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睫毛,目光凄凉,“九州应该很好吧。”已经有一个人取代了他的位置,替她出谋划策,还能照顾他的起居。

“她不需要我。”

他整个人都趴在青铜鼎上,目光呆滞幽怨的看着水中的红莲,然后一咬牙,将花瓣撤下来,丢在水中,神神叨叨,“她需要我。不需要,需要,不需要,需要……

“不需要!怎么少了一瓣?”

最后一片花瓣被扯下来,莲绛将里面的莲蕊狠狠砸在地上,又上前一脚踩过去,“什么破花!”

目光扫视了周围一圈,他碧色的眸子阴测测的落在脚下盛开的金番莲上,霎时间,金番莲似感到了煞气,瞬间,潜入了石缝中,连蔓藤都缩回去消失不见。

“贪生怕死!”

莲绛咬牙怒骂,然后挽起袖子,大步往外走。

可每走一步,手脚链就沉重了许多,待他好不容易,走到那种满苦蒿的院子时,链子竟然变得比碗还大,而他的手腕上,甚至能看到磨破的伤痕。

“殿下,你若再出地宫范围,噬魔链会伤你魔体。”

入口处,执着魂灯的使者劝慰道。

莲绛靠在骷髅假山上,斜眼看着那使者,“你叫什么名字?”

使者一愣,低声道,“乙!”

“乙?刚刚那个唧唧歪歪的叫甲?”

“是。”

“噗。”莲绛不由讥笑,“谁给你们取来这么没有创意的名字?”

乙低下头,不敢接话。

“啊前几次,你们八个人来追我,怎么今儿就你们两个。哦,那个唧唧歪歪甲,还走了,其他人呢?”

乙为难道,“去人界接殿下时,殿下发怒,将其余同伴打伤了。”

那女子欲拦住莲绛,头顶下命令将女子拦住,却不聊,莲绛竟然出手将他们击伤。而他自己,因为反映太慢,没有跟上,所以才避开几乎要致命的一击。

莲绛绕了绕眉心,沉了会儿,继续问,“你是负责看守本宫的使者了。”

“是。”

“既如此,便是受本宫所用,这名字太难听了。本宫重新给你取一个。”他饶头想了想,最后一拍手,“那就叫小乙吧!”

小乙提着魂灯的手抖了抖,“谢魔尊殿下。”

“不客气。”莲绛摆了摆手,“如今你便是本宫手下,这样吧,你去给本宫找一束花来。”

乙使者手里的魂灯险些掉在地上。

“怎么?要本宫亲自去?”

“我这就去。”

乙使者深吸了一口气。

甲说了只要莲绛肯呆在地宫,不再去三界闯祸,那就万事大吉。

为了不让莲绛魔性大发,甲才撒谎说莲绛只要想通三界遵循问题便可,可那噬魔链子被下了禁忌,需要整整一千年才能开启。

这意味着,莲绛要被关押一千年,而他也要在此守候一千年。

魔君,似乎是很好说话的人,希望,会和谐相处。

乙使者,暗自宽慰自己。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大结局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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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使者提着魂灯立在结界处,看着那坐在石阶上的男子,心中暗自叫苦,甚至懊悔当日自己没有受伤。言睍莼璩

三天相处下来,他才发现,受伤的同门,应该才是最幸福的了。

“不需要……”

“需要……”

“不需要……熹”

“需要!”

