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鸿感到岁秋叁身旁,汇报了无间镜的消息。

  岁秋叁轻声叹气:“谁也没想到她竟然没死,还在这个节骨眼出现在南雀。”

  千里则看向邱鸿:“你竟然是他的走狗?”

  邱鸿挠着头,有些委屈:“你对你爹的怒火就不用衍生到我吧?”

  “为什么不能衍生到你?你骗了我。”千里看起来很冷静,但任谁看了他眼里的杀意都不会觉得他冷静。

  邱鸿倒是态度很好:“好吧,这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对不起。”

  千里:“……”

  这丫真是地鬼?

  他问邱鸿:“你真是地鬼?”

  邱鸿点头:“我是。”

  千里又看岁秋叁:“那你是个能修行的厉害地鬼,不像有些人,是个没法修行的废物地鬼。”

  岁秋叁一点都不介意千里对自己的谩骂,朝千里慈爱地笑着:“要让你杀几次解解气吗?”

  “早该如此。”千里话音刚落就动身瞬影来到岁秋叁身前,他站在原地没动,任由千里挥出带有星之力的一拳砸在脸上,几乎把半边脑袋杂碎了倒在地上。

  岁秋叁还没死,千里按倒他又是一拳砸下去,眼见这颗头颅整个碎掉,他从喉咙里发出低吼:“为什么!”

  对岁秋叁动手,杀了岁秋叁,这种事从前的千里想都不敢想。

  他是记忆里对自己包容溺爱的父亲,所有残酷只在那一瞬间,可美好的记忆却数不胜数,一天一月一年,在他的脑海留下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

  两个极端的对比。

  岁秋叁肉身恢复,又被千里重拳击碎,如此反复几次,旁边的邱鸿沉默地看着没有阻止。

  血溅了他满手满脸,眼眸中都有着红色,少年怒声质问:“为什么这么对我们?!”

  他看着岁秋叁被自己揍得血肉模糊时,脑子里想起的都是母亲卧病在床那几年,她日渐消瘦的脸,灰蒙的眼,夜里痛哭大叫我有悔。

  明明从前她是那么温婉明艳的一个人,却在最后的人生中活得如此狼狈不堪。

  “你这种人……你这样的存在……根本不配我娘当初自废星脉去救你!”

  岁秋叁刚复活就听见少年的怒吼,他眯了下眼,从少年愤怒的面容中隐约看出点赵婷依的模样来。

  赵婷依不算笨。

  也不是会被甜言蜜语轻易打动的人。

  她喜欢上岁秋叁时,能真切感受到岁秋叁对她的喜欢,那些动人的细节,让她沦陷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岁秋叁会藏好自己的身份,守护着妻儿,直到儿子能够独当一面,赵婷依死去时,他也将追随而去。

  直到某天,岁秋叁感知到了天地间流动的星之力。

  在他眼前浮动的光影粒子明明灭灭,他却从中捕捉到了这个世界的秘密。

  于是一切都变了。

  “千里……”被千里掐着喉咙的岁秋叁依旧微微笑着,哑声说道,“你这样……是杀不死地鬼的。”

  千里怒吼声拧断了他的脖子,再一圈打穿他的胸膛,从中抓出了那颗停止跳动的心脏。

  杀了他。

  此时的千里满心只有这一个目标。

  不管是拧断他的脖子,砍下他的脑袋,还是捏碎他的心脏,只要能杀了他!

  心脏在他手中化作血水散掉,岁秋叁完好地出现在他眼前,朝他张开手笑道:“这世上能杀死地鬼的,只有地鬼本身和朝圣者,可惜,你不是地鬼,也不是朝圣者。”

  千里红着眼再次冲上前去,却被邱鸿拦下:“够了。”

  “滚开!”

  邱鸿说:“你杀不死他,只是白费力气。”

  千里冷笑声:“你刚不是跟我道歉?想要我原谅,那你先杀了他!”

