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只是暂居恒山,只怕老人家不识。”

“那么你又是何人?老朽好歹有些薄面,不妨带你上山。”

“嘿嘿,我来此恒山乃属机密之事,也必须要见想见的人,假如老人家做得了主,自当报上身份,若非如此,也就不必麻烦了。”

“看来是老朽多事了,那就你走你的路,我扫我的地,两不相干吧!”石中火冷然一笑,不再搭理,埋首扫地。他自知占据地利之便,白衣人若想通过,势必只有强闯,只要一出手,他就有信心瞧破对方来历。

白衣人笑道:“如此甚好。”当即大步前行。

^石中火瞅见自衣人右肩微动,左足轻抬,料定他要从自己左边抢过,右手手腕发力,掌中清心帚微抬,萑空中画出一道弧线,已封住对方的去势。

这是江湖上每个习武之人都懂得的“横扫千军”,虽是极简单的招式,用在此际却恰到好处。

哪知白衣人只是虚晃一招,一步将出未出之际,已然收势,待石中火一招出手之后,方才提步,却是往右而行。

石中火真气急转,逆力而行,本已势尽的清心帚陡然往回一勾,再度封住右边。

白衣人脚尖微拧,疾踏中宫;石中火左手虚按,发出劈空掌力,强将清心帚去势带回,转守中路。

白衣人嘿然一笑,原本急速前冲的身体猛然一顿;石中火一怔,这瞬息伺,他竟有一种时空凝滞的错觉。白衣人明明原地踏足不动,但却仿佛浮游于空中,可随风而荡,可随云而飘,可随而流,可随山而动,何去何从,全凭自然之力…正是这不可思议的变故,令石中火无从判断对方的意图。

就在石中火怔愣之际,白衣人身法再变,仍是踏往左路,像一个白色的幽灵般从石中火身边—闪而过,却连他的衣角也未碰触。

“咄!”石净火吐气开声,一记暴喝,清心帚支地,反身旋起,竟是以帚作人,以人作帚,再度施出一招“横扫千军”。这一招乃是石中火毕生功力所聚,沛莫能御,若这是在平地之上,白衣人当可闪让,但在这狭窄的栈道之中,却是避无可避,若不停步,就是硬拼之局。

白衣人輕声一叹,倒跃五;步,回到原地。

两人行动如凤,身法似电,不过眨眼的工夫,复又对峙,就好像谁也未曾出招。但白衣人依是气定神闲的模样,石中火却是胸口起微不止,暗自调匀紊乱的真气,高下立判。

石中火心知肚明,虽然白衣人未能通过自己的防线,但对方仅是虚晃身形,而自已却是连出五个变化之后,方才利用狭窄的栈道勉强扳成均势,并且因为连续逆运真力,丹田与胸口都隐隐作痛,而对方却是浑若无事,若仅以武论,自己已然输了一招。

石中火心中大讶,他虽数平年不出恒山,但胸罗方象,各门各派武学尽贮脑海,无数硬闯恒山的高手皆被他所阻,自问可与天下任何高手一战,哪知眼前这位白衣人虽只一个照面,已充分显露出精淮的战略判断与临场应变,再加上真气转换自如,身随意动,浑若天成,竟是平生未遇的劲敌。

白衣人语含敬重:‘“般若子?”他虽稍占先机,但石中火的武功亦是大出他所料。

石中火缓缓颔首,江湖上大多数人根本不知‘“般若子”的存在,对方能一口道破,当是大有来历之人:“你到底是谁?老朽职守在身…决不会放一个不明来路者上山。嘿嘿,若论武功,老朽或不及你,但若拼生死,尚难预料。”

白衣人笑道:“久仰般若子之名,岂敢冒犯?那我们不妨再等一等,按说应该是很快就到了。”

石中火一怔:“等什么?”他见多识广,又最擅观人之术,可白衣人的言行举止不依常规,实令他捉摸不透。但在不知不觉中,敌意已是大减。

白衣人抬首望天:“来了。”

一个小白点从厚重的云层中钻出,在空中盘旋几个圈后,一声唳叫,俯泺而下,落在石中火的肩头,原来是一只信鸽,全身雪白,蓝睛红爪。

石中火认得此鸽,这是静尘斋在京师的弟子传通书信所用。

白衣人一摊手:“老人家看过信件后,当知我的身份。”

石中火半信半疑地从鸽腿上取下一张小纸卷,展开后只有十个字:明深夜离京,赴恒山见宫!

石中火阅毕,讶然发问道:“你是明将军?”

白衣人揭开蒙面黑巾,露出一张不怒自威的国字脸:“正是明某。只因身怀要务,私离京师,唯恐被人所见,所以不得不如此,还请老人家见谅。”

石中火喃喃道:“你堂堂大将军,统领天下兵马,又何必顾忌?”明将军的出现虽令他吃惊,但亦觉释怀,对方毕竟雄踞天下第一高手宝座多年,自己方才栽在他手里亦不冤枉。但更令他不解的是明将军如何能驱使本门信鸽为他传信。

明将军瞧出石中火的怀疑,轻声解释道:“在下昨夜离京时先提前知会贵派弟子,请她飞鸽传书,就是怕生出误会。如此一来,老人家当知我并无恶意了吧。”

石中火点点头,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明将军简单的一句话,至少揭破了两个事情。第一,静尘斋女弟子玄悟化名蔡婉真潜入将军府,其身份早被明将军识破;第二,京师离此近五百里,而明将军昨夜离京,一路快马长途跋涉,竟与信鸽同时抵达,而在这样的情形下,方才自己亦输了半招,对方的武功实是深不可测。

“原来将军要见的人是宫涤尘!他本打算明日离开恒山,你算是赶巧了。”

明将军拍额而笑:“我本只担心来晚一步,幸好幸好。现在老人家可允许我过关了么?”

石中火略一思索,闪身让在道旁:“将军请!”

“方才多有得罪之处,老人家莫怪。”明将军微一点头,大步前行。

身后传来石中火郑重的语声:“老朽无能,自然留不住将军。不过宫涤尘是恒山之客,我们必须保护他的安全,在不知将军意图之前,能否见到他还要由大士决定…”

明将军走过云阁栈道,一路上再也无人阻拦,此刻已至半山腰,悬空寺遥遥在望,而右方不远处有一小瀑布,瀑布下生着一棵梅树,树底一僧一道正在纹枰对弈。

一眼望去,但见名山秀水,云雾绩绕,天地纯白,泉水倾溅,红梅绽放,疑有仙人同弈,令人不忍惊扰。

虽是眼望美景,流连忘返,但明将军要事在身,却是不便多留,暗叹一声,正要往那悬空寺而去,忽见那僧道二人一同向他招手:“施主,请留步。”

明将军心知有异,一般对弈之人往往心无旁骛,唯恐被人打扰思路,怎会有暇招呼旁人,何况这两人埋首于枰间,眼光从未抬起,却似乎早就感应到了自己的出现,想必这盘棋也是为自己准备的。

明将军艺高人胆大,虽知此次贸然闯入恒山必会遇上诸多留难,却也夷然不惧,提步来到树下,合十一礼:“请两位大师指点。”定睛望去,这才猛吃一惊,虽是换了僧服与道袍,但面前两人分明就是石中火的模样,只是那一颗大痣略换了方位,细看之下又全无易容的痕迹,就好像一个人隔着镜子对弈,而镜中虚像竟又活了过来,充满着诡异而玄妙的神秘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