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迷迷糊糊的搓眼睛,看了眼时间, 才两点多。

  “外面那么冷你睡外面嘴巴会歪掉!”她刚睡醒声音糯糯的, 威胁得软塌塌。

  程凉:“……”

  “我在这里睡我的男性尊严会歪掉!”他一边嘀咕一边跌跌撞撞的拿着手电筒拿被子,回来看盛夏半梦半醒抱着枕头发呆,一头乱发,脸小小一张藏在头发里,眼睛都睁不开。

  ……

  被蹭出的火就更大了。

  睡就睡吧,他活该。

  “你刚才说什么?”两人都钻进厚被子,窄窄的单人床于是就更窄了,一点空间都没了,盛夏刚才只听到程凉语气不善的嘀咕, 却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没什么,赶紧睡, 别乱蹭。”程凉的声音有些粗哑。

  盛夏闭着眼睛唔了一声,又立刻秒睡了。

  她对他是真的放心。

  程凉在黑暗中念了一段地藏经,念完了又开始背手术流程, 到最后倒也不知道是哪种起了效果,反正,也困了。

  这回一觉睡到六点闹钟响,他悄悄起身准备去外面睡, 看到盛夏睡得那么香却也还是一只手抓着他的衣角。

  捏的很紧。

  重逢之后,她就喜欢做这个动作,完全无意识的。

  程凉低下头。

  在谁也没有看到的边境沙漠小村庄里,他半跪着,看着盛夏的手。

  泪盈于睫。

  ***

  三天两夜的下乡行虽然条件艰苦,但是真忙起来,过得飞快。

  程主任下乡之后在卫生所里一分钟都没闲过,除了普及基础医疗知识,他还像以前每次送药那样,给村里七十岁以上的老人都做了一次简单的体检。

  走的时候,拖拉机上放满了村里老人送的土特产,甚至还有一只扎着红绸布的公鸡。

  村里人直爽,让村长跟程凉说,公鸡男人吃了补。

  也不知道补什么。

  反正程凉没听完就赶紧谢谢谢谢堵住了对方的嘴。

  回去的路是程凉开车,盛夏坐在副驾驶,小白一声不吭的占据了后座的位子,满脸的世界崩塌。

  他麻了。

  他再迟钝也发现这两个人和好了。

  程主任在苏县的时候虽然也对师姐挺好的,但是很讲礼节,偶尔会帮师姐搭把手但是都是基于绅士距离的,而且他很少给师姐单独开绿灯,要开都是一起开,不会特别特殊对待。

  但是在这里,明显就不对了。

  他甚至一不小心看到程主任哄着师姐吃掉了一整个羊肉包子!

  他现在回想起来都恨不得戳瞎自己的那种画面。

  程主任就那么半蹲着跟师姐平视,然后不知道念叨了什么,反正师姐脸一红就迅速把包子塞进嘴里了。

  要知道,师姐平时别说羊肉包子,她连肉包子都不爱吃……

  而且师姐不会脸红。

  好吧,反正小白吓着了。

  更吓着的是,师姐等丁教授回来就跟丁教授单独聊了两句,丁教授很豪迈的笑了半天,然后他们走的时候,小白看到丁教授掏出了两个红包,一个给师姐,一个给了程主任。

  ……

  小白不知道是应该惊讶丁教授在这种地方居然准备着红彤彤的红纸包,还是应该惊讶全世界为什么只有他在震惊师姐居然会吃回头草这件事。

  他一直以为师姐这样的人,肯定落子无悔的。

  或者师姐这样的人谈恋爱,肯定是很强势的。

  结果……

  屁啦。

  他都在后座看到程主任伸手在师姐耳朵上扒拉了一下,师姐没生气还笑了。

  麻了……

  真麻了……

  最震碎他三观的,还有他们现在的对话。

  是师姐先提起的。

  她说:“回苏县以后,我们的事能瞒住吗?”

  如此神奇言论,小白都傻了。

  然后他听到程主任回答:“我尽量试试。”

  于是师姐就看了程主任一眼,两人就都笑了,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反正师姐的脸好像又红了。

  然后他听到他师姐又问:“你带出来的那个团队呢?要不要先跟他们说?”

  “回鹿城以后给他们寄几箱糖就行。”程主任想了想,“棒棒糖就行。”

  师姐一愣,脸就更红了。

  然后这个话题就结束了。

  小白:???

