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在头皮上的手略一停顿, 又缓缓地按了下去,“你岂止让朕为难?朕那样对你,你只是隐忍,一直忍下去,朕便知道,你和朕一样,都是从忍字下面过来的。”

他少年便被封为太子,却因失了亲生娘亲,被皇后抚养。他从小就知道,若想成功登上帝位,唯一的依靠便是皇后。这其间,他又忍了多少回?忍着喝下皇后赐给他的酒:忍着让皇后以为他可以操纵,可成为傀儡:忍着压下自己的聪明才智:忍着让自己慢慢地长大,有了能力:忍一切不能忍之事。

他的拇指缓缓地按在我的头上,我忽然间明白了:他清楚我所受的一切,所以,他才会如此地明白我,才会如此彻底地知道我哪些行为是在作假,哪些为真。

“臣妾不该不听皇上的话的。”这个时候的我全身疲累,已不想作假, 依偎在他的怀里,我轻轻地道。

心中感觉却是怪异。之前我是如此的怕他,特别是在知道他对皇后的手段之后,只要他接近于我身前一米之内,我都感觉浑身寒冷战栗,可为什么此时伏在他的怀里,我却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只感觉温暖舒适?

“朕在朝堂上所遇的,比你所遇的厉害了千百倍。他们是一群虎狼。你要明白,她已不是你的亲人了。”

我喃喃地道:“可我已经没有多少亲人了。”

他手指在我头上停下来,离开了,我却不想再起身,只想伏在他的胸膛之上,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声又一声。

他也没有扶我起身,只用手环住了我的腰。我迟疑了一下,伸出双手,也环抱住他的腰,却感觉他身体一阵僵硬,良久才放松了下来。

他道:“朕的一生舍弃过无数的东西,有用的,没有用的。有时候舍便舍了,有时候舍掉了,好几个月不能眠,慢慢地,却也好了。唯有父皇的一句话朕记在了心底,“保住这江山。”所以,除了这个,朕便把一切皆舍了。朕不知道这值不值得,但朕这么做,已成了习惯…”

如果是平时,我听了这番话,必会感觉心底冰凉,必会问自己,有朝一日他也会舍了你吗?可今日却不知为何,我只想让这温暖缓缓地包围着我,只一会儿就够了,就好了。我只道:“皇上的心中,唯有苦而已…”

他手一紧,抱得我更紧,直将我贴在他的身上,低声仿若发誓,“你放心,不管舍了谁,我也不会舍了你的…”

他的声音太低,我没有听清楚问道:“皇上,您说什么?”

他却没有再说什么,只紧紧地揽了我,道:“夜了,歇了吧。”

这一晚,他却没有动我,只躺在我的身边,不一会儿便听到了他的鼻息之声。不知为何,此时听到此声,却让我感觉平静宁和。过了不多一会儿,我便也迷糊了过去。直至天色微亮,我醒过来,却不见了他,只听外间有声音道:“让娘娘好好睡一觉吧,别打扰她了。”

康大为的声音道:“皇上您请放心,有奴才在,必不让人前来打扰。”

他便又絮叨着道:“康大为,你这个死奴才,朕让你跟着她的,怎么搞成了这样?”

康大为便道:“皇上,只一会儿的工夫不见,便成了这样,怎么怪得了奴才?”

夏侯辰间道:“你腰间那东西真是她送给你的?”

康大为回道:“皇上, 您以为奴才跟着您还用得着偷东西?”

夏侯辰便嘟囔:“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康大为颇恭敬地道:“皇上,您想要,奴才送给您便罢了,大不了奴才再向娘娘要一个。”

夏侯辰良久没出声,想是被气着了。

我一恍神,心想,这两人在说什么东西呢?谁送谁的什么东西?

