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客:“虽不认识诸位,但盟主这两个字听得清楚,正一门与忘情宫的威名早已流传千年,我也听师长说过。太道宗周宗主曾经找过我,相邀去东昆仑立新约,在下因修行正在关头未能前去。三位出现在仙境中,难道是新约已立藩篱已开吗?…此乃是幸事,请到寒府用茶!”

陶然客显得有些激动也很高兴,这神情不象是装出来的,而且听说我们的身份之后很热情。看见他的反应我想明白了几件事——

首先是西昆仑中的众人并非全然是周春那样的野心家,仙境中清修并不喜欢一味无端争斗。但他们支持周春再立新规的举动,很多人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行走人世的自由或者不愿受千年流放之约的束缚。周春号召再立新约能得众人拥护,我号召立新约一样也可以。人心可用。非为周春一人所用!

其次是他不了解东昆仑的情况,甚至不了解东西昆仑赌阵的结果。西昆仑众人愿意追随周春,却并不了解一旦两昆仑开放行事应有所约束。他们所谓的立新约就是开放门户而已,只要斗法胜就可以了,没想别的问题。这比较麻烦,我得想办法讲清楚才行。还好赌阵是我们赢了,否则更难处理。

想到这里我笑道:“道友不必客气。时间紧迫只能下次叨扰了。近日与仙境众道友赌阵为约,刚刚破了大阵可周宗主等人却径自离去不知去向,我等是上门问事的。”

陶然客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呐呐道:“西昆仑输了?须弥神罩炼成,高人精英尽出,怎么会输呢?…千年流放之局终究未能扭转。”

“须弥神罩?你说的是这个东西吗?…你们打赌就打赌,为什么把我扣在里面用我的性命加注?我今天就是来算账的!”风君子说话了,他手中拿出一个海碗大小的环罩状法器,掌心周围华光闪烁看得不是十分真切。

陶然客倒吸一口冷气:“你就是数年前在东昆仑引下天刑的在世仙人?单手斥神罩还能轻松御器飞天!须弥神罩在你手中,西昆仑果然输了。谋你之事与我无关,风宫主到底想怎样?”

见他被风君子吓到了,守正真人赶紧解释:“道友切不要误会,风宫主是要问明是非,但不会与无关者计较。…且千年之约并非不可更改,我等就是为此而来。然而不是说开放门户就可开放门户,有些问题需要商谈。”

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意思是既然由我出面为主,怎么话都让你们给说了,我该干什么?两人一笑,又都不做声了。这时陶然客问道:“不知诸位仙长到西昆仑来意欲何为?找我这个散修又有何见教?”

算了,我说话还是直接一点吧:“我们来有两件事,一是传达东昆仑也可以再立新约的意愿。但并非是我们要来西昆仑,而是西昆仑要入人间,所以要尊重俗世间的规矩。二是帮风宫主讨个公道。西昆仑众人在世间对他的所作所为已然违反红尘戒律,不处理明白无从立约。…既然有缘在仙境中碰到第一位高人就是道友。那就也麻烦道友两件事。”

陶然客:“我只是一位散修,虽有些修为但在仙境中并无势力。此间第一大派是太道宗,宗主周春周仙人是仙境最有影响的高人,你们可以…”

我打断他的话:“道友又误会了,我麻烦你的事很简单。其一是尽量通知你所结识的西昆仑修行同道,转述今日之事。东昆仑不反对开放门户,但关键问题在于订立新约的内容。…其二是请你告诉我们——太道宗、万法宗、妙羽门这三处道场怎么走?我们不认识路。”

我说话时守正真人与风君子在后面小声商量了几句,守正上前递过一样东西道:“我等来得匆忙,事先不知会与仙境中的哪位道友首先结缘。这件东西,是东昆仑盟主的见面礼,请道友务必要收下。”

陶然客:“这是什么?我从未见过此等宝物。”

风君子插话:“天降陨星的遗髓,赠于道友以结善缘。”

陶然客嘴张得老大:“这、这、这太珍贵了!”

