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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儿悄声道:“要跟进去不?”

婉娘拉起他,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门房处也不见有人来询问。

入门是一面巨大的迎门墙,上面镶嵌着汉白玉雕刻的迎客松。绕过迎门墙,走过又长又宽的甬路,前面是高大的房屋,厚重的青砖,墨绿的青苔,以及屋顶老瓦上的小宝塔一样的瓦松,显示着老宅的久远。

据说这座老宅已有百年之久,钱家的玉器生意也是从这里一见小作坊开始,只这一年多来不知何故,钱家后人纷纷搬离,在他处另置办了产业,这里只留了钱家大少爷一家。

但如今婉娘和沫儿贸然闯了进来,竟然没一个出来相问,完全没有大户人家的门户森严。沫儿觉得有些奇怪。

婉娘轻咳了一声,大声笑着道:“请问有人吗?”

偌大一个院子,静谧得听不到一点人声,只见阴森森的高大房屋和伫立不动的粗壮老树,沫儿没来由地觉得发冷,轻轻拉拉婉娘的衣袖,嘟哝道:“走吧走吧,下次再来。”

婉娘笑道:“没人正好。”径自朝旁边小路走去。这是一个小跨院,房屋虽不如正院的高大,却相当精致,随意的一蓬竹子、一汪清泉,与碎石铺成的小路和两旁娇艳的月季相应成趣。可是依然没有人,也不见钱夫人的踪影。

穿过跨院,两人到了一个硕大的花园里。同这个花园相比,闻香榭的园子简直就像个菜园了。只见其中,溪水浅谭绕湖石假山,峭壁、峰峦、洞壑、涧谷应有尽有,极富变化;翠柳红叶映亭台楼阁,小桥、飞瀑、碧荷、小径层次分明,独具匠心,一草一木都别有风韵。

沫儿忘了刚才的不安,惊叹道:“玉器钱家果然名不虚传,这么美的园子,不知得花多少钱。”转念一想,园子虽美,可是空荡荡的,一股子颓败之气,还是闻香榭的“菜园子”感觉舒服。回过神来,见婉娘已经走远,慌忙跟上。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园子最深处。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天色渐暗,婉娘在一个月形门前停下了。两扇木门上的油漆已经剥落,还挂着一把斑驳的铁锁,但锁是打开的。

沫儿不敢贸然推门,隔着门缝朝里看去,道:“这是个小园子。”转瞬又恍然大悟道:“这是我们上次来的那个废弃的园子吧?”

婉娘突然嘘道:“你听!”

一阵怪叫声突然从这个小园子传来过来,声音很近。婉娘和沫儿对视了一眼,轻轻拿开铁锁,从门缝中溜了进去。

葡萄架稍远处正对着的房屋,发出微黄的灯光,显然有人。两人慢慢靠近,透过破烂的窗棂往里看去。

这是一间精致的偏厦,屋角布满尘土的古琴,墙壁上发黄的仕女图和桌上的镜匣,显示这曾是一位女眷的房间。钱夫人站在屋中,满面忧色,一个男人背靠着窗前的桌子,垂头不语。

钱夫人一张粉脸在灯光下显出极为柔和的线条,柔声道:“我听你的,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钱夫人吴氏一张粉脸在灯光下显出极为柔和的线条,柔声道:“我听你的,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男子道:“我看你还是不要再参合这件事了。”声音有些冷淡。

吴氏先是惊愕,接着又转为悲伤,哀求道:“不…你不能这样。”男子打了个不耐烦的手势,正要说什么,忽然俯下身子,急切道:“快按住!”

一声怪异的“嗷嗷”声,伴随着身体翻滚的声音。看样子地下还有一个人,可惜桌子挡住了,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到哧哧的急促呼吸声,偶尔还有喉间发出的“咯咯”、“嘶嘶”声。

两人都不言语,紧张地半蹲半跪在地上安抚了许久,地上的那人终于安稳了下来。吴氏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泪眼婆娑地道:“你叫我怎么放心?”

男子烦躁道:“我说了不要你管。你只负责将她的头发弄来,其他的不要你管。赶紧走吧,别再来了!”说者一甩袖子站了起来,从怀里拿出一个什么东西点上,又随手摆了一个小沙漏在放在桌上。

从窗子飘来一种淡淡的香味。沫儿耸着鼻子闻,但吴氏的脂粉味儿过于浓郁,那种香味又若隐若现,很难分辨。

吴氏听了他逐客的话,掩面泣道:“看他这个样子,我如何能放心?”