  “师姐。”他忍不住了,“凭什么你都跟丁教授说了,程主任这边却什么都不说啊?”

  盛夏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一眼:“说了院方不同意让我跟拍你去拍?”

  小白:“……”

  哦,他忘了,师姐是去工作的。

  他还忘了,那群摄像大哥本来就私下里乱说话,这要是传出去,师姐工作会很不好做。

  所以他一开始也没把程主任和师姐的关系说出去。

  小白挠挠头,决定睡觉。

  前排的两个人还在聊天。

  但是不是什么情侣对话,盛夏在跟程凉讨论最后一个月的跟拍计划,按照原来的想法,她这边的取材其实基本已经做完了,最后一个月如果有大手术,她留出空档插进去就行。

  所以盛夏接下来一个月,大部分时间都会留在家里剪片子。

  程凉倒是还有几个别的想法,两人你来我往的聊了半天,后面的小白就开始打呼。

  确定这个碍眼的家伙这回是真的睡着了,程凉才轻笑了一声,又伸手帮理了理额前的乱发:“你也睡会吧,还得开两小时。”

  “昨天晚上我睡挺好的。”盛夏咕哝了一句,调高空调温度,怕后面的小白感冒。

  程凉瞥了盛夏一眼,没说话了。

  他们两人在卫生所那张单人床上叠罗汉的第二个晚上,盛夏终于因为自己很不怎么样的睡相,摸到了不该摸的东西。

  然后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人晚上睡觉半夜起夜的时候总是火气有点大。

  就……

  挺突然的……

  她摸到的瞬间程凉就反应过来了,然后她立刻闭眼假装自己没醒过。

  硬挺了半天尸,她就听到程凉叹了口气,把她搂着换了个能让她舒服点的姿势,弹了下她的额头,哑着声音骂:“装睡!”

  他自己起身去了厕所。

  后来,她就真睡着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程凉身边能放心成这样,反正早上看到他的黑眼圈她居然还觉得挺好笑的……

  她在程凉这里,好像就不怎么正直了……

  会有一点坏心思,会想看他吃瘪,甚至很偶尔的,她也就真的会想折腾他一下。

  三年前,她对他从来没有过这类的想法。

  三年后,她不但有了,而且,还有点上瘾。

  就像刚才她咕哝完,看程凉无语的看了她一眼,她居然就有些憋不住,看向窗外翘起嘴角。

  这其实是她羡慕过的感情。

  唐采西也爱戏弄周弦,小学生一样特别幼稚的那种,她那时候就想,自己大概真的太理智了,唯一一次恋爱就想着一定要对对方好,居然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念头。

  虽然看起来挺甜的。

  莫名也挺踏实的。

  有个男的可以使劲包容你的感觉,应该很好,但是对于她,可能不太合适。

  结果程凉那天在球场,说他妈妈也很喜欢折腾他爸爸。

  很奇怪的点,但是真的就戳中她了。

  虽然那个时候,她还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折腾人,程凉说她可以任性试试,她很感动,但是仍然不知道该怎么任性。

  反而就这两天,她突然就懂了。

  大概就是这样吧。

  她可以在他身边肆无忌惮的睡到不省人事,有点坏心思也知道他肯定不会介意。

  某种,秘而不宣的默契。

  很奇妙的感觉。

  甚至有点甜。

  最近觉得表达这件事真的很不错的盛夏于是就伸手摸了摸程凉放在档位上的手。

  “怎么了?”程凉问她。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盛夏很直白,“我对你的感情好像跟三年前的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程凉问。

  “比喜欢更深了一点。”盛夏想了半天,答。

  程凉:“……”

  后座装睡的小白:“……”

  本来回苏县就一条省道,修的挺宽,路上经常开几个小时一辆车都看不到。

  程凉打了双跳直接把车子停在了路边的停车带。

  小白这次非常迅速的一边嚷着我肚子好痛一边屁滚尿流地下了车。

  盛夏瞪大眼,完全状况外:“怎么了?”

  聊天聊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停车了?

  程凉单手解开安全带,侧身过来两手撑在副驾驶座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盛夏。

  “我跟你打个商量。”他说,“以后,这种话能不能让我先说?”

  “还有,不要在路上说!”

  “还有,不要在有第三人在的时候说!”

