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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哈哈大笑,打断了他的话:“不错,你记住,你叫姜惑,羊女之姜,或心之惑…”

“姜惑。”他默念几遍,忙又问,“那我的父母叫什么名字?”

黑衣人漠然道:“除了你的名字,你只须牢牢记住你的使命,至于父母,都不过是出于你的幻觉,不必去管。”姜惑倔强地昂头:“不!我知道那些不是幻觉,全都是我真实的记忆。”

黑衣人一叹,喃喃道:“看来我还未能完全掌握试炼果的神力,所以才会让你记起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姜惑大声道:“他们是生我养我的父母,才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快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找到他们?”

黑衣人的目光盯在姜惑脸上,似乎对他的问题十分惊讶:“想不到你竟然会对他们如此念念不忘?”姜惑敏感地觉出黑衣人的言外之意:“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提及父母,是不是认识他们?”

黑衣人沉默一会儿,似乎在仔细斟酌,半晌终于开口道:“我名叫且诺。既然你尘念难消,等到你完成使命后,便可与父亲重逢。”姜惑大叫道:“你果然认识我父亲?他是谁?现在何地?”

他回想刚才且诺的话,口中吐出一个陌生的名字:“祁蒙!”与这个名字一同闪现于眼前的,是一副奇诡的画面:一个面带长长刀痕的英俊中年人与少年的自己沉默相对,盘坐在高山峰顶。那男人忽然张口吐出一物。那物拳头大小,色呈暗蓝,在空中盘施数圈后,然后钻到他嘴里,直沉入腹…这画面来得如此突兀,却又清晰如昨。

姜惑刹那间明白了,那男人正是自己的父亲——祁蒙。

“不错,你的父亲就是——”且诺微一停顿,吐出一口长气,才缓缓道出那个名字,“祁蒙!”

姜惑敏锐地感应到且诺凝重的语气中虽有几分敬重,却也有几分敌意,不由微微退开半步。

且诺摇摇头,自嘲般苦笑一声:“你尽可放心,我虽曾与勇士祁蒙为敌,但既然当日同赴那一场大劫,又过去了这么多年,纵然有天大的仇怨也淡化无痕了。”他言语中颇有隐情,似乎并不愿多说。

事实上试炼果乃是千年神物,凡人难求,普天之下也只有姜惑一人有缘服用。且诺也仅仅听说过服用试炼果后的种种神奇,并不了解其效力到底如何,更不知道姜惑所有的过去记忆虽然尽皆被幻谔之镜封印,却因身怀试炼果的千年灵力,一旦言语中对过去稍有触及,便会引发潜藏心底的相关回忆。

姜惑问道:“你可愿意带我去见父亲?”且诺沉吟道:“此事虽难,但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全力助你父子重逢!”

姜惑大喜:“你有何条件?我一定努力做到。”

且诺淡淡一笑:“我要你认我做师父,你可愿意?”

姜惑微微一怔,随即想到且诺十年前相赠试炼果,对自己似乎并无恶意,又是父亲的患难之交,拜他为师似乎合情合理,心中立下决断,当即跪伏于地:“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尚请师父念小徒这些年漂泊之苦,带我去见父亲。”他一言出口,自己先愣住了,这才知道虽已没有了过去的记忆,但某些学识与礼仪却是潜藏遗留于脑海深处。

且诺安然受姜惑一礼,状极欣慰,连声怪笑:“你记住,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徒儿,而且未经我同意,决不能另拜明师。”

姜惑点头应承,又追问道:“请师父告诉我,父亲现在何处?”且诺态度忽然转为冷淡:“你忘了师父说的话么?必须先完成使命,才能重见你父亲。”他瞅见姜惑眼中的不服之色,又补充道,“徒儿不要误会,师父不是以此要胁,而是你若不能完成使命,非但不能重见父亲,就连你自己亦会流落在两界之间,经受无穷无尽的折磨。嘿嘿,那时你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漂泊流亡之苦。”

姜惑听得胆战心惊:“莫非父亲如今有难?我的使命究竟是什么?”

