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铿锵有力,让他都暂时找不到话头来挑她的刺。

其实苏锦棉这么一说也是有试探的成分在里面,她对感情之事虽然迟钝却也是明白一二的,她喜欢八王爷,时间越久感情越深。

如今她就有些控制不知,更何况日后成了夫妻,日日相随。

任是她的性子寡淡,也接受不了自己的夫君三天两头的纳妾来堵她的心窝,让她不好受。

并且,八王爷的心思她多少明白几分,知道他是上了心,但有没有动心却不得而知。

显然她提出这件事,八王爷心里也有了衡量。

他似在回味她话里的意思,眯了眼凝视着她,这明晃晃暖洋洋的马车气氛却是一度陷入了僵持之中。

半晌,他才低低地笑出声来。“棉儿可是对本王动了心?”

苏锦棉没料到他会直接这么问,既然问了也定然有几分把握的,当下咬咬牙,凛然的点了点头,“是,动了心。”

这回惊愣的便变成了八王爷,苏锦棉毫不扭捏的回答他是,那声音清冷又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却难得得让他觉得胸口砰然一动。

“是,动了心。”

是这样么?

他噙着笑,半晌才道:“所以害怕,不情愿了?”

苏锦棉裹在狐裘下的手紧紧的相握,又点了点头。“是。”

不知道这个答案是出乎他的意料还是在他的掌握之中,八王爷扬声笑了片刻,这才一把俯低了身子,把脸凑到了她的跟前,一字一句道:“那你说,要本王允诺你什么?”

苏锦棉只觉得他的鼻息温热,让她着实有些紧张。

她其实并没有想好要他允诺些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心头乱得根本找不出一丝头绪,顺着他的话下来这才明白自己真正的情绪。

二月成亲。

掐指一算,这日子还是很紧凑的,再过小半个月就是春节了。春节过完便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准备,她原本还想等自己及笄了再去考虑这件事,如今却是赶鸭子上架,她没有多余的选择。

见她不说话,他扣着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她的脸来,仔细的看了看。

她一双眸子如小鹿一般清澈还有些惊慌,那微微无措的样子看在他的眼里真是可爱极了。苏锦棉一向是清冷淡然的,鲜少能有什么事让她不知所措,到不料今夜倒是能看见这么动人的一幕。

他微微沉了声音,追问。“恩?不说?”

苏锦棉张了张唇,还未说话,他便直接压低了唇吻在她干燥微凉的唇上。轻轻一触,随即就着她微微张开的唇长驱直入。

苏锦棉被突袭了一个措手不及,微微瞪大了眼,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牢牢压在了身下。唇上一片火热,他睁着眼,眼底还有浅浅的笑意,显然是愉悦至极。

苏锦棉脑子一热,突然就知道要他允诺什么了,挣了挣,微微偏头,手指抵住他的唇。刚想说话,就觉得手指上有异样的触感,她微垂了眸子,就看见他把她的指尖含进了嘴里。

苏锦棉浑身一怔,错愕得连忙缩了手,一把挣开他往后挪了好些远,这才惊魂未定的喘着气。“王……王爷。”

见她这反应,他不觉有趣,又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又上前几步,直逼得她无处可退了这才挑了挑眉,调侃道:“棉儿何故摆出这副表情来,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苏锦棉怎么说也是女儿家,当下红了脸,有些紧张起来。

见她抿嘴,他又靠近了些。“棉儿害怕了?本王又不吃了你……”

苏锦棉见他唇角还含着笑意,那双眸子也都是戏谑的成分居多,这才知道他是逗自己呢。当下暗松了一口气,也不再躲避,直接滚了一圈从他的怀里翻出来整了整歪斜的狐裘这才揉着脸,轻声道:“王爷莫要捉弄我了。”

“这怎么是捉弄呢?”他无赖的笑道:“这不是疼惜怜爱吗?”

苏锦棉只想翻白眼,话还未出口,轻咳了几声。“王爷能允诺棉儿,若是不愿意……便不碰我吗?”

