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英真人并不是多话的人,落英剑一剑斩下,罗水仙似是身在三千锦绣桃花境,周身皆是飘旋的桃花瓣,锦重重的铺陈开来,遥望不到天边。四张银色灵符蓦然出现在罗水仙四方,灵符的光华甚至穿透这一重又一重的桃花瘴,直射九霄。

罗英真人空中俯身疾走三步,一剑刚落,随之第二剑刺了出去。

罗水仙瞬间已自桃花瘴中脱身出手,劈手一鞭抽出,符鞭上符光大盛,竟一鞭抽去罗英真人的剑势。罗水仙借势纵身而上,符鞭化为一柄长剑,瞬息之间,二人已交手上千式。

罗英真人与罗水仙交手愈深,愈是心惊,长久以来,他以为罗水仙是符修之身,并不懂剑术。不料,罗水仙却是使出一手好剑术,且,因他符篆之术极精,转手之间布下大阵。故此,纵使罗水仙年纪小罗英真人极多,论经验也远逊于罗英真人,一时之间,罗英真人还真不能把他怎么着。

孔白朱鹤与青龙亦是打的激烈。

孔白朱鹤皆是七品,青龙以往虽是蛟身,历经多年化龙,早已今非昔比。若是单打独斗,孔白、朱鹤二人皆不是青龙对手。只是刚刚罗千水的气息一出现,青龙激动的嚎了一嗓子,被罗妖得手,此时青龙身上已而带伤。再加上孔朱二人联手,孔白近战,朱鹤远攻,便是青龙想一时间吞了孔白朱鹤,也绝非易事。

罗妖、罗千水倒未急着打杀,二人不过于空中对峙而已。

罗千水道,“我听说朱雀以赤色为尊,以玄色为不祥。你虽是天生妖神,却是在壳中便被灵禽族视为不祥之身,纵使回归妖族,你又能得到什么位子?何以非要离开罗家?“

罗妖并不为之所动,淡淡道,“什么祥、不祥的,我是朱雀,当自由自在翱于九天之上,岂能为人族所驱使。更何况,你应该明白,那头蠢蛇不过是得了我赐予的一丝神力,暂且化龙而已。赐他神力,不过是我不欲再为人族所困,借他之手,脱阵而出。若想他真正化龙,附非炼化我内丹为他所用。”

“那头蠢蛇一直以为要用我的内丹才能复活于你,你本就活着,倒是可惜了蠢蛇的一片痴心。”

罗千水眼神中闪过一丝温和,“阿青…自来就是这样呵。”

“我与你本无冤仇,只是,你让阿青暂且化龙,龙神之力,本就非青蛟能驾驭。为了阿青的将来,不得已要取你内丹了。”罗千水淡然道,“水仙这些人,本就是罗家人,你不必担心。”

罗妖的脸上没有半分动摇,罗千水暗叹,这朱雀年纪不大,心志之坚,实难撼动,如此,只得用强力降伏于他了。

他殊不知,罗妖在罗家这些年,早已不会轻信罗家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罗千水的名子,如今在罗浮界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了。甚至在罗家人提起他时,都习惯用罗家老祖代称,实在是此人活的岁月太过久远,辈份极高。但是,搁千年以前,罗千水之名,与如今人们提起罗水仙之名,种种钦慕敬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罗千水漫声威喝,“千水。”

伴随着那晨钟暮鼓的一声断喝,罗千水的身影如同山峰的巨人一般高耸于家族上空,家族大阵不知何时已悄然关闭,天空中艳阳被疾卷的乌云吞没,整个罗浮界雷电弥漫,雨水倾覆。

化神修士引发的震动甚至波及了秘境之中战斗小组,罗剑原就是水性单灵根,秘境中忽然电闪雷鸣,罗卜道,“这真奇了,刚刚日头还在呢。”

罗剑任雨滴落脸上,掩不住的震动,“是有修士在作法。”

罗雁鸣拧眉,“不可能,筑基期的修士,断无这等规模的引雷降雨之能。”这不同于知趣那种头顶巴掌大的一片天弄两个干雷下来,实在是整片天空瞬间被雷电吞没,转眼暴雨便至。若非有大神通,谁能做到?能进入这秘境的,唯有筑基而已。

罗剑默默,半晌道,“可能是秘境外有大能施法。”

几人不算没有见过世面的人,罗雁鸣出了秘境就要准备闭关冲击金丹了,罗剑的师父就是罗英真人,正经的元婴修士。但是,罗剑真不能确定,若是他师父拼尽全力,有没有这样的能为?