  他眼眶都红了。

  盛夏愣住。

  气氛很奇怪。

  她虽然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但是心跳飞快,甚至下意识抓住了安全带。

  程凉就这样看着她,红着眼眶,他说:“盛夏,我爱你。”

  他说:“三年前就爱了,但是那时候觉得这个字分量太重,害怕了。”

  犹豫了八天,差点彻底错过。

  他说:“盛夏,我爱你。”

  这三个字,必须他先说。

第七十八章 “程主任您真的是勤俭节约……

  这三个字很重。

  盛夏并不长的人生里, 从来没有听到有人会把这三个字说出口。

  哦,唐采西会说,但是不会这么郑重的, 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而且这人把话说完就坐回到驾驶座, 摁了一下喇叭,屁滚尿流跳车的小白又动作利索的跳上车。

  一如既往的没有眼力见, 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说:“我还以为你们打算把我丢在路上让我自己走回去了。”

  ……

  盛夏只能把一肚子的想法咽了下去。

  其实, 除了脸红心跳, 她也不知道她应该说什么。

  她对程凉的感情还没有厚重到可以说出这三个字的程度,程凉也知道,所以他没有等她的回答。

  但是这三个字……

  他这么早就开始了么?

  ***

  离开了三天,盛医生已经回到自己的城市,新来的那个普外主任胡医生比程凉还要高一级,性格和盛医生不太一样,不爱说话,来苏县的目的也很简单——他要在程凉建了肝胆外科ICU的基础上,两年任期内让苏县留下可以独立完成包括三级以内外科手术的手术团队。

  程凉辛苦三年留下来的火种在下一个外科医生到来之后, 成果开始显现——如果不是他拼拼凑凑搞出了两个床位的ICU,胡主任这样级别的医生也不会放弃市里的医院选择来县城援边。

  他开了头, 创造了条件,才能有后面的前赴后继。

  苏县医院大抢救这件事上了自治区电视台,程凉在最后这一个月的门诊预约都满了, 手术也是排的满满当当。

  而他一直在等待的机会,也终于在他和盛夏回到苏县第一周周末的时候突然降临。

  那是个挺普通的下午,程凉做完一台腹腔镜手术回办公室写病例,盛夏搬了个凳子坐在程凉旁边那张空的办公桌上剪视频, 除了盛夏偶尔拿着缩写去问程凉之外,基本没有什么对话。

  只是,两人吃的饼干是同一包,盛夏不爱吃甜夹心,所以只掰了边缘的苏打饼干吃,中间的牛轧夹心就放在袋子里,程凉等盛夏这边积攒了一小袋就会拿走边喝茶边吃。

  办公室里人来人往,也没注意到他们两个这么隐秘的秀恩爱。

  直到院长助理走过来敲了敲办公室的门,程凉这边还有小半包没有吃完的牛轧夹心。

  “程主任,您现在如果有空的话,能不能去一趟院长办公室?院长找您有事。”院长助理很客气。

  说完,停顿了半秒,看向盛夏:“盛导,您看,这是不是就不需要拍了?”

  他知道这几个月这个纪录片导演在医院几乎和程主任形影不离,但是,总没必要什么都拍的,医院也有秘密。

  盛夏其实一开始并没打算拍,被这么一问反而动心了。

  导演本能,觉得这里面估计得有什么。

  “让她拍吧。”程凉说,“不合适的内容也不可能会剪到片子里去。”

  他一边说一边动作很自然的把那半包夹心用保鲜袋装好放到抽屉里,和签字笔一起。

  院长助理在一旁笑:“程主任您真的是勤俭节约的代表。”

  盛夏:“……”

  程凉咳了一声,先他们一步走出了办公室。

  晒黑了有晒黑的好处,起码脸红不容易被看出来。

  盛夏也拿了摄像机跟了出去。

  到了院长室门口盛夏也没马上就扛着摄像机进去,她先关了机跟院长助理低声说了几句,院长助理进了办公室跟院长说了几句,院长点了头,她才开机走了进去。

  院长室里有客人。

  一个四十岁不到的女人,皮肤白皙细腻,气质妆容都很典雅,不太像是苏县这个地方的人。

  而且应该对镜头不陌生,因为她看到盛夏扛着摄像机进来的时候,脸上的肌肉很放松,没有一般素人被拍的时候下意识出现的不自然表情。

  “我先介绍一下吧。”院长很热情,“甘老师,这位就是程主任,主持那场全院大抢救的外科医生。”

