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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块石子其实并不碍眼,但以地势论,却使得李布衣夺得“坐地”的形势完全逆转,就像画龙忘了点睛,又似鱼失了水,一颗甜荔里藏着一条虫一般,优点尽失无遗。

李布衣一脚喘去,要踢走这颗小石。

这颗石头体积不大,但重逾千斤,坚硬万分,李布衣这一脚。竟踢之不去。

李布衣俯身要拾起石头,五指紧扣,但石头犹似生了钢茎一般粘在土中,仿佛要把整座地皮掀起来才拔得掉一样。

李布衣正蓄力一技,忽“嗤”地一声,石头激喷出水花。

水花在阳光照射中闪烁着七色金花。

李布衣在水花喷起的同时,半空一个翻身,落在丈外。

他足尖一点,又向一处掠去。

那地方是“胜地“。

”胜地”的优势,仅次于“坐地”,就像有些人在酒楼饮食之时,都要面向门口而坐,那是因为这个位置和方向,足以取得先机,足以应变这然!

只是这阵的“胜地”.已有一人在那里。

那个人咳嗽着,喘着气,又大声咳嗽着,再用力喘着气。咳嗽一声比一声严重,喘息急促得像随时噎了气。

李布衣疾飞的身形,骤然停止。

他知道那人便是何道里。

何道里趁着咳嗽和喘息之间隙,艰辛笑道:“刚才那块小石头。是粘在你脚下的土中,浮力全依属你身,效力篇有谓:古之多力音,身能负荷千钧,子能决角伸钩。使之自举,不能离地。你内力高深,但要拔掉那枚石头,仍是有所不能。

李布衣道:“王充有谓,力重不能自称,须人乃举…所以我的坐地。已给阁下封死,胜地也给阁下占去了。”

何道里笑道:“我留下一块地给你。”

李布衣笑道:“那不是死地就是绝地了。

何道里摇首嗽道:“都不是。

李布衣问:“那是什么地?”

何道里道:“墓地。

一说完他就自襟袍里掏出一件东西。

一块石头。

李布衣一见这块石头;脸上的神色,就似同时看见三只狮子头上有四头恐龙一般。

那一块小石,小如樱珠,呈六棱形,光彩微茫,五色果然,透明可喜。

李布衣讶然道:“是泰山狼牙岩,还是上饶水晶?

何道里道:“是峨嵋山上的‘菩萨石’。李布衣清楚记得寇宗爽的《本草衍义》有提到:‘菩萨石出于峨嵋山中,如水晶明澈,日中照出五色光,如峨嵋普贤菩萨圆光,因以名之,今医家鲜用。’并有称之‘放光石’:放光石如水晶,大者径三四分,就日照之,成五色虹霓…”。

但在何道里手中的“菩萨石”.透明晶亮中又散布着诡异的颜色,显然经特别磨硕过来。只见何道里把石子水晶迎着阳光一映。虹光反射。光霞强烈,暴长激照,金星齐亮,射在李布衣身上。

李布衣只感到身上有一道比被刀刺更剧痛的光线,耀目难睁。忙纵身跳避。

只见地上被这一道强光,割了一道深深的裂缝。

李布衣此惊非同小可,想掩扑向何道里,但何道里只须把子腕一击,强光立移,继续如刀刺射在李布衣身上,无论李布衣怎样飞闪腾挪,纵跃退避,那道七色光花,精芒万丈,辉耀天中,附贴在李布衣身上,如蛆附骨。

李布衣感觉到自己肌肤如同割裂,比尖戟割入还要苦痛不堪。

这土阵里只有二处因角度之故,强光照射不着,一处就是“坐地”,已为奇石所据,另一处便是“‘胜地”,亦为何道里所占。

李布衣情知身子只要一被强光所定照,便像土地一样被割裂。他的身子忽然一弓,一弓之后,是一个大舒展,何道里认准这一下,以内力借菩萨石为媒,借阳光热力射向李布衣。

只是李布衣这时手上已多了一物。

透过菩萨石强光,射在李布衣手的事物里,突然更强烈五、六倍,折射回来,射在何道里身上。

何道里身上立即冒起一阵白烟。

他反应何等之快,立即捏碎了手上的石英!

饶是如此,他身上也被的焦了一条如蜈蚣躯体一般的黑纹。

何道里边才定睛乍看清楚,李布衣手上拿着的是一面凹镜。

凹镜聚阳,热力可以生火,菩萨石把太阳的热力射在凹镜上。便以数倍热力,反射回来,要不是何道里见机得早,捏碎水晶,只怕此刻已变成了个火球。

李布衣立刻趁此反攻。

他掠向何道里足有一十六丈之遥,李布衣一掠五丈,足尖一点,准确借力再纵,不料不但没有跃起反而下沉。

原来地上不是实地。而是浮沙。

他运力正图拔起。但反而加速下沉的速度。

浮沙转眼已过膝。

李布衣深知一旦被这浮沙埋入。就算武功高如昔日立燕秆徒、李沉舟、萧秋水,也一样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何道里一面咳一面笑道:“怎样?”

李布衣冷冷地道:“什么怎样?”

