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显纯笑道:“……城里这下只怕又得风声鹤唳,杯弓蛇影,叫衙役们头痛死。”许显纯原是高官,长相极为威严,而今说这些话时,却变得跟普通人并无二样,令王寇看了一呆。

  唐斩忽地把脸色一整道:“魏公的癖好,崔公公说过,不要张扬出去,否则任谁也要问斩。”

  许显纯微微一怔,拍着唐斩肩膀笑道:“得啦,做老哥哥的在魏公手下十几年,还不知言多必失、食多伤胃么……”

  唐斩怪笑道:“不过魏公崔公,大多……那个也伤身不好……”两人又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状态十分亲呢。

  但王寇瞧在眼里,不觉一阵心寒,原来他瞥见许显纯这时虽满脸笑容,但眼睛之中,却连一点笑意也没有,只光挂着个笑脸皮,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这宦官在想着什么。

  只听许显纯脸色一整,道:“今晚叫唐大侠来,是王黄两位高手竞分胜负,大档头一职,正好有待贤能……便请唐大侠作个裁判。”

  唐斩“哦”了一声,笑道:“大档头么?我也求个一官半职来讨饭吃。”

  许显纯笑道:“唐大侠是公公手边红人,近人护卫,作个档要儿,瞧得上眼么”?

  唐斩道:“瞧不上眼,是大人瞧我不上眼。”说罢哈哈大笑,许显纯也笑道“这是什么话!”王寇又一次见到许显纯大笑而眼中全无笑意。只听唐斩笑声忽然一竭,问道:“你们要比什么?”

  王寇、黄昧明在唐斩出现之后,一直插不上嘴,有些话想说不敢说,有些话说了怕说错,说出来的话都给唐斩言辞迫住了,便都不说了,而今唐斩这一问,两人都不由自怔了一怔。

 

 

十一、斗快斗力斗晴器

 

  唐斩冷冷地道:“这样好了,三盘两胜,三场比试,谁输谁让出个大档头的缺。”王寇黄昧明听唐斩一句就替他们决定了,心中很是不快。

  许显纯道:“我也想如此最好,三场比试定胜败,不过,两位是杀手,而且都是高手,万一拳脚重了,杀了对方,我也不会加以追究。不然两位都不会尽力施为,那有什么可看!刺客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自是千该万该的,不必怕有手尾跟。”

  唐斩笑道:“如此拼个你死我活便好,何必有我来仲裁,碍手碍脚?”

  许显纯忙道:“仲裁还是要的,不管作什么手段,有你这杀手王在,哪怕裁判不了?”

  唐斩笑道:“其实世间哪一种杀法大人会瞧不破的?”

  许显纯笑道:“你快别在我脸上贴金了。我是文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

  唐斩截道:“大人哪里话,我就曾狙杀大人不着!”两人相顾大笑起来。

  王寇见许显纯眼神越来越凌厉起来,又一口仰脖子干净杯中酒,道:“少不得唐大侠作个裁人,两位杀手都在等着你呢。”笑向王寇、黄昧明问:“是不是啊?”

  黄昧明当即道:“是,是,唐大侠是艺高龙虎伏,许大人是德重鬼神惊……都作我俩仲裁好了。”

  王寇不甘示弱,只得说:“我们都在等候大侠裁决——”

  唐斩笑骂道:“那来那么多废话,我作便是了。”两人都脸露欢容。

  水小倩瞧得王寇侧脸颊颔处青筋一闪,尖骨突露,心想起王寇昔日与她相处,每对人动真怒时,都露颊筋,心中不禁一悸。她的师兄死于王寇手中的时候,那时他的胆色也是这般,只听唐斩道:“这样好了,你们各列比斗一样,我说一样,总共三样,王寇是来客,你先来说。”

  王寇道:“黄兄是主,由他先说。”

  唐斩喝道:“哪有这么多臭规矩,待会儿便搏个你死我活。现还来假惺惺做什么!”

  黄昧明应接道:“就是啊!王兄正是不要客套,先说吧。”

  王寇情知自己不能发怒,高手相搏,一旦激动,必败无疑,便强忍患怒,道:“那先比轻功好了。”

  唐斩点点头,道:“做杀手的,果然未学会杀人前,先会使脚底抹油——嗖!”唐斩说着,用手一比,并拢五指翘首作平飞状,许显纯与黄昧明都大笑——王寇心中却不觉得有什么可笑的。

  唐斩笑完后,向黄昧明问:“你?”

  黄昧明道:“比暗器。”

  唐斩道:“刺客跟暗器是分不开的。”

  王寇冷冷道:“不管那是不是劣等刺客。”

  唐斩大笑道:“刺客不分等级,杀人的事都是劣等的,要做一流的事,劝你改行当生孩子的妇人救病人性命的医生去!”