  “程主任,这位是甘老师。”院长说,“我们县的杰出青年,知名作家,咱们县里那五个希望小学,都是她帮忙捐款筹建的。”

  甘老师起身,和程凉简单的握了个手。

  “另外,我们程主任现在正在参与一个援边纪录片的拍摄,那位是盛导演。”院长又介绍。

  盛夏本来已经固定好位置缩在摄像头后面了,被点名了赶紧起来也和这位甘老师握了个手。

  甘老师倒是很有意思,都介绍完了就笑了:“倒也不用这么郑重,怪吓人的。”

  院长笑了,程凉的注意力却放在了茶几上那叠病例上。

  “是这样的。”院长其实十分兴奋,压了半天才把心情转成没那么亢奋,克制的和程凉说,“甘老师的父亲身体不太好,在市里检查了以后诊断结果是远端胆管癌,但是甘老师的父亲不愿意在市里做手术,坚持要回苏县。”

  “所以甘老师想问问程主任,这个病例,我们医院能不能做?”院长把病例交给了程凉。

  “为什么不愿意在市里做手术?”程凉问甘老师。

  甘老师苦笑:“我母亲是苏县人,退休以后就回到苏县生活,去年我母亲因病去世了,我父亲就一直不愿意离开苏县。”

  “远端胆管癌的手术挺复杂的,市里做不了,之前的医院是希望我们能去北京或者上海做,我父亲说不行,太远了,万一死在手术台上,就找不到我母亲了。”

  或许甘老师本身就是作家,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的很清楚,用词很动人。

  她说到她父亲怕死后找不到她母亲的时候,盛夏抬头,正好看到程凉也往她这里看了一眼。

  面上不显,可是心里,都有些动容。

  “他不愿意做手术就自己签字出院了,我也是看了新闻才知道我们县里现在也有肝胆外科专家,就想来碰碰运气,您看,这手术咱们县里能做吗?”

  程凉在低头看病例。

  院长明显是很想接下这个病例,但是程凉没点头他也不敢随便答应,只能在旁边跟着看病例,几张纸被他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次。

  “你父亲现在这个情况,之前的医生应该也是建议你父亲做肝门胆管癌根治术的吧?”程凉问甘老师。

  “我之前去过四家医院,每家医院的手术方案都不太一样,上海一家建议我们做腹腔镜,北京那家建议开腹手术的,其他两家都没打算接。”

  程凉沉吟了一会,说:“腹腔镜和开腹只是手段,主要还是得考虑肿瘤的位置和你父亲现在的身体情况。”

  “你父亲这个情况,我还是建议最好去北上广这些大城市。现在苏县医院的手术水平做这个手术可能还是勉强。”程凉放下了手里的病例,“抱歉。”

  甘老师一愣。

  院长在旁边很想让程凉再考虑考虑,又不能当着家属的面说,摄像机还拍着,于是只能坐着保持笑容问程凉:“怎么个勉强法?”

  你要的设备我们哪次没给你买!

  你要的人我们哪次没给过工资!

  这种情况下,为了你的纪录片角落还杵着个摄像机,你现在跟我说水平还是勉强?!

  程凉解释:“北上广一线城市的三甲医院里有SpyGlass DS成像系统,手术更直观,准确度更好,如果有条件,真的没有必要一定要在县里做这个手术。”

  院长梗着的脖子缩回去一点。

  行,这设备真买不起。

  “而且这个手术术前要做3D重建,术前规划的越详细,手术的风险就会越小。”程凉很诚恳,“所以我很不建议您和您父亲在这里冒险。”

  院长对这个倒是有话要说了:“这个术前规划你可以和鹿城那边做联合会诊的,之前那个全院抢救的病人,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程凉没接话。

  甘老师看着程凉问:“那也就是说,其实苏县医院现在是可以做这个手术的,只是设备上面还跟不上对吧?”

