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稍微有动静,那两个,就会立刻醒过来,向他投来无比大量的关切以及食物,不把他烦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绝不会有所收敛。

  过去多少年。过去多少事。小破从来不知道这世界上有所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直到此刻。

  他看着他们,在心里轻轻叫:“爹,辟尘。”

  然后他走—或者是漂浮到辟尘所打好的行李箱前,蹲下,手指划圈,拉锁应声而裂,无声无息。

  那里面有什么在等待他。仿佛一早洞察这一刻的存在。

  小米。老鼠天师中最杰出的一员。在情报探测这一专业中独步天下的小米。

  就站在许多棉麻丝绸的衣服堆上,神色严肃。

  或者是灯光太亮了,小米睡不着吧,需要小破拍马来救,为他提供一席安卧之地。

  这是在家的时候,常常会发生这样的事,老鼠天师小米不怕噪音,不怕震动,最怕光,只要有一点点光线,就会烦躁不安,常常半夜在家里窜来窜去,如果猪哥彼时头脑尚清醒,就会爬起来给它做一个临时眼罩,哄他安静,但是这位年轻时作为一个猎人,需要在睡眠时也保持十八万分警惕的仁兄,自从被江左司徒摆了一道,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被人暗算都不会死之后,绝望地采取了死猪不怕烫政策,再也没有这么贴心了。由此,小米只好把骚扰目标转向小破,经常存身于他的两层睡衣之间苟且过一晚上,聊胜于在月光下被晒出一头疖子。

  今天晚上,这不夜赌城的万丈霓虹比月光更具杀伤力,但老鼠天师,并非为失眠而困扰,长夜开眼。他等待一个宿命的时刻。无论曾经多么逃避过。

  小破把它托起来,放在手心里。

  老鼠把爪子抱在胸前,样子是有备而来,又是没奈何。

  小破坐下来,轻描淡写问它:“我前世是什么?”

  听了多少关于前世的话,明明暗暗,于头脑上他不算绝顶聪明,或是因为从未上过心,但光行打开了一切蛛丝马迹储藏的秘密盒,他开始寻找答案。

  小米不答。

  它的犹豫落在询问者眼里,异常清晰,却毫不能动摇得到答案的决心。

  最终叹了口气:“小破,你的本尊是破魂之首领,非人界中最至高无上的生物,达旦啊。”

  小破皱皱眉头:“这个名字不怎么好听。是达旦又怎么样?”

  小米再叹口气:“你想不想救回那些飞机失事中死去的人?”

  当然想。

  那你唯一的办法,是变回你的本尊,进入暗黑三界,有空的话顺手封印掉邪羽罗,之后才能带着足够的力量去到过去,做你想做的事。。

  如此纷乱的专有名词大批量出笼,不足以构成有效的大众技术文档,一旦群发,必然引起投诉。何况小破对文字向不精通,听完之后发了两分钟楞,说:“为什么。”

  当年该小孩考会考,历史的辅导老师是光行,导致惨痛的不及格,但是地理就考得相当不错,因为小米对地球的熟悉程度,放眼天下,无论人界虫界,皆无对手。

  客串一下技术指导,也不会差太远。

  暗黑三界,理论上起着一个虫洞的作用,在其中活动的生物,在拥有足够强大能量的情况下,可以任意选择时空段,自由穿梭于人界与非人界之间。但这样的生物,非常非常少。事实上,除了三大邪族的首领以外,还没有发现任何现有的非人种族去到这个程度。

  通过这个途径,才能在保持本身力量的情况下回到过去,阻止那场大规模空难的发生。

  同时,还要在议事厅封印邪羽罗,免得人间的变异者越来越多,不断成为被利用的目标,引起更多纷争和变数。

那神情如此可怕,就连再次应召而来的光行,都吓得停下了舞步,语无伦次地探询:“大。。大。。人,你怎么了。”

  小破沉静地看着他,说:“我没有力量了。”

  每个字都冰冷。

  光行松了口气,试图解释:“大人,你有力量,不过你目前的力量是外在的,会受到时间和空间的双重过滤和限制,不能在急速过度后的空间转换场合使用。”

  它考虑了一下,给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建议:“要不,你先变回本尊?”