  邱鸿无奈道:“这不行。”

  此时这边已经没有南雀的弟子,其他地鬼们都停下来静静地看着他们。

  岁秋叁无奈地看着杀红眼的千里:“杀了我这么多次,还不解气吗?”

  “你根本没死!”千里恨声道。

  岁秋叁放下张开的双手问:“千里,你觉得地鬼是什么?”

  千里骂道:“像你一样的畜生!”

  岁秋叁笑道:“畜生人人可杀,那为何地鬼只有朝圣者可以?世上所有有关地鬼的消息都是朝圣者定义再传播,朝圣者说地鬼是畜生,地鬼就是畜生;朝圣者说地鬼只能他们杀死,普通人就认为自己杀不死地鬼。”

  “若是某天,朝圣者说地鬼其实是人……那地鬼是什么?”

  岁秋叁迎着千里仇恨的眼眸抬首,儒雅的姿态瞬间变得狂妄:“是人。”

第53章

  岁秋叁的这番话引来不少人的瞩目,他本人却毫无所觉般,眼中只看着千里一个人。

  千里已经杀红眼,根本不管他话里的信息,此时此刻才觉得他记忆里的父亲彻底死去,站在前方与父亲长着同一张脸的男人是地鬼,是他的仇人。

  地鬼这种恶心的东西……就不该存在。

  他指尖滴落的粘稠血丝忽然拉长似镰刀穿透拦住他的邱鸿,在邱鸿惊讶地眼神中千里挥开他,婚宴场地血流成河,这片血河动荡,似乎受到某种召唤,不论是地鬼残留的血还是普通人的血,都听从召唤化形成血色镰刀尖啸着朝岁秋叁杀去。

  岁秋叁眼中不见惧意,甚至颇为欣赏千里的天罗万象。

  与那些学得半吊子的不一样,与他见过的赵家人也不一样。

  下边的方回也有些惊讶,似乎这段时间千里的成长过于快速,此时释放的天罗万象与一个多月前在刚出济丹的巨森中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邱鸿从地上刚站起来就要躲避从后方刺过来的血色镰刀,飞身掠影时看了眼冲向岁秋叁的千里,这小子不愧是被朝圣者点拨过的,有点东西。

  周边地鬼们一个接一个飞身上前拦下攻向岁秋叁的血镰刀,配合默契地将岁秋叁带走,千里不死心地追击,中途杀了不知多少个地鬼,他们却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再次复活继续阻拦。

  “千里!”方回在后边喊他,想要他先冷静。

  常曦公主眼看他又一次离开,伤心地垂下头。

  *

  北斗一行人在明栗的请求下先走,南雀剩下的三位院长追击而去,曲竹月与天玑和开阳断后,让天枢院长郸峋带着弟子们先行一步。

  几人瞬影疾行在树梢朝南雀山门外赶去,殷洛拎着重伤还被封印星脉力量的假陈昼,不时低头看一眼他的状态如何,可不能死在半路上。

  假陈昼咳着血,捂着被明栗行气字诀洞穿的肩膀,又因为被殷洛拎着后衣领低垂着头,却在这时低沉沉地哼笑声,沙哑着嗓音说:“你要小心,别往后看。”

  话音刚落殷洛就感后颈一凉,像是被一大块落雪砸中,浑身汗毛竖起,星之力防护被这寒意悄无声息地击破,他只来得及以余光扫去,银白的刀刃光芒在他喉间闪过割破皮肉。

  太快了!

  在寒芒割断他脖颈的瞬间被一片黑色扇骨拦下,原本瞬影在树梢高头的殷洛坠落下去,付渊与黑狐面二人沉着脸瞬影上前。

  在月光下是银白色的人形水团抢走了殷洛手中的假陈昼,瞬影而来的付渊接住浑身是血的殷洛,立马以阴阳双脉之术捂住他被斩开的喉咙止血。

  所有人的速度与动作都在瞬息之间。

  郸峋与黑狐面朝银白水团杀去,水团被斩开也无济于事,而被他拎着的假陈昼也化作了一团水,散落在地消失不见。

  阳之脉灵技·虚化物。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专攻阳之脉的高手。

  郸峋目光阴沉地看着地上的一滩水,对方是从什么时候跟着他们的,竟全程毫无所觉。

  这时他们收到明栗的传音符,告知崔瑶岑被关进了山顶的蜃楼海中,一时半会出不来。

  崔瑶岑被困在法阵中出不来,压力和威胁瞬间就少了许多,郸峋回头看殷洛:“怎么样?”

