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王无语,望着阿宴兴高采烈的样子,淡淡地道:“不就是我的皇兄要纳个妃吗,至于吗?”

阿宴却是笑得眉眼皆开:“我的妹妹要进宫当皇妃了呢!”

容王无奈地望着阿宴:“不要想那些别人的事儿了,我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放开阿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来打开。

阿宴看过去时,却见就是之前的透紫飘绿碧玉坠,只是如今那一对坠子就着之前的裂痕,干脆做成了金镶玉的样子,正好巧夺天工地将裂痕给掩饰了。

容王将那其中的如来玉坠递给了阿宴:“这一次我还请了卧佛寺的高僧开了光的,你好生戴着吧。”

阿宴想起自己摔了坠子的事儿,顿时有些说不出的羞惭,再看容王,却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若是以前,看着他这油盐不进仿若老僧入定一般的清冷神情,她难免会多想,可是如今处得久了,也是知道他的心思,不怕了,倒是不觉得什么了。

她接过那坠子,再看看容王依然面无表情的木雕模样,想着他拿了这玉坠请人做了金镶玉,又特意去了卧佛寺找人开光的情景,不由心里暖暖的。

打量着他,忍不住问道:“你今日不是要去宫里见你皇兄吗?”

容王已经坐在那里,喝着一盏丫鬟递上了的茶水,听到这话,他淡淡地道:“我早间先去了御书房见皇兄,谈了一个时辰就出了宫啊。”

阿宴顿时有些无语了,想着她这皇兄,辛辛苦苦地叫了他去,也只是让他留了一个时辰?

容王抬眸,眸中却别有意味:“我并不喜欢太过参与政事。很多事情,若是皇兄需要我,我自然会赴汤蹈火为他办好,可是若不是他需要,我也便安心当一个太平盛世的富贵闲王。”

阿宴听着这话,神情一顿。

容王见了,淡笑了下,拉起阿宴的手:“我有些饿了,我们先用晚膳吧。”

阿宴忙点头:“好。”

晚膳是依旧是色香味俱全的,一旁侍女先用银筷子试过后,两个人这才开始用膳。

阿宴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刚才容王的话,她总觉得意有所指。

容王也感觉到了阿宴的异样,不过并没有多说什么。

用过膳后,两个人喝了一会儿茶,又一起赏雪后,容王自去看了一会儿书,阿宴则是拿起之前的绣绷子继续绣了几针。

片刻后,容王忽然起身,来到了阿宴身边,盯着阿宴在那里绣花儿。

阿宴忍不住抬头笑了下:“等我绣好了,我想做一个荷包。”

容王默了下,点头道:“好。”

这个时候,惜晴过来,送了一盏燕窝银耳羹来,阿宴接过来喝了,一边喝着一边问容王:“你喜欢荷包上绣个什么?”

容王抿了下唇,淡淡地道:“什么都可以。”

阿宴听到这个,歪头想了一番:“我看你往日的配饰都是府里的绣娘做的,看着太过素净了,太冷清。”

容王这个人脸上神情本就淡,平时看着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配饰也是一贯的冰冷呢。

于是阿宴开始琢磨,该给容王做一个什么,给他添点人气儿。

容王望着阿宴那深思的情景,淡声道:“不要因为这个费心。”

阿宴放下茶盏,起身,用胳膊揽住容王的腰:“可是我就想给你做荷包,怎么办呢?”

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绣出一个让夫君一看就喜欢的荷包。

容王低首望着阿宴,不由挽唇笑了:“好,那你做吧。”

他沉吟了下,道:“我的荷包上,绣一个兔子吧。”

兔子?

阿宴眸中流露出惊喜:“是吗,你也喜欢兔子吗?你不觉得荷包上绣兔子很奇怪吗?”

容王坚定地道:“不觉得奇怪,我觉得荷包上就应该绣兔子。”

阿宴这下子忍不住笑了:“好,那我就给你绣两只白白胖胖的兔子吧。”

容王听到那“白白胖胖”,默了下,还是点头:“好……不过最好不要太胖。”

阿宴笑颜如花:“放心好了,我自然会绣得恰到好处!”