  小破好像压根就没有听到它在说什么,因为他兀自摇摇头,自言自语:“那它就是无用的。”

  愿望和现实之间的差距,从来难以道里计。有多少时候,我们都看着自己,苦笑着说:“看,挣扎是无用的。”

  不如躺下,装死。

  或者上天会有仁慈,一切都会悄然过去,犹如从未发生。

  光行带小破回到了原来的时间,他的客户服务技巧真的越来越过关,还很体贴地选好了着陆地,就是猪哥和辟尘随后住下来的的地方。

  这个地方,和百乐宫酒店十分之接近,事实上就在该酒店的天台上,大家的露宿经验都十分老到,眨眼就支起帐篷,点起篝火,煞有介事的,上面还绑了一只鸡陪烤,乃是从酒店厨房偷来的---这只鸡真是死不瞑目,以为自己可以死成一只五星鸡,最后还是一只野地鸡。

  小破回来后,表情还算正常,他没有跟二老提起任何有关这趟空间之旅的事,只是眉开眼笑扑上去,重温童年时一家子到处游荡的美好经验,刻意忽略猪哥关心的眼神,然后他躺在帐篷里,闭上眼,拉斯维加斯上空的星光暗淡,眩目夺神的是永不熄灭的霓虹,蓝色光芒在他的皮肤下流动,越来越强烈,像不断逝去,从不回头的光阴。

  再三确认小破真的在睡觉以后,猪哥跨出了帐篷,哭丧着脸找到在清扫酒店天台的辟尘:“我说,又不准备长住,你需要把这的地板都打蜡抛光吗。”

  辟尘耸耸肩:“不干点活我心里乱。”

  他停下拖把:“小破怎么样。”

  猪哥摇摇头:“不好,他回到过去,没有阻止悲剧发生,我觉得他不大对。”

  他躺下来,对着天空发呆:“我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叹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

  纵横江湖多少年,第一次觉得心力交瘁,在做与不做之间,竟然完全没有对错的标准可参照。

  是,他可以现在就出发,杀入暗黑三界议事厅,和辟尘一起,把醒到一半的邪羽罗先煎再炒,再煎再炒,一举将促使达旦觉醒的最大诱因完全扼杀,但这对于小破的一生,是不是太不公平。

  他也可以撒手不问世事,跑到某个角落里去装聋作哑,好象一个退休了的奶妈,自繁重的哺乳任务中解放出来之后,余生都不想再自己生孩子。

  但这对他自己的人生,是不是也不够真诚。

  两难的幽谷,正是最真实的人生,站在陇与蜀之间,进退不得,束手无策。

  即算你有天大能力,总有那么一两个关口过不去。守关的人,正是自己。

  带着左右为难的愁闷,他昏昏睡去,辟尘兀自勤劳地工作,回避一切需要思考的问题,然后开始每日必行的吐纳修炼,提醒自己在保姆的外表下,始终存在一个风之长老的双重个性,必要时有所发挥。

  天台上静静的。笼罩着隐性诀的帐篷里,小破呼吸绵长,他孩子气的将脸贴在自己手掌上,身体蜷曲,嘴角倔强地抿着,觉得脖子有一点痒,伸手挠了两下,翻身又翻身,一切迹象,都在说他在投入的睡着,努力睡得很好。

  夜色渐渐深。

  深到连拉斯韦加斯都有一点疲倦。

  小破忽然坐起身。动作轻如烟尘。

  他极静地走出帐篷,天台上还是很明亮,猪哥和辟尘在稍远的地方,各自仰天躺在地上,中间隔了一个空的帐篷,里面虚挂着睡袋枕头,无人享受----在没有办法同富贵的时候,这二位向来采取共贫贱的没出息办法。

  小破远远的看着他们,没有走过去。

  他凝在那里,连呼吸都不可闻。

  只要稍微有动静,那两个,就会立刻醒过来,向他投来无比大量的关切以及食物,不把他烦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绝不会有所收敛。

  过去多少年。过去多少事。小破从来不知道这世界上有所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直到此刻。

  他看着他们,在心里轻轻叫:“爹,辟尘。”