何道里道:“下面的滋咪怎么样?我真羡慕你,马上便可以体验到。

李布衣道:“我知道你比较喜欢看人死。

何道里笑道:“人说美女的样子最好看,殊不知人死的样子最有意思,一千个女子中,总有一、两个姿色不错,就算青春易逝,起码也有一、二十年的光景可瞧的,但死的样子,只有在濒死前的一刹那最好看而且一人只能死一次,所以说,美女易看,死人难求。

他咳着说:“我是说,布衣神相被泥淹过口鼻时的一刹那,到没顶为止,是天下难得的奇景,五千两一次我也要看。”

李布衣淡淡地道:“没想到我生前没人注意,临死才有人欣赏。他说这话时,泥泞已及腰身。

何道里看着泥泽的高度,嗽笑道:“所以我能算是李神相的知音。

说着他突然扬手一掌,劈空打去,一面笑说:“一个知音要杀一个知己,从来都不会给对方再有机会对付自己,只怕他死得慢而已。

 

 

第六章 金和火

 

这一掌破空劈至,李布衣无可闪躲,只好发掌迎击,这一击。何道里只微微一晃,李布衣却身隐泥淖,已及胸部。

何道里颇为满意地道:“看来再多两三掌,那难得一睹的光景就快来临。

李布衣心里何尝不急?他因急于反攻何道里,失足隐于泥沼。愈是用力,愈发速下沉,除非轻功高如白青衣,否则纵有盖世功力也一样无法自拔。

何道里笑道:“人不面对死亡,死亡不算什么;人炔要死才怕死,我让你快点死。你就不会怕了。

说着又凌空发出一掌。

他出掌的时候,手呈淡银色,像一柄磨得锋利光滑的钢刀,出掌的时候,隐隐带着刀风。

李布衣再接一掌。

他这一掌接上,泥淖已隐至他的颈部。

何道里却“咦”了一声,道:“李神相的内力,怎么如许不济!一定是伤重未愈,就来闯关了。啧,啧,啧,可惜,可惜。”

说着又扬起了手。发出了第三击。

李布衣只好竭力抵挡,相以掌力回去,突然之间,眉心穴一阵热辣辣的冰寒,自玄关冰寒直沉任脉,而照流连接督脉,两股异流迅速周折一大周天后,在带脉合流为一,在冲脉化流为劲,李布衣本来一掌拍出,竟两掌这易为指,“吱”的一声,指风破空而出,射向何道里如同刃风的掌劲。

指风本来甚为轻微,一旦遇上凌厉的掌风,骤改为锐劲,“波”地一声,戳破掌风而入,何道里在先前第一掌里,试出李布衣内力不过尔尔,心中有些惊奇,在第二掌的时候,使探出李布衣负伤非轻,故无法聚全力以抗,眼见要大获全胜,没料到在第三掌里,李布衣的掌风忽易为指,而且这纯存、深宏、寂穆、敌强愈强、参透禅机,妙悟自然的指风,与李布衣的掌功,大不相近,何道里一怔之下,指风已破掌风,直逼聚门。

何道里应变奇速,左掌叠在右掌之后,右掌掌心外吐,左掌掌背格在额前,“啪”的一声,指风射人他掌心内。

何道里右掌已运聚全力,抗拒指风,左掌又加以支撑,但那一缕指风,连闯三关,所发的破空之声一次比一次更烈,何道里接下一,指,只说了一句话:

“一禅指!掉头就走。

“一样指”是佛门七十二绝技之一,为天下武林圭桌;少林一门之中,也仅有三人能使。

李布衣当然也听过一样指这种武功,但他不单不会使,甚至连见也没有见过。

但他却发出了那一指。

李布衣到现在才明白:惊梦大师为什么在他人阵闯关之前给了他一指,而在发出那一指之后又似全身虚脱、枯萎了一般。

因为惊梦大师旨意不在考验他有无能力闯关,而且借考较之掩饰,给予他闯关的力量,原因当然是他看出李布衣身上重伤未愈。所以一旦遇险,李布衣运聚全力之际,那”一禅指”的功力破空而出,替代了李布衣本身的力量,击退了敌手。

何道里虽然接下了这一指,但是“一禅指”之指力,还是透他手心再转达他掌背然后击在额上,何道里一时天旋地转,惶然败退。

何道里只求先退。他算准了李布衣还要逐一闯木、水、金、火四关,就算他闯得过,自己那时已恢复原状,仍然可以跟李布衣再决一死战。

何道里却不知道李布衣只有那么一指。

李布衣那一指。把惊梦大师贮蓄在他眉心穴的一禅指内劲全都舒发无遗之后,要他再多发一指,也是不可能的了。

而他仍在沼泽里。

何道里仓皇败走,李布衣刷地自腰畔抽出竹杖,再自背上包袱取出一条麻绳,用绳子在竹竿尾梢打了一个死结。

这几下功夫做得甚为迅疾,但这几下移动,同时也使他身下迅速下沉,泥沼己近下颔。

李布衣也在此时“唆“地投出竹竿。

竹竿挟着尖锐的急啸。“呼”地插在丈远实地上,没土四尺。

李布衣用力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