  付渊说:“不太好。”

  纵使被打断了关键的一击,但却有细小的透明水泡在殷洛喉间继续折磨,这些由星之力组成的水泡阻止着他的治愈术无法给殷洛止血。

  郸峋传音给天玑,要他先过来救殷洛。

  自从玉衡死后,涉及阴阳双脉治愈术的活都只能找天玑。

  他们还什么都没问到,假陈昼却被劫走了,甚至有可能赔上一个殷洛,想到这里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

  明栗从法阵星线的反应感觉到北斗与岁秋叁那边的异动后皱了下眉。

  “怎么了?”程敬白敏锐道,“哪边出事了?”

  明栗:“有人以虚化物重伤了我师兄。”

  程敬白说:“很严重?要帮忙吗?”

  明栗挑眉看他,程敬白扬起一个笑容:“我主修阴阳双脉治愈术,这点忙还是可以帮的。”

  他从这赶过去确实比天玑院长要快,明栗没有立马答应,程敬白又道:“至少我们现在和北斗还是合作关系。”

  “若是你们还认周子息是北斗弟子,我们肯定也不会对北斗的人出手。”

  明栗这才说了地点,看程敬白瞬影赶去。

  周香指了指地上的崔元西:“这人你要如何处置?”

  明栗边走边说:“起初我想把他也制成傀儡,但又觉得不行,傀儡易碎,还得小心保存,于是我想到另一种与傀儡差不多的器术,名叫双象。”

  周香跟油纸套都听得茫茫然,扭头去看林枭,寄希望于这位在大宗门卧底几年的优秀学生。

  林枭说:“器术双象,是专门针对修者的手段。”

  他说着伸手接住一片叶子又道:“将此人的星脉连接到承载物,也被称作器灵,只要星脉不断,你对器灵的伤害都将如数传达给本体。”

  林枭握手又摊开,掌心被捏碎的叶片:“在星脉不断的前提下,就算你将这人断手断脚,或是千刀万剐,只要吊着最后一口气把器灵修好就不会死,但生死完全掌握在你手里。”

  说完对上周香懵懂的眼顿了顿,叹气道:“你就当他在器灵的连接下能变得跟我们一样,可以修复损坏的肉身,但还是很痛。”

  周香点头:“我明白了。”

  林枭微微笑着,谢天谢地你终于懂了。

  明栗只有趁还没离开南雀、能使用源源不绝星之力的时候对崔元西施展双象,她抬手时肌肤上浮现黑色咒纹字符,从中挑选需要的与地面星线位置对应,诡异的黑光围绕着崔元西。

  他逐渐被黑色整个覆盖,在这片黑色中,隐隐有八条亮着紫色光芒的星线明明灭灭,分别出现在身体的头、颈、心、肩、手、足。

  这是崔元西觉醒的八条星脉。

  它们动作缓慢地游动转着圈,在明栗的指引下朝心脏处汇聚。

  崔元西的头发大把掉落,剧痛之下醒来大口大口吐着血,掉落的黑发们也转着圈朝血水里钻去,他的双手忍不住地抓着自己的皮肉,抠下来的肉屑也混进了血水里。

  三只地鬼在不远处听着崔元西的惨叫声,是能让地鬼也听得头皮发麻得程度。

  林枭感叹道:“双象严格来说,是被通古大陆禁了几百年的邪术。”

  周香指了指自己:“……所以是适合我们修炼的器术,不该是她学得吧?”