我从未听过这两人在没人时耍贫嘴,想不到平日里威严到极致的皇帝也有这种时候,不由得暗笑起来。

忽听得外间有东西落地,康大为忙道:“皇上,您小声点儿,别惊了娘娘!”然后夏侯辰哼了一声。

我又听到了穿衣服的声音,窸窸窣窣。过了一会儿,夏侯辰道:“朕上早朝了,你可仔细着! ”

康大为便道:“皇上,奴才在这边交代一下粟娘,等一下再过来,哦…”

他那一声“哦”差点儿让我笑了出声。我哪里能想到康大为私下里是这个样子对皇上的?夏侯辰这时哪有半点儿皇帝的影子,简直像被保姆管着的孩子。

夏侯辰便不耐烦地道:“去吧 ,去吧。朕走了。”

脚步声便在屋子里响起,一会儿又消失了。

我侧耳听过去,外间已没了声音,这才缓缓地坐了起来。我原就知道康大为与皇帝的关系好,却没想到好成了这样。他们私底下简直不像君臣,倒像一对父子,不,一对祖父子

夏侯辰给我印象是,一张脸总是冷漠而淡然的,仿佛天塌了下来也有他淡淡地撑着。他的手段极狠。自我知道他的底细之后,更是极为怕他,哪里还敢像当初一样自信满满,以为能欺骗到他?

我从未想到夏侯辰也有与人斗嘴取笑的时候,不由缓缓摸上自己的头, 想起昨晚他少见的温柔,心中不由一暖。若是从前,我会想着如何利用他对我的好,但现在,我却连想都不敢想。他怎么会让人利用?又怎么可能让人利用?

我明白,他是我所见过的最为复杂的人,狠可以狠到极致,但对人好也可以好到极致。对康大为尚且如此了,那么对我呢?

我可以奢望吗?

能奢望吗?

我忽然间不敢去想,此时才明白,我为什么跟他回了宫。并不是他可以带给我的权力,而是他少见的温柔。不管是真是假,只流露出一点点,便已俘获了我的心吗?

一想到这层,我不由得捂住了胸口,那里怦怦直跳,脸也开始发烧。这是我从来没有的感觉,我拼了命的想要抑住这感觉,却不能够。不,我对自己说,他是皇上,是无数个女人的丈夫,我仅是他无数个女人中的一个,我唯一拥有的,只是心而已,绝不能让心都沉沦了。

还好这一整天,他都没来看我,让我略松了一口气。素灵打探来的消息,说夏侯辰留在了昭纯宫,还招了宁贵人前去安抚。据闻赏赐了不少东西给她, 昭纯宫上下皆大欢喜。

又过了两天,我头顶上扯落头皮之处已然结了痂,虽然梳子梳下去的时候,仍感觉那里有东西阻着,可已比前两天好了很多。如今我去哪里都带着粟娘,想来不会再被人趁机利用了吧?

这两天我并不避人,还是经常往御花园走。我知道,不理谣言的话,它自会渐渐消亡。我与宁惜文的事件,给后宫所有妃嫔带来不知多少的揣测,但过不了多久,便又有新的事件发生,盖过了这件。后宫便是这样,纷纷攘攘,潮起潮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偶尔,我也远远地遇见出外散步的宁惜文几次。如有人在场,她看见我必露出娇怯怯的受惊模样,让人更为猜测同情。我坦然自若地向她颔首点头问好,便又把旁人的猜测减低了几分。到了后来,她便不常出来了。我对她已经完全失望,回想自己那可怜的慈悲之心,现只觉好笑。

这一天,我照常去皇后宫内请安,半道上遇见康大为匆匆地走过。我知近日雨水绵绵,全国许多地方遭遇涝灾,夏侯辰为赈灾之事忙得不可开交。但经历了前朝上官族专权之后,国库被掏空不少,赈灾资银便一时难以继上。此时正需要富可敌国的时家出力,可不知事情办得怎样了。

这些都是朝政大事,我不过从有亲戚在宫外任职的宫妃那里得知。夏侯辰并不告诉我这些事,但从他不自觉微皱的眼眉之间,我已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心里便思索着该怎么样让皇后高兴才好。

今日天刚放晴,青石板上尚且湿滑,我穿着厚底的绣鞋,一不小心,便歪了一下,若不是素灵扶得快便早已跌下去。

旁边有人伸出手虚扶了一下,道:“华夫人,您可得小心一点儿。这些奴才也是的,天既已放晴,怎不扫扫地上的积水?”