罗剑再道,“元婴,或是,元婴以上的大能。”

一行人脸色剧变。

罗千水引得天地变色,雨水漫天。罗妖如置身于海上,无数波涛巨浪幻为水龙自四面八方向他袭来。罗妖脸色凝重,左掌中忽现一只五色七彩看不出材质的高盏,若是知趣在这里,定能知晓,这就是罗妖常用来饮酒的杯子,知趣还偷偷的用过几回呢。

这只杯盏在罗妖手中陡然变大,罗妖的声音响彻九霄,“以凤神之名,借我九天之火。”

漫天雷电被一声凤唳喝断,天空黑云一滞,甚至连倾天暴雨都逐渐转小,罗妖手中那只五色七彩的杯中流溢出无数五色七彩的流焰,流焰一出,迎上水龙,幻为朱雀,龙凤争锋,一时胜负难定。

此刻,整个罗浮界都被雨水倾覆,唯一光明普照之地便是流华峰百花园,甚至出现了一处极为特别的景象,百花园中阳光明媚,百花园外暴雨倾盖。

望着百花园外大雨倾盆,知趣这一生,都未像此刻这样担忧过。

第一六七章

知趣望着外面的水幕,默默的把怀里的几个小储物戒一个个的交给黑豆儿、小金、龟小绿,连同参胖胖和参老头儿都一人一个。

几个小的都不过刚通灵智,并不明白知趣的担心,只是直觉上感觉到知趣爹今天心情不大好,故此不敢来闹知趣爹。倒是参老头儿化形已久,阅历不大丰富,到底年岁长久,把几个小的叫到一处教给他们储物戒的用法。

知趣还准备了些储物袋,想给碧玉桃花。

碧玉桃花往日里不喜欢化为人形,此时却站在知趣身畔,并未收知趣的储物袋,微微一笑,“这些东西,我们要来无用。”

“怎么没用,有备无患总好。”

碧玉桃花因是桃树本体,生就眉目艳丽非凡,她忽然一笑,便有说不出的风情,何况身具桃花香,便是知趣,若非此刻心下焦虑担忧,想来亦是免不了一醉的。碧玉桃花忽然问,“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自然是流华峰百花园。只是此刻,知趣不敢这样草率的回答,反道,“是不是这百花园里,妖妖设了结界,所以,这些雨水波及不到此处。”

碧玉桃花微微摇头,“我不知你们人族是怎么说修仙之道的。但,百花园不染雷雨,非是因结界,你看到的空中艳阳,亦非真正的烈日。”

“知趣,你看到的,天空中的太阳,其实是主人的内丹。”

知趣从未听过这种论断,不禁惊叹,“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碧玉桃花轻松一跃,便坐到自己本体的桃花枝上,她脸颊微仰,阳光洒落在她洁白的脸颊,映出一丝桃粉晕色,娇媚又漂亮。

碧玉桃花一袭粉色衣裙,衣裙上亦绣了深深浅浅的无数桃花瓣,裙摆下两只着绣着桃花瓣的绣鞋的脚晃啊晃,只要站在碧玉桃花身边,便有淡淡的桃花香弥散开来。

“这里,是主人修炼出来的百花境。”碧玉桃花道,“只是,主人年纪还小,百花境也只有这方寸之地。我听说,若是成年朱雀,修炼出的百花境下犹有百花界。”

听到此处,知趣舌头已经开始打结了,结结巴巴的问,“妖妖,妖妖,是,是凤凰啊。”

碧玉桃花面上露出一分傲然,道,“自然。若非主人是朱雀,内丹早被罗家人生吃了呢。不然,罗家人何若这样巴结着主人呢。”

知趣已经激动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他竟然,竟然找了只小凤凰双修啊…他,他梦想中的小凤鸟儿啊…这妖精也真是的,不早点告诉他,叫他高兴高兴。话说回来,他还没见过凤凰长啥样呢…知趣胡思乱想着,就听碧玉桃花一声轻叹。