  许显纯打岔道:“到你说吧,唐大侠。”

  唐斩道:“我要他们:比内力。”

  许显纯道:“内力才是练武者的正道。”

  唐斩即道:“一个杀手内功不足,杀人变成了花巧,死期将届了。”

  王寇心中大是不以为然,因为许显纯所言,唐斩分明刻意迎合,但要是换作自己说,唐斩却定要驳斥自己。

  王寇心里嫉恨,也许别人都没看出来,水小情一一历历在目。她自小与王寇玩到大,王寇是不是在怒,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也不知怎的,她也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但仍心里仍有些发慌,想起那日在刘桥庭院中王寇在雨中闪电光下的脸色,便偷偷把唐斩送她的臂缠,悄悄地祛下扔到花丛里去。

  她扔的时候,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刚丢入花丛中时,许显纯忽向这里望了一眼,目光如两道冷电,并点了点头,水小倩微微一惊,但知他之意何谓,遂又见许显纯立时浮起了满脸笑容,向唐斩道:“还不开始,要等几时?”

  许显纯目注王寇与黄昧明两人,道:“先从轻功开始。”

  唐斩忽抓起桌上一瓷碟,哗啦哗啪将花生米都倒了出来,叱道:“谁抢得此碟,谁就算胜!”

  话甫说完,“呼”地一声,碟子飞旋而出,带起一阵急哨,绝快无伦地掠过了王寇。黄昧明之间。

  同时间,黄昧明、王寇两人的身子,也如飞鸟一般掠了出去,两人急追飞碟之后,同时伸手,跟着触及碟子,但谁都不让对方先抓着,便动手对了一掌。

  “砰”地一声,两人微一晃,碟子又飞了七八丈远,只听唐斩喝道:“若要交手,就不是比轻功!”

  两人同时窜出,碟于才又飞了丈远,两人都已抓住碟于,“喀登”一声,碟于从中脆裂为二。

  这一下,碟子虽是抢到了,但明显是同时夺得,且裂为二,两人算是功力相仿,但碟飞如矢,两人居然轻而易举追上,而且还交手拆了一招后,再度追上,抢夺飞碟,轻功之高,可谓匪夷所思。

  唐斩摹又喝道:“比暗器,就用此碟!”

  王寇双手一拍,半片碟于击成千百碎片,当双手一开,掌心卷起急飓,向黄昧明激射而来!

  这一下黄昧明若被射中,身上必被射得千疮百孔,黄昧明如何不晓,他大喝一声,执碟的手青筋毕现但稳如磐石,他摹地低首一撞,“兵”地一声,竟以头顶把瓷碟撞得片片碎裂,激喷了回去!

  只听“玎玎”、“格格”、“乒乒”地连响如骤雨,许多瓷块碎片,都撞在一起,爆成了无数细片,坠落地上,但犹各有少部份的瓷片,毕竟没有说巧到了片片抵消的地步,有些瓷片仍在空中划着尖锐的呼啸,迸射向二人身上。

  这时唐斩又倏地一声大喝:“不要避,比内功!”

  两人本来正要卷下长衫,掀起桌布,要将瓷碟碎片尽数扫落或裹住,但唐斩这一声断喝,两人都长吸一口气,说时迟,那时快,瓷片已射到了两人身上。

  这些瓷片都是王寇、黄昧明手上发出的,杀伤力非同小可,但两人在轻功、暗器上眼看都只拼了个和局,要想获胜,非要硬受不可,是以两人都没有闪开。

  只听“嘣、嘣、嘣”连声,瓷片尖哨着打入黄昧明身上。黄昧明的身子却似铁铸一般,硬得直似一面石墙,瓷片打到他身上,钉都钉不住,纷纷反弹数尺,“玎玎”尽落地上。

  但射向王寇的瓷片,却全嵌入王寇身上去。

  水小清不禁“啊”了一声,却见瓷片虽嵌入王寇身上,但未入体,而王寇身上肌肉,直似面团一般,稍戳即陷,全不受力,反把瓷片夹在柔软的肌肤上。

  黄昧明开始以为王寇着了他的道儿,心头一喜,猛听王寇“喝”一声,目光大盛,锐如刀斧,身上肌肉,如水之柔化作冰之坚,肌肉一绷,瓷片纷纷“嗤嗤”倒射过来!

  这下变起速然。黄昧明内功再高,也在刹时间运转不及,忙化着千手千臂,得弯下时,双手十指之间,竟夹住四五十小碎瓷片,一块也不能射到他身上。

  许显纯笑道:“论内功,黄教头却是输了给王少侠半筹。”

  黄昧明垂下头去,隐见耳根通红,状甚赦然。

  水小情欣笑道:“我以为你……”拍手喜道:“你胜了……”

  王寇长吸了一口气,唐斩道:“王兄弟哪有这般容易被人放倒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