且诺一字一句地吟道:“泱泱西峰巅,钓翁遇少年。此子出幻谔,九鼎伏三千。丹贮腾龙胆,性灵修试炼。声响若雷鸣,翅翔九重天。日月缀其眼,蛇血润其面。勇者探其手,破界乱世间。”

姜惑记忆极好,立刻把这十二句奇怪的话牢牢记在心间:“其中深意还请师父解说。”且诺道:“这是数千年前流传下来的——破界预言!”他头颅微垂,双掌合十,态度极其肃穆,沉声道,“自从日月初蒙、盘古开天辟地以来,这天地间的生灵无分贵贱,只有一种,那就是天人!而直到女娲大神捏土造人,又创造了花鸟鱼虫、飞禽走兽之后,世间万物才得以存在。其时人类虽然只是天人们排遣寂寞之物,总算还能得到些眷顾,至于那些修得气候的山精魅怪,以及游荡于空谷荒野的魂灵,则是属于最底层的生灵,受尽欺凌。然而天人们逍遥的日子过得久了,亦不免为了些许小利争斗,可恼他们法力巨大,破坏力极强,视争斗如玩闹,却苦了在大地上生存的人类、妖魅与鬼族。就如那共工头触不周山,令天河倒流,若非女娲绣石补天,大地早已沦为一片汪洋。

“起初人们尚能忍受,谁知后来诸神越闹越不像话,金乌王诸子争宠,十日齐耀天空,地裂河涸,草木生烟,这才引发人类联合妖、鬼二族的共同反抗…”

姜惑听得暗暗心惊,紧皱眉头,人类这般以卵击石,对抗天人,一不小心岂不是要落得亡族灭种?且诺瞧出姜惑的心思,嘿嘿一笑:“这并非是人类自不量力,而是事关生死存亡,不得不与天抗争。反正左右都是死,倒不如拼力一搏,或有转机。至少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天人们知道,人类虽然渺小得不堪一击,但亦有自己的尊严!”

姜惑虽觉得那且诺语气间对天人大有不敬之处,但这句话甚合他倔强孤高的心意,不由鼓掌叫好。

就听那且诺续道:“那些天人们当然不会将人类放在眼里,十分轻敌。谁知千妖凝精炼就震天弓,万鬼焚身制出穿云箭,再加上人类的神射手后羿的惊世箭技,竟然一举射下九日。大地重归清凉,江河不再干涸,人类与天人的第一战,竟以人类的胜利而告终。”

姜惑忍不住插言:“那些天人岂会就此罢休?”且诺点点头:“不错。金乌王痛失九子,立刻便要率金乌勇士征讨人、妖、鬼三族,若成行,便将是大地万物的灭顶之灾。但诸天人中亦有同情人类的明智之士,因不忍见大地灾祸横生,力阻金乌王。双方各执一词,争辩不休,终于大打出手。于是,在天人征讨人类的战争之前,便已分为两派,一派以金乌王为首,一派以桑伶星君与幽冥星君为首,开始了一场地动天惊的大战。在天界,这一场战役被称为梵天之战! ”

姜惑舒了口气:“想必是金乌王败了,所以人类才可以继续生存。”

“不!败的是桑伶星君。”且诺长长叹了口气,“毕竟愿为人类开罪金乌王的天人又有几个呢?何况金乌王携风云雷电雨五路天将,各各法力高强,更有各路天人暗中相助,这场梵天之战的胜负根本没有悬念。”

“啊!那人类岂不是…”姜惑惋惜长叹。且诺续道:“不过因为梵天之战牵扯到近千位天君,终于引起了三位天人首领——元始天尊、南极仙翁与太乙真君的干涉,几人同在玉帝殿前拟定下天界人界互不干涉的戒律。人类的命运终于得到了延续,但作为代价,在人类与妖、鬼两族之间被设下结界,不得逾越,而挑起战火的桑伶星君则被禁锢在昆仑山峰顶的万年寒冰中,由元始天尊看守,幽冥星君以及协助他们的三百六十五位各路天人皆受到惩治,被封印在地底最深处,永世不得返回天庭,他们的世界被称之为魔界。至此,天地五界得以重新划分,分别就是天、人、妖、鬼、魔!”