我顺水推舟劝道:“道友客气反倒不美,这是我东昆仑拜访的见面礼,巧遇道友就是善缘。…日后无论立约之事如何,我东昆仑也欢迎道友你到访。”

陶然客:“那多谢了!…诸位还真问对了地方,那太道、妙羽、万法是昆仑仙境实力最大的三宗,道场所在听我详细告知…既然仙长还要赶路,我就不留三位作客了,这便去知会熟悉的同道好友…”

告别陶然客,我们再度飞天向南,去的是两千里外的万法宗道场方向。风君子问我:“石野,为什么要领我们先去万法宗?”

我在空中答道:“想去妙羽门见你的女朋友吗?办正事要紧!先告诉我——你们为什么突然送宝物给陶然客?…事情我当然不反对,但我想问还有多少安排你们二位前辈没有告诉我这个三人小组长?”

第207回 万宗有为法,甩袖归中流

风君子皱眉问守正:“我也觉得那个陶然客修为不简单,虽然不如你我,但绝不在你的徒弟和锋、和曦之下。我们在西昆仑随便遇到一个人,就是如此高手!而且他并没有去茫砀山,如果西昆仑到处都是这种人,我们可搞不定。”

守正真人:“这一点你倒不必多虑,此地虽然适合修行,但并非人人都有上上根器。我正一三山虽然地方小点,论修行福地不亚于昆仑仙境。正一门弟子众多,能御剑飞天者又有几人?西昆仑数十万修士,照此推算有此境界者可能也就百人左右。你在昭亭山一举格杀三十五人,茫砀山他们又去了六十多人,基本上精英高手都在其中了。你没听陶然客自己说吗?周春来找过他,可是他没去,可见其人也是西昆仑有数的高手。”

风君子点头:“我们运气不错呀,一到西昆仑就碰着个人物。…石野,你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先去万法宗了吧?”

“太道、妙羽、万法是西昆仑最大的三个门派。太道宗是第一大派,周春现在又是西昆仑公推的领袖,虽然可恨但不方便直接发难。一来骨头难啃,我们不见得能取完胜;二来就算我们挑了太道宗,也会显得强宾欺主招来疑忌之心。这里大部分人并不了解我们,去挑太道宗就有挑战整个西昆仑的嫌疑,所以对付周春还要留一手,先借用再说。”

守正也问:“那么妙羽门和万法宗,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笑了笑答道:“此番前来为公也为私,所以有礼也有兵。如果只结交不算帐,那未免失了东昆仑的威仪,我们又不理亏又何必示弱?这两家可以联合一家打压另一家。…以风君子和妙羽门掌门的交情,我想只要肯出面交涉,不会起大冲突。”

风君子脸色一沉冷哼道:“我和她有什么交情?最毒妇人心!装着小鸟依人的可爱模样,却一步步引我入送死的陷阱。当心我一生气,灭了她的妙羽门!”

“你先别生气,就算我们委屈你了好不好?人家引你入茫砀山可不是为私事,但是给你留了那么一包吃的,还给我写了一封信,可都是为了私情。”

风君子:“我给你关起来,再天天管你饭,你愿意啊?…信!什么信?”

我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凌空扔给他。风君子接过一看面无表情的收起,冷冷道:“我可以不揍她,但也不会谢她!她是不是带着面纱?那见了面你们都注意了,就当作我没认出来。”

守正真人:“我们不需要注意,你自己注意就行。”

风君子装作没听见又问我:“你想怎么对付万法宗?钟大已死钟二受了重伤,你还真会挑软的捏。”

我反问:“难道你不想对付万法宗吗?他们不仅与东昆仑有过节,而且和忘情宫有过节。我们有绝佳的借口出手。”

守正真人问:“忘情宫和万法宗怎么会有过节?”

我解释道:“你老人家还不知道,风君子收的那个小辣椒,父母就是让万法宗的人害死的。万法宗现在占据的仙府,原来就是小辣椒的家。小辣椒不仅是风君子要收的弟子,而且两次舍身救他。师父为徒弟出头,被救者为恩人出手,有什么不可以的?”

守正真人:“当然可以,这不是什么借口,就是明明白白的道理。该出手时就出手,这就上门挑了万法宗。”没想到他老人家也有爱热闹的时候。

风君子问我:“石野,你这个小组长想怎么干?我们是夺洞府呢还是连万法宗的宗门都给灭了?”

