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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前、瓦上,都是雪屑。

“不扫自家门前雪,”诸葛鬓上也沾了雪花,低声叹道,“尽管他人瓦上霜……唉,他就是从来不管自己的残疾,从来不知自己的寿年只有”

舒无戏没听清楚,问了一句:“什么雪雪霜霜、霜霜雪雪的……咦,怎么那么香?!”

他没看见,几朵腊梅,已悄然吐艳。

一枝红艳雪凝香。

很静的香。

香随静至。

静随香销。

第四章 偏管他人瓦上霜

其实无情当然也详细聆听了普祥山另一边“冷月庵”的案件。

那案子果然无甚看头。

“冷月庵”的女尼道行很高,修为也高,名头也响,有不少皇亲国戚,都千方百计,把必须要出家的女眷,送入“冷月庵”见心师太门下。

见心师太原为明月山庄庄主侯小宇亲传弟子,一手八八六十四式“荒唐剑法”及八大方位小挪移“杨柳依依身法”,已到了出神入化、变化万端的境地。她本身也是前朝皇后,且是名门之后,因先帝驾崩才潜心向佛,青灯木鱼,潜修度此余生,由她主持“冷月”,虽然只是小小尼姑庵,在她手上也顿成古刹名寺。只不过见心师太也只一心向佛,寂怀空明,无意要让名刹成旅游胜地,是以清规甚严,保持了冷月庵独绝清虚,不沾尘俗。

因而,更搏得人所颂赞,也愈多世人景仰。

有时候,名誉这回事,你愈是不想要,它就会来得愈汹汹,你想推也推不掉。

不过,名头愈大,麻烦愈多;誉满天下,谤亦随之。

名这回事,有趣也在这里,强求反而不易得,跟爱情十分相似。

所谓沽名钓誉,“沽”回来和“钓”上来的,其实不是声誉,而是虚名。

情贵在缘,也是强求不得的,有情人往往未必能成眷属,有缘人才能相守相依。

名毕竟与权、利不同。

权,非要有野心和热衷不能得。

利,则不钻营不欲求不得取。

名则不一定。你做了好事也不一定会成名。

做旺一件事是利。做成一件事是权。做好一件事才是名。

要成名,得要做大事。

但要做大事,就常有不虞之誉,求全之毁。

毁誉之间,是存于一心,也摆荡无常的。

故而求名,不如求把事办好。

就连出家人,也超脱不了这轮回因果报。

案子不是发生在冷月庵。

而是冷月庵后院属地的墓园。

这墓地也没什么特别,只是大半是军士的骸骨收殓之地。

这些军兵出外抗辽拒金,死亡枕藉,侥幸骸首能运回京师,而又无亲属领殓的,大都葬在此地。

因为无人奉祀,所以一般而言,墓园十分冷清荒凉,一片沉寂。

这墓园叫“天涯义冢”的确,在天涯为国作战的勇士,到天涯为民抗敌的军人,死在天涯,总算能葬在故土,只不过黄土一抷,荒坟为碑,寂寞无人管,顶多只有一个看坟的老人家料理杂草,赶赶野狗,有说不出来的悲凉。纵在黄泉,亦作天涯。

“天涯义冢”是荒废之地,让人漠视,但在西北侧辟有一陵,上竖“贞节牌坊”,只不过一隅之地,却非常有名。

能送进这“贞节烈女坟冢”内的,都是三贞九烈的女子,她们或因夫赴沙场打仗殉国,或因出嫁后夫逝而殉身,或不受欺凌迫奸而自尽,甚至也有未嫁入门,只订了终身,有了名分的女子,因夫婿出了祸,或因刑狱而丧身,或因刑囚而入狱,更或因叛国而投敌,这些女子宁不苟活,以死明志,以保节誉,死后受封,追葬于此。