三界诞生的第一位魔尊,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坐在长满青苔石阶上,手捧着一束花,不停的扯着花瓣,嘴里反复念叨的也是这几个字。

其表情,更是千变万化,时而悲伤,时而兴奋,时而懊恼,时而忧虑靴。

开心时,会托腮傻笑。愤怒时,会跳起来,狠狠的跺碎脚下无辜的花瓣。

都说妖魔嗜血无情,杀戮人间,可眼前的男子,除去只有妖魔才具有的妩媚容颜,周身看不到半点嗜血杀戮气息。

此魔诞生时,作为三界的引魂者,他接到命令与同伴们护住此魔,阻止其祸害人间,以免三界大乱。

但是千年来,他并未涉足人间进行任何杀戮,而是一直守在忘川河边,直到五百年前强行打开虚空。

这一次,再次因为虚空他消失,再寻到他时,他竟站在了人类充满权力*的战场上,手染鲜血,甚至以魔杀人,不知道更改了多少人的命

“哈哈哈……她果然需要我。”

愉悦的笑声乍起,将乙使者的思绪瞬间拉回来,却见莲绛站了起来,转身面向自己。

那碧色是双眸留露出这几日反复出现的‘温和’目光。

乙使者手一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身前结界破碎,地上那些花瓣瞬间幻化似烟尘。

地狱只有灵魂燃烧成的彼岸花,为此,他不得不在莲绛温和目光的注视下,前往人界寻得其他花种,再以灵力护住,让其进入忘川不会幻化成烟尘。

这样的后果则是,他灵力消耗得飞快,人也极其疲倦。

花瓣变成烟尘,飞上天空,莲绛露出失望的神色。

“小乙,没有了……”

“魔尊……此时正值人界冬季,难以在寻到花草。”

“本宫知道有一处种满了四季花种。”

“哪里?”

“灵鹫宫后山。”

“灵鹫宫后山?”小乙微微一愣。

莲绛拽着身上沉重的链子缓缓走了过来,“看样子小乙是不知道了。不如,你同为一起去吧。”

链子与石板发出沉闷的声音,乙使者只觉得脑袋一阵嗡鸣,提着魂灯的手也不受控制的颤抖。

随着链子磨擦声越来越大,莲绛身影陡然逼近,乙使者浑身发软,开始支持不住的往下倒,晕眩的视线中,瞥见那碧色双瞳掠过一丝阴冷,而手中魂灯已被逼近之人拿走。

那么瞬间,乙使者心中突然涌起某种不安,但是身体的疲倦如潮水袭来,他如何都挣脱不开。

正当乙使者不知道所措时,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魔尊大人,即使您夺走我们九个人的魂灯,也只能解开地宫上方的结界,却依然无法打开你身上噬魔链。”

乙使者吃力睁开眼睛,看到同伴甲提着魂灯立在不远处。

经他语言,他才恍然惊醒,莲绛一直放松他警惕,趁机他灵力虚弱时,夺走他魂灯。

莲绛抿着唇,目光深沉的看着头顶的瘴气。

九盏魂灯的结界,让他无法打开水镜,看到人界发生的一切,亦无法追寻到那女人的消息。

莲绛沉默不语,并未放下手中魂灯。若魂灯毁去,乙使者就会灰飞烟灭。

甲上前,将同伴扶起,道,“我才去了一趟人界,北冥刚下了一场大雪,灵鹫宫后山的花开得很好。”

闻声,莲绛侧首的看着甲使者。

甲使者抬手凌空画了一个圆圈,圈白光凝结,犹如一面镜子,里面倒映出一个背着龙骨拐杖,身着白色衣衫的女子。

看着水镜中的那个女子,莲绛不由走过去,缓缓抬起手。

手却穿过水镜,而女子的样子如水波散开,他惊得慌忙收回来,不敢再触及。

此时的女子正负手立在朗园中,神色肃穆的望着苍穹,而她背后站着一个轮廓深邃的男子和一身穿白色貂风,面容娟秀的年轻人。

莲绛静静的看着,最后,那试图抚摸女子的手,无力的垂落在身侧。

一朵花瓣从他衣袖间飘落,他苦笑一声,“她不需要我了。”说完,将手中魂灯递给乙使者,自己则转身朝地宫深处走去。

这是几日来,他第一次愿意回地宫。

刚走几步,却见他突然转身,原路折了回来。

甲乙使者慌忙大惊,上前拦住,警惕道,“尊者依然坚持要去人界?”

