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了不行。

  但是这句不行里面藏了多少情绪,她知道,程凉也知道。

  盛夏木着脸把刚才剪得预告发给了丁教授,合上笔记本,木着脸出了门。

  门口的把手上挂了个东西,白色的小布袋子。

  盛夏抿着嘴拆下小布袋子,发现她连现在打开这个布袋子都需要深呼吸。

  里面有两根棒棒糖,程凉以前常吃的,她后来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把整个鹿城的手工糖果店都跑了一遍才找到的棒棒糖。

  季节限定的蜜桃口味。

  最下面还有个很小的手机链,上面不是擎天柱,是一把手术刀,以及四张程凉折成长条形的纸条。

  这张纸条看起来有点旧,折的地方都有毛边了,纸条上方还写着数字。

  盛夏打开写着数字1的纸条,纸条里内容并不多,字体并不是盛夏看程凉平时门诊时候的龙飞凤舞,纸条里的字体要内敛很多,一笔一划的。

  【盛夏,展信悦: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你的邮件所以先写在纸上。

  我今天接了一个急诊病人,手术的时候连血管都没接上,老林让我自己好好想想。

  很难受。

  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算了我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希望那个病人明天能稳定下来,稳定下来了,我就给你发邮件。

  程凉于2018年八月,鹿城】

  ***

  【盛夏,展信悦:

  两天过去了,我还是没有勇气给你写邮件,我开始担心这个行为会持续到你回来之前,这东西一旦开了个坏头后面就没办法续上了。

  但是我又觉得我应该不至于那么渣,我已经在想我第三天给你回邮件的时候写一万字小检查会不会导致你那边上网出现问题。

  所以其实用图片比较方便对吧,这样下载了就可以了。

  你邮件里发的你爸的检查报告我找人看过了,结果已经跟周弦说了,没有大问题,我让老林帮忙找的神经科教授,在国内很有名气,他说这个程度的创伤,恢复情况应该可以很乐观。

  我把那位教授的回邮和联系方式都给周弦了。

  你说,等你回来前我把这几封邮件都打印出来贴302的门上你会不会比较容易原谅我。

  对了,今天那个病人还算稳定,熬过今晚应该就好很多了。

  我这两天的负能量着实有点多,再消化一晚上,但愿我明天可以有勇气打开邮件回复你,到时候和你一样,把这些都贴上给你。

  程凉于2018年八月,鹿城】

  ***

  【盛夏,展信悦:

  第六天了,那个病人在第二天晚上又一次胰漏,但是身体情况已经没办法再次手术了,我们又抢救了一次。

  这人的小孩挺可爱的。

  盛夏,我想你了。】

  ***

  【盛夏:对不起

  程凉于2019年九月,新疆】

第六十八章 盛夏莫名的耳朵热

  小白觉得师姐今天不太对劲。

  平时这种会诊会, 她肯定会提前十五分钟到场,但是今天开会前二十分钟的时候她给他发了条信息,说会迟一点。

  可是只过了三分钟不到, 她就到场了, 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人多的室内大家都戴着口罩, 师姐脸小显得口罩特别大,一过来就只能看得到一双眼睛。

  挺清澈的。

  “不是说要晚了吗?现在还有十七分钟才开场呢。”已经占好位子的小白跟盛夏窃窃私语。

  盛夏坐在监视器后面:“哦。”

  小白:“……”

  他忍不住又多看了盛夏几眼, 还是没看出异样。

  会议很快就开始了, 苏县这个小地方因为这场手术受到了很多关注,院里选了一个最大的视频会议室,提前摆好了花篮,程凉坐在主持位上,视频联系上了林主任。

  多院会诊,鹿城附属医院作为帮扶医院,也派出了最好的外科医生。

  其实会诊流程大同小异,外行人坐在里面只能看到程凉不停切换几张CT报告,跟林主任展示了手术过程中遇到的问题以及现在的困难。

  总结一句话, 手术是成功了,但是人能不能活下去, 还得看天意。

  如果观察期内没有出现内出血胰漏等等一系列毛病,半个月后就能进行第二次手术,重新修补之前紧急修补但是没有完全弄好的脏器。

  这是盛夏三年后第一次看到林主任, 第一眼都没有认出来。

  他瘦了老了很多,头发全白了,声音没有以前那么洪亮,但是眼神还和以前一样, 威严锐利。

  程凉对于那段往事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林主任身体不太好所以提前回了鹿城,但是其实盛夏是知道原因的,林主任来新疆半年后诊断出了霍奇金淋巴瘤,已经中期了,所以又回到鹿城开始他自己漫长的康复道路。

