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石也不及避开背后一箭。

他只及一脚踹起石子撞歪射向白愁飞的小箭!

可以说,白愁飞是为救自己而救王小石;王小石若不震开射向白愁飞的箭,要是白愁飞着了箭,必须拼死发出“惊神指”,只怕也是必死无疑。

——这刹瞬间,互救已成了同存的必然策略。

所以两人都不死。

只伤。

——负伤是因为:

白愁飞本就无意要救王小石,是以他的指劲只震歪箭势,并无心将之击落。

王小石以足踢石,其准确程度远逊于他的以手掷石。

所以两人虽免了死,但都同时挂了彩。

或者,两人都不真心真意、全心全意救护对方,就算被迫救人以自救、也存心让付上一些代价。

——两大高手,两方宗主,竟都伤于一青楼名妓何小河之手!

王小石伤得较重,他用内力镇住创口。

白愁飞伤得较轻,但他发觉箭镞淬毒,他运指如风,连封胸际十一穴,但并不立即放出小箭,只脸色铁青,默运玄功,将毒力逼到左乳首上。

——只有毒仍留箭簇上,他才有办法以内力把毒力逼凝在箭尖上。

然后他便闷哼一声,目光如电,射向何小河。

说也奇怪,直至这时候,他还没有出手,但他只瞪了那么一眼,大家都觉得他一定会出手,而且只要他一旦出手,何小河就会输定,而且也必然死定了。

何小河也并非没有追击,她只是没有机会追击。

因为同是跟在王小石身侧的温宝,还有护在白愁飞身边的欧阳意意和祥哥儿,已一齐包围着何小河。

她已没有机会再攻袭第二次。

也没有能力这样做。

她已作了该作的事。

她现在就只等做完这件事之后的报应。

“很好,没有多少人能够成功地暗算我;”白愁飞相当英雄味他说,“你能伤了我,算你本领。”

“暗算你又有何难?”何小河居然不承他的情,“只不过,你的敌人大都是君子,不屑这样做;而有能力这样做的,多已先遭了你的暗算。”

白愁飞冷笑:“我不明的,你何以会那么笨!”

伺小河口齿上一点也不示弱:“笨人也暗算得了你,你也不见得聪明到哪里去!”

白愁飞不跟她口舌相争,只说:“你伤了我,又伤了王小石,你根本不为自己留退路。你大可为王小石狙击我,亦可替我暗算王小石,而今你两人都偷袭了,那只有自寻死路一途了。”

何小河柔弱的脸上出现了一种甚坚毅的表情来:“我欠人一个情,答应人一件事,我要尽一切力量来暗杀你们两人一次,现在我已尽力,我的情已偿,我的债已还,生死我不放心上。”

她凄酸地笑了一笑:“我也出身自青楼,我也擅舞,但我在江湖上、武林中,总舞不过朱小腰,反正,我是个可有可无的脚色,也许你们今天才省觉:我也有我的重要,但这先得要你们吃了我的亏才发现!”

白愁飞眯起了眼,眼里闪出了淬毒般的寒芒:“是准叫你这样做的?”

何小河不屑地道:“我为啥要说给你听?你害死了‘八大天王’,我本来就早该杀了你。”

白愁飞道:“你只有一条活命的机会:那就是加入我这儿来。你若说出那人名字,我看得起你这下狙起发难,便给你一个机会又如何?”

何小河居然冷哼一声,不耐烦他说:“加入当你的部下?不如死了好了!我外号‘老天爷’,我不服的人,谁也别想用我!”

白愁飞这下可不能再忍,怒啸了一声:“好,这是你自我的!可怨不得我!”

正要出手,却见一人拦在何小河身前。

王小石。

白愁飞大诧:“到这时候,你还护着她?”

王小石居然还能笑嘻嘻地道:“她是我‘象鼻塔’的弟妹,我当然要保护她。”

白愁飞嘿声道:“少来充好人了!她在你生死关头,没帮着你,反而害你,这还算是你的弟妹!”

王小石坦然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家结义,当然是大的保护小的,要不然,充什么老大!她没帮我,也只这一次;我不护她,还是人吗!”

