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瞻宇依然神色镇定,一寸一寸地把长剑从刘小黑的胸腾中抽出:“像简歌那么精明的人,你若不死,后患无穷。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活命。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告诉我关于谈世的猜想,我会去想办法证实此事。”

刘小黑拼着最后一丝力量握住长剑的剑刃,左手鲜血沿着剑柄长流而下,似乎只要剑不离身,就可再多活一刻。

桑瞻宇冷冷道:“我不会对你说抱歉,因为当-你和赵壮对我语含讥诮之时,就已注定了你的命运!”

长剑决然抽出,刘小黑哑叹一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我不明白!”慕松臣坐在花园的小亭中,一扬手将一杯酒送人喉中,“你明知桑瞻宇先放走威赫王,又与水知寒暗中联系,已藏异心,却还偏偏派赵壮与刘小黑二人胁迫于他,岂不是逼他造反?”

“你以后自然会明白。”这个柔和得近于妖异的声音来自那个黑衣人,他就像一支笔挺的标枪般立于亭边,就这么悠然地望着慕松臣将一壶酒喝得见了底。

惨白的月光将黑衣人脸部的轮廓勾勒出来,集合着英俊与秀美。他,当然就是御剑盟的盟主、号称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简歌!

“那么你知道这极有可能将赵壮和刘小黑送入死局?”

“我当然知道!而且他两人若不死,桑瞻宇此人也就没什么大用了,所有的计划都将做相应的改变。”简歌的表情好像是在笑,但他的眼睛里却泛着令人不敢逼视的光,“我可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慕松臣抬头望了简歌一眼,又垂下了头。不知何时起,他有点不敢与简歌对望,做为成名数年的非常道道主,他自诩颇有识人之能,但如今却越来越猜不透简歌的心思,甚至有些害怕他的喜怒无常。

名义上,御剑盟的成立是简歌、谈世、慕松臣三人的合作,但谈世一直隐伏,真正的主持唯有简、慕二人。

简歌虽担任盟主一职,但在任何事情的处理上,慕松臣都有着无可置疑的决断力。

但是,最近慕松臣却渐渐发觉,他已不知不觉成为了简歌的附庸,这个差别并非体现在盟主与副盟主职位的高低,^是体现在心态上:毎一件事情,简歌提出的建议都比自己更好!

这一次关于桑瞻宇的分歧,或许也将和过去一样,当简歌没有提出他的见解之前,慕松臣会对自己的不同看法进行反思,然后逐渐产生怀疑,最终依然由衷赞同简歌的决定。

慕松臣痛恨自己内心的变化,但却对此无能为力。甚至有时,他还会产生一种暗自庆幸的心理:至少到目前为止,简歌做出的判断都是正确的,若是换成自己则未必能保证一切不出错误。

慕松臣思索道:“上次听关明月说,赵壮已被刑部盯上,你是否想趁机借刀杀人?”

“慕兄果然明白我。”简歌淡淡道,走前几步,俊美的面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贾遇道身份暴露,我们在裂空帮的卧底极有可能会被一网打尽,而赵壮虽是盘子中的边缘人物,但跟随我们日久,知道的情报着实不少,若是被刑部拿下,那可不妙。”

“赵壮一向忠心耿耿,就算被擒也决不会出卖我们。”

“嘿嘿,慕兄没有在京师呆过,不懂刑部的手段。面对左飞霆那些令人鬼哭狼嚎的刑讯手段,再加上一些令人神志昏沉错乱的药物,几乎没有人能坚持到最后闭口不言,除非赵壮被擒时立刻自尽,不然恐怕也不会有例外。我不想冒险!”

慕松臣叹了口气:“你大可令赵壮销声匿迹,再换个身份,未必非要让他死吧。”

“死在桑瞻宇手里,才最有价值!桑瞻宇看似对我唯唯诺诺,但可不是省油的灯,若发现我只是派个寻常手下,却要强行命令他违背皇命调动人马,只怕会生疑。”

慕松臣心中略寒,对于简歌来说,任何人都是可供利用的棋子,无论生死,都要发挥出最大的价值。他庆幸简歌是自己的朋友,如果有这样一个敌人,绝对会让他食宿难安。

简歌续道:“至于刘小黑,虽是你的爱徒,我的亲信,但此人一向贪慕财色,易被收买。更何况我御剑盟经过这一年的养精蓄锐,二代弟子中如刘小黑这样的人物已是不胜枚举,随手拈来,死不足惜。”

“但是,我最不明白的是,逼反桑瞻宇,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此人能在被我们控制的情形下与威赫王达成某种协议,又与水知寒沾上关系,绝非是池中之物,与其让他留在身边时刻防备,倒不如放他出去,任其搅乱局势。他的身世决定了御泠堂、四大家族都想利用他而不是除掉他,如今再加上威赫王与水知寒,这件事情想想也是有趣,且看如何收场。而我们只需旁敲侧击,稍加引导,就可掌握主动权。”

慕松臣道:“可是,我依然觉得逼得桑瞻宇投向威赫王或是水知寒,对我门弊大于利。”

“最关键的,我将会利用刘小黑的死给桑瞻宇传递一个错误的信息。那就是谈世兄的真正身份!”

