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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还有另外一个本领:那就是在最紧张、最无趣、最沉闷、最不愉快的时候,仍能谈笑风生,说话诙谐,风趣而不逾份——有这种人在,就算是对敌/杀人/流血/布局的时候,也令人心旷神怡,意闲气宁些,大将军自觉杀气太重、杀伐大多、杀戮太厉,他更需要这种人在身边。

这三人大将军都不需要他们加入“大连盟”——唯其他们在“大连盟”之外,万一京城的权贵追责下来,要他交出尚大师;或皇室交待下来,要处斩上太师,甚或崔各田遭强大的仇家追杀,他都可以置诸不理、置身事夕,不致受波及、连累,反而进退自如。

有什么重大疑难,他会去“请教”这些人。

由於以大将军之尊,“请教”他们是一种敬重,他们也乐於让大将军“请教”——简直求之不得这类“请教”,大都还争着表现。

大将军却不肯“请教”两类人:

一是他的家人。宋红男,是他的正室。他一向认为她优柔寡断,一味妇人之仁。

小刀是女子之家,没有见识;小骨年轻,天真未混,未成大器。

另一是他的部将。

——在他铲除了一切“障碍”之后,他本来还有“九大将军”:二将军也是兵马都监孟怒安为他所杀,但他以孟怒安的名义做尽一切恶事,历数年后因遭人揭发孟二已殁。才不能再瞒天过海。三将军是“大败将军”司徒拔道,这是他一向用以抵制副上将军。“大道如天”于一鞭的要角。四将军是“蔷蔽将军”于春童,背叛,已殁。五将军是“三间虎”傅从,负伤,未痊。六将军是“霹雳将军”雷暴,在攻打老渠时,一伤再伤,已难痊愈。七将军“砍头将军”莫富大,失踪,八将军“影子将军”沙岗和九将军“金甲将军”石岗全死了,死在自己爱将于春童刀下。

另外,他身边还有“鸟弓兔狗”四大杀手。

——他们只听命令,等待命令,而从无异议,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他从来不去“请教”这些部下。

——部下给“请教”多了,就不甘屈为部下,而是会把上级视作庸材了!

的确没有多少个部属能知进退、有分寸、能有自知之明、自量自重的,并不是有太多属下能明白上级让你发挥只是“他肯让你发挥”,有一夭,他要是改变初衷,你就没得发、不能挥了。

——可是,若真有一个部属能自重自制、有自知之明、不争功、只献功之时,那也十分可怕。

蔷微将军就是一个实例。

——所以他一直都得到大将军的器重。

没有一个真正聪明、能干、知进退而义忠心耿耿到可以性命相托的部属,是大将军日久以来的一个遗憾。

他把这个遗憾一直摆在心里,直至有一天,他的夫人跟他说了一句:

“好的部下都给你杀光了。”

他一向瞧不起妇道人家的意见,这回他却是听了进去。

他一向“从善如流”。

所以近十年来,他已很少诛杀部属。

——可却还是出了个蔷蔽将军!

(可见对部属还是万万纵容不得的!)

“你们觉得这自京城派来的捕快,”大将军只发问,之前并没有提供任何答案,“应该如何处置?”

在“八逆厅”里,回答的人意见不一:

斑虎:“杀了。”

斑花:“宰了。”

斑青:“给他一刀。”

斑红:“他活得了吗?”

斑垦:“宜暗中狙杀,应给外人来干。”

尚大师:“冤家宜解不宜结,拖下去,年轻人,能耐到几时!”

上太师,“虚与委蛇,应付过去就是了。”

崔各田:“是敌是友,都得先弄清楚来人‘底细’再说。”

大笑姑婆:”杀了他,不杀便难以服众。杀了之后,嫁祸给一向不听话、不听令的都监张判,实行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于一鞭:“要真的是钦命御捕,不宜轻举妄动,更不该多结强仇。”

(杨奸没有说什么。)

他们在说了意见之后,反过来请示惊怖大将军。

大将军只仰天打了七个没有鼻涕的喷嚏,这时,院子外池里的一条肥大的锦鲤,正浮出水面冒了一个泡。

请给我一两银子的阳光

把敌人收为己用、杀掉或摧毁之,你选那一样?

——惊怖大将军却选了这一项。

你呢?

大将军选的是哪一项?

他不选收为己用。

不选杀掉。

也不选毁灭之。

他选了第四样。

——第四样就是前面三样合起来的全部。

——惊怖大将军自己,还有“有影无踪”崔各田,已各自派出侦骑,飞驰京师,查探冷血的“底子”。

不过,往来飞驿,至快也得要一个月时间;就算飞鹰传讯、飞鸽传书,打探得来,也得要二十天功夫。

惊怖大将军不光是等。

像他这种人,甚至不会浪费四次弹指的时间。

——他的时间只用来争取他更大的成就、更多的财富、更大的名声、更多的享乐。

他不能坐着空等对手的行动。

所以他先行动。

——“收卖行动”。

正如所有的女人一样,任何人材、高手,都有他的“价码”,只要你知道他(她)的价码和付得起这种价码,你就可以把他(她)“买”下来。

——没有人是不能买的,只在於你出不出得起这个代价。

也许有些女人是不“卖”的,不过,对大将军而言,他认为这些女人只是不知道自己的价码,或是别人不知道或付不起那种价码而已。

“价码”不一定是“钱财”,有时候,它是俊貌;有时候,它是权势;有时,它是真诚;有时,它是另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例如缘分。

当一个女人遇上她要的“价码”,不管她知不知道这就是她的“价码”,它是不是那么“值得”,她都乐于为此献出了她自己。

人材也一样。

——所以,韩信为刘邦卖命,豫让为智伯效死,诸葛亮为刘备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任何人都有一个“价码”。

没有人没有价钱。

他要探出这个价钱。

所以他安排了两根“针”:

他安排了两个人,负责与冷血交好,从中探听这年轻人的所喜所恶。

知道了敌手的喜恶,一如良医探脉,才能对症下药;万一对方有什么异动,也可以从中收风得讯。

——放两支“针”的原因是:万一一个给发现了,或其中一个不老实,还有另一个“臥底”来谋补救。

大将军一向不喜欢“等待”。

他一向喜欢“速决”。

——当你勇放直接面对问题的时候,问题总会比你想像中萎缩许多的。

他决定要试一试:

他先探用最古老的方法——

用钱去“收买”冷血。

他当然不是自己出面去办这件事。

他转折的请人转折的去办这种事。

——这样子的事,最好还是不要自己出面的好;万一自己不成,变成不打自招、此地无银三百两、吃不了兜着走了。

自然会有适当干这种事的人替大将军干这件事。

——干这种事也得要是干这种事的人材。

不过,不管如何转折,只要冷血一旦收下了这笔足可供他一世享用的财富,冷血便再也管不了大将军的事;反过来说,也只有大将军管得了冷血的事。

这时候,崔各田已是冷血的“朋友”了。

他用了十分巧妙(一方面维护了冷血收下来的自尊、一方面又使大将军掩护在重重保障下)的方式,来使冷血“势所必然”也“理所当然”的去收这一笔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