,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忽然间忆起我躲在太后禅堂的矮榻之下偷听到的只言片语。他说过,十五岁那年,他出宫遇险,幸有人相助才得以脱险。从年龄上算,岂不正好是父亲获罪的那一年?

我尚记得父亲的罪名,记得下令处死父亲的是太子,这也是他从政以来第一次的刑罚。如果真是这样,夏侯辰当真是狼心狗肺。

宁惜文见我脸色阴沉,轻声道:“姐姐,也许其中另有真相?”

我冷冷地道:“不管真相如何,总是他亲自下的斩杀令。虽说朝政之上便是如此,成王败寇,但一想及此,我怎么会有心情跟他亲近。”

宁惜文轻轻地叹道:“姐姐,我知道你一向性格强硬,但他是皇上,必有许多不得已之处。姐姐若肯略微低一下头,说几句好话,依妹妹看,皇上会把你放在心上的。”

我做得还不够低声下气吗?我冷冷地想。

这时,宫里更漏又再敲响,三更的锣声传得老远。从窗外看过去,雾气弥漫了整个庭院,连桂花树的影子都朦胧起来。我没有答她的话,只道:“妹妹,夜深了,睡吧。”

她把象牙梳重放到我的菱花镜边,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姐姐的心结不能解开,无论姐姐的演技多好,有心人都会看得出来,感觉得到的。”

我一怔,望向镜子。里面有一张清艳的面庞,经过宫内十多年的磨炼,难道这张脸当真不能隐匿心事?不,我不能相信。因为就是凭着这张能演出各种旁人所愿意看的表情的脸,我才能逐步登上尚宫之位,才能在形势如此严峻的情况之下,扭转乾坤,依旧如鱼得水。我不敢相信有人会看得穿我这张脸上写的是什么!

绿云低映,一半银鬓

可是,为什么我的面具却每每被夏侯辰撕破?他知道我的每一个步骤,知道我心中所想所思,知道我内心最隐秘的想法。

难道正如宁惜文所说,他才是那个有心人?

只略想了一下,我便把这个念头挥出了脑子。无数的经验告诉我,不要对那人有一丝一毫的期盼。

可不知道为何,这个晚上,我却始终不能入眠。望着窗外挂在长廊之上的气死风灯渐渐被浓雾笼罩,光线渐渐模糊不清,窗棂渐渐染上了灰白,我脑中依然空白,怎么也无法入睡。

天刚蒙蒙亮,我就起了身。站在桂花树下左右思量,大脑却如被堵塞,怎么也想不出昨晚一切的真相到底为何。

梳洗过后,却有皇后派了宫女前来相邀。我心里明白,皇后想必已知道了昨晚的情形,叫我过去安慰呢,不,还不如说叫我过去同仇敌忾好一些。

师媛媛如此作为已不是一次。这一次是在兰若轩,据闻连皇上在皇后那里,她也敢半道拦截!

也难怪她敢如此,自有身孕之后,她便连升三级,已升至为四妃之一,贵为贵妃,母族亲属多有升迁,已成为继上官家族、时家之后本朝新晋的世家。

我乘着宫轿来到昭纯宫的时候,皇后正独坐于*之中一株木芙蓉树下。绣椅撑有纱帐,遮挡住被风吹下来的花粉与残叶,有一两朵木芙蓉从树上飘落,滑落帐顶,跌在她的衣襟之上,她却恍若不觉,看来今日她心思颇重。

多日的接触,从皇后对皇上的言行举止之中,我渐渐看出,皇后对夏侯辰还是有情的,所以这时她才会表现得如此萧索。有时候我想,皇后之所以把我视为同盟,除了上次我立的功之外,很大的程度上是不是因为我不会受宠于夏侯辰?虽然她三番两次地暗示夏侯辰多留宿于我那里,只是,又有多少真心呢?如果夏侯辰当真钟情于我,她还会不会这么热心?

瞧她平日里与夏侯辰相谈的模样,眼角眉梢无一处不露出情意,虽仅在我面前,她才口称“表哥”,可那一声声的呼唤,又蕴含了她多少的心思?

我今日只化了淡妆,粉底遮挡不住一日未宿的疲倦,衣着虽与平常没有不同,可因气色不好,整个人自己看了都觉憔悴。皇后听了禀告,回过头望见了我,自然也感觉到了。她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那苦笑却倏忽不见,只笑望着我,“今日皇上新送了些上贡的西域葡萄来,想起妹妹来宫中日久,从未尝过,不如尝个新鲜?”

我谦笑道:“皇上的赏赐,我哪里敢当?”

她今日只着了简单的裙装,梳一个偏云髻,只在髻前插了一枚款式大方的青玉蝴蝶,想来是方便在树下倚躺,显得整个人清丽无双。皇后本就有一张端庄美丽的面容,虽然没有师媛媛的艳丽非凡,却也颇具大家之气。就我看来,她的容貌,是最具皇后相的。

她甚至不用特意装扮,便自然而然有一种大家贵气。想及此,我又想起宁惜文说我仿若戏子,也许我怎么演,怎么扮,也扮不出皇后的大家气度,所以,她那个位置,我连想都不敢想的。要有显赫的家势,家族中无数人的打点拥护,才可能当得上皇后,也才可能当得稳皇后。夏侯辰不会要一个不能给他助力的皇后的,而她却刚好拥有这种助力。

如果我的父亲尚未死,宁家尚存留在这个世上,也许我会有这么一份妄想,只可惜,我现在连妄想都没有。

西域紫色的葡萄装在白玉的盘子里,葡萄上尚留一层白霜,显见是上贡之时用冰块保鲜,行程千里,才送了上来。听孔文珍说,这葡萄来到宫里头的,总共不过三十来斤,除却皇后这里,还给栖霞阁送去不少,说是师娘娘初孕,喜食酸味,所以才送多了给她。至于像我一样的低等妃嫔,却是连葡萄的面都没见过。可见皇上对师媛媛隆宠之盛,只怕在他的心目之中她已和皇后平起平坐。