他斜靠在车厢一侧,闻言,不知道是不是有些诧异顿了顿才问:“为何?”

苏锦棉掩着唇又咳了好几声才止住,伸了伸袖口,她垂眸答道:“若是八王爷都不曾爱惜我,那便只有我能怜惜我自己。倒不是在意什么完璧之身,嫁入王府我便没想着有一日能跟王府脱离关系。”

她前面那句话倒是中听,八王爷斜睨了她半晌,才冷笑道:“本王答应你,如非你不愿意我便不碰你。”

苏锦棉听了这话才松了一口气,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她这么一段时间与他相处下来,他的脾气也就摸清了七八分,知道什么话他爱听什么不爱听。便都戳中他的心窝子说话,称了他的心如了她的意。

目的达到,苏锦棉便想着回去了,出来了好一会也不知道阿萝会不会过去看看她,这么一过去大概全府的人都知道她不见了。

“时间不早了,王爷送我回去吧。”

八王爷原本还想扣着她多扣会的,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刚才又咳了好几声,没有皱了皱这才道:“那我过几日找你过来见过教规矩的姑姑。”

“教规矩的姑姑?”她哑然。

八王爷点点头,抓过她的发在手里摩挲,半晌才道:“棉儿早年学的规矩大概都忘了个差不多了,便再学一次。”

苏锦棉顿时怨念了。

苏锦棉回去之后还真感染了风寒,这大雪天的,她却只能捂在被窝里,真是憋屈死了。

家宅上下都忙着置办过年要用的年货,间或还要忙活她的嫁妆,一时府里团团转,忙得不可开交。

这日,她的气色刚好些,便梳妆起来。

阿萝最喜欢帮她梳头了,梳着梳着便赞道:“小姐梳什么发都好看。”她的手巧,一有新花样便试验在苏锦棉的身上。

阿萝帮她梳着发髻,苏锦棉看得认真,片刻才叹道:“这发髻也梳不了多久了。”

阿萝听她这语气就知苏锦棉那是不快活了,遂安慰道:“小姐说哪的话,姑爷位高权重以后金银珠宝少不了阿萝能给小姐梳更好看的发髻。”

苏锦棉闻言笑道:“难道在苏府我爹爹就亏待我了不成?”

阿萝吐吐舌头,“是阿萝说错话了。”

吃过清粥小菜,苏锦棉便有些犯懒,靠在软榻上。

屋里烧着暖炉,虽然暖和却有些闷,她坐了片刻便让阿萝去开了门。

阿萝正在给她收拾书桌呢,闻言转过身来。“外面下着雪呢,风也大。”

苏锦棉只觉得闷得厉害,“那你抱了暖手炉子给我,开了窗吧,我闷得难受。”

阿萝也拿她没办法,见她脸色不好,一脸的忧愁。开了门就一股冷风,她蹙了蹙眉,把手炉给她捧了过去又去拿薄毯。

苏锦棉本就是闷热,她虽是怕她冻着了,但是拿了薄毯她却不想盖,摇摇头。

阿萝这回犯了难了,愁眉不展。“小姐,你还是盖着吧,冻着了怎么是好?”

苏锦棉也还是有些小脾气的,说了不要那就是不要,摇摇头,眉头也是一皱,“我说了不要你便收回去。”

话音一落,门外边传来苏锦城训斥的声音:“阿萝可不是为了你好,就你这病弱身子别说现在已经染了风寒就是好端端的吹了一会冷风便能伤风。”

苏锦棉抬眼看去,倒不仅仅只是看见了苏锦城,还看见了一个……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阿萝见了人,忙行了礼。“奴才参见八王爷。”

八王爷看了阿萝一眼,轻哼了一声示意她起身。见苏锦棉要起来,便拿过阿萝手里的薄毯道:“你就别动了。”

说话间,人也走了过去,压住她的肩头按下,展开了薄毯盖在她的身上。“怎么又染上风寒了,可是又没注意身子。”

苏锦棉暗暗腹诽,就你会装,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还不是那晚你强掳了她去。

面上却是乖巧跟苏锦城和八王爷都见了礼。“身子无碍,过几日便好了。”

第四十七章

苏锦城只是引了八王爷过来,见此,便唤了还在斟茶的阿萝出去。“我等会再过来。”

苏锦棉倒是不知道哥哥何时和八王爷的交情好了些许,等苏锦城出去了,才问道:“你来干嘛?”