“主人虽是天生妖神,可惜朱雀向来以赤色为尊,以玄色为不祥。主人因毛羽为玄色,在壳中时便为羽禽族嫌弃,不然,朱雀蛋是不可能那样容易落在人族之手的。”

知趣勃然大怒,“这群没见识的长毛畜牲,懂个甚!人还有黑有白呢!难道非洲人就比欧洲人低一等!看来种族歧视不只是人族啊,鸟儿们也是一样的啊!黑怎么啦!我家黑豆儿也是黑的!先前,我,我也不白呢。”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不用珍珠粉美白了。若是他家妖妖多愁善感,或是多心啥的,以为他嫌弃黑毛儿,这可就误会了,多影响俩人的感情啊。

碧玉桃花最后道,“你不必担心,百花境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主人在,这里就是最安全的。”

知趣自百花境出去时,罗妖已经身在界河畔,只是罗妖脸色惨白,唇角不停的滴下浓稠的血来。罗水仙等人俱在,朱鹤与孔白尚且保持着人形,黑豆儿、小金、龟小绿、参胖胖、参老头儿也已经被百花境放出。还有,还有站着许多知趣不认得的人。

知趣过去扶住罗妖,按理他跟罗妖不过是玩笑打闹盘算着各种情势说出双修的话近而结了同心印,真没啥情深似海,但,知趣心里就是忍不住一阵又一阵的难过。难言的伤感弥散在心头,止都止不住,知趣忍不住流下泪来,望向罗妖苍白的脸问,“你怎么样了?”

“我无事。”罗妖勉力一笑,却有更多的血滴落在地。抬手,轻轻的拭去知趣脸上的泪水,罗妖叹,“前黑炭,你随孔雀王渡界河,去妖族吧。”

知趣没理会啥孔雀王之类,他抬头望向空中,一个陌生少年驭青龙于高空俯瞰界河。少年与青龙身后,是罗英真人与罗家战部。知趣与罗妖结同心印,家族的事,他隐约感觉到了些,轻声道,“这就是罗千水么?”

孔雀王掷出一枚雀翎,雀翎于界河化为一艘大船,孔雀王沉声道,“先上船。”

罗妖握住知趣的手微微发抖,眼神温柔如水,温声道,“你先上船,我随后就来。”轻轻一送,知趣已身在大船之上。罗水仙等人亦无拖延,纷纷上船,大船乘风开启。知趣只觉得胸中似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他的眼泪止不住流下来,知趣从脖中扯下一枚储物戒,塞入罗水仙手中,把黑豆儿放到孔白怀里,回头纵身往船舷一踩,青月鞭出手,啪的落在河面,打开一串串水波,知趣借力回到界河河畔。

黑豆儿嘎的一嗓子就要跟着知趣追过去,孔白一记手刀,把黑豆儿砍晕。

知趣跑过去,擦擦脸上的泪,抽咽着大声喊道,“我一出声,就被父亲抛弃!水仙师父,是我求来的!黑豆儿,是家族给我的!黑豆儿,小白,小金,参胖胖,我视他们为子,他们视我们为父!那些情义,一果一报,他们走,我放心!我从来就希望,能有个人,不嫌弃我的相貌,不看中我的资质,不因为我的手段,来喜欢我!你怕我有危险,把我放到百花境。我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总之,你不辜负我,我定不辜负你!”什么是爱呢?能在最危险的时候把你最珍惜的人藏到你能想到最安全的地方。能在最危险的时候,挡在你最珍惜的人面前,让他求生,自己赴死。

如果这都不是爱,知趣实在不知晓,什么才算爱。

“你别担心,黑豆儿,我交给小白了。小金,自己也能活的好。龟小绿有鹤师弟。参胖胖参老爷还有水仙师父呢。”知趣抱住罗妖痛哭,“你别伤心,你还有我呢!”

“你的家族嫌弃你,我的家族也嫌弃我。我不嫌弃你,我喜欢你。黑毛算什么!你还叫我黑炭呢!只有那些没长眼睛的人才会不识我们的好处!叫他们后悔去吧!”知趣的大嗓门,即便孔雀王一行人业已走远,都隐隐的传到孔雀王的船上。

孔雀王遥望前方水天一色,温声问孔白,“那是与朱玄结同心之人么?”