我抬头一望,却原来是林淑仪。此女嘴巴极利,又爱在皇后跟前拍马凑趣,一向颇得皇后青睐。我笑着站直,任她给我行礼之后,才问道:“听闻妹妹与曹婕妤向来焦不离孟,怎么今儿没见她来?”

林淑仪叹了口气,道:“近日连日大雨,曹婕妤受水汽浸体,风寒入骨,今儿早膳之后身体便不适起来。御医给她开了几副药,现在还睡着呢。”

我与她携手走入昭纯宫。今日是月中,律定的向皇后请安的日子,宫里头大部分的妃嫔都到了。大腹便便的宁惜文坐在皇后身边,由宫婢们悉心照料着,不时与皇后说笑两句,显得两人关系颇是亲近。我一到来,向皇后请安之后, 照例由其他妃嫔向我请安。宁惜文自是由宫婢扶着微欠了欠身便罢了。

我见宁惜文坐了我的位子,也不计较,只让人搬了张台凳另安置了。宁惜文除了脸色更见丰润之外,倒瞧不出其他什么来。她见我望她,便巧笑嫣然地叫了声:“姐姐。”

我道:“妹妹不日就要生了吧胃口可还好?”

“不劳姐姐挂心。你是知道的,我的胃口一向都好。”

我道:“近日雨水绵绵,天空湿气甚重,为保身体,妹妹得让膳房多炖一些去湿的汤水滋补才好。比如说阵皮白术猪肚汤、萝卜莲子猪舌汤,皆是去湿的好汤水,对胎儿又无害处,妹妹应多饮才是。”

皇后一听,也提起了兴趣,问道:“这些汤水当真有用处?”

我道:“当然,按照往年的惯例,春雨过后蚊虫滋生,时有病症突发, 多饮汤水,便能强身健体,抵御病症。对了,皇后娘娘,臣妾准备向皇上建议,令宫内妃嫔多捐银钱赈灾,让大雨成灾之处也感受到皇上后妃们对他们的关怀,不知皇后意下如何呢?”

此言一出,妃嫔们大都不以为然。皇后便道:“后妃不得干政,这是历代定下的规矩。难道华夫人想与众不同?”

我笑道:“臣妾哪有本事干政, 只不过见皇上近日愁眉不展,便想着为皇上分忧而已。如此行动,与干政无关,不过捐些银钱,让众人感念帝后的关怀而已…”我故意道,“众姐妹们不愿意,那也便罢了,唯有我自己表表心意啰?”

此言一出,引得好几名妃嫔私下暗论,“她是不是又想大出风头了?”

“她风头本健,此番可要压过皇后了?”

我坐在下首,对她们的议论隐隐能听清几句。皇后虽坐于主座,但她一瞧众人眼色,又怎会不知在议论什么,便笑道:“华夫人当真好提议。如此既帮得了皇上解忧,又让民众感怀皇帝后宫的关怀。好,就由华夫人造册,众妃嫔如想捐银的,不论多少,皆记入册内。”

我故意笑道:“那臣妾当立个头功才是,这,你们可不许和我抢…”

我一番说笑,自然引得众妃嫔掩口而笑,有的便道:“这出钱的事,我们不和你抢:若有拿钱的事,我们才会和你争…”

正说得高兴,忽听殿外有人唱喏,“皇上驾到!”

众妃嫔这才止歇了笑意,由皇后带领,向大步进殿的夏侯辰行礼跪拜。夏侯辰一见宁惜文也在列,忙道:“宁贵人你就不用了…”看着宫婢把宁惜文扶到一边后才道,“众爱妃平身吧。你们在说什么呢?隔了老远就听见你们的笑声。”

我便笑着把打算说了,还撒娇般地向夏侯辰道:“皇上,臣妾如果立了个头功,皇上是不是要让史官记上一笔,把臣妾记入册中?”

夏侯辰道:“捐银便捐银吧,搞这么多花样干什么?你有多少银钱可捐,朕还不知道?想立头功,只怕未必!”