“我突然想起了七叶,想当年七叶占了公义,杀抱椿老人灭玄冥一派。不仅无人指责,反倒天下人敬服。这不仅要看事理,同时也要看手段和实力。此去万法宗先数它的罪状,然后一举拿下。仙府当然要夺,最好连宗门都给利利索索的灭了,如此才能一举震服立威。”

风君子叹了一口气:“七叶有神君之心也有神君之力,此二者都在你之上,所以我曾经也有结交助立之意。我虽然爱才,但终究还是道不相合。你今天能明白七叶的手段与心机,说明你气候差也不多了,这些年东昆仑盟主不是白干的。”

说话间已到两千里外。迎面有一座巍峨的高山,主峰两侧还伸出如双臂状的支脉,山峰正中有一片巨大的台地,远望呈一个椅子状。风君子自从和张先生学过地理堪舆之后,到哪都喜欢看山川走向,老远就在天上惊叫:“好风水呀!”

守正真人打趣道:“这是昆仑仙境,你居然跑到这里来看风水!山中有仙府,仙灵之气冲天,万法宗道场就在那里。”

我们三人在空中隐去身体放慢速度靠近万法宗所在,接近山脚下风君子问守正:“你看这一片地方,生长的都是稀世灵药,是万法宗的药田吗?”

守正真人看了看答道:“不是人为,应该是仙境天然药田。但此处有法阵守护,可能被万法宗圈占为己有。”

我问道:“能不能在护阵中打开一个缺口?我想捣乱试试。”

风君子:“那太简单了!”一挥黑如意就要动手。守正却抢先一步引雷神剑从天空往下一指,只见云端中射下一条金光大道,直接冲破了守护药田的法阵。我解下雪葫芦拔开塞子抛了出去。

这片药园有两名童子看守,正在无事闲聊。突然天空射下一条金色光带,冲开了药园法阵的护持。紧接着一只雪白的葫芦从天而降,在空中转了一圈,药田最中央一支五色九瓣的仙芝突然离地,化作一道光芒被收到雪葫芦中。童子被吓了一跳,立刻高声喝道:“哪来的大胆狂徒!敢到我万法宗撒野?”

随着喝声,云端中射下三道光芒,在近前的半空中停住化成三位神采飞扬的高人。那两位童子一看来人不是简单之辈,一时之间忘记了说话。风君子笑道:“两个娃娃,是你们在呼喊本仙人吗?”

两名童子身穿红衣,一戴金镯一戴银镯。金镯童子很能见机,一看来人不好惹赶紧抱拳道:“三位高人是遇过此地吧?这里是万法宗的药园,东西是不能随便取走的。赶快交还仙芝,并留下名号告罪,我等可以不追究。否则惊动了门中长者,你们的处境就不妙了。”

风君子冷哼一下不理他,我在空中问道:“请问这棵仙芝生长了多少年?”

金镯童子:“这是生长了一百二十年的灵草,万法宗绝对不会让你取走的。”

我又问:“请问万法宗在此立道场多少年?”

金镯童子愣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答道:“二十年有余。”

我哈哈大笑,然后问道:“那它怎么能算是你们的东西呢?”

金镯童子一时语塞,银镯童子指着我喝骂道:“哪来的狂徒,我师兄见你们有几分修行才客气一点,你们居然给脸不要脸!…速速束手就缚,仙芝被你们折断了,就拿你那个白葫芦赔我们,否则万法宗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这娃娃眼光不错呀?看中了我的雪葫芦!…这可是人世间第一炼药高手用数年时间炼制的百草雪葫芦。”

这时风君子在一旁叹了一口气:“可惜我的葫芦里装的是酒。我又不喜欢喝药酒,否则我动手你们这片药园剩不下什么。守正师兄,你的葫芦能装药吧?您老能分得清这药材生长的年头吗?”

守正呵呵一笑:“我采了多少年的药,这还分不清?”

风君子:“咱们按年头算,二十年以内的药材都留下,二十年以上的药材都收了吧。回去之后开家药铺,就借此地打点秋风。”

守正真人也不说话,立刻跟着起哄,从空中抛下了雪葫芦。那两童子见又有葫芦来打劫,褪下金镯银镯抛向天空来套守正的葫芦。守正真人也不与他们斗法,一只雪葫芦在药园里穿梭躲闪,金镯银镯怎么也追不上。这一片药园虽大,但并不是所有的药材都能生长二十年以上,况且就能生长二十年以上的药材大多都被万法宗的人采去了,留下的只是极少极珍贵的几株。雪葫芦只在药园中转了一圈就全部收走,守正在空中招回了雪葫芦笑道:“搞定了!”