孔白抱着黑豆儿,情绪极坏,只是“嗯”了一声。

孔雀王望着已经将将要成年的儿子,温声道,“朱玄的眼光很不错。”

罗妖为知趣擦去眼泪,轻声问,“哭什么呢?”

“我是为你难受。”知趣狠狠的抽泣着。朱雀生出黑羽就是不祥,在妖族的纵容下被人族盗走;他五灵根参差不齐亦被亲生父亲嫌弃,一住灵庄二十几年。

他们本身,究竟有何错处?

原本,他以为,他已经忘记了这些事、这些伤害。却不料,这些早已忘怀的记忆,其实一直深深的镌刻在他的心底,他的委屈,他的伤心,从来没有消失过。

他其实一直想伤心委屈的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可是,先前,有谁能听他哭一声,有谁能明白他这哭声。

而他,又能对着谁痛哭呢?

现在,终于能有这么个人了。

知趣再一次痛哭出声。

罗妖却不想哭,他的脸上透出苍白的脆弱,但,微微一笑时,犹是倾城之色。罗妖望入知趣的眼睛,柔声道,“你能陪着我一起死,我很高兴。”

知趣又抽了一鼻子,两只眼睛已哭的肿成烂桃,回望着罗妖,大声道,“生不同寝,死则同穴,我也高兴!”

罗妖道,“我马上就要涅槃。知趣,若不能带我走,毁去朱雀蛋。我是朱雀,上古妖神,宁灰飞烟灭,魂飞魄散,绝不为人所炼化驱使!”

“我记住了!你放心!”

知趣记得,他刚刚得到黑豆儿时,因别人的灵禽都是朱鸟,独他的是黑鸦,许多人暗地里嘲笑于他。他心里不知有多少不服气,听信了灵兽园里使女的话,只天真的期盼着有朝一日黑豆儿身体里的凤凰之血复苏,好变成一只凤凰来给那些笑话他的人开开眼界!

现在,他终于有了一只凤凰。

这只凤凰还爱上了他。

明明是做梦都梦不到好事,知趣依旧心痛欲裂。

罗妖的身体燃起黑色的烈焰,所有那些罗妖流在地上的血都仿若听到主人的召奂,从不同的地方飞回,甚至,罗妖身上的那些伤都被这些黑色的烈焰迅速的修复。

百花境缓缓的出现在罗妖的脚下,瞬间,地上百花绽放,那些小小的花精只是在绽开的花朵上一现而没。碧玉桃花对知趣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转身隐入本体,满树桃花绚烂如火。

这个在火中静站的人仿佛又回到了知趣初上流华峰之际,罗妖坐在流华树上对他微微一笑,他立刻鼻血喷满地。

知趣伤心的难以自抑,眼泪哗哗的流了一串又一串。

百花境之中百种灵花绽放,花香弥漫在整个罗浮界。其实各大家族的高阶修士早在罗家大战之际就纷纷出外哨探,只是大家一时难以消化罗家竟出现化神修士的消息,都忘了如何反应。

此时,灵花之香再现,罗浮界的高阶修士忍不住跑来一看。只是,有罗家人在前,余者并不敢轻易上前打扰。

花香愈发浓重,罗妖静坐其间,双目微阖,不断的有毛羽漂亮的不知名的鸟雀衔来灵花灵草放到花百境,鸟喙往下微微一点,便又飞离开去。

罗妖身上的烈焰不知燃烧了多久,知趣的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罗妖,就听一声凤鸣响彻九霄,罗妖忽然消失,再看时,一只烈焰流光的黑色朱雀飞翔至当空,如同一位高傲的王侯神邸俯视着世间。朱鹤之威下,罗千水驭着青龙退出数里之地。

朱雀在空中轻盈的飞翔,尾羽华丽的难以言喻,那种自在悠然,看的知趣心下发酸。朱雀围着知趣盘旋数次,用尾羽划过知趣的脸。知趣半点儿感觉不到炽热,只觉着恰到好处的温暖。继而,朱雀落在知趣肩上,将脸凑过去,在知趣脸上蹭一蹭,雀喙啄了知趣的嘴巴一下。

知趣抹一把泪,骂道,“死妖精,要死了,还这么煽情。”捞过朱雀的头,知趣撅起嘴,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一连亲了十几下。

