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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尽’。”

“破尽什么?”

“他的椎法只有一招:就叫‘破尽一式’。”

“果真是天地一切万物,都尽为之所破?”

“至少,没人破得了他这一式。”

冷血沉吟半晌,忽问:“这个屠晚,身上可带着鼓?”

“鼓?”耶律银冲一楞,随即道:“鼓声倒有。凡他出现之时,据说常有鼓声,时远时近,起伏无定,扰人心神,诡异万分。”

冷血点点头,道:“当然同时也凶险万分。”

然后他一字一句的反问:“如果那晚在我背后出现的是屠晚,那么,那夜和今晚在你们身后闪现的,又是什么?”

他这么一说,除了阿里怀里那只狗之外,二转子、依指乙还有阿里,莫不倏然变色。 连耶律镊砷的四平八稳十六定都有点风声鹤唳风吹草动起来。

这时候,一股无形天边的杀气,也无声无息的,在众人身前身后,凝聚了起来,连花香似乎也凝结成一种可以击痛人的冰。

七十四、杀了又怎样

阿里除了有一对老狗受到惊吓时的眼睛,身高只及冷血胁部,他那一脸暗疮也确是鸡立鹤群,非常抢眼。

现在他那双受惊吓的眼睛,更是惊疑不定,惊惶不已。

耶律银冲仍然没有回望,可是,他本来还相当温和的眼神,也变得象是铁镌似的。 突眉陷目的侬指乙,忽然挺直了身子——他本来是一条腿长,一条腿短的,而今身子一挺,变成了左肩高,右肩低。

一脸聪明的二转子变得更是一脸精警。

冷血没想到自己的话一说出口,会引起这几人这般的震动。

——看来,这几人也象自己一样,并不知道背后有人跟踪。

他昨晚还误以为那些人跟“四人帮”是一伙的。

——看来,不但不是,而且从他们如临大敌般的神情便可想见:来的是敌非友。 耶律银冲也一字一句的反问:“你说的是真话?”

冷血不敢轻忽:“是。”

耶律银冲又问:“昨晚你看到的是什么?”

冷血道:“满天的星星,似都象雨一般落了下来,就在你们的身后。” 耶律银冲张开了手掌,似要借着月光来审视他自己的掌纹:“今晚你看到的呢?” 冷血答:“火。”

“火?”

“三点火。”

“三点火?”

“三点悬空飘荡、闪晃不已、绿色的火。也许人说的‘鬼火’就是这种火。” 耶律银冲向他那三名兄弟用力而且有力的点了点头:“是他们了。” 二转子道:“他们来了。”

阿里道:“啊!”

侬指乙道:“他们终于来了。”脸颊上猛现两道青筋,眼里也绽放出凶狠的神色。 冷血忍不住问:“他们是谁?是找你们的麻烦吗?你们跟他们结了仇吗?” 二转子忽然嘻嘻一笑,问:“你喝了热茶没?帽子是可以用来扇风的。那天我吃了个有双蛋黄的蛋,但那条章鱼竟然还挂在树上。”

冷血完全听不懂:“吓?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二转子笑着说,“这故事只是教训你:可以向我请教发问,但不可以一口气问人那么多个问题,知道么?”

冷血看着这个一脸精明的小个子,心中却生起了敬意。

——他在说笑。

——一个人在笑的时候,心情必然是轻松的。

——他已经放轻松了。

——一个能在强敌环伺之下,生死关头里,仍能放轻松应对的人,不管成败,都绝对是个了不起的人。

二转子皮净肉白,瘦得象一块全是精肉的叉烧,偏是颊额长了好象黄色的胡子,使他看来,说是年少英气,却嫌老成老气;说是老成持重,偏又浮躁稚嫩。

但在这四人中,他是最快“转”了过来的。

他一说笑,阿里也跟着向依指乙道:“你知道这客栈里都住着些什么人吗?” 侬指乙没好气的道:“客人!”

“错了,”阿里笑道:“是跳蚤。”

二转子反问阿里:“你知道茶壶里有的是什么吗?”

阿里白了他一眼,怪眼一翻:“什么?”

二转子道:“茶!”

阿里一副为之气结的样子。

侬指乙和耶律银冲都笑了起来。

一笑,大家都轻松了。

——杀气,顿时也化解于无形。

这时候,耶律银冲才扬声问:“你们既然来了,为何还不现身?”