容王看着她那笑颜,只觉得她米分腮红润,秀眸惺忪。偏此时因在暖阁里,这大雪天的又寻常没什么人登门,只随意穿着樱草色的小袄儿,下面是水青色的裙子,一头乌黑的头发就这么散在那里。

容王呼吸紧了下,他忍不住揽住阿宴:“阿宴,你绣了这么久,也累了,我们就寝吧。”

阿宴一听他这声音,就知道他的意思了,最近也实在是孟浪惯了,每日还不得有个几次,也亏得最近天天各色滋阴好物补着,要不然别说他,就是自己都要把身子淘空了。

当下她抬眸,眨眨眼睛笑道:“现在好像还没到就寝的时候?”

容王声音暗哑深沉:“时候没到,那就先躺着歇息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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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王在床榻上,向来是勇猛至极的。

他平时,有时候神情清冷,有时候也温柔至极,可是他在床榻上,却和这两种样子完全不同。

那是一种动人心魄的狂猛和霸道,用他那充满爆发力的强壮身子,就这么仿佛要把你往死里弄一般。

阿宴有时候觉得很疼,不过疼过之后,那种仿佛将她抛入九霄云外的欢愉,却是让她越发的欲罢不能。

她喜欢和这个男人在床榻的事儿。

有时候,她就在那里极度的疲倦后,就那么慵懒地靠在容王的胸膛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往事。

譬如上一世的那个沈从嘉。曾经对这个人是充满了无奈遗憾和怨恨的,可是如今,却是觉得淡漠了,真得就是隔世之人,不会再去想了。

这个人,自己和他做了半辈子夫婿,不过他竟然是比不上容王的一根手指头。

都是男人,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就在此时,容王垂眸,声音暗哑:“阿宴,你在想什么?”

阿宴将脸在他胸膛上磨蹭着:“没想什么,就是被你弄得有些累了。”

可真是累啊,累得脚趾头都懒得动一下。

容王见她软腻在自己胸膛上,跟个猫儿一般,眸中便有了柔意,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纤细的背脊,温声道:“阿宴,告诉我,你希望过什么样的日子?”

阿宴将脸贴在他那尚带着热气的臂膀上,听到这话,神情微顿,凝视着他问道:“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在我很知足了,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容王听到这个,清冷俊美的脸上浮现一点淡淡的笑意,他揉了揉阿宴的头发:“嗯,难道你不希望你的夫君更有出息一点?”

他挑了挑眉,沉默了下,又继续道:“如果我天天窝在家里,陪着你看雪赏梅弹琴,你会不会觉得……”

阿宴听到这个,也默了会儿,半响终于抬起头来,清澈的眸子,略带诧异地望着容王:“可是……”

容王的手紧了一下,越发揽住她的腰肢:“嗯?”

阿宴歪着头,不解地道:“可是容王殿下现在不就是很有出息的吗?”

他才十六岁,已经让南夷三百六十二部落尽皆臣服,已经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仿佛这一世的容王,比起上一世更为出色和卓绝。这样的他,还不算有出息吗?

容王神情绷了下,然后陡然笑了出来,他有力的手腕一抬,就这么让阿宴俯趴在了他胸膛上。

阿宴微惊,忙抓紧了他的手。

容王躺在那里,仰面望着阿宴,深沉的眸子,有着难言的情绪。

“阿宴,此生此世,我只想做个富贵闲王,没有志气地留在府中,在这样大雪封门的雪夜里,陪着你画画听曲,品茶赏雪。”

阿宴抿唇笑了下,笑的时候,其实她也想了一些事情。

前世今生,或许有所差别吧。

也许这一辈子的容王,真得一辈子都没有机会问鼎帝位呢。

不过如果真得这样的话,那对她来说,是好是坏呢?