  周弦这三年已经在鹿城附属医院的肝胆外科当上了主治医师,鹿城附属医院那些事,盛夏听说了不少。

  所以她也知道,林主任是打算等程凉回去以后就直接退下来的,现在这个时期还能请到林主任,应该也是因为程凉。

  这师徒俩哪怕在开会,也仍然是盛夏以前住院时看到的样子。

  程凉大概是因为普外那边还有一份详细数据报告没出,所以被问了之后低声和他旁边的普外盛医生确认,结果人林主任就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你现在也会摆谱了。”

  程凉:“……”

  这样一来二去两三次,后面林主任问问题程凉就都不乐意说了。

  林主任问一个他就点名找个人来回答,就真的摆上了谱。

  小白挺惊讶的,和盛夏交头接耳:“想不到程主任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盛夏还是端坐着:“嗯。”

  当然有,她还看到过程凉吃着棒棒糖被林主任满走廊追的样子呢。

  他今天中午还因为鞋子穿反了差点从楼上滚下去呢。

  小白:“……”

  他拿他师姐的头发誓,他师姐今天绝对不太正常。

  多院会诊时间并不长,两个多小时就开完了,林主任只出现了一个半小时,后来就换了个教授上来,盛夏在教授后面看到了周弦推着眼镜瞄镜头。

  ……

  盛夏有时候觉得鹿城太小,中国那么大,她就在边疆拍个纪录片都能看到一半熟人。

  会议结束,院长鼓着掌上来又讲了几分钟总结陈词,又一通鼓掌后,医生都走了,几家媒体也陆续撤出,大会议室里只剩下外科盛医生和程凉,鹿城附属医院那边还有几个小问题,程凉还在做问答,问题很专业,已经衍生到其他病例了。

  盛夏埋头拍了一会,小声让小白把东西收拾收拾准备撤。

  她今天真的破天荒的,差点跑路。

  程凉挂在门口的那个白布袋子让她长那么大终于体会到一次什么叫做溃不成军。

  那一瞬间什么都没想,唯一的念头是收拾东西走人。

  她想回家,想去找唐采西,想找妈妈。

  铺天盖地的委屈。

  但是她找不到委屈的源头,她在楼上转了四五圈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告诉自己她还要工作,工作了,忙起来了,就没事了。

  然后到了会议室,她看到程凉坐在艳俗的花篮中间,一身正装,她从后面推门进来,他就一直看着她。

  盛夏大半张脸都遮着,想了很久,狠狠瞪了他一眼。

  然后再也不看他。

  摸到监视器后,她突然发现,从早上喝粥开始,她已经整整一个白天都在对着正在主持会议的程副主任发脾气了。

  是真的发脾气。

  这种感觉她只有小时候不想父母去工作的时候才发生过,她会一直不说话,憋狠了会反锁家门捂上耳朵。

  再后来,她长大了,意识到父母的工作很危险,工作的时候不能分心,别的父母工作分心最多就是丢工作,她的父母不行,分心了可能就回不来了。

  于是她从那时候开始,就开始学着克制自己的脾气。委屈了,想想好的事情,焦躁了,开始给未来定计划。

  那时候她应该才十一岁。

  十三年过去了,她今天居然因为程凉那句会一直站在她看得到的地方等她,找回了当初想要冲着父母甩门的任性感。

  太罕见了,所以她盯着监视器里的程凉,脑子里的擎天柱已经从机器人变成汽车又从汽车变成机器人八百回了。

  偏偏小白还一直在她旁边碎碎念。

  她说收拾东西撤了,这人还在唠叨唠叨说晚上有个聚餐。

  “大家都要去的。”小白说,“普外盛医生下周一要回去了,说是一起搞个欢送会。”

  “师姐,你去吗?”小白说的口干舌燥,感觉盛夏一直在走神,于是凑近,脸对脸,问,“去吗?”

