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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时,那“大将军”疾转过身子来,一掌印在冷血胸膛上。

冷血陡然受袭,看来要避,但没有避,看似要挡,但没有挡!

他硬捱这一掌。

他哇地吐出一口血。

——血一吐,他反而激出了斗志!

——一受伤,反而更加勇猛!

那人一招得手,冷血立即反击。

——按照冷血反击之势,那人决招架不了三招。

但那人足尖一挑,挑起地上一口痰盂。

冷血一见,速退。

因为他知道那是杨奸的成名武器: ——痰盂一出,莫敢不从!

来人正是杨奸。

同一时间,屋子里五个方位,出现了五个凶神恶煞般的人物。除了凶狠的神情之外,相同的是:他们脸上,不是结满红斑,就是黑斑,不是满脸黑病,就是满脸脓疮,或是满脸汗斑!

——斑门五虎,五大皆凶!

另一人自屋顶的破洞里徐徐落下。

月色和着灯色一照,那人满脸胡碴子,沧桑中带点玩世不恭、讽世不羁,正是“有影无踪”崔各田。

 

来了。

——都来了。

冷血已经给包围了。

要是他受伤不那么严重,或许尚可一战。

——此刻包围他的尽是武林好手,要活命已断无可能。

——除非是拼命。

——挤得一个是一个。

“冷血!”杨奸铿锵有力,大义凛然的道:“你怙恶不俊,杀人灭口,行弑将军,罪该万死!我们在这里先诛杀你!”

他一面说,一面扬起痰盂,就像一位得道高僧在宏扬他的法器一般。 失血过多的冷血,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那两椎伤得重!

——那一掌也伤得不轻!

现在的他,只求杀得了一名仇敌,已是心平了。

可是在此时此境,就算要杀却一名强敌,恐亦难以如愿。

第一个发动的是崔各田。

——一直以来,崔各田都表现得跟他甚为友好。

而今崔各田却抢先出手。

他的拐杖当头劈到!

冷血奋力招架。

——崔各田的功力绝对要比他一向估计的好!

更可怕的是崔各田的腿。

???——崔各田原本是个跛子。

——就因为他是跛子,他的腿法越是难防。

他的腿功远胜于他的杖法。

冷血着了一脚,飞跌了出去!

“斑门五虎”一齐窜了出去。

——奇怪的是,冷血却在这一刹间不见了人影,像是消失在夜空里。 杨奸也掠了出来,下令: “追!一定要把他抓回来,不管死的活的!”

于是,杨奸、斑门五凶、崔各田立即分头去“追”。

——谁见着已身负重伤的冷血,都有足够的能力对付他。

——谁找到冷血,都得马上通知大家。

重伤的冷血,是折翅的鸟——朝天山庄的主持“阴司”杨奸,负责这项诛灭冷血的行动,他有把握让冷血插翅难飞。

他们各自飞纵搜索。

——他们谅冷血也逃不了!

崔各田却是折返。

他一脚把冷血自大门扫飞出去。

他却转向庵后。

他很快的就找到了冷血。

冷血正冷冷的盯着他,眼神就似两道冷剑。

他乍见崔各田,却不动手,而陡问了一句: “你到底是谁?”

——他着了对方的一记飞腿,飞了出去,但飞向甚奇:竟能藉力折入庵后,且身上全无因中脚而受伤!

——这说明了一件事:对方完全无意伤他!

崔各田哂然一笑。

淡月下,他亮出一物。

冷血失声:“平乱玦!”

——那竟是另一面“平乱玦”!

 

崔各田中指朝天,淡然地道:“神州子弟今安在?”

那是诸葛先生的暗号。

冷血吸了一口气:“天下无人不识君……你,你,你,你就是三师兄……”

 

崔各田迅速把身受重伤的冷血,带离卧虎藏龙的“养月庵”,而折去“久必见亭”。 ——这时候,冷血始知这位“三师兄”的轻功,不仅可怕,简直高得可惊可骇可怖! 在亭心,崔各田边为冷血裹伤疗伤,边对这在黑暗中尤自激动未平的“小师弟”道:“我是追命,原名崔略商,经‘世叔’诸葛先生任命,待在惊怖大将军手下当‘卧底’,做的跟你是同一类的工作,但方式、手段、身分不一而已……也许,就是因为你吸住了他大部份的注意力,我才更能接近他。”

冷血苦笑道:“……三师兄……我这回是一败涂地,对不起世叔……我……我可是做错了?可连累了大家?”

