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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小心道:“帮手是那个…东西?”

吴氏鼻子哼了一声,乜斜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钱衡,轻描淡写道:“是他,受了我香粉的迷惑。”

婉娘突然站起身来,道:“文清沫儿,我们走吧。别人不想说实话,这瓶合安香,我还是留着自己用好了。”

吴氏有些尴尬,看看窗外天色,紧张道:“不,不是…”

婉娘淡淡道:“照你的意思,是我的幽冥香导致你的计划失败,迫不得已,让钱衡也中了毒香帮你,对吧?“吴氏绞着手指,偷眼打量着四周,眼底十分慌张。

婉娘道:“钱衡可没这个能耐。不用替那个人隐瞒啦,他早就参与这件事情了。我对他没兴趣,也不想知道他是谁,但我的香粉也只救该救之人。你不想说就罢了,钱衡明天早上就会醒来,钱玉华就这么傻下去吧。”

吴氏看似十分害怕,用拳头轻击额头,满脸苦相,迟疑片刻,方结结巴巴道:“我答应过他…就当从来没这个人…”

婉娘不耐烦道:“我不想听什么废话,子时马上就过去了,你看着办。”

吴氏焦急地望望窗外,下定决心道:“我…他是得道高人,我没见过他的脸…是他主动找的我,在玉华不认我之后…说可以帮我除掉后患…”

婉娘玩弄着茶碗的盖子,道:“既然是高人,直接除掉就行,干嘛还费这些周折?”

吴氏陪着笑脸,道:“婉娘能否将合安香先给我?”见婉娘无动于衷,不敢再提,慌忙继续道:“他另有目的。他…可以轻易地附在别人身上。钱衡已经觉察到我…动机不良,他能帮我控制钱衡…并让我在钱家一个废弃的小院设吸引花灵的祭台,用葡萄树培植幽冥草…”

沫儿十分好奇,道:“葡萄树可以培植幽冥草?”葡萄树具有灵气,可解语传话,传说七夕晚上,在葡萄树下可听到牛郎织女的对话;那年治好小凤的哑病,也是采了长在葡萄树旁的解语花,但是用葡萄树培植幽冥草还是第一次听说。

吴氏道:“是,不过周围要灵气特别足才行,养成一株幽冥草,其他的花草不知要死多少呢。本来是想借…你们园子里的那些奇花异草的灵气,结果,”她半羞愧半懊丧地看了一眼婉娘,道:“结果这园子太颓废,地下的幽冥草最终没成人形。”

那株幽冥草早就被婉娘等人挖走了,只是吴氏不知道罢了。以前沫儿还疑惑钱家与闻香榭相邻的这个园子莫名其妙突然破败,原来竟然是因为花灵被吸收才导致的。

作者:海的温度 提交日期:2012-06-13 23:37

吴氏悻悻道:“白费了我一片苦心。”

沫儿插嘴道:“你家里那棵,怎么样?”

吴氏疑惑地看了一眼沫儿,心想这小娃儿竟然也懂得,道:“果子倒是结的不错,可是更不行,最终也没长成幽冥草来。”

婉娘道:“哦,既然这样,你的合安香,怎么做成的?”

吴氏打了下自己的嘴巴,似乎后悔说多了。但婉娘问,又不敢不答,道:“这个…将依附在葡萄树上的根茎挖出来,加上麝香等其他一些东西,一块做成的。”

婉娘道:“幽冥草没有成人形,做出的合安香灵气不足,你如何有把握用这个来救钱玉华?”

吴氏脸上阴晴不定,干笑了两声,避而不答。婉娘叹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阻拦玉屏。她猜的没错,你还是用了老四的头发。”伸手道:“把瓶子给我吧。”

吴氏一把捂住了袖口,迟疑不决。婉娘淡淡道:“你若是还有一点爱玉屏,就该知道怎么做。”吴氏捏着袖口里的香粉瓶子,似乎很不舍,但最终还是拿出给了婉娘。

是个灰黑色扁平小玉瓶,文清和沫儿曾见过多次,玉质粗陋,雕工简单,与闻香榭的瓶子可差远了。婉娘接过来,看都不看,递给了文清。

瓶子已经空了,只残留些许合安香的淡淡香味。这质地、手感,用来盛精心制作的合安香,实在太不相配。文清翻来覆去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下闻。

除了合安香的味道,还有一种奇怪的铁锈味。婉娘仍与吴氏说话,文清将瓶子又递给了沫儿,悄声道:“你闻闻这个瓶子,还混合有铁锈味。”

沫儿一阵猛嗅,点头道:“真是,这制香的水平也太差了些。”刚说完,突然心中一动,疑惑道:“不会是血的味道吧?”拿起瓶子对准烛光从里往外看去。瓶子质地很差,昏暗中微微透出暗红的光,似乎曾在血液里浸泡过好久。

沫儿一个失手,差点将瓶子跌落。

婉娘伸手接住,瞟了一眼,道:“每天一滴少壮男子血,七七四十九天…哦,好像差了三天…真难为你,每天这么做,不觉得累吗。”