白愁飞“赫”了一声,一时竟气得说不出话来。

何小河颤声道:“小石头,你…”

王小石安慰道:“我都明白,你不必介怀。你外表虽然柔和,但写字大开大合,我早知道你是外柔内刚的人。我忽略的事,是我不对。”

何小河唆咽道:“五三哥,我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我欠了人情…我原不想伤你的…”

王小石笑道:“俗语有道:人情债,欠不得。只不知我这下着了一箭、可算还清了没有?要是仍没,可不可以等我救走温柔张炭,再多戳我一箭?”

何小河幽幽地道:“我答应只出手一次…尽力地出手暗袭一次。我已出手,且已尽力,恩已还清。你知道她是谁的。”

王小石忙道:“我知道。你不必说。我也不记着。”

白愁飞沉声追问:“他是谁?”

何小河只泣问:“你的背伤…可痛否?”

她问的当然是王小石。

王小石摇摇首:“背伤不疼。”

何小河听出他话里似另有含意。

“心里却有点伤。”王小石坦诚地道,“无论是谁,给自己人暗算,总是伤心多于伤身的。”

然后他又补充道:“不过,要是我活得过这一役,你和我都一定要忘掉此事,至少,你要帮我忘掉这件事,好吗?”

何小河嗫嚅道:“我帮你?我如何帮你…”

王小石说:“你若要帮人的忙,就一定先要具备帮人的能力;你要帮我忘掉这些事,你自己首先不可以记住,记得吗?”

白愁飞这下忍无可忍,叱道:“你的好人当够了没?你婆婆妈妈的,在这风云色变、寸土必争的时际,你这种妇人之仁,只是自寻死路,不配当英雄,没资格做枭雄!”

王小石却舒然道:“我只是颗小石头,做喜欢的事,我可没意思一定要当英雄、枭雄!如果我觉得那是对的,当当狗熊也无妨,你知道世上什么人最痛苦?那就是平凡的人想做不凡的事,以及没本领的人想当不凡的人。当英雄有什么好?烦都烦死了。我只要当小石头。话说回来,唯大英雄能本色,锱铢必较,睚眦必报,这算什么英雄?在这纷争互斗的京城里,谁背后没给射过箭?谁心中没给扎过刀?捅一刀、着一箭就一口咬死不放过,那也不过是逞凶本色、禽兽本能罢了,何苦来哉!?”

白愁飞嘲谑地望了望王小石、何小河二人:“你也学人来说英雄本色?我看这是英雄好色呢——你要护花,你不杀她、我可不。”

王小石一笑:“你要杀她,得先杀我。”

“杀你在何不可?”白愁飞啸道,“我本来就要杀你!”

他忽然单拳举起,向天。

这不只是一个动作,也是一道命令。

这命令是向他七个专程请回来的高手而下的:

围杀王小石!

一一六:是真名士自风流

白愁飞已决心杀死王小石。

——这决心一早已然滋生。

他新下的决定是:

围杀王小石!

对付敌人,在公平决战下杀之,是英雄所为,但枭雄大可不讲这些,只要把敌人杀死就好,管他用什么手段,管它公不公平!

此地是“金风细雨楼”。

他的地盘。

他身边有的是他的人,他的手下,他手上的高手。

他只要一声令下,这些人都会对王小石群起而攻之,就算这些人杀不了王小石,累也会累死他,累不死他,自己只要施施然地出手,纵有十个八个王小石都尸骨无存了!

他对此人已忍无可忍,务必除之而后快1

——至于英雄式的决斗,已不必要,他要的是他死,而不仅是胜利。

打败一个人的胜利只是一时的,把敌人杀了的胜利是永远的。

他已不耐烦。尤其是刚刚听到王小石居然可以容忍/包容/保护一个刺杀/暗算/射伤了他的人之时,他就觉得,决不可以让这个人活下去!

一刻也不能让他活下去!

杀死他!

——这个人的存在简直是反映出他的小气、残狠、不仁!

杀死他!

——王小石活着好像就是为了证实他的人缘比自己好!

杀死他!

杀死他!!

杀死他!!!

——不管如何,不让他有任何活命的机会!

他虽令下,但“风雨楼”的子弟,不是个个都想杀王小石,不是人人想与王小石为敌的。

但起码已立即有几人围了上去。

七个人。

七个非同等闲的人。

这七个人联手,就算是当年的元十三限、诸葛先生,只怕也难以应忖:事实上,诸葛先生当日也曾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击败其中六人,而元十三限对付其中最厉害的一个,也险些丧命。

他们有个外号,就叫“七绝神剑”。

他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