  然后他走—或者是漂浮到辟尘所打好的行李箱前,蹲下,手指划圈,拉锁应声而裂,无声无息。

  那里面有什么在等待他。仿佛一早洞察这一刻的存在。

  小米。老鼠天师中最杰出的一员。在情报探测这一专业中独步天下的小米。

  就站在许多棉麻丝绸的衣服堆上,神色严肃。

  或者是灯光太亮了,小米睡不着吧,需要小破拍马来救,为他提供一席安卧之地。

  这是在家的时候,常常会发生这样的事,老鼠天师小米不怕噪音,不怕震动,最怕光,只要有一点点光线,就会烦躁不安,常常半夜在家里窜来窜去,如果猪哥彼时头脑尚清醒,就会爬起来给它做一个临时眼罩,哄他安静,但是这位年轻时作为一个猎人,需要在睡眠时也保持十八万分警惕的仁兄,自从被江左司徒摆了一道,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被人暗算都不会死之后,绝望地采取了死猪不怕烫政策,再也没有这么贴心了。由此,小米只好把骚扰目标转向小破,经常存身于他的两层睡衣之间苟且过一晚上,聊胜于在月光下被晒出一头疖子。

  今天晚上,这不夜赌城的万丈霓虹比月光更具杀伤力,但老鼠天师,并非为失眠而困扰,长夜开眼。他等待一个宿命的时刻。无论曾经多么逃避过。

  小破把它托起来,放在手心里。

  老鼠把爪子抱在胸前,样子是有备而来,又是没奈何。

  小破坐下来,轻描淡写问它:“我前世是什么?”

  听了多少关于前世的话,明明暗暗,于头脑上他不算绝顶聪明,或是因为从未上过心,但光行打开了一切蛛丝马迹储藏的秘密盒,他开始寻找答案。

  小米不答。

  它的犹豫落在询问者眼里,异常清晰,却毫不能动摇得到答案的决心。

  最终叹了口气:“小破,你的本尊是破魂之首领,非人界中最至高无上的生物,达旦啊。”

  小破皱皱眉头:“这个名字不怎么好听。是达旦又怎么样?”

  小米再叹口气:“你想不想救回那些飞机失事中死去的人?”

  当然想。

  那你唯一的办法,是变回你的本尊,进入暗黑三界,有空的话顺手封印掉邪羽罗,之后才能带着足够的力量去到过去,做你想做的事。。

  如此纷乱的专有名词大批量出笼,不足以构成有效的大众技术文档,一旦群发,必然引起投诉。何况小破对文字向不精通,听完之后发了两分钟楞,说:“为什么。”

  当年该小孩考会考,历史的辅导老师是光行,导致惨痛的不及格,但是地理就考得相当不错,因为小米对地球的熟悉程度,放眼天下,无论人界虫界,皆无对手。

  客串一下技术指导,也不会差太远。

  暗黑三界,理论上起着一个虫洞的作用,在其中活动的生物,在拥有足够强大能量的情况下,可以任意选择时空段,自由穿梭于人界与非人界之间。但这样的生物,非常非常少。事实上,除了三大邪族的首领以外,还没有发现任何现有的非人种族去到这个程度。

  通过这个途径,才能在保持本身力量的情况下回到过去,阻止那场大规模空难的发生。

  同时,还要在议事厅封印邪羽罗,免得人间的变异者越来越多,不断成为被利用的目标,引起更多纷争和变数。

  就是在运动会上参加百米跑,除了你,没人可以打破学校记录。因此无论你愿意与否,都只能站在起跑线上,等待一场愿不愿意都要开始的游戏。

  这一切的前提条件就是,你要变回达旦,你不可以再是小破。

  你不可以再回到那间熟悉的卧室里,和朋友打平常孩子都喜欢的愚蠢战斗游戏,不可以和家人厮守,半夜跑到厨房把为早饭准备的所有小奶酥面包吃光光,不再有篮球赛,校运会,春游和考试,没有女孩子会因为你而额头发亮但是你以为人家眼里有砂。

  那曾以为会绵延一万年的日子嘎然而止,回忆登场,旧年成灰。

  那两个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全世界最爱你的人,此刻沉沉入睡,对命运懵然不知。

小破沉默着。

  眼睛望向天台的另一边。

  他从不知道什么是哭泣。

  但眼角湿润是因为来自何处不知名的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