阿宴将手臂撑在他坚实贲发的胸膛上,默默地看着这个俊美无匹的少年。

如果他真得只能做个富贵闲王,如果仁德帝能够不那么早驾崩,那么他也许就不会有以后的曼陀公主,也不会有什么侧妃,甚至也许不会有其他女人。

也许他们就能一辈子这样呆在一起,永远不会有别人?

阿宴心尖儿忽然战栗了下,她其实从未想过这个可能,她一直以为容王还是会成为皇帝,还是会有三宫六院八十一御妻,他会把那些女人在后宫养得千娇百宠,而她纵然受他喜爱,也不过是这其中之一罢了……

现在呢,容王却为她提供了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她是他一辈子的王妃,两个人就这么腻在一起。

任凭外面风声雨声,她只要窝在他怀里,听他弹琴,看他画画,享受着他的疼爱?

阿宴知道这其实只是一个梦,不过这个梦如果能成为真的,那该有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她笑了下,俯首下来,忍不住轻轻亲了下他的额头。

少年的额头,宽阔光洁,带着男子特有的硬朗。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低低地道:“我觉得这样也很好啊,以后我们就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坐望天上云卷云舒,你做一个富贵闲王,我做一个悠闲王妃。”

容王听了这话,仿佛微微松了口气,他极为轻淡地笑了下,眸子开始沉下来,呼吸也渐渐地变得浑浊。

他抬起大手,粗噶地道:“阿宴,再亲我。”

阿宴晶亮的眸子低首凝视着他,却见他那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那唇很干涩。

阿宴忍不住舔了舔唇,然后俯首下去,用米分色的丁香小舌头去亲他的唇。

容王一下子仿佛全身都被点燃了火。

不过他忍着。

他用灼烫的目光仰视着上方那个眉眼间竟然染上几分妖娆的女人,暗哑低沉地道:“再亲。”

他低低地,用暗哑淡凉的语气命令道:“顾宴,我要你再亲我。”

阿宴抬头,笑着道:“那你要我亲你哪里?”

容王想了想,俊脸陡然红了下:“我想要你亲哪里,你就亲哪里吗?”

阿宴歪着头,眼珠转了转:“我只是说可以考虑。”

容王灼烫地望着阿宴,按压下她的脑袋,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阿宴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

她忿忿地盯着下面的少年,抬手,使劲地掐着他的胸膛,反正那胸膛好像怎么掐也不疼似的:“你太下流了!”

82|车震

尽管十六岁的少年容王最大的愿望就是陪着他那看起来越来越妩媚的王妃,每天泡在暖阁里去做一些夫妻之间应该做的事儿,可是毕竟这个天下还真不是他所希望的那么清净太平。

于是这一天,他又被皇兄派了大太监叫过去了,这一次还特意叮嘱要叫上他那王妃,说是皇后娘娘要举行家宴,在宫里赏雪,希望容王过去捧捧场。

阿宴听到这个消息,忙过去追问道:“如果是家宴的话,不知道凝妃娘娘会不会也在?”

现在她那个四妹妹听说已经顺利进了宫,还被封为了凝妃,听说还被赐了一个宫苑以及各种赏赐,也算是受尽宠爱吧,如今阿宴已经不好叫她四姑娘了,改称凝妃娘娘。

容王俊美的脸庞依然漠然,听到这个,只微顿了下,瞥了阿宴一眼,淡淡地道:“你怎么这么关心她?”

阿宴听到这个,笑了下,只好道:“没什么,到底是我的四妹妹,我总是要关心下嘛。”

想想也是,容王可是不知道阿凝曾经是他的皇贵妃,自然看到凝妃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容王听到这个,淡淡地道:“她是皇后娘娘的妹妹,如今又是皇兄所宠爱的凝妃,想必应该在的吧。”

阿宴听了这个,神情变了几变,最后终于吩咐一旁的侍女道:“帮我梳妆下。”