朱雀再一声鸣叫,流连的蹭蹭知趣的脸,展翅高飞。

百花境随之盘旋而上,无数的灵花异草围绕在朱雀周围,当空,犹如出现第二轮太阳。

整整九九八十一天后,朱雀九声凤鸣之下,空中所有异象瞬间消失,一枚洁白的朱雀蛋出现在知趣的怀里。

罗千水瞬息便至知趣跟前,温声道,“把朱雀蛋交给我,知趣,你依旧是罗家人。”

知趣冷声道,“我要带妖妖走。”

“何苦,何必。”罗千水叹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知趣把朱雀蛋往识海里一塞,随之紫金鼎出现,知趣已身在紫金鼎,再往嘴里塞了一把烈火丹。烈火丹一入腹,知趣丹田猛然扩大无数倍,紫金鼎发出嗡的一声轻响。知趣于鼎中祭出最常见的夺灵袂,周围无数灵气以一种浩瀚之力填入他的身体丹田。罗千水温声道,“三百,你去试试。”

罗三百尚未至知趣眼前,便被一道天雷止住了脚步。

这紫金鼎实不知是何宝物,天雷之下,犹不能憾动此鼎分毫。

撼动罗浮界的灵气都被席卷至界河畔,知趣丹田里迅速的将灵力精炼到难以想像的程度,精炼的灵力随之结出金丹。金丹闪烁丹田,但是,丹田的灵力依旧在不停的增加,金丹吸取了更多的灵力,丹田进一步的扩大膨胀。然后,仿佛一粒种子生根发芽,金丹上忽然爆开一丝缝隙,一个小小的幼童破丹而出。这个幼童透过丹田汲取更多的灵力,转瞬之间,幼童生长成人。

那模样,竟与知趣一模一样。

灵体自知趣体内轻松的走出来,知趣亦自紫金鼎走出,灵体与知趣合为一处,天空再降天雷。知趣轻一挥袖,那天雷之力被轻松化去。望向罗千水,知趣冷冷一笑,“你留不住我。”

罗千水一叹,“水仙已是难得的天才之姿,不想,你的天分毫不逊色于他。若非己身了悟,纵使有烈火丹相助,你亦难以化神。只是,烈火丹乃禁药,你依靠烈火丹的药力瞬间提升修为至化神,待将来,烈火丹药性一去,怕你性命亦是难保。”

“当年,梦仙将你弃于灵庄,实大谬矣。”

知趣微微冷笑,脚踩紫金鼎,抱着朱雀蛋,转而凌空渡远。

——第一卷终

第一六八章

水生作贼似在芦苇塘边寻摸着,直到太阳当空照,水生才收拾收拾战利品,背起竹篓,踩着草鞋下山回家。一路上,他时不时的停下来,薅两把野菜,摘两只野果啥的,总归是老天爷赏饭。

刚下山拐进村里拖泥带水的土道上,水生就看到一老头儿站自己家门口。水生并不是临水村的人,其实连临水村的人也不知道他是哪儿来的,总归是有一天,河水暴涨之际,水生抱着一口“大锅”出现在临水村的河畔。

当时,他整个人完全没有意识,还是水伯,哦,就是站在水生家门口的那老头,救了他。据说当时水生从河里出来时,肚皮涨的有怀胎十月的孕妇那样大,水伯把他放在村里的磨盘上,按着他的肚子,按了三天三夜,损失了无上法力,给他排出满肚子的河水,才把他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哦,忘说了,水伯在临水村是三乡五里出了名的活神仙,反正大概就是这身份。据说是,既会跳大神,又会扑小鬼,连带看相卜卦,风水算命,无一不通。

水生清醒后,自己姓谁叫谁,是男是女都不记得了,还是尿尿时,脱裤子一瞧,哟,有小JJ啊,那时,水生才确定自己是个男胎。

水伯既是水生的救命恩人,便很顺利的成为水生在临水村的监护人,更加很顺利的为他取了个据说极符合他八字面相以后定能大富大贵的名子——水生。

但是,日后在水生请教水伯是如何知道他的八字,然后再依据八字为他取名啥滴,水伯就忽然仿佛患了跟水仙同样的病症——失魂症一般。当时,水伯的口气是这样滴,“啥八字啊!啥八字啊!我啥时侯说过你八字啊!孩子哟,病还没好吧!唉哟,我可怜的娃,来,水伯给你兑碗神水喝哟!”