姜惑喃喃道:“如此说来,所谓妖魔其实只是被贬的天人,可是为何要称之为魔?这名字听起来好可怕。”且诺叹道:“人类经过千百年的繁衍,数量众多。尽管除了一些能力超卓者,个体的能力未必能超过妖、鬼两界,但是他们坚强不屈、聪慧忍耐,而且人类有一种其余种族无法拥有的优势,那就是团结。所以人类事实上已成为大地的主人。虽然现在还不能对天界产生威胁,但如果他们与蛰伏地底的妖魔联合起来,或许就足可与天界分庭抗礼,而这一幕,是天人们最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天人把封闭在地底的幽冥星君称之为幽冥魔王,又抹去了人类关于梵天大战的所有记忆,只留下人类对魔界无穷无尽的恐惧,以此来制止人类与魔界的联合。”

姜惑紧握双拳,大喝道:“人类凭什么受天人的摆布?世间万物皆是平等,就算天人们拥有人类远远不及的能力,却并不代表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不讲道理!”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内心深处有一股不甘压迫的怒火正在雄雄燃烧。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愤怒,也不知道这些道理由何处而来,只觉得身为人类,再也无法忍受自以为是的天人的欺压。

“说得好!”且诺抚掌大笑,“人类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们早已与魔界暗中联合,制下一个完美绝密的计划,只须等待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就可以反戈一击,对抗天人!”

“何时才是合适的时机?”

且诺肃声道:“就是现在!事实上天人们对我们的计划早已有所察觉。十一年前,纣王进香拜神时题下淫诗,侮辱女娲大神,令天界震怒。那些暗藏祸心的天人趁机联名上奏废黜纣王,玉帝这才下令解除了天界与人界互不干涉的戒律,派出天人使者持封神之榜,欲要重新打开天界与人界之间的通道。大商气数已尽,改朝换代尚在其次,就怕一旦被封神使者得逞,打开结界之门,自此诸天人齐临人世,恐怕从此人类就再也逃脱不开天人的统治。”

姜惑听得似懂非懂,纣王、大商朝这些词语似乎曾经听人提过,可是细细再想,脑中却没有一丝印象:“封神之榜是什么东西?”

“除了封神使者,谁也不知道封神榜到底是什么样子。乱世将至,诸天人已齐临人间。但由于离开天界的天人并无法力,所以他们就在投胎转于人间前凝聚本身真元在一张榜文上留下名字,而只有封神使者将榜文贴在天、人结界之门上,才能借诸天人的元神之力强行打开结界之门,那些下凡的天人方可重归天界。不过,这也给了我们可乘之机。若是能夺下封神榜,贴在人、魔结界之门上,便可放出被禁锢千年的幽冥星君等一众天君,到了那时,人类与魔界联合,就足有能力与天界对抗了!”且诺凝视着姜惑,缓缓道,“而你,就是我们整个计划中最关键的一个。你的使命将决定整个人类与魔界的命运。若是失败,人、妖、鬼、魔四界将永无宁日,能否避开这一劫数,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姜惑一挺胸膛,朗声道:“师父,我应该怎么做?”一言出口,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没有一丝畏缩与怀疑,似乎在他的内心深处,早已做好了对抗神界的准备,而承担这个伟大的使命便是他生于世间的唯一目的。他不知道自己坚定的信心由何而来,但冥冥之中似乎有种神秘的力量正涌入他体内,令他无所畏惧,斗志倍增。

且诺沉声道:“你的使命就是找到魔灵,助他杀死封神使者,夺下封神榜!”“魔灵?他是谁?来自魔界吗?”