所以,能在此墓陵保一死地,已是当时节女最高荣誉。

案子就出在这边节儿上。

看守墓园的,原只有一个老人。

老人叫阿拉。

这老人也没什么,大家甚至连姓氏都不太清楚,年纪很大,人也很懒,只是手脚有点不干净。

他本来只管管“天涯义冢”,那也没啥事管,他只管抽抽大烟,赶赶野犬,放放屁,嗑嗑牙,半夜听到怪声异响他就倒头大睡,反正鬼来不惹他,狼来不咬他。

后来这边地又辟出个三贞九烈的“贞女坊”来,有钱有权有头有面人家,就嫌老人脏,手脚颤,就多雇了一个小伙儿,原是走镖的汉子,名字叫阿丙。

阿丙其实也是阿拉的远房亲戚。

他比较孔武有力,但阿拉说什么也是他的堂伯,他还是对阿拉十分惟命是从的。

不过,在墓冢上,常常给人发现墓地给掘开,又填平了回去的事。有时候,墓地上一个窟窿一个窟窿的,一个坑又一个坑的,看去很碍眼。

终于,也有些人,回心转意,或终于有了功名,赚了大钱,得到县令允可,可以领回骸首风光重葬,这时候,他们其中有人发现,有些骸首,明显是给人移动过的,甚至践踏过的,以致原来衣饰不全,骨骼倒错,甚至几具骸尸,全在一穴!

有的本来一齐殓葬的饰物,都不翼而飞!

由于棺柩里殓葬的,多是军兵,他们多因家底清贫,才发配边疆打仗,也没什么名贵物品陪葬,但在“贞女坊”的情形,可大不一样了。

当中,当然也有贫寒出身但保贞节享得清誉的女子,但也有不少系出名门,因节操得全,而入殓此地的富贵人家、官宦女子。

可是,这种掘墓之风,本只在“天涯荒坟”范围中出现,后来,也慢慢在“贞女坊”中发生了。

终于,给人发现了,而且,有不少是达官贵人的爱女墓棺竟给人动了手脚,连尸首都受到惊扰,好好的烈女墓,成了一个狼藉不堪的坑洞,这还得了!

这风波忒大了!

于是,县令西方败受到多项状子,故派衙差追查,但抓了几个小贼、几名嫌疑犯,都徒劳无功,什么也查不出来。

可是,沉寂也平安了一阵子,之后,盗尸事件又迭生,棺中尸首贵重饰品不仅不翼而飞,有时,新殓烈女的尸首也给人亵渎过,这事扬发后,传得沸沸扬扬,引起不少群众愤慨,联名上书,一定要县衙明办此事,不然,就上告到京城去!

西方败察觉此事可大可小,得马上扑熄火苗,于是遣自己身边最强悍、行事最心狠手辣的捕头,绰号“三陈”:一个叫陈鹰得,一个叫陈自陈。

“三陈”已列其二,另一呢?

没有。

“三陈”其实只有两人,“陈自陈”一人有两个“陈”字,故与陈鹰得一道,江湖人称“三陈”。

这“三陈”也没什么,但出手利辣,黑白二道,闻之丧胆,手底下有硬功夫,脑子里有软刀子,他们同是“敢死山庄”轩辕空明座下高手,门下弟子。陈鹰得因下手太辣,行事太绝,江湖汉子背地里称之为“应有此报”。陈自陈则给武林同道暗里称之为“翻面不认人”,他其实也早已心知肚明,但依然宁负江湖朋友,结纳上司同僚,怡然自得。