  盛夏:“……”

  她木着脸推开每天都想埋掉一次的小师弟。

  “电话。”她扬扬手机,丁教授的来电显示。

  小白一秒锯掉嘴,埋头开始收拾东西。

  耳根终于清静的盛夏拿着手机走出会议室发现院长还在外面和记者寒暄,于是只能又退回来,在大会议室里找了个安静靠墙的凳子。

  “教授。”盛夏接了电话。

  “会开完啦?”丁教授是个大嗓门,“那个病人还会继续留在苏县医院吗?”

  “会。”盛夏说。

  连林主任都出山了,这次多院会诊其他医生就没提到转院这两个字。

  “那就行,那就行。”丁教授似乎很开心,“那这样苏县医院的ICU看起来是基本能保住了,只要程主任走之前做成功那个什么十二指肠的手术,咱们这纪录片,能进定制核心了。”

  盛夏没接话。

  因为程凉那边已经结束了视频通话,和盛医生聊了两句,盛医生走了,程凉收了本子,径直就向她走过来。

  走过来了也没说话,就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坐着,摊开本子低头在写之前的会议内容。

  盛夏:“……”

  “你那个预告片我看了。”丁教授很快就有了新话题,“传达的东西我能看出来,但是背影和手术之间的连接少了,钩子也不够明显,还是得改改。”

  盛夏莫名的耳朵热:“好。”

  “不过这只有三十秒,完整的一分多钟的预告出来效果应该会好很多。”丁教授那边一边说一边看盛夏的剪辑,“我最喜欢夕阳的那段,那段没点感情投入真拍不出来。”

  ……

  盛夏转了个身,背对着坐着的程凉。

  丁教授这个大嗓门,如果程凉不聋,应该都听见了。

  “我觉得这次真的可以算你第一个成熟的完成品了。”丁教授话也多,“让我找到点你当年那个处女作的味道,镜头语言质朴,但是能戳到人。”

  “成片以后去报个奖吧。”丁教授说,“我一会把资料发给你,你也快毕业了,这片子之后,我估计你得沉寂一阵子。”

  感情投入太多了,总需要时间走出来。

  这本来是行业里的话,但是盛夏现在只觉得后背发烫。

  “所以这预告你再改改,做个一分十五秒的,空白的地方用文字填充,我要从头看一下。”丁教授终于布置任务了。

  盛夏赶紧应下:“好。”

  “你看你今天晚上能不能弄好,弄好了就发给我。”丁教授说。

  盛夏正想答应,身后程凉碰了碰她。

  用手指头碰的肩膀,跟她以前读书的时候后座那个熊孩子一样。

  盛夏倏地回头,估计眼睛瞪的有点圆,程凉怔了怔,眼底居然带上了笑,他说:“晚上有聚餐。”

  说的很轻,耳语一样。

  盛夏:“……晚上普外的盛医生有个欢送会,可能还是得拍。”

  这是她过来以后第一次医生聚餐,她得累积素材。

  “那行,那你明天晚上给我。”丁教授倒是好说话,“晚上多拍点,援边医生走之前的想法,咱们也得感受感受。”

  盛夏:“好的。”

  “另外那个!”丁教授还不肯挂电话,“你不是说给我买了防晒霜的吗?哪呢?我都黑的晚上只能看到牙了。”

  盛夏:“…………”

  盛夏:“……疫情期间的快递,您再等等,快了,在路上了。”

  “等到防晒霜的时候我估计我已经没救了。”丁教授嘟囔着,委委屈屈的挂了电话。

  会议室里人早走完了,小白是最后一个走的,一个人哐当哐当的扛着设备走过来,看到盛夏还在汇报工作,又哐当哐当的扛着设备走出去。

  任劳任怨。

  一秒都没留。

  这小师弟真的哪怕看到丁教授的丁字都能立马变成隐形人。

  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程凉在旁边的存在感强到吓人。

  他还在低头写纪要,看到盛夏挂电话,跟她说:“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好了。”

  盛夏:“……后面还有其他事吗?”