且诺叹道:“桑伶星君虽困于昆仑山万年寒冰中,但他的法力并未完全失去。他用千年时光、耗尽本身真元传下一名弟子,就是魔灵。魔灵得到桑伶星君的真传,法力高强,是我们之中最强大的勇士。也只有魔灵才能击败封神使者,完成整个计划。可惜消息不慎泄漏,天界亦知晓了魔灵的存在,已派出天兵神将四处追杀魔灵。幸好魔灵的身份极其隐秘,早已混迹于人世间,只有你能凭借试炼果的千年灵力找到他。”

姜惑好胜之心大起,傲然道:“就算没有魔灵,我也可以杀了封神使者!”且诺微微摇头:“不然。因为天界害怕人类魔界联系,特意把人界与天、魔两界的通道修在同一处,由同一扇结界之门封闭,门上绘有阴阳太极之图,随着日月星辰的变化流动不息,而只有魔灵才知道正确的开启方法。”

姜惑问道:“可是,如何才能辨认出魔灵呢?”且诺轻吟道:“勇者探其手,破界乱世间。这两句是破界预言中的关键,魔灵身上有一件神秘的宝物,名叫‘勇者之手’,是开启结界之门的钥匙。但这‘勇者之手’虽有‘手’之名,却没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根据一个古老相传的说法,要得到‘勇者之手’不但需要世间最大的勇气,还要用万物生灵中最宝贵的东西来交换。至于什么才是万物生灵最宝贵的东西,则没有人说得清了…”

姜惑一时茫然,他有信心面对最强大的敌人和最困难的处境,但对于这不知其形状、不明其效用的“勇者之手”,他却完全无从着手,更别说去寻找魔灵。他已渐渐感觉到要完成使命绝非易事:“那么,封神使者又是什么人?”且诺一字一句吐出一个名字:“姜子牙!”

不知为何,听到了姜子牙的名字,姜惑的心里莫名一震,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传遍全身,那是一种孤身处于群狼环伺间的惊恐,似乎对方是一个自己命中注定的宿敌,彼此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且诺继续道:“破界预言中的‘泱泱西峰巅,钓翁遇少年’。这钓翁便是指姜子牙。其实在上古时代,人类不但可修习地、火、土、风四系法术,其中某些超卓之士更能与天、妖、鬼三界相联,但自从梵天之战后,天界故意消除了大部分人类的这些能力。在人类的三大种族中,仅有与天界关系最为紧密的轩辕族人方可修习法术,得窥天道,所以轩辕族人也被称之为道术之士。而姜子牙就是轩辕族中道术最为精深之人,他乃是昆仑山玉虚宫掌教元始天尊的弟子,虽已皓首白发,其能力却不可低估。这一次天界选他为封神使者,自有深意。莫说以你现在的本领,就算是魔灵现世,若无破界法物的相助,恐怕也不能轻易胜他。所以,你还要找齐八种破界法物,加强自身力量,方可与之一较高低。”

姜惑默念那十二句破界预言:“除了试炼之果和勇者之手,其余的法物又是什么?腾龙胆…”说到这里,他忽想到与父亲祁蒙在山顶上相对的一幕,心中隐有所悟,“我父亲给我服下的就是腾龙胆!”

