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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布衣佯作昏眩,忽一出手,双手直推邵阿风胸前。

邵阿风几时见过如许无赖的打法,吓了一大跳,退了一步,一反手,“啪“地又括了鲁布衣一巴掌,这一巴掌把他刮得鲁布衣飞出椅外。

鲁布衣的手本就比邵阿风长,明明看见邵阿凤退了一步,正要乘机逃逸之际,不知怎的,邵阿凤一出掌,还是打中了自己,还打得飞离了椅子,直跌出去。

鲁布衣一身暗器,多在轮椅之中,而个人离了椅。自比鱼缺了水,脑中乱哄哄的,抱着双腿大声呻吟了起来。

邵阿凤本来不想对一个残废的人下此重手,但见他出手卑鄙无耻,才下手不容情,而今见鲁布衣跌得晕七八素。抱腿哀吟,见他双腿自膝之下空荡荡的,心中不忍,趋前道:“你怎么了?”

李布衣大喝道:“不可——”

话口未完,鲁布衣双掌又陡地击出!

这下邵阿凤退闪不及,但她武功已至收发随心之境界,心头稍着警示,双掌一抬,“啪啪”跟鲁布衣对了两掌。

不料鲁布衣双手袖间,“啸、啸”射出两枚橄榄镖,射向邵阿凤双肋。

李布衣在发声示警的同时,已抓桌上两支筷子在于,“嗤、嗤”二声,后发先至,筷子射中橄榄镖,橄榄镖再“哧、哧”斜斜激飞出去,夺的嵌入柱中。

可是鲁布衣暗器。尚不只此。

他一双断腿,腿断处嵌着两根本头,木端骤然射出两叶细薄的银刀,闪电一般射向邵阿凤。

傅晚飞这时已经扑至。

以他的武功,闪身过去接下双刀自是不能.所以他惟一能做的,便是虎地飞扑而下,迎面抱住邵阿凤,脸贴脸、唇贴唇、身贴身的压跌下去,以他壮硕的身躯.来挡这两柄夺命银刀!

这些变化,都不过是交错收发瞬息之间事,而危机之间何啻一发一微。

在这片刻光景,叶梦色、枯木、飞鸟已把出手的内厂高手全制住了:有的杀了,有的封了穴道。

但等他们想抽身回救时.局面已经来不及了,李布衣也同样鞭长莫及。

如果不是还有一个人,傅晚飞就死定了。

这个人就是浓眉少年土豆子。

土豆子早已抬起铃档捡起了红伞。

他的铃裆及时发出,以一砸二,震飞了机括里发出来的银川。

鲁布衣猛然回首,又惊又怒,但土豆子就在他惊怒方起之际。伞尖利刃全送人他张大的口里。

然后土豆子以一种冷漠得近乎没有感情,坚忍得几乎失去表情的姿态屹立着,问:”我是不是救了你们的人?”

他是问李布衣。

李布衣点头。

这时,鲁布衣还未断气,他拼力挣起了脖子,张大了口,只咯着血,却发不出声来,一手抓住土豆子的腿,五指深深的嵌进股里,另一只手指颤抖着指向土豆子,似有很多话要说,不过鲜血已溢满了他的咽喉。

土豆子仍是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痛楚,他只是举起了脚,往地上滞留一口气的师父胸膛上踩下去,又问李布衣:“我有没有伤害你们任何一人?”

李布衣摇头。

接着。他听到土豆子用力施踏着脚跟在鲁布衣胸骨。上发出清脆碎裂的声音。

不止李布衣听到,其余在场人人都听到,那恐怖的骨骼折裂声,发自鲁布衣的胸骨,虽然人人都想杀鲁布衣而甘心,但此刻俱生了不忍之意。

土豆了脸无表情的道:“我还替你们杀了你们要杀的人。

李布衣望着土豆子那近乎憨直的脸。竟有些个寒而栗,道:“你要怎样?”

士豆子淡淡地道:”三件事,我都不要报答,只要你们答应一句话。

李布衣静下来,他知道土豆子会说下去。

土豆子果然说下去,“放我走。

土豆子一字一句地道:“我不杀他,难道能在你们合击之下逃得了?

他那冷淡的目光宛不似人间的眼睛,淡淡地道:“既然他已失败,又杀了人,难免一死.不如由我来杀了他,来换我不死。

飞鸟这则抑不住吼道:“你——…

土豆了只截了一句话:“你们想反悔,赶尽杀绝?

枯木也气灰了鼻子:“像你这种人,杀了又怎样——”

李布衣忽道:“你走吧。

他叹了一口气接道:“我们没有理由杀他的。

士豆子看也没看地上死去的鲁布衣一眼,谢也没谢,返身就走出去。

李布衣忽扬声道:“慢着”。

土豆子像突被点了穴似的定住。然后缓缓地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杀人灭口。”

李布衣淡淡笑道:“我们要放你.便一定放,你不必用激将计,你年纪太轻,太工心计.只怕难免反遭所累…”

土豆子等他语气稍稍一顿,即道:“我听到了,还有什么?

李布衣暗叹了一口气,道:“我想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土豆子似没料他有这一问,顿了一顿,才道:“在天祥普渡吊桥前,我不是答过了吗?