容王从旁,一边换着衣服,一边看着阿宴那说不出是期待还是看热闹的神情,眸中不免闪过一丝笑意。

想着幸好自己不曾说过什么,要不然她还不知道怎么小小心谨慎地盯着自己神色呢。

片刻后,容王换好了衣服,看过去时,只见阿宴还在侍女的伺候下对镜梳妆,无法,只好坐在靠窗的桌前,就这么等在那里。

其实对于等待一个女人梳妆,他并没有什么经验。

毕竟上一世,他的任何女人,哪一个敢让他等呢。

不过现在,他坐在窗前,静静地望着她的长发在侍女灵巧的手中高高地挽成髻。

今日她梳的是一个双刀髻,两个柔婉巍峨的发髻高高耸起,犹如天鹅将曲折的颈子伸向高空一般,又仿佛飞鸟展翅欲飞。待梳发完毕,侍女又为她戴上了六尾两翼风钗,那风钗上犹如天女撒花一般,镶嵌有六颗蓝宝石,三颗红宝石,点缀的金碧辉煌,高贵华丽。

好不容易妆扮起来了,阿宴这才起身,来到了容王身边,挥舞袖子,转了一个圈儿,犹如一只彩蝶在翩翩起舞。

她笑语嫣然:“怎么样,好看吗?”

容王收回原本目不转睛凝视着她的视线,淡淡地道:“还好。”

还好?

阿宴神情微顿,拧眉望着他,干脆学了他,淡淡地道:“嗯,那我们出发吧。”

容王点头:“好。”

今日乘着马车出去,外面的积雪早有人在扫了。因为雪一直在下,所以即使那边清扫及时,刚刚清扫过的路上也依然有一层薄薄的雪。

马车里的暖炉和汤婆子早已备好的,阿宴刚上马车,就有人递上来了,并将拿了裘皮毯子将她的腿盖上。

她转首看了下和自己并排坐着的容王,只见他目不斜视,严肃地望向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无奈地叹了口气,阿宴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夫君,虽然比自己小三岁,可实在是有些太过少年老成了。

难道他就不能适当地夸一下自己貌美如花?

抑或者这个时候难道不能过来哄一下自己吗?

阿宴沉默了一会儿,便觉得马车里气氛凝滞沉闷得厉害。

一时她忽然想起,若是初嫁那会儿,怕是自己难免多想吧。

现在,时候一长,她也渐渐明白,其实他性子本就如此吧?

想着这个,她倚靠在那里,故意道:“永湛,我手冷。”

容王听到这个,没有任何表情的那张严肃的脸总算是动了下,他转过头来,目光落到阿宴的手上,却见那手正搂着汤婆子在那里呢。

容王眸中闪现一丝疑惑,就这么看着她。

阿宴一直注视着容王的,此时看到容王那面无表情犹如石头一般的脸上,竟然难得地浮现出一点诧异,她忽然有点想笑。

当下她抿了抿唇,故意道:“这个汤婆子可能坏了吧,一点都不暖和。”说着这话的时候,她把汤婆子扔向了一旁。

容王见了,那点疑惑收起来,果然伸出手,用自己的大手,将阿宴的手拢在怀里。

阿宴此时止不住的想笑。

其实她的手因为有汤婆子,那是要多暖和有多暖和,反而是容王的手,清冷的很。

她反手将他的手搂在怀里,帮他暖着,同时小心地望向他的神情。

此时容王也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不过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眸中带上了笑意。

阿宴见他终于笑了,便赶紧借机偎依过去,靠着他,揽着他的脖子缠着,软软地道:“永湛,你刚才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不搭理我呢?”

容王修长的睫毛垂下,清冷的眸子含着一点暖意,就这么凝视着怀中的阿宴。

半响后,他脸颊微红,终于低哑地道:“阿宴,上一次我们进宫时,你看了皇兄好几眼,我不喜欢。”

啊?

阿宴一听这话,简直是莫名所以!

她回忆了半响,终于记起,好像当时自己确实看过那仁德帝几眼,当时原本是想着,容王有这么一个好哥哥,实在是幸福。

不曾想她这夫君竟然想歪了?

一时之间,阿宴恍然大悟,用惊奇的目光打量着容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