男子口气软了下来,道:“我是为你好,你总来这里走动,被人发现可不好。我会好好照顾他,你放心。”

钱夫人冷笑道:“你还担心我名声不好?嘿嘿,这张脸儿,我早就不要了。孩子也不是你一人的,我是孩子的亲娘,自然有权管他的事。”沫儿一愣,心想,她不是钱玉屏的娘吗,难道地上躺着的那个,也是她的孩子?

男子慌忙喝止道:“你胡说什么?小心他听到了…玉华,你好些了没?”最后一句却是对着地上的人讲的。

地上的人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一声不响。男子长出了一口气,略一偏头,看了看桌上的沙漏,道:“走吧。”

吴氏给地上躺着的玉华掖了被角,站起来走了几步,又慈爱地回头看,柔声道:“玉华,你坚持下,就快好啦。”快步走出房间。

婉娘和沫儿慌忙到一颗大树后,幸亏此时天色已暗,两人又心中有事,竟没有发现婉娘沫儿。

男子跟在吴氏后面走了出来。婉娘在沫儿手心写道:这是钱家的大儿子钱衡,如今是钱掌柜。钱衡年纪约四十五六,中等身材,圆胖胖的脸,和气之中带着威严,穿着打扮十分精致合体,正符合玉器掌柜的身份。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葡萄架后的云石台前,钱衡在石台下方摸索了片刻,似乎按到了什么机关,地面的草丛里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小东西。吴氏从怀里取出一个小油纸包,从里面取出一块椭圆形的香料,放在里面,然后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沫儿眯着眼睛仔细分辨,见隐隐约约像是一个小熏笼,突然想起,那天挖幽冥草时,他曾经看到草丛里有一个雕花镂空铜质熏笼,可是眨眼之间便不见了,当时还以为眼花,原来真有这么个东西。

熏笼里的香料燃了起来,在黑暗中发出些微的红光。吴氏和钱衡念完,两人跪下,吴氏拿出一把剪刀,将自己的头发剪下一缕,放在熏笼里点燃。

空气中的香味似乎变了,一种奇怪的腥膻花香混合味儿扑鼻而来,沫儿马上捏住鼻子——尸香精,沫儿最讨厌的味道。

奇怪,他们怎么有闻香榭的尸香精?沫儿扭头去看婉娘,婉娘也一脸迷惑,示意看看再说。

吴氏看着头发燃完,转头看向钱衡。钱衡迟疑了片刻,将右手伸过去,吴氏拔下头上的簪子,将其手指刺破,挤出几滴血,滴落在熏笼里,发出吱吱一声响。尸香精的味道消失了,只剩下吴氏的浓重脂粉味儿。

钱衡阴沉着脸,用力地捏住手指。吴氏凝视着夜幕下的葡萄树,满脸希望道:“但愿这月就能见到效果。”

钱衡皱眉道:“如今我也难做,每半月就要将仆人们遣散出去一个时辰,已经有人起疑了。”

吴氏愣了片刻,叹气道:“算了。我走了。”嘴上说走,脚下却不动。

钱衡吸了吸鼻子,道:“你换了香粉?”

吴氏一愣,道:“没有。”

钱衡又仔细闻了下,烦躁道:“没换就算了。记得就用我送的香云阁那几种,每天使用,一样不能多一样不能少。你走吧。”

吴氏脸色有些不好看,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了口,不舍地朝房间里看了看,急匆匆去了。

钱衡看着她离去,脸色阴晴不定,慢慢踱着方步走回房间门口,却只探头看了看,并不进去,斜靠着门框低头沉思。

沫儿早就累得七晕八素,只盼着钱衡赶紧走开,自己和婉娘好趁机离开。正在焦急,只听一阵脚步声响,一个家丁模样的人快步跑了过来,叫道:“老爷,怎么样了?”圆脸矮个子,竟然是老木。

老木和老四是结拜兄弟,两人曾一起在薛家做护院。一年多钱,冥思派被剿灭后,老四做了捕快。沫儿只道老木还在薛家做护院,不曾想来了钱家。

钱衡沉声道:“唔。”

老木看着钱衡的脸色,猜不透他这一声“唔”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搓了搓手,谄媚道:“大少爷还好吧?”