李布衣平心静气地道:“那是小飞问的。我没听清楚,你再答一次。

土豆子顿了半晌.轻轻地道:“姚到。说完了就跨步走,刚好踢着了地上的铃裆,在路面格琅格琅的滚过去,在暗红的月色下也清脆也幽异。

李布衣望着土豆子的背影远去,心中百感交集,喃喃地道:“这人的名字在日后的江湖上,一定会响起来。”

但是土豆子姚到的作风使他情怀大受激荡,一个人不择手段。凡对他有利之事皆全力以赴,无疑是较易取得成功,过于重温情守信义的往往难以跨越自己造成的障碍,不过,要是日后武林里的年轻一代,都像士豆子,杀师跨尸,扬长而去,江湖还成什么江湖李布衣思潮澎湃,一时无法回复,耳中只听哀泣之声,张布衣的妻儿都在他遗体旁哭倒,心头就更压有千斤重担,举不起,挥不去,忽听有人细细唤他一声,原来是叶梦色。

叶梦色说:“李大哥,张家妻小,已不宜再返大同,不如先跟我们赴天祥,再回飞鱼塘定居。你看好吗?”

李布衣心里感激叶梦色心细,想唤傅晚飞帮忙劝慰张家嫂子,却见傅晚飞和邵阿凤各站一边,一个捏着指骨,一个搓揉衣角,都不敢相望,脸儿都红得像天边的月亮,李布衣想起傅晚飞刚才情急中救邵阿凤的情景,心情这才舒朗一些,眼光瞥处,只见叶梦色的明眸也看着他们两人,嘴角微微有些笑意,秀眉却像远山般微微皱着,也不知是快乐,抑或是轻愁。

 

第 四 部 仁心仁术

 

第一章 卖娘救祖

 

“神医”赖药儿带着傅晚飞和唐果,到了江苏句容一带的须脚城。

赖药儿是为采几种极珍罕的草药一路寻来的,唐果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机警精灵,一向都是由他随师远行,照料起居饮食。

傅晚飞则是给李布衣“赶”了过来的:李布衣仍在天祥养伤,他要傅晚飞趁这段期间跟赖药儿学点“济世救民“的本领。

赖药儿、傅晚飞和店果这一路来到须脚城,正是午牌时分,时近仲秋,天气凉爽,行人往来熙攘,一派繁忙景象。

忽见城楼下,有一个衣服破烂、满面泥污的孩子,双手里拿着两支竹竿,竿上横晾着一面白布,白布上歪歪斜斜写着几个字:

“卖娘救祖。

傅晚飞和唐果脸上都闪过一片狐疑之色:卖儿救父倒还听说过,这孩子却卖亲娘?亲娘是怎么个卖法?卖了亲娘又何以救祖这倒是闻所未闻的事。

赖药儿一声不吭的走过去,只见那孩子比唐果年纪还小一点,泥污的脸上五官却长得十分清秀,鼻孔挂着两行鼻涕。

唐果“啊”了一声;道:“他是青龙帮的。”

傅晚飞常常搞不懂这刁钻的伙伴说话的意思,便问:“什么青龙帮的?”

唐果指指自己的鼻子,“呼”的一声的把两条自鼻孔垂挂下来的“青龙”又吸了回去:

“我就是青龙帮的帮主。“青龙”指的就是他捍不完、拧不掉的“鼻涕”。

傅晚飞登时不再理他,俯身问那小孩:“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子可怜兮兮的抬起头,两只乌灵灵的眼珠眨了眨,却摇了摇头。

傅晚飞又问:“你家住在哪里?

小孩还是摇头。

傅晚飞简直没有办法,只好问:“是谁叫你这样做?

小孩子眨了眨眼睛,好似听不懂他说什么。

唐果用拇指往左鼻翼部位一捏,”唆”地把右边“青龙”全吸了进去,走过去,没好气的向那小孩子喝道:“叫你爹爹来见我!

小孩震了一震,嗫懦道:“我爹…早死了。

唐果没等他哭出来,又老气愤秋的道:“刘老板我昨天还见到他,他欠我四文钱,怎会死了!

小孩子慌张地道:“我爹姓闵…不是姓刘…”

唐果即截道:“哦,我认得你.你就是那个闵…叫闵财福的小孩忙分辨道:“我不是闵财福。我叫闵小牛”

唐果转向傅晚飞,用一很大拇指在右边鼻孔上一捏。“呼”地又把左鼻孔的“青龙”吸了回去,摆出一副看到一个蠢材练写了十天“一”字还不会写一样的神情对傅晚飞说:“他叫闵小牛,你还要问什么?我替你问,包管有问必答。

傅晚飞年纪也不大,二十出头,浓眉大眼,除了壮得像头牛外,他向来都以为自己聪明得像头狐狸。

可是在这个比他还小五、六岁的大孩子唐果面前,他感觉到自己所做的事好像海龟在沙滩严严地埋好了刚生下来的卵,却是全给人看在眼里一般笨拙。

赖药儿这时走了过来,他极高,所以蹲了下来,但蹲下来还比站着的小孩子闵小牛高上两个头。

赖药儿柔声低沉的问:“闵小牛?”

闵小牛有些畏缩的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