“世上那有连累不连累的事?只有情愿不情愿而已!只要情愿,受牵累只是一种荣幸!”追命自襟内掏出一个小葫芦,拔掉葫芦的软塞,咕嘻噜的仰脖子喝了数口酒:“你可知道,在他们面前,为了不令他们生疑,别的都容易,就是要我少喝许多的酒,这点太也为难!”

冷血仍是忧心怔仲:“我现在已成了嫌犯……已没资格再当捕抉了!” 追命闭上眼,像是“回味无穷”,好半晌才道:“你的案子仍有生机。” 冷血惨笑:“三师兄别安慰我了,能证实我清白的人,都死光了。” 迫命道:“我查过了……可能还有一个人证。”

“梁取我么?”冷血仍没精打采:“虽一时找不到他的尸身,不过,多半已沉入湖底。”

“不,还有一个活口……”

“?”

“当晚,还有一个人,受了同样的伤,向上太师求医……据上太师验证,此人所受的伤,与那晚‘久必见亭’血案尸身上留下的伤痕,是为同一利器。”追命悠然补充了一句:“上太师的人品如何,姑且不论,但其医术高明,确是手屈一指。”

“……那人也是伤在同一天晚上?!冷血几乎跳了起来。所以他可能知道这血案的来龙去脉——况且他也还没死。”迫命有力的点点头道。

“那么……”冷血两眼再绽放了奋悦的光芒:“……他是谁呢?”

“小相公。”

“小相公?”

“鹰盟‘三大祭酒’之一:‘小相公’李镜花。”

“她?!”

“——所以找到李镜花,可能便知此案端倪。我看,你现在身上的伤,跟那晚久必见亭血案凶器,如出一辙。”

冷血双眉一轩:“‘大出血’屠晚?!”

追命沉重地道:“据我所知,不仅‘四大凶徒’中的‘大出血’屠晚己加入大将军摩下,连‘小心眼’赵好也正取道危城。”

冷血一听,反而激起斗志:“好,那怕四大凶徒一并儿来,咱们也决意跟他们斗下去,不死不散。”

追命语重心长的问:“你可知道为何诸葛先生要派给你这样一件棘手任务?” 冷血惶愧的道:“……我有负世叔重托。”

“倒不是成功失败的问题,而世叔也不是一个注重俗世间成败的人。”追命语气略带调侃的道:“据我所知,他派你来,仍很不放心,着我来接应你,怕你为大将军所趁。的确,你也给大将军所困所惑,且给激怒了,所以才一时冲动,为人算计。你看,大将军尚未亲自出手,已把我的好师弟整惨了……这样日后怎能办大事呢?你这样贸贸然去杀他,跟他拼命,只会挤了自己的小命。这其实是一个考验,你应以此为诫:你这样冲动,当杀手尚可,但当捕快则尚须多加磨练。”

冷血听得甚为惶悚,低首道:“是。”

“跟恶人、坏人、奸人的斗争,是永远不会完结的,这里的斗争,更是没有完的,这不是一时的事。”追命喝了两大口酒,望着冷血,也望着他背后湖心的月色,道:“不过,只要你不肯趁风转,不愿意屈伏,不背负初衷,就得苦斗下去,且不要激动,不能够心酸。” “跟恶人斗,是长期的恶斗,所以一定要保持欢快舒坦的心境,要有长久的斗争下去的体魄,才能与之不死不休的斗下去。”追命拍拍酒囊,道:“所以,你不要太紧张,绷得太紧,弦也易断!你看我与那一群狐群狗党,日夜为伍,收集罪证,明查暗访,虚与委蛇,尔虞我诈,不放轻松点,如何能活下去?壶中日月长,幸有此物,夜半无人时,助我乘风邀月,其乐融融。”

冷血坦挚的说:“我不喝酒,我也不喜欢饮酒。我喜欢与人恶斗,恶斗反而让我放松!”

“每个人都有他排解紧张的方式,你有你自己的,不必学我!”迫命呵呵笑道:“世叔一直都十分重视你,说你是他最后收的徒弟,而且也是最可爱的一个!” 他有力的按住冷血肩膀,望定他,一字一句的说:“你可不要令他老人家失望。” 冷血执住追命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心中一热,一向倔强的他,几乎掉下泪来。 他觉得自己并不孤单。

决不寂寞。

——既然还有三师兄这样的人,就有二师兄、大师兄……还有世上许多师兄师弟,跟他志同道合,同一阵线。而跟恶人的斗争,到底还是没完没了,也不完不了,完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