众妃嫔见夏侯辰并未拒绝我的提议,个个心思便动了起来。我暗暗观察皇后,见她容颜依旧,不动声色,但眼内却有亮光。我知凡是我想争的,她必不让我得到,只要引起她的好胜之心,也算帮上夏侯辰的大忙了。

我便神秘地笑了笑,“皇上,臣妾的秘密武器可多着呢,您等着瞧。”

小宴之后,众妃嫔便散了。隔了几日,便有妃嫔接连不断地送了银钱过来捐赠。我皆让人记入册中,隔天便由太监在朝阳殿门外大声唱喏,让捐银两的妃嫔既感脸上有光,也有了一份趣味儿。不过两三日工夫,便聚集了万两银子。交与夏侯辰的时候,他虽未说什么,却少见地抬手帮我把鬓角的散发拢向耳后。

最近不知怎么啦,他时常便做这样的小动作,或伸手帮我掸掸衣上的尘,或用面纸印一印脸上的妆,或突如其来,眼神款款,让我不由自主地脸红。他原来那样对我的时候,我没有什么感觉,但他如今一个微小的动作,却能让我心跳半晌,有时望着他的俊眉秀眼,几不能呼吸。

我加紧让宫外的娘亲筹集银子,一边悄悄地把娘亲在宫外做生意,还做得极有起色的传言放了出去。既然时家以商贾起家,自然会有人去查,当可证实所言不虚。

娘亲的生意虽不错,也不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已,要让时家吐更多的银钱出来,光凭这一点尚且不够。

夏侯辰说得对,我有再多的银两,但究竟能有多少,人家心中早就有底,除非真有我所说的秘密武器。

夏侯辰晚上来探我,见我微皱眉头若有所思,便道:“如今你已贵为二品夫人,有权让外戚入宫内探亲,叫你娘亲入宫来吧。”

我正为捐款之发愁,听了他的话正待拒绝,却见他眼眸连闪,似有深意,便道:“不知皇上几时能得空闲,也好让家慈得见天颜,以获尊荣?”

他便道:“就这两三日之内吧。”

屏退下人之后,他交给我一枚戒指, 式样古朴别致,上有一个骐骥图形,戒面仿若印章。我疑惑地抬头问他:“臣妾从未见皇上戴过此等戒指,这是做什么用的?”

他道:“只要你把这枚戒指暗暗交给你的娘亲,你之所愁皆会迎刃而解。”

说了此话之后,多余的,他便不肯再说。我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但他既不说明,我怎么问便都是无用。

随后他又叮嘱道:“交与她之时,万不能让任何人瞧见了。叫她好生收好,不要露于人前。”

我唯唯地答应了。

宫内终见慈母颜,却因局势暗落子

过了几日,娘亲果然接了圣旨入得宫来,身着二品诰命妇人的朝服拜见了夏侯辰,又由我带着去昭纯宫拜见了皇后。娘亲听说宁惜文快要生了,便想去看看,却被我阻止了,道:“娘亲,她现在身子日渐粗大,眼看快要生了,可不能在此时出了什么差错。你若想看,等日后生出来了再来看吧。”

娘亲很敏感,便问我:“你是不是与惜文有何不妥?”

我不欲她担心,便道:“宫内便是如此,就算亲生姐妹也要避嫌,况且我与她原是异母姐妹,难免让人利用了去。”

娘亲与大娘同嫁一夫,其中争斗复杂,早深有同感,便不再多问,只是叮嘱我道:“说到底,她是你父亲的骨血,有什么争执,多让着她一点儿也就罢了。

在宫内,你们更要互相扶持啊。”

我点着头应了,屏退下人之后,便拿出那枚戒指让娘亲收好。娘亲也如我一般莫名其妙,问道:“既是皇上送给你的,却为何转送给我?”