这案一交给他们二人办理,立即便破了。

方式很简单。

他们不找贼。

不等盗墓人动手。他们先找当铺、押店。

也不只是找这普祥县内的,也找周边的、邻近的。

他们很快的就找出一些原来殓葬饰品,经原户认证,追查到拿来典当的人模样、特征,于是,他们就先拘去了阿丙,问明情形,再逮住了阿拉,开始是追问,后来是迫供。

这一来,严刑之下,阿拉什么都供了。

是他拿的。

是他盗的墓。

他是监守自盗。

他看墓一辈子了,眼看是没出息了,什么也没啥好下场了,他又酗酒,又好赌,只好盗坟,盗着盗着,既盗上瘾,天涯墓冢也没啥好盗的了,他只好“更进一步”,去盗“贞女坊”。

这一来,就盗出了事,几乎“上动天听”。

“三陈”这一逼供,既“起回”了不少赃物,但老汉阿拉,经不起这一轮刑求,眼看便气绝了账,也省了判刑这案了。

本来,这案已结了。

只不过,有几件贵重的陪葬品,一直都找不回来。

既然阿拉已殁,这些赃物能寻回的都寻回了,没找出来的,大概也只有湮没于世了。

大家事后才恍然大悟,为啥当初在“天涯义冢”旁再建“烈女坊”之时,阿拉并不埋怨工作增多加重,而且一直还细心照顾、悉心料理“贞女坊”的清洁、拜祭等琐务,反而“天涯义冢”坟荒草长,全然不理,大家一直奇怪他为何不理自家门前雪,偏管他人瓦上霜,原来是贪图财物,渎职盗窃,可谓卑鄙已极,也活该落得如此下场。

殓葬品虽然不是统统寻回,不过,案是破了,贼是抓了,大家也舒一口气了,“贞女墓”经一番由县令主持的大祭祀后,也该息冤平愤了。

只不过,失去的殓葬品中,却包括了“征边大将军”舒大坑(号汉武)给他宝贝女儿陪葬的四块玉玦。

四块小小的玉玦。

那玉玦也没什么特别,只各刻了小小的两个字:

平乱。

那是前朝皇帝因舒汉武抗敌有功、卫国出力的赏赐。

不过,自从舒大将军四个镇边抗敌的儿子,不是为国捐躯,就是下落不明,不然便是半疯不颠,抑或落得残疾缠身之下场后,舒大坑大将军便辞官归里,到他女儿舒洁洁也谢世保节之后,他把这四块玉玦也偷偷放在女儿棺柩里,送别了他沙场杀敌无算,却落得家破人亡的倥偬生涯。

第五章 相亲尚未成功

案破了。

主犯殁了。

失物也不可追回了。

这本来已成定案,只不过,诸葛先生正好跟舒大坑大将军有点交情,甚至,诸葛小花还曾欠过舒大坑老将军一点情。

所以,虽然舒大坑没有特别请托,诸葛小花毕竟是六扇门的第一高人,消息还是让他知道了,他暗里也希望有人去查一查那四块“平乱玦”的下落。

那便是第三件案子。

这案子很平常。

也很平凡。

没有血案动的都是已死了多年或命丧多时的尸体。

不构成危机除非那些一个个挖了没填的大坑摔死了去扫墓的人。 

也没有人命动刑时受不住折磨的阿拉伯伯是例外,不过,他是监守自盗,罪有应得。

看来,这件案子没什么。

相比之下,山西的“黄泉寺”案子来得重要多了,也重大多了。

至少,“黄泉寺”案涉了十几条以上的人命。

而且,要在“黄泉寺”点佛灯,是方今天子一道圣谕,如果办不到,庙建不成,承办的人随时大祸临头。

再说,重建一个庙宇,也是一件护佛救神的大事。

这事值得做。

所以无情一早已领了要办。

不过,实际上,他没先往青寒江的水路过去。

虽然,乘船对他而言,是方便多了。

何况,赴“黄泉寺”,打从青寒江也直接多了。

可是,无情却选了陆路。

他取普祥县走惜佛大道,转入普祥山东烈女镇,他先到的地方,就是义庄。

义庄既是坟场。

也就是说,少年无情初闯江湖,第一个到的地方,就是墓园。

在寒冬。

抵达之时,已入暮。

不是晚来天欲雪,而是已雪,而且还是时停时降的歇阵雪。

雪夜将临。

冷月初升。

一弯眉月如勾。

勾起几许愁?钓起几许仇?