吴氏一张俏脸都皱在一起,脸色十分难看。因幽冥草培育不成功,只有从其他地方弥补。吴氏从香木处曾学到一些阴邪的办法,即用采青壮年男子的新鲜血液,慢慢渗入劣质玉屏,直至玉表面的孔洞全面被血充满,再用来盛灵气不足的香粉,可助香粉发挥作用。但对于提供血液之人,身上精气随血液转移至瓶内,轻则体弱多病,浑身不适,重则奄奄一息,宛如废人。

婉娘继续道:“可怜了玉屏,还真以为你改过自新。唉,我都替她难过,她要知道了老四被你这么折腾,你说她会不会再次原谅你?”

吴氏脸色瞬间苍白,无声地张大了嘴巴。婉娘微笑道:“我看玉屏像她爹爹多些。”

吴氏猛地捂上了脸,哭道:“我不是存心害屏儿…我是迫不得已。我一个半老的妇道人家,去哪里找青壮年的新鲜血?我…我想着老四身体结实,身体恢复快,只要钱家的事儿一解决,我用珍贵药材将他调养一下就好了…”

婉娘冷笑道:“这些话你对玉屏解释吧。那个人呢,他怎么来对付钱家的?”

吴氏抹着眼泪,道:“他先是附在玉华身上,给人以玉华生病的假象,等我可以在钱府走动了,便时不时转移到钱衡身上。我故意送了些香粉给钱永的乳娘,也在钱永经常玩的地方撒了有毒的香粉,加上他从中做手脚,钱永一个几岁的娃娃,很快就犯病了。”

文清忍不住啐了她一口,道:“亏你还有儿子女儿呢,真是!…”文清不会骂人,气得脸儿通红,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沫儿接口道:“丧心病狂!心如蛇蝎!罪大恶极!”他每说一个,文清就道声“是!”

吴氏年近半百,被两个小娃娃数落,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婉娘突然问道:“刘氏和钱永呢?”自从刘氏从园子里出来,就再也没见过,钱衡和钱玉华闹出这么大动静,竟然不见钱家主母,也实在奇怪。

吴氏扭捏道:“就在厢房。中了…幻情香,还没醒。”沫儿皱着脸看着吴氏,骂都懒得骂了。

婉娘微皱着眉头,一副嫌恶的样子,继续问道:“你说那个…他是得道高人,他为什么要帮你?”

吴氏低着头,道:“他好像是受了什么伤,需要我的尸香精和其他香粉吸引花灵治病。”

婉娘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道:“唉,随随便便让那个东西附上你儿子身上,我是该佩服你的胆大呢,还是该相信你的能力?好好一个钱玉华,只怕被你给废了。“吴氏犹如五雷轰顶,呆立着说不出话来。钱玉华原本身体建刚,年轻少壮,鬼神一般不得近身,吴氏利用香粉帮助那人生生挤出了钱玉华的一半魂魄,致使邪祟入侵,体质骤降,便是这次医治得好,也恢复不到以往的生龙活虎了。

婉娘冷然看着吴氏的样子,拿出仅剩半瓶的合安香抛给了过去,道:“你好自为之吧。就剩这么多了,你省着点用,钱玉华能不能醒来,就看他的造化了。另一个,我给你提个醒儿。那人与你合作,只怕不是单纯想要花灵这么简单,钱玉华和钱永,一个精壮男子,一个稚气童子,两人的魂魄,嘿嘿,用来修炼可是好得很呢。”

吴氏欲哭无泪,抱着半瓶合安香呆如木鸡。婉娘起身牵了文清和沫儿,走到门口,回头道:“快点吧,子时就要过了。”

吴氏猛然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打开合安香,扑过去抹在钱玉华的眉心上轻轻揉着,一边嘶哑着声音道:“华儿,华儿,娘错了…”

三人走出房间,一股清冷铺面而来,银色的清辉洒满全身。沫儿裹紧衣服,愤愤道:“这种人,自作自受,就不该管她。可怜的钱玉华少爷,怎么就摊上了怎么一位亲娘呢! ”文清连连点头。

婉娘却未接腔,看着四周黑黝黝的房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文清迟疑道:“我们要不要去看看钱夫人和小少爷?”

沫儿已经忍不住好奇,推开虚掩的厢房门朝里面望去。厢房里一股暖洋洋的香味,一个丫头俯在床前的脚凳上,刘氏抱着钱永和衣斜卧在床上,睡得正香。桌上一个祥云烛台,烛泪滴落,烛光一明一暗,将要灭了。

文清悄声道:“这两人,没事吧?”未等沫儿答话,迷惑道:“雪儿姑娘和小安也在这里?”