那两名童子又急又气,眼睛都快喷出火来,指着我们喝骂道:“找死的东西,你们知道得罪的是谁吗?我们万法宗占的药田,从来就无人敢闯。你们死到临头了!”

我在空中淡淡道:“为什么呀?这药田也不是你们家开的,我们采的药又不是你们种的,这也该死吗?”

两童子:“惹万法宗就是该死!”

“那我还真就惹了,你们想怎么样?我不和你们两个小娃娃计较,去叫你们家大人来。”

两童子:“我们刚才已经传信,有种你们就别走。”

我笑:“我不走,就等等看到底谁该死?”

此时远处山中一道飞云而来,后面带跟着十几条飞遁的身影。飞天者先来到药园上空,是一位宽袍大袖的青年男子,见到我们三人也是一愣,空中喝问道:“三位是何方高人,到我万法宗有何见教?”

银镯童子在药园中叫道:“大师伯,他们三个来这里捣乱,把药田里最好的药材都抢走了。”

男子脸色一变:“万法宗的药田,你等岂能乱来,速速归还药材,并留下随身法器赔偿,我可以在师尊面前替你们求情。”

风君子上前喝道:“本来是天成药田,你们圈起来就是你的?那我现在圈起来就是我的了!”说完一挥黑如意,一道黑色龙魂飞出钻入地下,绕药田一圈不仅破了万法宗的护阵,而且周围又升起一片黑雾藩篱。

这时万法宗其他的弟子也追到了药园外,纷纷喝问:“大师兄,是什么不懂事的家伙误闯,还不快快拿下问罪,看看有什么好处可捞?”

风君子闻言小声骂道:“什么师父教什么徒弟。这万法宗是什么门风?灭了也活该!”

可是那位大师兄脸色却有点发白。拿下我们问罪?风君子刚才那一手显然远在他之上。男子在空中退后几步喝住了众人,手指我们道:“三位究竟是谁,能否报上名号?”

“我是东昆仑盟主石野,这位公子是东昆仑忘情宫之主风君,这位道长是东昆仑正一门掌门守正。”

我的声音不大,话却说的清清楚楚,那位大师兄如闻惊雷而变色,喊了一句:“众位师弟看住他们。我去请师尊。”转身化作一片飞云就朝洞府方向而去。

守正说了一句:“他回去报信了,我帮他一把。”然后他朝天空扔出雷神剑,半空里化出一片凌厉的金光,紧接着一声震天霹雳。金光如开天巨刃一般切向远处的山峰。我从未见过雷神剑如此锋芒,金光闪过之后,那座大山的山顶被削去了一截,整个顶峰就像被打磨过一样的平整。

风君子拍手道:“很好很好。多了个凉台。以后可以在峰顶上凿池植树,再建楼阁,有几分三梦峰的意思了。”他的话音未落,天空飞来一座东西,正是被雷神金光切掉的峰顶。小半截峰顶落在不远处,发出震天巨响。烟尘四溅,平地又多了一座小山。

守正真人搞这么大的动静,不需要任何人去报信了,半山仙府中几片飞云急卷而来,飞云下面有数百人冲出了洞府。最前面一人也是宽袍大袖,腰间束了一根紫色的腰带,看年纪三十有余,五官面目长的有些像钟二却又不是钟二。他在空中站定一扬手,地上的众人结阵围住药园,天上也有三人在他身后呈品字形站立。

看这人的脸色已是怒极,背手问道:“三位是何人?闯入万法宗道场无端挑衅!”

他身后当空站着的是刚才那位大师兄,此时小声回话:“他们是东昆仑来的。这人自称是石盟主,那两人是忘情宫和正一门的掌门。”

我打断他们的对话问道:“你是谁?钟二先生呢?叫他出来见我。”

“我兄长有伤不见外客。我是万法宗护法钟三。两昆仑赌阵已毕,仙境众人已退回,你们还要上门滋扰,难道真以为西昆仑无人了?”

“我不是上门滋扰,此番前来为私不为公,有人与你有私仇要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