  油纸套:“学无止境。”

  天已经亮了,南雀的静神钟敲响,却已无多少人认真倾听,它也再唤不醒某些长眠的人。

  静神钟也无法安抚惨叫的崔元西,他几乎抠下来半张脸的皮肉,手指无法控制地伸进眼眶,一边颤声叫着不,一边将自己的眼珠扣下按进血水中。

  足足一个多时辰。

  他的皮肉与血水连接重塑出一个器灵。

  是一个没有脸的人形玩偶。

  明栗收手,黑光褪去,崔元西痛到就地打滚,却因为自己的神庭脉坚韧而无法晕过去。

  器灵玩偶吸收了地上所有的血水,变得黑红。

  明栗有点嫌弃地抓着一缕发丝将它拎起来:“邪术就是恶心人的东西,所以才要禁掉。”

  地鬼们:“……”

  这话由你说出来不太好吧!

  明栗扭头看向三人:“你们谁画画比较难看?”

  林枭与周香同时看向油纸套,周香小声道:“李不说。”

  明栗看着名叫李不说的地鬼头上戴着只露出两个眼睛的纸套后就相信了周香说的是真的。

  “请帮忙画丑一点。”

  明栗真诚地向他请求帮助。

  李不说想拒绝又不敢,犹犹豫豫地接下了这个器灵玩偶,掏出了随身带的颜料笔沉思片刻后落笔。

  他觉得自己画得挺用心,心理还有点小逆反,想试图表现自己画得其实并不丑。

  但明栗接过去后却十分满意,并夸他:“画得不错。”

  李不说:“……”

  谢谢,如果不是知道你想要的是丑画我会更高兴。

  *

  天明之后,南雀婚宴之变已传遍整个南方。

  朱雀州由江氏控制,此时正是他们崛起的好时机。

  曲竹月等人在南雀山门外等着明栗,江盈被封了星脉,双手被捆,由曲竹月抓着绳子另一端。

  她气急败坏道:“这是你们与南雀的恩怨,与我何干!”

  曲竹月笑着朝她看去:“恩怨与你无关,但你不该拿的东西可得还回来。”

  江盈瞥见她后方的青樱,心中一凛,瞬间拔高音量:“什么不该拿的东西!我的星脉是我自己的!”

  曲竹月:“你敢说自己从未怂恿过崔元西?”

  “我没有!”江盈刚吼完就被曲竹月眼中的威压震慑。

  在一个心之脉巅峰强者面前撒谎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江盈只觉得心脏快要爆炸。

  曲竹月依旧柔声问:“崔元西告知你血养之术如何施展,需要牺牲另一个人时,你有过阻止吗?”

  没有。

  “明知道要另一个人血液流尽死去才能医治好自己的星脉逆转,你有过犹豫忏悔吗?”

  没有。

  “又或者说……你对这个治好你星脉逆转的人,有过半分感谢吗?”

  没有。

  江盈被她说得脸色煞白,望着这一圈北斗的人心中恐惧攀升,冷汗划过她咽喉,她抖了抖,颤声说:“我很感激她……”

  曲竹月笑道:“你感激的是青樱,还是崔瑶岑,或者崔元西呢?”

  江盈被曲竹月看穿,倒吸一口凉气,被她注视的压迫感险些让她膝盖一软就地跪下。

  “不、不是的……”江盈还想继续辩解,却在看见从山门中走出的明栗一行人时哑了,她知道她的谎话等明栗来后就会被拆穿。

  江盈起初只是在焦急地想该怎么才能说服他们,直到她看见明栗以铁链拖行着没了四肢的人后吓得直接跪倒。

  她不敢相信,那个断手断脚,浑身血污,甚至没了一只眼睛,说不出一句完整话痛苦哀嚎的人会是崔元西!

  江盈颤抖着抬眼看走到身前的明栗,她不是北斗的朝圣者吗?不是说北斗的朝圣者向来温和良善不爱争端的吗?

  ……怎么会做到如此地步!

  明栗问:“殷洛呢?”