也难怪皇后吃了葡萄,脸上却未露喜色。我明白她心中所想,却不知她可以走到哪一步。在整个后宫的眼内,皇后是慈和而端庄的,自然是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今天她叫我过来,我倒是想知道,她到底仁慈到何种程度。

“妹妹,这葡萄稀罕,想来你那里也不能吃到,等下回去的时候,我叫人送几串过去给你。”

“皇后娘娘,臣妾吃惯了粗鄙东西,这东西既金贵,娘娘便留着吧,我在这儿尝尝就好。”

皇后手指上夹了一粒葡萄,那烟紫的颜色仿若她头上戴着的玉石,把手指上也染上了一层烟紫。葡萄又倒映在她的瞳仁之中,仿若瞳仁变成了紫色,更添一份愁意。

她虽闭口不谈师媛媛,但我知道,今天过来,她最想谈的就是师媛媛,却要我先开口。我在心里冷笑,好个仁慈的皇后,连些微的不利证据,她都想避免!

我慢慢地把葡萄放入嘴里,细细品尝,甜酸的滋味直入肠胃。既要我做事,我便有一个底线,别让我看起来是讨着那事来做一般。皇后若有所求,就不能想着完全置身事外。这也是我保全自己的方法——我绝不想让人当弃子一般地舍了。

她终无法,开口问道:“宁妹妹,昨晚上,皇上去了你那里?”

我脸上现出黯然的神色,沉默不语地又吃了一粒葡萄,“只不过皇上后又走了。”

皇后惋惜地道:“宁妹妹,皇上好不容易去了你那里,又被…”

我轻声地道:“臣妾算不了什么,只不过臣妾昨晚想引荐我那妹妹,眼见着皇上动心了,只可惜…”

皇后终忍不住,夹在指尖欲放入嘴的紫玉葡萄一下子被捏得粉碎,紫色的汁水沾染了整个手掌。我忙拿了案几上的布递给她擦手。她感觉自己的失态,却不再掩饰,只道:“妹妹,如今可怎么好?”

我明白她的惊慌与失措。师家眼看要和时家平起平坐,师媛媛更将比她早一步生下皇子,如果生了男儿,立为太子的可能性很大,如此一来,她这个皇后在后宫之中便举步维艰了。

可她若要我动手,我也绝不能把麻烦惹上自身,拉了她一同下水,才是保全自身的最好方法。

在后宫多年,我早已不相信任何人。保全自己的方法,莫过于让人不得不保全了你。

我轻声一笑,接过她手上的布巾,重放在案几之上,“皇后娘娘想怎么办,臣妾自是想办法让皇后娘娘如愿。臣妾什么时候都记得皇后娘娘与臣妾是一桌吃饭的好姐妹。”

她略略放了一下心,握了我的手,“妹妹,如果这宫中没有你,我这皇后不知能当得了几天。”

我心中冷笑,就算你没什么本事,只要有你的家族做后台,有他们在朝堂上撑起皇上的龙庭,夏侯辰就怎么也不会撤了你这个皇后,除非有一天,时家当真被其他家族取代!

可种种迹象表明,这一日的到来,不是没有可能!

看来在新帝政权渐渐稳固之后,夏侯辰与皇后的缱绻情深便渐渐地转移到了师媛媛身上。皇帝似乎在培养一个足以与时家抗衡的师家,看来他从太后那里得到了教训,绝不肯让外戚一家独大!

而我却只能从他们的矛盾夹缝之中寻求生路。师媛媛即便得势,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也不可能舍了皇后而去就她,所以,我只能依附皇后。

我笑意真挚地道:“皇后娘娘,臣妾受您恩惠颇多,又怎敢不竭力相助于您?”

这个时候,有宫人来报,“月容华娘娘求见。”

皇后原本亲善的脸露出一丝厌恶,淡淡地道:“就说我歇下了,叫她不必请安。”

我心中一亮,止住了前去报信的宫人,道:“皇后娘娘,月容华虽如墙头柳,但是,我们也不便把喜恶太露痕迹。”

她望了我一眼,虽有疑色,却还是道:“叫月容华进来吧。”

月容华原本依附皇后,但见时深日久,于皇后处得不到什么好处,又见师媛媛隆宠日深,便与师媛媛走得颇近,皇后早已不太爱见她。想想月容华也甚是可怜,早一段时间充为皇后的打手,却没有什么建树,皇后自有了我,不再把她放在眼里,才使得她转投了师媛媛,却不知她今日来又有何事?

正说话间,月容华从殿门口缓缓而进。她身着一件绣有浅色丁香的长裙,头上插有环花金钿,耳中碧月明珠,容色虽及不上师媛媛,可一笑起来,面颊便现出两个酒窝,显得俏丽无比。据说她初进宫时,也受宠过几次,到后来新人不断入宫,夏侯辰目不暇接,自是慢慢将她给抛诸脑后,她那容华的妃位从此便再未晋过。

她的情形,其实与我何其相似。如果不是我见机得快,马上攀上皇后这棵大树,那我在宫中的日子便会如她一样,整日惶然,不知去往何处。

月容华见我也在,微怔了一下,脸上一下子换上了亲切的微笑。她走过来向皇后娘娘行了礼,又向我行了礼,这才笑道:“宁姐姐也在此处啊。臣妾的家乡给臣妾带了些土特产过来,臣妾便拿了一份给皇后。早知姐姐在此的话,臣妾就多带一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