八王爷就着桌上的青瓷盏倒了杯水抿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的道:“也是,我来干嘛,喝个茶还要自己动手。”

苏锦棉抿唇一笑,掀了薄毯起来。“这茶是阿萝一大早就烧来的,怕是已经冷了。”

见她起来,他抬手就扣住她的手。“去哪?”

苏锦棉原本是想起来给他斟茶的,被他扣住手,就用眼神示意。

八王爷哪里需要她来斟茶,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

“我今日得了闲,正好跟你哥哥有商号上的事处理完便过来看看你。”说罢,又意味深长的说道:“本王一不在你身边你就折腾幺蛾子出来,所为何意?”

苏锦棉掩了唇咳嗽了好几声,面色越发的苍白。

八王爷眉头一皱,苏锦棉未见他动,只是扬了手掌,那刚开没多久的门瞬时就关上了。

苏锦棉一愣,他已经起身了,扣住她的手就拉着她躺会软榻上,随即顺势坐在一侧。“前日便知道你染了风寒,抽不开空罢了。”

苏锦棉心下一暖,唇边也绽开了点点笑意。“不劳费心,旧疾而已,几日便好了。”

“这话见外了。”他眯了眯眸子,唇边倒是有了丝笑意。“本来教规矩的姑姑是明日过来的,但棉儿身子不爽利便推迟几日罢了。”

苏锦棉一想起那皇宫里的姑姑,就头皮发麻。“姑姑凶不凶?”

八王爷瞥了她一眼,片刻才说道:“是看着我长大的姑姑,你说凶不凶?”

苏锦棉心下一松,为他做事考虑得仔细又体贴觉得心暖,不过嘴上却是丝毫不落。“那一定很凶。”

“何以见得?”他挑了挑眉,眉头聚起。

苏锦棉摸透了他的心思,知道这并不是生气的预兆就越发的随意玩笑起来。“八王爷如今这表情不知多少人看了得腿软害怕,你说凶不凶?”

倒是不料她拿他开玩笑,一愣,随即大笑起来。“那棉儿怕不怕我?”

苏锦棉若是怕他便不会这般玩笑了,当下转了话题道:“你还没跟我说这王爷做的是不是称心稳意呢。”

见她转了话题,他也不再追问,给她身后垫了软枕,便也随意的靠在塌上。“依你所见呢?”

苏锦棉这段时间闲着没事就开始思忖皇帝这么做用意何在,到底是看中八王爷还是有意削弱八王爷的势力。

可是封王只会助涨他的气焰,根本起不了打压的作用。

想着自己也犯起了糊涂,她近日越发的懒,皇宫朝廷太平她便不想深想。何况如今是真的一条绳上的蚂蚱,苏锦棉完全不用像之前那样提心吊胆了。

圣旨一下,尘埃落定。

很多事,她便用不着审时度势,交给八王爷自己处理就好。

而且最近也是隔三岔五才见一次面,苏锦棉又是卧病在床听不到消息,就越发不知道这局势如何了。

想到这,她便摇摇头,“我看不透。”

八王爷似乎想起什么,眯了眸子冷笑一声,“十一皇子的毒是谁下的,棉儿可有头绪了?”

苏锦棉刚想摇摇头,见他眸色认真,电光火石之间顿时大惊失色。“落贵妃?”

“也不尽然。”他冷笑一声,转身把她抱进怀里。“还有一个,你敢不敢猜?”