沫儿一边打量着房间,一边随口答道:“胡说,半夜三更的…”一句话未说完,猛然想起,这房间里的香味有些熟悉,就是雪儿和小安的气味。

婉娘嘻嘻一笑,拍了拍两人的头,道:“走吧,我累了。这事自有人管。”

烛光闪了几闪,灭了,房间里黑暗一片。文清只好缩回脖子,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去。婉娘轻笑道:“别看了,小安她们不在。”

文清满脸不自在起来,沫儿奇道:“你怎么了?”文清躲闪道:“没什么,我是担心…玉屏她娘过会儿再来害钱夫人。”

文清见婉娘脸上有笑意,更觉得不好意思,慌忙扯开话题,道:“我本来以为钱玉华发病是钱夫人刘氏搞的鬼呢,原来竟然是吴氏。婉娘你怎么怀疑到吴氏头上的?”

婉娘悠然道:“老四家里的葡萄树,是经过异法打理的,所以我想,若不是钱玉屏,便是吴氏,一定有一人深懂花草之道。看钱玉屏的样子,是个家常过日子的人,对这些花花草草不甚在意,倒是吴氏自恃美貌,对衣服、脂粉等要求甚高。可是几次见她,都是满身浓香,各种不同种类的香粉混合在一起,味道相冲,功效削减,这可不像是懂行之人的做法。如果不是此人糊涂,那就是故意在掩饰什么。”婉娘得意一笑,“比如,身上手上的香味。”

沫儿想起,第一次跟踪吴氏到钱家废弃的小园子里,曾听到“钱衡”问她是不是换了香粉。沫儿当时颇有些不以为然,觉得一个大男人巴巴地要求女人用何种香粉,不怎么符合大户少爷的风范。原来他们早就合计过了,用这种乱七八糟的味道掩饰正在做的合安香。而那次恰恰在婉娘送了幽冥香给吴氏之后。

文清佩服道:“婉娘真棒!”

沫儿道:“其实主要是吴氏轻敌了,估计她觉得她做香粉一流,整个洛阳城里没人能比过她,所以有些有恃无恐。”

婉娘得意洋洋。文清道:“那个灰黑粗瓶子呢?”

婉娘道:“我收了。这几日有功夫去瞧瞧老四去。”

钱府上下,家丁门卫个个睡得死沉,三人顺利出了大门。明亮的月光下,钱府高大的房檐屋柱犹如一个个屏气静立的怪兽。婉娘凝神打量,道:“高墙大院,真是故事多多。”

沫儿和文清却没想那么多,一阵困意袭来,两人传染一般,一个接一个地打哈欠。

(合安香完)

三、欢宜香

今日十月初一,正是所谓“十月一,送寒衣”的日子。傍晚时节,闻香榭满园飘香,文清沫儿围着灶台,吞咽着口水看着黄三做祭祀用的馅饼。

黄三将发好的面粉重新揉了一边,放在一边醒着;文清帮忙将新鲜的五花肉剁成肉末,再将大把的白条葱细细地切碎。黄三将肉末和葱末混合一起,放上花椒粉、八角粉、浓郁的酱汁、小磨芝麻油等顺着一个方向搅拌,直到用筷子挑起时能拖出长长的丝,然后将醒好的面粉切成一个个鸡蛋大的面剂子,擀开包上馅料,拍成圆圆的小饼放在一边。沫儿托着下巴,眼巴巴地望着,不住催促:“醒好了没?可以煎了吧?”

黄三看着他的馋相,嘴角露出笑意,将旺旺的炉火压小,放上平底锅,倒入一小勺油,待油七八成热放入拍好的小饼,慢火煎炙。片刻功夫,一锅外焦里嫩、吱吱冒油的小馅饼便香喷喷地出炉了,整个厨房香气四溢。

沫儿迫不及待,用手拈起一个,张嘴就咬。一股汤汁滴落在手背上,沫儿一边呲牙咧嘴地跳着,烫得连连倒手,一边吃得满嘴流油。

文清端了小碗,吃相相对文雅得多。婉娘洗了手走进来,道:“好香!好不好吃?”

沫儿翻了翻白眼道:“好瓷(吃)好瓷(吃)。”

婉娘夹起一个,道:“怎么变成大舌头了?”

沫儿艰难地咽下口中的食物,道:“烫着了。”吐出舌头一看,刚才吃得太快,舌尖上竟然被烫出一个大水泡。

三人哈哈大笑。沫儿强忍着痛,悻悻道:“都不寺(是)好人。”又咬了一大口馅饼。

一口气吃了五个,沫儿将满是油的手随便往身上一擦,转身去盛粥。婉娘看到,吼道:“你这小东西,猪托生的吧?吃东西不洗手,满手油就往身上抹,瞧你的新衣服,成什么样子了?”

沫儿见旁边一个盆子有水,胡乱将手放进去撩了一把,还未开始洗,婉娘又吼了起来:“这是和面的盆子!哪有在这里洗手的?出去找洗脸盆,要用皂角粉!”

沫儿嘟哝道:“真寺(是)麻烦。”推门出去,走到梧桐树下找洗脸盆,无意中回头一看,见厨房窗前趴着两个黑影,一胖一瘦,瞧着身形,两个都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