钱衡却问道:“夫人回来没?”

老木正探头往屋里张望,连忙缩回脑袋,点头道:“回来了,我这不赶紧给您送信来。”

钱衡拉起衣袖闻了闻,眉头一皱,似乎唯恐身上留有什么异味,弹了弹衣襟道:“你看着大少爷,我先去了。”

老木点头哈腰地恭送钱衡走出小园子,看看暮色笼罩的破败院落,小心翼翼叫道:“大少爷,你醒了没?”

屋里没有任何动静。老木自言自语道:“这鬼地方!”飞快走进去将灯光拨亮,又退到门口,不安地走来走去。

沫儿对老木的个性颇为熟悉,知道他性子和善,胆子也小,想起他以前曾和老四一起抓过自己,便想捉弄他一下,顺便套下话。朝婉娘打个眼色,趁老木往房间里看时,猛地跳出,飞快跑了过去。

老木觉得背后一阵发凉,似有一股风吹过,伴随着细微的脚步声,慌忙回头,却什么也没有,不由得更加忐忑。

沫儿见老木不安的样子,暗自好笑,趁老木不注意又故伎重演了一次。

这次老木留了心,偷偷用眼睛的余光瞄着,发现果然有一个瘦小的黑影子在背后飘过。老木吓坏了,飞扑进房间,颤抖着声音叫道:“大少爷!大少爷!有鬼!…我们走吧!”

玉华一声不响。老木想要拔腿跑开,可是两条腿像筛糠一般,又不敢丢下大少爷,只好弓着身子,抖着手将门闩儿插上,站着门后大气也不敢出。

沫儿蹲在窗下,见恶作剧奏效,忍不住笑出了声,赶紧一把捏住鼻子。这样一来,笑声变成了怪异的哼哼声。

老木吓得屁滚尿流,膝盖一软抱着头跪倒在地上磕起头来。

沫儿见这事玩的过分了,有些不好意思,正要叫老木,却听见婉娘捏着鼻子道:“救命——救命——”

老木连滚带爬翻到桌子后面的玉华身边,牙齿咯咯直响,颤抖道:“你——”

沫儿溜到婉娘身边,婉娘一脸调皮,朝他挤挤眼睛,继续拖长了声音道:“偿命——偿命——”

老木浑身一颤,哆哆嗦嗦道:“不是我,不是我!”朝地下捣头如蒜。

沫儿本来想阻止婉娘的,听到老木说不是他,不由大感疑惑。婉娘继续道:“是谁——是谁——”

老木回头看看身后昏睡不醒的玉华,语无伦次道:“他们说是夫人…你去找夫人去,我只是一个下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来照顾大少爷的…”偏偏这个时候,蜡烛燃尽,烛光闪了几闪,熄灭了。老四哇一声惊呼,随后声音渐渐变细,咚的一声,似乎是吓晕过去倒在了地上。

沫儿有些不忍,低声道:“怎么办?”迟疑着想进去扶老木起来。

婉娘轻笑道:“还不赶紧跑?”拉起沫儿跃过前面的小路,躲到与闻香榭一墙之隔的围墙草丛,刚刚藏好,已听见吵嚷声,几个家丁打着火把,相互打着气进了园子,将玉华大少爷和老木抬的抬扶的扶,脚不点地地走了。

园子里复归寂静。沫儿见那些人走远,周围阴气森森的,慌忙道:“我们也赶紧走吧。老木都说了这里有鬼。”

婉娘兴致勃勃道:“急什么。”打了火折子,来到石台前。奇怪,刚才那个出现的小薰笼又不见了。沫儿在石台上又按又踢,也没见石台有什么动静。婉娘俯下身去分辨草丛中残留的淡淡香味,若有所思。

两人来到房间。地下摆了一块软垫,前边部位被撕扯的乱七八糟;软垫旁边有一堆香灰,婉娘捏起闻了闻,迷惑道:“好奇怪的香。”

什么香竟然能难倒婉娘?沫儿大感好奇,也装模作样地捏起一撮放在鼻子下,却什么也分辨不出来。

沫儿想起老木的话,挠头道:“老木刚才说是夫人,夫人怎么了?”

婉娘收了火折子来到屋外,漫不经心道:“我又不认识什么夫人。”凝望着园子里花草树木的黑暗影子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