苏锦棉身子一僵,唇都有些颤。“你是说……”当今的天子?

他微微松开了她些,语气微沉,“你那日说了之后我便留意了,还说虎毒不食子,我看也不尽然,为了压制我连这招都用上了。”

苏锦棉浑身一阵发冷。“难道是皇上故意让你皇差办了一半就招回宫里的?原本是想借题发挥给你一顿杀威棒却不料……”想到这,眉头一皱。“那又是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八王爷只要起了个头,苏锦棉便能猜到大概的事情发展。苏锦棉的聪慧他早就见识过,这事自然也不会瞒着,当下便问她,“还记得你有过两面之缘的以北吗?”

自然记得。

八王爷见她这表情,自然知道她想通了。

苏锦棉却是猛地咳嗽起来。

他一直环着她,见状手便在她的背脊上轻轻的拍着,“怎么好端端又咳起来了。”

苏锦棉摆摆手,只觉得喉间一阵难受,片刻才缓过来,面色却是越发的苍白起来。不过此刻她更在意的却是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她原本就不喜欢这个皇帝,他如今的作为真是让她越来越讨厌了。

自古以来,帝王都是不好相与的角色,谁没个手段阴谋,苏锦棉却是真的讨厌皇上拿条条人命做赌注。

想着,她抬眼看了看八王爷。

这个男人已然成长成了一个能与之抗衡的暗帝,翻手云覆手雨,一手遮天。

她是该庆幸还是如何?

她轻叹了口气,“可是以北帮着处理好了那边的事情,让皇上找不出由头来。便只能借口拖了十一皇子的身子却不料落贵妃也插手了……她插手为了什么?”

她最恨八王爷,但他那时候不在京城,如何嫁祸?

八王爷一扬眉,语气却是云淡风轻。“她原本只是想让皇上怜惜十一,如今太子之争激烈,她自然是百般法子了。”

苏锦棉心中微惊,只觉得心里一阵作恶。

似乎是明白她此刻正在想些什么,他轻笑一声,“棉儿可比本王幸运多了,若是有来生,我也希望如棉儿一般能随心随欲。”

随心随欲?

她心中暗笑,也不尽然。

整件事情联合起来便是如此,皇上早就没打算让八王爷做太子,便打发了他去江南处理政事,路上更是到处寻错要给他安个罪名打压一下。毕竟八王爷此刻的势力差不多架空了他的权利。

但这无疑是很困难的,尤其现在太子之争激烈,他必须给满朝的文武百官一个警醒,八王爷党派永远不会在今后控制韶国的命脉。

而八王爷如今也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

于是,十一这边他就下了重手杖责招回了八王爷回京,随即更是从苏锦棉下手想要挫一挫八王爷的锐气。

但他想不到的是八王爷不仅完成了差事还完成的漂亮,苏锦棉这边小心谨慎更是一点错处都寻不着。他不但要顾念着八王爷这边的还要顾念着别的,心力交瘁。

倒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他还是给八王爷封了王,许了妻。不知道是安慰人心还是别有目的。

不过苏锦棉苏家三小姐的身份算起来却并不是很风光的亲事,虽然苏家雄厚的财力和人脉对于八王爷来说如虎添翼。

想清楚了整件事,苏锦棉便释然了,心底却是越发的恐惧起来。“太子之争……”

八王爷手自然地往她腰间一搂,眸子里似有笑意一闪而过,他沉声问道:“棉儿可是怕了?”

其实他原本并不想把苏锦棉卷进来,只是越到后面越身不由己。

而且,不把她卷进来的唯一方式就是拔除苏家在京城的势力,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即使要做到也要好久。但这么大的动静,别人能不知道?

再说了,他一动,苏家未必不动。

而苏锦棉并是不止他盯上了,有的是人等她及笄了要上门求亲呢。他一想到她会嫁于他人,就有一股杀人的冲动。

这动荡朝廷,不论是谁都不比他有资格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