  程敬白指了指被付渊背着的人答:“死不了。”

  明栗:“谢谢。”

  程敬白:“客气啦,毕竟我到的时候天玑院长已经救得差不多了。”

  明栗:“……”

  原来人不是你救的。

  许是因为觉得程敬白过于无耻,周香几人纷纷远走,程敬白挠着头追上去,没好气道:“就丢我一个人在原地你们走了是什么意思?”

  明栗看回北斗四位院长们,垂首道:“让你们担心了。”

  四人齐齐点头:“确实。”

  明栗听得莞尔一笑,付渊问:“你手里拿的丑东西是什么?”

  “双象器灵,给青樱的。”她将那丑兮兮的玩偶小心塞给青樱手里,“我会带你去无方国,路上你要是无聊或是不开心,就折磨这器灵,撕坏了也没关系,我会帮你再补好。”

  青樱奋力地收拢五指,抓紧了她给的玩偶。

  明栗再将石蜚与神木弓交给曲竹月:“北斗应该迫切需要这两样东西,有了石蜚,爹爹养伤也会快些。”

  她现在还是不太喜欢神木弓。

  曲竹月问:“你不回北斗?他应该是我们中最想见到你的。”

  “现在不是时候。”明栗说,“我不回去,其他人才不会把注意打到北斗。”

  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

  可放任明栗独自在外还是没法放心,尤其是她现在只有单脉满境。

  付渊道:“师尊,你们先带石蜚回北斗,我跟她去无方国。”

  天玑院长正要点头说好,明栗却道:“你们先找师兄的消息,我只是带师妹去无方国,待不了多久,无方国有相安歌,就算对我有想法也不敢在无方国动手,所以我不会有事。”

  寻找陈昼的下落也迫在眉睫。

  付渊闻言皱眉,他们刚相见,却没有太多的时间停留相聚,必须各自离去再次行动起来。

  曲竹月最终道:“那就这样吧,你们都要小心。”

  日出后他们各自分离,往不同的方向离去。

  明栗牵着青樱,一手攥着绳子与铁链,后方的江盈被封了声音,只能看见她满脸惊惧地张着嘴却没有声响。

  没了手脚的崔元西趴倒在地被拖行,痛苦不堪地同时仍旧忍不住仰起脖子想要看一眼前方背对自己的人。

  *

  临近巳时,黑狐面轻手轻脚地翻墙进了自家庭院,他洗净身上昨晚沾染的血腥味,又买了丽娘爱吃的小笼包回来。

  平日丽娘都要睡到晌午后才醒,所以他正要悄悄去开门,却听咯吱一声,窗户从里面被人推开,早已梳妆打扮好的美人坐在窗边仰首望他,惆怅道:“你说,我们是不是到了厌倦期?”

  黑狐面:“……”

  他默默收回要去开门的手,朝窗前走去,被丽娘喝住:“不准过来。”

  黑狐面乖乖站好。

  丽娘说:“就算我问你昨晚去做什么,你肯定也不愿意告诉我实话。”

  她捧着脸,话说得娇气,眉眼却很认真:“以前我跟你说过,我最讨厌那种有隐情却不说,反而故意冷落伤害对方,让对方以为自己不爱了,从而导致分离,却认为自己的隐瞒和冷落是为了对方好,日后误会解除了,反而还要心疼原来你冷落我伤害我其实都是有隐情的。”

  丽娘话说得很快,黑狐面却每个字都听进去了。

  “我要是喜欢你,就算某天忽然得知我是你的杀父仇人也会明白告诉你,不会藏着,更不会故意冷落你伤害你,因为我是喜欢你的,所以不愿意伤你半分。”

  黑狐面认真道:“我是孤儿,视我师尊为父亲尊重,理论上讲,你不可能是我的杀父仇人,我也不可能是你的杀父仇人。”

  丽娘被他说得睁大了眼,生气道:“你不要说话!让我先说完!”