“不错,试炼果与腾龙胆已分别由你父亲和我相赠,对其功效你自有领会。”且诺点点头,耐心解释道,“试炼果生于极北冰寒之地,不但内蕴异人族战士的精魂,再经数千年秘植,可谓是天底下第一修灵之物,能使你灵力大增,感觉敏锐异常,更能对深埋地底的宝物生出天然的感应;而腾龙胆乃是远古神兽之胆,服后力大无穷,武技超群,天下任何奇门兵刃皆可运用自如。事实上单以武功而论,世间恐怕已没有几个人是徒儿你的对手。这也是你闯荡江湖,寻找魔灵所依恃的本领…”

姜惑这才明白为何乍醒时会念念不忘自己的刀,为何身无寸铁仍对自己信心百倍,原来是因为他早已身怀绝世武功。此刻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到一个未知的世界里,面对敌人发挥出全部的潜能。他喃喃念着姜子牙的名字,眼中神光暴涨。

且诺见姜惑跃跃欲试,郑重道:“师父必须提醒你,以你现在的本领,普通人类绝非敌手,但在得到其余法物之前,若是遇见了精通法术的轩辕族人,万万不可力敌。轩辕族人已被天界控制,正在人世间四处搜索魔灵的下落,若是知道你的使命,决不会放过你,必会展开不死不休的追杀。所以你不但要隐藏好自己的身份,还须特别防备轩辕族人。当然,只要一有机会,首先要杀了轩辕族中最厉害的几位术者,姜子牙暂且不论,其余尚有西伯侯姬昌、游方术士散宜生等人。”

“西伯侯姬昌…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名字。”姜惑心中疑惑,脑中突然闪现出那美丽女子,她正坐在自己的床边,一面轻轻拍着他,一面轻声呢喃,仿佛是为了哄顽皮的孩子早些入睡,正讲着故事。

姜惑猛然一拍头:“对了,母亲曾经对我提过这个名字,但是,我再也想不出其他的事情。”“母亲?”且诺眼中疑虑渐深,复又呵呵一笑,“师父说过,那些都是幻觉,不足为信。”

“不,我感觉得到,这一定是我亲身经历的事。”刹那间姜惑似乎全忘了自己的使命,连声追问,“师父,我的父亲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就算我暂时不能见他,总可以先知道他的去处,是否安好?”

且诺责斥道:“你一个大好男儿,又身负天下苍生的气运,岂可留恋儿女私情?若是父母知道你如此不争气,岂不痛心?”姜惑大声道:“不,我知道父母最疼爱我,何况若无父母又岂有我的存在?如果不能与他们重聚,共享天伦,我就算完成使命,成为世人景仰的英雄,又有何趣味?”他越说越是激动,虽然对父母的印象几近全无,却认定自己的武功与学识皆由父母所授,念及他们的抚育之恩,此刻却不能报恩于膝下,不由虎目蕴泪。

且诺惊诧地望着姜惑,似乎根本未料到他会如此,思索良久后,方沉沉叹了一口气:“你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奇诡的上古大战,神秘的恩州奇变,莫名的破镜而出…一根根命运的丝线仿佛毫无关联地飘散于茫茫时空之中,最终,却都被牢牢牵系在少年姜惑的身上。

他到底是谁?身上究竟还有多少未被认知的秘密?在即将面对的重重危难面前,他将如何应对抉择?正,还是邪?生存,抑或死亡?也许惊人的剧变,便存于且诺的一言之间!

你,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15日后,为您揭晓!

恩州叹惋之卷

第三章 恩州往事

姜惑不解:“你是我的师父且诺啊。”

且诺冷笑:“记得师父刚才告诉过你,人们已被天人消除了关于梵天之战的记忆。那么师父又是从何得知事实真相?”

姜惑脑中一眩,大惊而呼:“难道师父你…并非凡人?”

且诺缓缓点头:“我是联系着魔界与人界的魔使,事实上不独是我,包括你父亲祁蒙在内的几人,都已在多年前的一场大劫难中失去了性命。但我们不甘的灵魂却在人、魔两界之间挣扎游荡,在无穷无尽的痛苦与折磨中等待着魔灵出世。只有打开了结界之门,方能救我们脱出苦海。而一旦失败,我们就将永远坠入黑暗中,从此万劫不复。所以,在完成使命之前,你根本无法见到父亲…”

姜惑目瞪口呆,此刻方明白父亲悲惨的命运。他咬牙嘶声:“我一定要救出父亲。师父说的那场大劫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谁是杀害我父亲的仇人?”