  程凉想了想,给了个简单一点的比喻:“这个手术的成功率在北上广大城市,会比在县城做高一倍。”

  “但是对于病人和病人家属来说,成功率就只有百分之百和百分之零。”甘老师接了下去。

  “程医生。”甘老师说,“我就这么跟您说吧,我父亲这个病,如果不在苏县医院手术,他就只愿意保守治疗等死。”

  “手术了,他可能能活,不手术,我就得在去年母亲病逝之后今年又要送走我的父亲。”

  “他是不会去北上广甚至不会去市里做手术的,他现在的情况,其实更想做的是去陪我母亲。”

  “所以程医生,我恳请您帮帮忙,术前协议我可以找律师签,能让我父亲在苏县医院做手术,是他的愿望。”

  “现在正在拍摄的摄像机也可以作证。”甘老师看着盛夏的方向,“我们甘家书香世家,不是那种会撒泼打滚医闹的人,我在来苏县医院之前,去了全国所有能做这个手术的医院,清楚的知道这个手术的所有风险,在清晰的知道的情况下,我和我父亲选择在苏县完成这个手术,这样,可以吗?”

  这段话是对着摄像机说的。

  可甘老师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程凉还是没有马上答应。

  他到最后都只同意院长想出来的折中方案,先让甘老师父亲入院,先做术前规划,如果甘老师的父亲情况还可以并且肿瘤位置不会太复杂,再考虑是否要进行后续的手术治疗。

  按照院长的说法,现在病人有梗阻性黄疸,也一样得入院治疗。

  其实盛夏知道,这个手术要是能在苏县做,如果成功的话,对程凉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就算不成功,病人家属在院长室当着摄像机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其实医生的压力真的会小很多。

  程凉不是怕不成功,他是在为病人考虑。

  他始终都是这样,最开始计划的十二指肠手术也一直都是这个态度,遇到可以做的病人,他会做,但是他做之前肯定会让病人去选择条件更好的医院,因为好的设备真的可以提高手术成功率。

  他的事业,始终是建立在治愈病人这个前提下的。

  他从没沽名钓誉过。

  盛夏有些骄傲。

  所以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很配合的吃掉了一个鸡腿。

  他们现在晚饭都去三楼吃,因为这该死的隔音效果,程凉现在每天都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把一楼开放出去,这边房子便宜,买两幢楼也不是不行,他当时为什么要突然抠门。

  当然,这个念头他不敢说。

  说出来盛夏一定会用那种你个败家子神经病的眼神看他……

  他最近经常收获这种眼神。

  尤其是盛夏发现他连洗发水沐浴露用的居然都是某小国手工制的之后,她举着手里查出来的价格对他进行了灵魂拷问:“你为什么洗护的东西用的那么贵,却舍不得买防晒霜和擦脸的?”

  “我买了。”程凉打开柜子给她看,一排的连包装盒都没拆的护肤品,“但是我忘记用了。”

  盛夏:“…………”

  他差点被打。

  但是,就是开心。

  整天乐的跟二愣子似的,昨天晚上半夜实在快乐的睡不着,干脆蹲在走廊上看盛夏房间门缝里的灯光,看了五分钟,觉得这个姿势可能真的像变态并且值得报警,于是又乐呵呵的回房间了。

  这种时刻冒幸福泡泡的快乐甚至压过了工作上的压力,他今天一直到吃完晚饭洗完碗,看到盛夏在查那个甘老师写过什么书,才想起来他们还有这件事没讨论。

  “这个甘老师写了好多书。”盛夏随便点开了一本,发现甘老师的书大部分都是写父母爱情的。

  “她父亲那个手术不好做。”程凉擦干净手,把盛夏捞到怀里,下巴放在她头顶一起看盛夏的笔记本页面。

  确实,很多的父母爱情,还有她父母的合照。

  她上面写,母亲去世以后她父亲有很长一段时间对外界失去了反应,她担心是老年痴呆,送到医院以后才查出来远端胆管癌。

  她在书里说,她父亲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件事,觉得这是他和她母亲约好的同生共死的誓言生效了。

  她说,她父亲会同意继续治疗,其实只是在尽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接受,但不积极。

  很让人唏嘘的文字。

  “他这手术其实比腔镜胰十二指肠更难做。”程凉说,“病变部位在哪里,是否侵犯血管,这些都得在术中做决断,对手术的助理要求也很高,我现在的一助做这个手术过于勉强了。”

  盛夏仰头看他:“那如果甘老师和她父亲坚持不去大医院呢?”

  “等明天她父亲送过来了做完全部检查再说,只要能有希望,我还是会试试。”程凉说。

  盛夏于是就弯着眼睛笑。

  “笑什么?”程凉就贴着盛夏的耳根,问得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