  黑狐面眉眼柔和一瞬,点点头面上带笑地看着她。

  丽娘认真道:“你要是也跟那些书里写得一样,有不可说的难言之隐,为此每晚出去瞎跑瞒着我跟别的女人在一起,等着我自己发现伤心欲绝与你分离,日后再跟我解释误会的话……就算有千般误会,解开后我也不会再喜欢你了。”

  黑狐面神色顿了顿,朝她走去,将买的早膳递给她,丽娘说归说,该吃还是要吃,顺便嗅了嗅他身上的洗浴味,咬了口小笼包鼓着腮帮子道:“你洗过澡才来见我的,心里有鬼。”

  黑狐面说:“因为有血腥味,怕你嫌弃。”

  丽娘呆住:“你杀人啦?”

  黑狐面说:“杀了很多人。”

  丽娘:“什、什么人?”

  黑狐面说:“仇人。”

  丽娘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抓着他:“那你没受伤吧?”

  黑狐面靠在窗边摇摇头,伸手轻捧着她的脸笑道:“我不瞒着你,也不会故意冷落你让你伤心,等事情结束后,你愿意……跟我去北方吗?”

第54章

  五日后,西南涠洲,流沙河。

  世人皆知朝圣者相安歌破境后自划一方天地为王,称作无方国,有传言它在林雾尽头,也有传它在十万大山之后,更有甚者传它在天上。

  只有受到邀请的人才能进入无方国领域,擅自闯入者全都有去无回。

  明栗却知这无方国临南靠西,顺水而去。

  流沙河深而阔,两旁山高遮日,清晨有雾漂浮,一艘有点规模的小商船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站在船头着鹅黄色长裙少女低头看泛着涟漪的水面,今日追着她来的又多了两人。

  从朱雀州到涠洲,这一路都有人跟着她,但只是观望,谁都不敢先动手。

  只因为她曾是八脉满境的朝圣者,甚至死而复生,还在南雀大闹一场,杀南雀院长,两箭碎无间镜,甚至把崔瑶岑给关进了蜃楼海,至今还未出来。

  有这些前提在,就算知道眼前人只是单脉满境也不敢轻易上前。

  何况她现在已经不是单脉满境,跟着明栗的人眼睁睁瞧着她昨日突破了阴之脉最后一重,现在是双脉满境了。

  更别提这时候动明栗就等于是跟北斗宣战,如今南雀被里里外外杀了个遍,比当年的北斗更惨,倒是北斗有了崛起的势头,许多人都要掂量掂量。

  最终让他们难以动手的,还是对明栗的恐惧。

  她的天赋便是人们的恐惧。

  明栗没管跟着她的人是因为知道他们不敢动手,只要他们不会自找没趣凑上来找麻烦,她也就当做没看见。

  作为傀儡的青樱不能坐马车颠簸,好在去无方国也只能走水路。

  青樱安静坐在船屋中,江盈被捆在船尾,身旁有一个木箱子,被砍去四肢的崔元西被关在木箱子中,只露出一个头来,满脸血污。

  偶尔青樱按压玩偶的力道重了,崔元西会感觉五脏六腑被挤压,痛得吐血或是吐酸水。

  明栗每天都在愁吃什么。

  放眼这江河,唯有吃鱼。

  她早起吸纳星之力后,望着桶里已经死了的鱼儿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能不能问跟着她的那些人要点吃的。

  明栗伸手戳了戳翻白眼的鱼儿,余光瞥见一抹黑色,欣喜回头。

  周子息站在船边,眉头微蹙地往后方看去:“师姐,你让这么多杂鱼跟着你干什么。”

  明栗笑眯着眼:“不用管他们,等进入无方国境地,他们会被相安歌赶出去的。”

  周子息转头看她,目光从她脸上掠过,停在水桶,瞧见那死去的鱼儿嗤笑声。

  “你在做吃的?”

  明栗说:“还没做。”

  周子息说:“我记得师姐你不会。”

  明栗点点头,“正好你来了,就算是影子,但做点吃的也没问题的吧?”

  周子息站在原地没动。

  明栗扬首看他。

  周子息无动于衷。

  明栗似感叹地说:“你以前会做给我吃的。”

  处处照顾她,多好,成功把师姐养成日常废物。

  周子息说:“那是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