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柔清嘻嘻一笑:“老爷子莫要胡吹大气,兵甲派很有名么?我怎么以前就从来不知道。”

“小丫头孤陋寡闻,待老夫有空讲述一番兵甲派的来历,也好让你长长见识……”

水柔清撇嘴,故作不屑:“老爷子你每次说不过我时便用此句结尾,偏偏却从不肯讲,我看分明就是压箱底的老本,一技拿出示人,便再无倚仗。我才不要听……”说若说着忍俊不禁,两人一起大笑起来。

原來斗千金孤身在江湖漂泊多年,性格怪异,又倚老卖老,每每爱与人争论抬杠,偏偏遇上水柔淸这个古灵精怪、决不服软的小姑娘,由梅影峰一路行来,一个称之为“小丫头”,一个唤做“老爷子”,起初各不相让,处处针锋相对地斗气拌嘴,浑若当初水柔清与黑二般。过不儿日,渐渐发觉老人皓首雄心,博闻广记,小姑娘却是聪明伶俐,心地善良,竟成知交莫逆,谈得十分投机,虽然仍是不时地争论,却早无敌意,反倒觉得这般互相调侃打趣,似也不失打发旅途寂寞的良方。

听着水、斗二人的对答,许惊弦有会于心。或许正因恒山身兼僧道两派之长,天峰岭的恒山剑派与翠屏峰的悬空寺遥遥相对,互为策应,无人敢来惹事,所以静尘斋才选了此清静的处所。

许惊弦回想他所遇见的静尘斋三名弟子:法号“红袖裁纱”的连红袖本是尼姑,因与迫捕王梁辰相恋还俗归隐于恶灵沼泽;小指挑千仇却似修逍之人,以出世之心行入世之谋算;而鹤发乃是静尘斋中的俗家弟子,虽身归草莽,却是守正恶邪,诲人良多,更像一个避世鸿儒。三人性情各异,却都有一个儿同的特点:那就是心志髙远,宁和冲淡,并且心绪灵动,不拘常规,所以才可见常人所不能见,思常人所不能思。

再来靜尘斋名义上是佛门法庵,却兼佛、道、儒三派之长,所收弟了亦足不拘一格,择贤而士。

来到金龙峡深处,只见眼前分为两条岔路。路口边坐着一位老人,衣着陈旧褴褛,对四人的到来浑无所觉。

许惊弦上前抱拳:”请问这位老丈,我等要去静尘斋,却不知应该走哪一条路才是?”

老人罝若罔闻,从怀中摸出一只旱烟,碴磕烟管,放入烟丝,动作不紧不慢,状极悠闲。

斗千金亦道:“老人家,我等远道而来,确有要事,还望行个方便,指点一下路途。”

老人身形普通,衣者陈旧,就若寻常穷苦百姓,但偌大的但山之中就只见他一人,应是与恒山道观、悬空寺不无联系,是以虽见他傲慢无礼,言语上亦不敢怠慢。

老人这才抬起了头,只见他皱纹满面,须眉皆白,额间正中一颗赤色大痣十分醒目,看起来怕已有八九十岁的年纪,然而却是面色红润,身腰强健,绝无佝倭之态。他细细打量四人一番,

点起了火,深吸一口烟,口中发出满意的“唔”的一声。这才级缓道:“你们也是为了那个东西来的么?”

众人见他吸烟之际,烟管红光大盛,皆是暗暗戒务。

水柔清奇道:“老人家说的是什么东西?看来在我们之前还有人来过,不知与山下那些番外骑兵可有关系?”

老人不置可否,蓦然口中吐出浓烟,在空中化为四道烟箭,朝着四人分袭而来。

四人皆是一怔,虽都瞧出老人深蔵不露,身负武功,却不辨料到他竞然突施冷招。烟雾虽是无形之物,但在老人内力催动之下,岂可小视?更不知其中是否蕴毒。一时不假思索,各出绝技。

水柔清离得最近,连忙弯腰倒身,烟箭从她面门上空掠过;斗千金则是斜跨半步,右手一记劈空掌击出,将烟箭打散;许惊弦深吸一口气,轻喝一声,口中吐出无形罡气,以气破气;唯有阿义似是不懂危险,笑嘻嘻地道一声:“阿义!”伸指去戳那烟箭。不料烟箭离他手指还有半寸处,突然一顿,随即化散于空中。