说实话,我也不明白所有的内情,唯有对娘亲道:“此戒指关系重大您可千万得收好了,不可让人见到,也别向任何人提起此物的来历,以免遭了大祸。”

娘亲虽性格泼辣,但见我说得郑重其事,再加上此物是皇上的,脸上表情便也凝重了起来,小心地将戒指放入锦缎小布囊,又贴身放着,告诉我:“放心吧,任谁也偷不了去。”

外戚入宫省亲,是妃嫔们无上的光荣。一连几日,我便带着娘亲在后宫内观赏闲逛,去了风景优美的御花园,再坐马车去了千寿山。宫里的富丽堂皇让娘亲赞不绝口。若遇见出来的妃嫔, 因我品级高,她们皆要向我行礼,兼向娘亲问好,也使得娘亲容光焕发,颇有几分与有荣焉之感。

省亲时间不过三日,到了第三日傍晚,就有皇后懿旨,请娘亲与我到昭纯宫赴宴。我们自然打扮整齐,盛装来到了昭纯宫。既是家宴,宫里面有品级的妃嫔们也都到了。皇后特地叫人在我的身边安了位置,让娘亲坐在我的身旁。依例行礼之后,席上笑语嫣嫣,娘亲便赞道:“老妇在民间闻得皇后娘娘端正慈和,今日一见,却闻名不如见面,民间的哪里知道皇后娘娘却是如此的风姿卓越,老妇这个女儿可是比不上了。”

娘亲的一番话虽有些粗俗却引得皇后笑颜乍开,道:“诰命夫人倒真有一张巧嘴。”又转头向我道,“与妹妹相比,倒不遑多让。”

娘亲便道:“老妇可不善说谎。皇后娘娘的皮肤光滑如瓷,老妇这个女儿就比不上。”

她这话倒说到了点子上。夏天日照增长,虽则我们这些宫妃都不怎么好出门,却总有些阳光会照在脸上,让我们皮肤渐黑。可皇后却愈加白皙起来,肌肤更似满月的婴儿,让人一见便想摸了上去。

眼见夏侯辰愈发多地留在了昭纯宫,一众妃嫔个个心里都痒痒的,但唯有皇后拥有高昌国进贡的奇异胭脂,她们又能如何?

皇后本就对此颇为自信,见娘亲说到了她的心坎里,更是面有得色。我则任得她得意非凡,言辞则更为恭谨。

席间娘亲忽然说要去更衣, 我便陪了她去。来到侧间官房*,打理整齐之后,我见她整理衣裳时把那装戒指的绣袋露了出来,忙叫她小心收好,又帮她整了整衣冠才出来。出得门来,遇上了林淑仪,想来她是因为近日雨水过多,肠胃略有不适,所以频上官房的。

*注:官房即茅厕

回到席间,皇后关心地问起娘亲的身体,特地提起近日天气不好,年纪大了,更得注意身体等等。娘亲一一地答了,谢恩不已。

娘亲在宫中待三天,终离宫回府。我自是依依不舍,不知什么时候才又能请得圣旨见娘亲一面。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娘亲所住府第便在京城里面,家书一日便到,我每隔几日便收到她写的家书,倒也略缓了我的相思之苦。

娘亲出宫第三日,我便收到了她的家书。信中没有别的,只告诉我她平安到家,在左邻右舍之中大增了脸面:家中又来了两户远房亲戚,都是父亲获罪之时便断了来往的,现在见我们家势日盛,便又找寻了上门。既是宁家的骨血,为了免其流落于外,娘亲将他们安置了。在信的末尾,提到一件不打眼的小事,说是我给她的那个重要物件,居然有一晚消失了,害得她怎么找都找不到,可第二天清晨,它又好端端地出现了。娘亲在信中连连抱怨,自己人老了,记忆力便退化了。

除此以外,倒没有再说其他什么。过了几日,我交代娘亲办的事她便办好了,托人从宫外送了一个长木盒子给我。此盒用一把鸳鸯锁头锁住,再用封条封好,送到我的手上的时候,我首先检查封条是否完好,锁头是否被人动过,见一切皆完好无缺,才用两把鸳鸯钥匙打开了锁头。

里面,便是娘亲给我筹集的银两了。

我打算等第二天清晨夏侯辰上早朝之时,叫太监送了这个盒子上去。我的捐款当可让朝廷上下官员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