慕松臣恍然大悟,嘿嘿一笑:“你我在明,谈世在暗,他才是御剑盟的最大王牌,如果真能让桑瞻宇判断失误,并借他之手让威赫王与水知寒产生错觉,赵、刘二位的死确是值得。”

“我有意用了半个月时间在刘小黑面前偶尔提及谈世之事,给他一个诱导,就是为了这一刻。凭桑瞻宇的聪明与谨慎,他一定不会先告诉别人,而是先会想办法去证实,但他去证实的行为就已经足够让威赫王与水知寒找错方向了。”

“威赫王也还罢了,毕竟他身处塞外,对谈世并无太多顾忌,或会中计。水知寒的心计却非同小可,想瞒过他的目光可不容易。”

“水知寒如今只怕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得到一个半死不活的穆答王子,犹如烫手山芋,吃也不是,丢也不是。而离昌国极有可能因此而对中原用兵,双方猜忌之下,就是我们可利用的机会了。对此,我倒要真心感谢虫大师,此人自命侠义,却不通大局,执意让弟子墨留白劫去穆答王子,极有可能成为两国开战的起因。”简歌轻笑一声,朗声道,“神风御泠,枕戈乾坤。当初加入御泠堂,就是为了这一句话!江湖有着他自己的规则,天下若不乱,哪有你我称霸之日?”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声…”慕松臣小声道,“江湖行事,最忌养虎为患。如果桑瞻宇是一只风筝,一旦飞得太高,我们自可收线,但若是线断了,再也收不回来怎么办?”

“慕兄提醒得极好。”简歌从容一笑,“但也无妨,小弟对此早有准备,因为我有这个宝贝。”他从怀中取出一物,在手中把玩。

慕松臣定睛望去,见是一个小小的令牌,奇道:“这好像是御泠堂的令牌,每个弟子都配有,何足为怪?”

“这个令牌来自于将桑瞻宇抚养成人的一位老人,但在我的逼迫下,桑瞻宇亲手杀了他。他或许自以为杀了人之后就无人知晓,而我就算指认他亦无旁证,但他没想到的是,尸体不会说谎,那个老人的尸体我已命人暗中收藏,并以药物保存,上面清楚地留下了他出手的印记,内行人一望即知。”简歌傲然一笑,“所以,他的线始终攥在我手里!”

“好一个简公子!”慕松臣伸指而赞,语气一转,“不过你可别忘了当初一念之仁,没杀了许惊弦那小子,如今他羽翼渐丰,更有裂空帮十万帮众,再想动他可不容易了。有了许惊弦前车之鉴,你岂敢再玩火?”在这个世间,敢用如此口气对简歌说话的,也不过寥寥数人。

简歌也不动气,耐心解释道:“对于许惊弦,我自有主张,那是我刻意给一个人提供的目标。”慕松臣露出思索的神情:“明将军?”

“不错,正是明将军。此人身居天下第一高手之位数十年,岂是易与之辈,再加上将军府那高深莫测的实力,时至今日,依然是我们最大的威胁。这一两年中你我暗中联盟,在江湖上翻云覆雨,但明将军却一直袖手旁观。我了解此人的性格,@对手未成气候之前,他宁可韬光养晦,静待对方坐大后方以雷霆手段一举制之。所以我低调行事,就是怕引起明将军的警觉,而宁肯让他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许惊弦身上。”

慕松臣点头赞道:“对于许惊弦来说,无论他是江湖上的后起之秀,还是如今风光无两的裂空帮主,他最大的弱点始终都是明将军。在他两人尚未真正对决之前,我们最好不要动他。”

“不但不要去动他,相反还要推波助澜,努力成就他的威名,好让那一场迟早到来的决斗成为江湖上人人瞩目的焦点。到了那个时候,才是你我真正重出江湖,掀起风云之时!”

慕松臣大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与简兄合作,当是慕某平生快事。”

简歌一字一句道:“苟富贵,勿相忘!”语气虽然郑重,但他那双狭长的凤眼开阖间,却隐隐射出一道含义不明的奇光。

(未完待续)

各方势力云集的漏霄之会,将会是一次怎样的相逢?
桑瞻幸会去求证谁是谈世,这对威赫王、水知寒他们的下一步计划有怎样的影响?
许惊弦与明将军之战,在所难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