且诺长叹一声:“我们的死皆是出于自愿,为了对抗天人,为了人类的生存,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他的语声忽厉,“而你若是一再沉溺于儿女情长,又怎么对得起你父亲的牺牲?”

姜惑一怔,紧握双拳,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且诺放缓语气:“徒儿,你丹贮腾龙之胆,更有千年试炼神果相助,早已脱胎换骨,等完成使命、打破五界之隔后,不但可救出师父与你的父亲祁蒙,更可白日飞升,突破天人之境…”

姜惑置若罔闻,他虽然回忆不起更多的过去,但在心目中,能否白日飞升、脱胎换骨其实并不重要,何况听了且诺刚才的一番话,他对那些高高在上的天人实在没有丁点儿好感,反倒是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根深蒂固地植于心中,难以舍弃。想到徘徊在两界间受苦的父亲,生死不知的母亲,姜惑心中的痛苦实难以言语表达万一,若不能救出他们,空有一身本领又有何用?

姜惑用力拭去眼中泪水,大叫一声,愤然长身而起,赌咒发誓般一字一句地喝道:“无论是人世间的君主帝王,抑或是阴曹冥府的妖鬼精怪,还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天人,你们谁都不能阻止我完成使命,救出我的亲人!”

就听“轰”的一声巨响,泥石飞起,姜惑眼前乍明。他的腰身以下仍埋在土里,可赤裸的上身却已暴露在漫天星光之下。

原来他俩并非处于山洞之中,而是在地底下的一条地道内,而此刻地道深达三四尺厚的顶壁竟已被姜惑一头顶穿。

地底的且诺一声惊叫,急速荡入山洞深处。借着星月微明,电光石火间姜惑已看清,他仍是从头至脚全身罩着黑袍,但随着身影飘退,下颚处隐隐露出青黑色的肌肤。那肌肤上纹路四散,仿佛是将一片片碎裂的肌肉硬生生黏合在一起,稍有外力,便会崩裂。再瞧且诺惶急的神态,仿佛那脆弱的肌肤稍遇光线,便会溶解破碎…

刹那间姜惑心中的悲痛无以复加,他知道自己的父亲祁蒙必也与师父且诺一样,永远不能堂堂正正地出现在这朗朗乾坤之下。

一时之间,他的心中充满着对上天的愤怒,若不是那些自以为是的天人,他不会与父母流离失散,父亲也不会被禁锢于地底最幽暗的深处,不见天日…

狂野的愤怒似快要冲破姜惑的胸膛,他无从发泄,唯有双手指天,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啸。他知道,他有能力改变这一切,他必须要完成破界的使命!

且诺的身影已闪逝不见,喑哑的声音仍隐隐从地底传来,如同幽灵的诅咒:“好徒儿,去完成你的使命吧。记住,除了师父之外,你还有几位师叔,他们都会在关键时刻助你一臂之力…”那幽然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寂静。

突然,一道霹雳穿穹而来,冰冷刺骨的雨水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姜惑抹一脸水,那雨竟是赤红色,宛如鲜血。他心中魔意大盛,狂吼着拔身而起,激起漫天泥土。那些泥石如有灵性,和着血红的雨水从空中落下,竟将地下的洞口封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

姜惑先对地底且诺离去的方向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微一思索后,就这般赤裸着身躯,毅然朝前行去。

地底深处,且诺飘退的身影越来越薄,最后竟化为一幅画像,紧紧贴上石壁。

一股阴冷的潮雾突然从石缝间弥漫而起,在狭窄的空间里凝为淡淡的人形。那人脸上一片空白,竟然没有面目,只有那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语声在地底激起不绝的回音:“且诺,你做得很好。”

且诺回答道:“多谢大王完成我的心愿——让我收了一个好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