老人口中念念有词:“弱柳扶江!铁岭横峰!原来是温柔乡与兵甲派的高人。”

旁人还不觉如何,水柔清与斗千金皆是心头一震。水柔清方才闪避烟箭的那一身法正是缠思索第二十三式“弱柳扶江”,而斗千金劈空一掌亦正是出于兵中派掌法中的一招“铁岭横峰”,想不到老人目光如姖,虽然仅使出半招,竟也被他看破。

老人望向许惊弦:“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内力修为,当世少见。听止水与玄偈说裂空帮新任帮主不日来访,想必这位就是许少侠了。”

许惊弦听他直呼止水真人与玄偈大师之名,口气大得出奇,恭敬答道:“正是晚辈。却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闲俗于山中,不知年月长短,不知红尘浊世,哪还记得什么姓名?唯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而已。”老人转向阿义,“到底想毫无机心?还是算准老朽只是出招相试,绝无危险,所以不露武技?老朽却是看不透你。”

阿义也不知是否听惲了他的话,只答了一声:“阿义。”

斗千金道:“既然老人家提到止水真人与玄偈大师,当知我等此次前来并无恶意,还望指引一下路途。”

老人伸于一指,却是朝着四人来时之路。

水柔清怔然道:“难道我们走过了头?”

老人眼光中似具深息,怅然一叹:“你们路走得没锘,但这一趟来的时机却是大大不对。”

“此言何解?”

老人道:“若你们换个日子来,止水与玄偈必会出迎,老朽亦不会多事。俏足今日么,却须过了老朽这一关才可。”

许惊弦沉思道:“老人义所言可是与那朝会者关?若是平常时期,我等尽可多等一日。但此次入山只因晚辈有个朋友身受重伤,此刻正在静尘斋中养伤,急欲一见,还请老人家应允。”他料知这老人必是恒山前辈宿老,只怕辈分还在止水真人与玄偈大师之上,是以言语谦恭,尽以实悄相告。

老人点点久:“原來你们是为了凌霄公子来的。唔,此事本可通融,却不能坏了规矩。”

许惊弦知道宫涤尘因防消息走漏,引来管平等人的纠缠,带何其狂来恒山养伤之事并未通知止水真人与玄偈大师,想不到竟被这无名老人一口道破,已可确定他与靜尘斋有着莫大的关联。

斗千金本非怕事之人,见老人执意不允,忍不住道:“老人家虽然眼力高明,内力浑厚,但中毕竟年事已高,以一挡四,难有胜算。何不行个方便?”

老人哈哈一笑:“你等不必惊慌,老朽一大把年纪,岂会与你们动刀动枪,只是出个无关痛痒的题目,你们四人之中,能过关者就请上山,其余人便留下陪老朽看一日的北岳风光吧。”

他虽说得客气,但言语中却流露出强烈的白信,似乎一旦不能过关,他就有绝对的把拥将四人留下来。

水柔清不由想到前几日齐生劫出题为难许惊弦之事,笑道:“许帮主这一路上遇见诸多考较,来年不如去考状元吧。”

许惊弦突然发问:”是否但凡今日上山之人,老人家都会阻拦?”

“不错。今日朝会乃是静尘斋几年一度的大事,故谢绝外客。虽与恒山道观、悬空寺无关,但三派互为守成,若要硬闯,怕是不能。”

许惊弦语出奇峰:“晚辈见山下有数百塞外骑兵留守,却不知他们的主子是否已上山?莫非亦过了老人家的这一关么?”

老人点点头:“那人来起塞外离昌国,虽是出身异族,却是心思灵动,机敏多变,不亚于我中原饱学之士,老夫所出的题目被他从容化解,只好放他过关。若你们能上山,或可见到他。”

许惊弦若有所思,十年前当年明将军率军平定北越,连破塞外诸国,义父许漠洋的冬归城便毀于此役。但近来听说在塞北新崛起一国,名唤离昌,联同当年国破家亡后流落的各族王公贵胄,势力渐大,对中原汉室已隐隐构成威胁。却不知此人不远千里专程来静尘斋是何用意?不由对那人心生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