莲绛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铁链,在抬头时,面容已是如覆冰霜,勾起的唇角露出一许嘲讽的笑,“什么时候忘川河边也成了人界的属地了?”

甲乙对视了一眼,退开一步让出路来。

莲绛苦笑一声,目光平视前方,看着那忘川渡口许久,折身回了地宫。

他走得缓慢,每走一步,链子往地下沉一分,露在外面的与石头发出摩擦声,即使身披锁链,也不失高贵优雅。

甲长叹一口气,并未没有跟上。

莲绛早在虚空时就受了重伤,魔性尚未恢复,又在人界逗留长久,单凭他自己,无论如何都难以挣脱噬魔链。

再者,方才的情景,怕也断了他最后去人界的决心吧。

待他身影消失,乙使者才缓过神来,回看着甲,“你去了人界?”

甲使者点点头,“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魔尊愿意忍受灵源的反噬,也要留在人界。”

“那找到了吗?”

乙使者慌忙问。

甲沉默的看着水镜中女子与人交谈的情景,轻叹一口气,正欲收起水镜,却见镜中女子突然抬起头,一双凌冽漆黑的双瞳直直看了过来。

“她是不是看着我们?”

旁边的乙一阵惊呼。

他们游走在三界,见过各种人,可却第一次,见到这样一双眼睛,如一把利剑,锋芒毕露,杀气凌然。

感受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甲沉声道,“明日起,我负责守在此处,你和丙丁前往人界盯着这个女人。”

乙茫然,却很快神色惊恐的盯着镜中女子,发出又一声低呼。因为他看到,就在甲说完话时,那女子眼眸竟悠的一眯,唇亦抿成一条薄线。

这动作细微,可看在乙眼里却是心惊肉跳,因为,方才黯然进入地宫的魔尊就时常做这个抿唇的动作,那是警告之意。

那女子的神色,竟似将他和甲使者的对话听在耳朵里。

“总之,是个危险的女人。”

甲收起了水镜,提着魂灯,踩着蔓延铺开的地板朝地宫深走去。

地宫深处,夜风森凉,死灵魂萤火虫在地宫深处飘飞,还时不时的钻入入骷髅头中,发出呜咽之声,似警告擅闯者止步。

甲看到青铜鼎内水光莹莹,折射出幽蓝的光,而最深处的那人,托腮闭眸,周身瘴气越发浓烈最后形成一张黑色的结界将莲绛本人护住。

看到此景,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松懈。

上一次莲绛将自己封印,是五百年前。如此,他要醒来,应该又需要五百年。

若盯紧人界那女子,至少,这五百年,三界太平。

女巫的猫

“大人,您在看什么?”

文公子忍不住再次提醒静立在窗前的十五。

方才正商量攻城事宜,十五却突然停了下来,望着头顶夜空,不发一言。

旁边的香,已经燃了一半。

文公子看了一眼卫争和神色同样吗茫然的卫睿,三人对视一眼,卫争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却见十五回身,语气平静,“就照我的决定去做。”

文公子担忧的看着十五,“圣都城墙几百丈高,城门不开,怕是一阵风都进不去,您如何孤身潜入其中?”

他没想到,今晚十五召集他和卫睿,竟是将兵权移交给卫睿,并升他为督军看守两城。

她的语气,哪里是让贤,分明是抱着扑死的决心。

他担心的不仅仅是她如何潜入,最担心的是,她的安危。

北冥守卫森严,十五当日好不容易才逃脱出来,再回去,岂不是送死。

而城中资源丰富,若是围城,至少要一年以上,城内才会告急。

若强攻,又是年岁,多少会引起民愤。

“放心,我定会取下角丽姬人头。”

“大人……”

文公子和卫争同时出声。

旁边的卫睿也瞪大了眼睛,他们方才以为十五入城是开启城门,协助他们带兵攻入,却没想到,她真正意图却是独自刺杀角丽姬。

角丽姬一死,连连吃败的战鬼一族一旦失去精神支柱,将会瞬间瓦解灭亡。

如此,可真不非一兵一卒,能夺回皇宫。

但是,要杀角丽姬,要取下九州第一女战神的项上人头,岂是如此简单的事?