  程凉笔一顿。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盛夏站起来,“晚上我跟小白一起过去。”

  程凉仰着头看她。

  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包饼干递给她,说:“好。”

  盛夏:“……”

  从早上开始,她一直都是这种态度,程凉的脾气好成面团,什么都说好。

  可越这样,她一股气越没地方去。

  于是愤愤然的坐了回去,也不说话,捏着那包饼干。

  程凉在本子上写完最后一行字,把本子递给盛夏。

  盛夏:“?”

  “你纪录片可以用的东西,我单独标出来了。”他说,“你拿回去弄完再把本子还给我就行。”

  字体和纸条上的字体比,更潦草一点,但是能看懂。

  盛夏又开始捏着那本本子。

  很详细的纪要,把他们开会时候说的那些英文缩写都写成了她能看得懂的东西,每条后面都有小字备注。

  之前开了很多次这种会,程凉都没有给过她这种明显是给她开小灶的东西。

  他很有分寸感,也不会在这种会议之后单独和她留在会议室里给她开小灶。

  所以,这人是真的打算不要脸了。

  甚至敢在本子上最后小小的一个角落里画了一个擎天柱。

  擎天柱不会放过他的。

第六十九章 “我是双眼皮党的。”……

  盛医生不是鹿城来的, 他来自广州,是林主任最开始组建援疆团队的时候合作医院申请入组的外科医生。

  也是和程凉合作最久的外科医生,是唯一一个当时跟着程凉一起来苏县从零开始的主治医师。

  今年四十五岁了, 这个月月底, 也要离开苏县回广州了。

  他的心情很感慨也很惆怅。

  他最初会跟着程凉来苏县,是林崇银私下拜托他的, 林崇银在外科的地位高,他随便说一句话弄不好就能帮到他以后的升迁。所以盛医生就想着反正都是援边, 哪里都一样, 才跟了过来。

  并不是和程凉有多深的私交。

  但是和程凉这两年合作过几百场大大小小的手术,真的要走的时候,还真有些舍不得了。

  一开始都说他是富二代,到哪都买房,苏县这幢小洋房他居然还花了两个月重新装修了一下,据说把三楼改成了洗衣房,平时在医院也讲究,洗澡洗头用的东西都是不知道什么文的,反正不是大语种。

  平时内裤丢的也比他们勤快, 基本每次做完手术就能看到垃圾桶里是他丢的内裤。

  但是也就仅止于此了。

  其他时候,他就是个和人还算和善但是很有距离感的程主任。

  这人在手术室里也很怪, 几个小时的手术都不爱聊天,拿起刀就和平时的样子不太一样,但是技术也确实是好, 再复杂的手术环境到他手里都能给你理出头绪来,手也稳,体力也好。

  一个没得挑的外科医生,以后弄不好成就比他师父林崇银还高。

  但就是太狠了。

  到苏县没多久就开始折腾ICU, 没想到还真给他弄出来了,临到最后一脚他没办法陪着,挺遗憾的。

  所以欢送宴上,他多喝了几杯饮料,拉着程凉没完没了的聊天。

  “我跟你说啊。”没喝酒,可盛医生仍然涨红着脸,“我们这个团队啊,没人能赶得上,你看看谁敢在县城里搞ICU,放眼全国,我就看到你一个。”

  “本来你上次带回来的婆婆出事了我心里还真嘀咕过,真怕到时候我一走,你一个人也没有能做大手术的普外医生了,ICU就真黄了。”

  程凉端着手里的茶,接了一句:“接你班的医生不是这周五就来了吗?”

  怎么就没有普外医生了。

  盛医生:“……”

  妈的恨不得掐死他。

  “我的意思是!”盛医生敲筷子,“天无绝人之路啊程主任!”

  “你看这稍微悬一点,就闹了那么大一个大新闻!这种外伤,咱们手术室活着推出去的!”盛医生把胸脯拍得呯呯响,“这下谁还敢动ICU?!谁敢?!”

  “等你也回去了,院里真关了ICU,那就是倒退!大家都看着呢!”盛医生真的太兴奋了,可以回家,能留下点东西,他这三年,值了。

  “所以啊,老天是有眼的!”