水生为了从水伯那烧张草纸灰、化水里的“神水”中脱生,他自山上逮了头小野猪,送村长半拉野猪后,央求村长在村边找了块闲地。有水伯的面子在,村里人帮忙搭把手,水生在村边盖了三间草屋。后来,水生又从河里逮了几条大河鱼,叫了水伯一起拿到村长家送礼,自此,水生正式在临水村落户,成为临水村的一员。

水伯因是活神仙之体,要知道仙凡不通婚,故此,水伯一直是单身。因为他是神仙,也就无甚兄弟姐妹,他的亲人,都在天上呢,所以,水伯在凡世,其实很孤单,很与这些凡人没有共同语言。

直到,他遇到了水生。

按水伯的话说,水生其实是河中龙王投胎,不然,也不能怎么淹都没死。而且,水生是龙王派到村子里来继承他水伯的神仙衣钵的。

将来,水伯回归仙界,这么一大摊的事业,总得有人继承接手吧。

水伯,就认定水生了。

所以,他们都是水字辈儿的!

水生一见到水伯就头疼,水伯一见到水生倒是欢天喜地,笑嬉嬉的迎了两步,“回来啦。”

水生只好眼睛一弯,唇角上翘,装出欢喜的模样与水伯一道进了院门。要说水生啥都不记得了,但是,他生就伶俐圆滑,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水生这院门就是几根棍子捆了个门的形状,真正连头野猪都拦不住,亏得水生家里也没啥值钱的东西,再加上村里人头儿熟,世代住一起,谁家谁啥样,大家知根知底,也没那不识好歹的来作贼。

水伯帮着水生缷下背篓,不必水伯开口,水生问他,“一大早的,阿伯,吃饭没?”

水伯装模作样,“凡间之物,无甚可吃!”一把胡子的凑到水生耳朵边嘟囔,“昨天我做了个梦。”

“梦到你天上的爹了。”水生掻搔耳朵,被水伯胡子蹭到,有些痒。

“唉哟,水生,你都可以看到阿伯的梦啦。果然不愧是龙王投胎的神种啊。”水伯鼓掌赞美着水生。

水生歪歪嘴角,掀开锅盖锅里的米饭,莹白的米饭上铺了一层切好的红吱吱的往外冒油的腊野猪肉,甫一揭锅盖,肉香饭香扑面而来,水伯不禁吞了两口口水。水生盖好锅盖,从背蒌里拿出野菜,掐去里面老根、择去杂草,搁到瓦盆里浸水清洗。水生道,“说吧,这次你天上的爹叫你干什么来着。”

水伯笑眯眯地,“天父说必须你继承我的衣钵,我才能功德圆满,回归天界啊。”

水生没说话,从背蒌里拿出六个野鸭蛋来,啪啪两相一碰,嗑到碗里,捏一缕粗盐洒进去,滴两滴米酒,抄起两根竹筷啪啪啪的打起蛋液来。

水伯咽了口吐沫,继续跟水生应承,“水生,回家吧。我再不叫你喝神水了。”

水生哼哼两声,他最受不了的就是水伯这一点,每次被他说的哑口无言时,就叫他喝那些草纸灰的神水。水生一喝必拉肚子,水伯还说他这是水土不服,必须加大剂量。水生一气之下就搬出来自个儿过了,不然,他一个外乡人,自己过日子,其实总有艰难之处。但为了不被水伯的“神水”拉死,水生坚持自立更生。

倒是水伯,他习惯了一个人过日子,把水生救回来,不过是那时他偶动了恻隐之心。这么年轻的后生,淹死了怪可惜的。救人一命,总是功德。

救回来之后,水生在他家,没少帮老头儿干活做家事。甭看人家水生得了失魂症,许多事一点就通,再加上水脚勤快。怎么看,水伯都不亏。

只是,或许是水伯一个人过惯了,过的有些独了。尤其他那些仙法神术,别人敬他为活神仙,水生偏偏拿他当老骗子,时不时的问两句他的神仙道法,就能把水伯问的哑口无言。

其实,说句良心话,人家水生真不是有意的。是水伯他爱显摆,偏总叫水生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