“但是……大人……”文公子仍试图劝阻十五,“早在几天前,北冥城门就彻底封上。您根本进不去。”

十五再一次,抬头看向大雪飞扬的苍穹。

一声嘶吼破空而来,而窗前的十五,纵身一跃,两个起落,瞬间消失在了大雪之中,只留下屋子里三个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人,茫然不知所措。

“卫争叔叔,我好像听到辟邪的声音了。”

最先开口的是卫睿。

经此提醒,卫争刷白了脸。

早在三十多年前,守护卫家世世代代的神兽辟邪突然虚弱,最后陷入了沉睡。

只有卫家世代相传灵力最强的人,才能将其唤醒,可当年的卫皇后已经去世,而如今的卫睿却灵根平平。

“是大人,唤醒了它。”

可是,不到战事,一般不会唤醒神兽,更何况,十五明明决定了自己独身去刺杀角丽姬。

再说,辟邪苏醒需要一个漫长的时间,方才辟邪的声音,惊恐中又夹带了几分痛苦,显然是情绪失控。

一丝不安涌上心头,卫争不及思考,跟着追了出去。

看着几十尺开外朝自己不听吐着火的辟邪,站在火凤上的阿初用力的握紧手里的白骨镰刀。

虎口裂开,鲜血染红了白骨镰刀,身下的火凤周身亦又多了几处伤体力也渐渐不支。

而辟邪,虽然负伤多处,却丝毫没有虚弱的现象。

临行前,绿意姑姑再三交代,若真要娘亲苏醒和医治沐色爹爹,只有取得九个灵源。如今,七个已经在手中,只剩下角丽姬的八歧大蛇和卫家的辟邪了。

“爹爹……”

阿初抬手擦干嘴角的血沫,紧握白骨镰刀,发出一声长啸,纵身从火凤身上跃下,手中镰刀挥出一道雪白的光,纵劈向下方的辟邪。

辟邪抬起头,双目铮亮,竟然同时喷出了八道火舌,迎向了莲初。

莲初脸色苍白,竟没想到辟邪远比他想象的厉害,可八条火舌根本不给他任何闪避的机会。

热浪铺天盖地而来,莲初瞬间被热浪掀翻,从高空坠落,而狂性大发的辟邪,竟然一跃而起,欲狰狞着獠牙将莲初一口吞下。

身后的火凤冲下来,但是满身负伤,速度根本追不上,已见阿初直直落在了辟邪口中,只要一合嘴,将他整个吞下。

可就在这时,辟邪却突然发出一声哀嚎。

已经滚到辟邪喉咙处的莲初感到后背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稳稳勾住,他惊魂未定的回头,见一个人以半跪的姿态卡在辟邪上下牙齿之间。

对方一手顶着着辟邪的上颚,防止其合上嘴,另外一只手则紧紧的抓住莲初的衣服,避免小小的他滚入辟邪腹中。

“嗷呜!”

辟邪嘴不能合上,喉咙里发出声响,震得莲初浑身发毛。

“我数一二三……,你用力蹬,我带你出去。”

女子清冷却关切的声音传来。

这个声音,让阿初一惊,他仔细一看,喃喃道,“是你!”

“放手,我不要你救!”

阿初咬牙,别过头去。

绿意姑姑说,若非这个女人,沐色爹爹根本不会受重伤。

“阿初。”

那声音猛一沉,那语声竟然有一种来自记忆深处的熟悉感。

莲初抬头怔怔的望着身前的女子,这才发现,她的手心硬生生的托着辟邪的牙齿,殷红的血顺着她的手腕蜿蜒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