  ……

  程凉笑笑,低头喝了一口茶。

  他旁边挤着个毫无眼力见儿的小白,再旁边是他的一助,再旁边是……

  啧。

  再旁边的旁边的旁边,一张圆桌的直径对面,才坐着盛夏。

  私人聚会场合,盛夏哪怕已经征得大家的同意了,也只是拍了前半段,后半段好几个吃饭吃开心开始天南海北高谈阔论的时候,盛夏就已经关了摄像头。

  现在正低头在吃东西,抬头的时候正好盛医生在叫嚷着老天有眼,她一愣,不知道是不是笑了,反正嘴角弯了弯。

  程凉就莫名的觉得心情很好。

  盛医生还在旁边没完没了夸老天的眼睛,都已经从老天有眼夸到老天的眼睛一定是双眼皮,然后和旁边的外科医生开始争老天到底是双眼皮还是单眼皮。

  争了一半邀请程凉加入战局。

  最后大概觉得程凉太无趣了,一桌轮下来,就看到埋头吃饭的盛夏,桌子一拍:“盛导!你评评理,你说说看老天要是有眼,是双眼皮还是单眼皮!”

  盛夏:“…………”

  她无奈地咽下嘴里的西红柿。

  “单眼皮?”她回答。

  程凉一怔,看向她。

  “单眼皮好看。”她说。

  说完也不管双眼皮党盛医生气成什么样子,又给自己夹了一块黄瓜。

  她这段时间好久没吃蔬菜了。

  双眼皮的程凉于是耷拉下眼皮,喝光了杯里的茶,问那几个明显还想续摊的医生:“去球场踢一局?”

  桌上安静了一秒。

  盛夏旁边的规培医生靠了一下,看盛夏看他,低声同盛夏说悄悄话:“我们有体训,每次聚餐完程主任都得让我们累掉半条命。”

  所以大家都不敢喝酒。

  “幸好聚得不多,一个月也就一两次。”规培医生又嘀咕。

  盛夏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当年孙林也私下诟病过程凉,说他喜欢拉着实习医生撸铁跑圈。

  外科医生需要体力,程凉这个喜欢训练的习惯看来还是没改。

  其实跟拍久了,也会发现他有些三年前残存的习惯,比如护笔,比如洗衣服,比如她昨天刚刚意识到的,程凉身上肌肉还挺结实。

  …………

  盛夏又默默的自己夹了一筷子青菜。

  “这样吧。”盛医生看大家对踢球的兴致不高,加了码,“咱们今天赌一局,分单眼皮党和双眼皮党,谁赢了谁说了算!”

  ……

  …………

  盛夏快到球场都没想通,为什么晚上十点了,太阳刚刚下山,这帮人需要为了争论老天的眼睛到底是单还是双来一场足球赛。

  九十分钟的那种。

  小白还兴致勃勃。

  几个人走走跳跳,一点都没有平时在医院里专业冷静的样子。

  盛夏拿着摄像机拍了一会,关了摄像机。

  程凉没跟着他们几个人走,他慢吞吞的跟在盛夏后面,存在感强烈。看盛夏关了摄像头,他快走两步,和盛夏并肩。

  盛夏没理他。

  “吃饱了吗?”他问她。

  开场白,一如既往的一言难尽。

  盛夏唔了一声。

  “一会……”程凉犹豫了一秒,“我是双眼皮党的。”

  盛夏:“……………………”

  大概程凉自己也意识到这句话实在蠢得毁天灭地,半天没憋出第三句。

  不过虽然没说话,倒也一直肩并肩的走着,盛夏偶尔会低头回纪录片群里的消息,那时候程凉就站定陪着。

  “我剪了预告片,你要看吗?”盛夏问他。

  猝不及防的,就在程凉对自己搭讪能力懊恼到快要把自己埋了之前。

  “要!”程凉这声有点大,前面走着的人都听见了,都回头看他。

  程凉却什么都顾不上了,就站在那里等着盛夏把预告片给他。

  盛夏:“……”

  她在那个瞬间都觉得自己应该递个实物给他,因为他就差伸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