记忆里,那夜,无情全家惨死于刺客之手,也是下着雪,眉着月,寒得连眉发都有点惨青……

这时候,无情在想什么?可有想起当年雪夜,当晚月夜,那一段血海深仇?还是那一段冷香浮映的惨情……

无情先赶到“天涯义冢”,其实,也是“神侯府”里师徒斗智的结果。

无情要求办第三案:“黄泉寺点灯”,好像是知难反进,其实,他是猫在花下,意在蝴蝶,乃醉翁之意:他借办“黄泉案”之名,顺道先把“阿拉、阿丙案”办了,以了世叔的一番心愿。

他也想给世叔一个惊喜。

为了这点,他不舍昼夜,不惜一切,不辞劳苦,也一定要为世叔做点事。

他知道世叔想还大坑将军这个情。

所以,他冒风冒雪,也得趱程先赴烈女镇。

烈女镇不是一个很繁荣的市镇,本来也不是“盛产”烈女,但自从有几个贞洁的女人真的在这儿做了些轰轰烈烈维持贞节的事,这地方以及邻近城镇的烈女,也真的日渐多了起来,以致好像“烈女”、“节妇”这种事,也像是会传染一样。

在风雪漫天的时分,无情一行人到了烈女镇,严魂灵一看那镇上的大字,以及在镇尾远处高高竖起的牌坊,她就脸色刹然惨白,喃喃自语:

“这地方……不适合老娘我……”

她这么一说,不光是一向喜欢与她顶嘴的陆破执笑了起来,“箫僮”雨晴、“笛僮”雨凝也完全意会,也忍俊不住。就连陈鹰得和陈自陈,都相视而笑。

为什么?

那是因为“嫁将”严魂灵名头太响了。

她不单是在“神侯府”里是著名的总管,且又名为“三不管”。

何谓“三不管”?

这三不管,就是指她在府里、江湖上的三种办事能力,高到连诸葛先生也管不了的地步,放手由她主持大局的境地。

哪三种办事能力?

一是她善搞气氛:只要有她在,大家一定欢笑畅快,自然和谐。

因为她善于自嘲,也爱胡闹,就算她得罪了人,也会先打自己三十耳刮子再打人三下,所以,有她在就有欢乐在,大家都原谅她,大家都爱惜她。

相比之下,诸葛先生说什么也是名宿、长辈,再温和可亲,也难免会严肃些、凌厉些。

二是她擅联结:只要有她在,江湖上、武林中不同派系,甚至对立的仇家,都会暂时背弃成见,与其联手对付外敌。

这就是“嫁将”严魂灵的本领,这本事儿对行走江湖作用大矣。

所以连诸葛先生后来也为这而盛赞严魂灵:“拉帮结派,化敌为友,我不如严九嫁。”

以上两点,诸葛先生都放手由她,任她发挥,不去管制她。

那是诸葛用人之能,用人有方,用人法度。何况,严魂灵一向节约得法,神侯府里,上至粮伙支出,下至灯油火蜡,她全准备得当,厘毫不失,还撙节得十分检省,几乎每次茅厕净纸,都精细计算过,恰恰好,不多不少不浪费!

三就是刚刚诸葛那句话里的“严九嫁”。

严魂灵最频繁的活动之一,就是“嫁人”。

她喜欢“嫁人”。

她常常“嫁”。

可以说,她自小双亲就怕她“嫁”不出去,所以,常常带她出去“相亲”。

当然,“相亲”总未成功,“魂灵”仍须努力。

“相亲”之所以未能成事,都是因为严魂灵之故。

开始的时候,她尚年稚,情窦未开,而且,“相亲”的时候,又得穿得花花绿绿的衣服,又不许露馋相,又不可以放肆大食,行不露足,坐不躬身,笑不露齿,还手指甲都不许嗑,以严姑娘的脾气,怎沉得住?怎压得下?怎消受得了?

她严九姑娘一旦发起火来,可是谁也制她不住的。

是以,有一次,她实在太饿,狼吞虎咽,罗通扫北,一口气吃光了桌面上所有的美肴,吃完吃净吃光之后,她发现男方女方、甲方乙方,家长家小,全瞪着她看,人人都张大了口,还看到喉咙里的吊钟。

而她,面颊上、鼻头上,还有几颗剩饭,点缀点缀。

严九的娘也目瞪口呆,这才回过神来,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面颊、鼻尖。

严魂灵这才省悟,居然一伸舌头,头不拧、身不动、颈不伸、气不喘、眼不眨、齿不露的,用舌尖一舐再回还一扫,鼻头上、面颊上的剩饭总共五粒,全都成功卷入嘴里,她嚼嘴二三下不等,已将饭颗平安送抵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