他的话并不高亢,似乎也不如何响亮。只是,他的话如果是发自丹田的话,那么,想必是他的丹田如同一座空屋的货仓(一如阿里的感情),如此才能滚滚不尽,源源不绝。 他这句话才一发问,客栈上的宙户,都点起了灯,有的还边骂着是什么鬼在半夜三更鬼杀般嘈,边推开窗户望下来,当然,骂人的话也同时扔了下来。

他们大概正要把手边事物如痰盂之类的东西往街心的夜半客扔去之际,不少俯望的人却发出了惊呼。

因为在红灯笼下,出现了三点绿火。

这三点绿火不是火。

而是光。

——是三个人的三个部位在发光。

一是头发、一是双脚,还有一个,发光的居然是他额上的两只角。

绿光。

——俗称这是“鬼火”。

“鬼火”却闪动在三个人的身上——这三个“人”到底是人是鬼、是鬼是人? 如果说,“四人帮”的奇形怪状象三个似鬼的人,那么,这三个在黑暗中乍现的,就是三个似人的鬼。

此际,这三只“鬼”,走近那四个“人’。

那四个奇形怪状的人,似正迎迓着那三只游魂野鬼。

在这些偶宿于此红灯客栈的人眼中,蓦然看见半夜里有七个若干分象人若干分象鬼的家伙在街头械斗,他们一面惊,一面怕,一面恐怕受牵连,但又想看。

他们唯一能做的,是叫同行眷属,赶快钻进钮窝里去,并把值钱的事物都收起来,而他自己,仍在打开了一线的窗缝里偷看——看看这七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究竟到头来谁是人,谁是鬼!

七个,显然少了一个。

那三只“鬼”一旦现身之时,小刀便打开了窗,伸出柔荑,向他招手。 冷血人在街心,但心仍在房里。

——小刀仍在他的房里。

所以小刀一招手,他就立即倒纵回房。

——自跟蔷薇将军一役后,他就怕小刀遭人胁持。

——小刀好象是他的罩门、破绽、弱点、要害。

他回到小刀的身边,又闻到那沁人的花香,生起一种“安全”的感觉。 ——小刀的安全就是他的安全。

——小刀的安全更重于他的安全。

他飞掠回房之际,“四人帮”已无瑕再顾及他。

——由此可见来敌非同等闲。

回到房中,小刀就跟他说:“来的是‘鬼发’蔡单刀、‘鬼角’陶双刀、‘鬼脚’过三刀——他们过去是‘孤寒盟’的三名大将,现在成了我爹的心腹手下。” 冷血道。“他们跟四人帮有仇么?”

小刀道:“我不知道。反正,四人帮现在也正要对付你,我也不帮他们。那三只鬼很坏,净欺侮良民,我也不喜欢他们。”

——她说“帮”谁,就象是小孩子赌气一般。

她这样说的时候,好象是表明了一点心迹:她只帮冷血,其他谁都不帮,冷血帮谁,她就帮谁。

冷血从侧脸看过去,月华在上,红灯在下,映白又漾红了小刀的脸。 美得象落霞和初雪,令人只能袖手旁观,同时也束手无策。

——由于在这一半脸上冷血看不到那道刀痕,所以更欣赏得心悦神愉,几乎忘了在三十二尺的楼下,正进行着一场舍死忘生的拼斗。

“四人帮”中,以二转子最为伶牙利齿。

所以他率先说话:“原来你们跟踪咱们,也有一段时候了,真是辛苦了,有劳了,不敢当得很,却不知有何贵干?”

“鬼脚”有一对绿色(似还长着绿毛)的脚,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也是绿色的,他说话却很直接:“没有贵干,连便宜干也没有。我们是来干掉你们的。”

二转子道:“这是惊怖大将军的意思吧?”

鬼脚道:“是你们咎由自取,不守信约在先。”

“我们答允过‘孤寒盟’盟主蔡戈汉,终生不离老渠一步,决不再重出江湖——可是蔡盟主早已死了,这信诺已不必遵守。我们只对蔡盟主守信,而不是对惊怖大将军这种无耻之徒!”

“光凭你这句话,就该死一百二十五次了,现在这儿方圆千里,莫不是大将军地盘,你们竟敢藐视大将军,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

“走狗!”侬指乙猝然骂道。

“不,忠狗。”二转子纠正道。

“才不是!狗是好东西,他们哪配?骂这些三分象人,七分象鬼的东西,不要用狗的名义!”阿里连忙分辨。他现在爱狗如命。

“对,你们原是蔡盟主一手培植出来的高手,可是蔡戈汉明明是让惊怖大将军害死的,你们不但不为盟主报仇,反而把‘孤寒盟’的实力,拱手让予大将军,为虎作伥,使蔡戈汉一手创办的‘孤寒盟’近日声名狼藉、名誉扫地,你们也成了见不得光的东西!”二转子道:“你们扪心自问,也不觉得惭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