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人为的,下毒的人是行家,经过长期的投放,让他体内各种微量元素超标,交叉作用影响内脏和神经功能直到致命。分量、效果和时间都掌握得很准,对这人的身体状态也了如指掌。”

“长期投放?听起来有难度。”

“如果是他信任的身边人就很容易。”

“意思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慢慢杀他,杀到某个点上就死了吗?”

“嗯,如果他昨天没有进来喝杯酒,现在应该都臭了吧。”

我不由自主地做了个鬼脸。命运无常,有时候像一个冷笑话。

约伯吹了声口哨,声音不大,但在各处自High的人都感觉到脑仁涨痛。

他的意思很简单,这次总算遇上点儿新鲜的了。

约伯让我救过各种各样的人都是十号酒馆的客,原因也五花八门,有时单纯因为心情好,有时是他睡过人家老婆,或者将要睡人家的老婆,我从来不问只要他付出代价——一笔钱或者一个人情。大部分时候我们现金交易人情太贵,随时可能措上性命,不适合作为常规货币流通。

但这一次不一样。

“救他?干吗?”

这个男人不是熟客,和十号酒馆不存在那种微妙的感情牵连,他来过,走了,死了,没赊账,除了他点的那首歌不符合我的音乐品味,几乎算是一个完美的顾客,适合被马上遗忘。

既然我问了,约伯就要答。这就是为什么我只愿和熟人交往——你不必把自己想要遵循的人生法则都刻在额头上昭告天下——刺青技术再好,皮肤面积毕竟有限。

他想了想,说:“那个,是AFK的大老板。大卫·迪。”

AFK是价值以百亿计的巨大商业集团,从亚洲起步,总部在纽约,我订了不少财经报纸和杂志,很熟悉那些巨贾的面孔。

我表示否认,“不对,AFK的老板是嘉吉罗勒,女的,前天还接受重要财经节目采访.没听说董事会紧急换人。”

约伯毫不动容,“你说的那个是AFK的高级管理层,我说的,是看不见的顶层。”

那些泼天富贵的真正资产所有人,隐形在传媒与公众的耳目之外,俯视众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唯一帮草民们维系最后公平的是死亡。

我凝视约伯的眼睛,不需说出心中疑问他已先发制人,“治好他,值一大笔钱。”

大得你无法想象,就算你在最深的噩梦最凶险的关头想起,也会因之心情大悦,小宇宙以前所未有的能量燃烧起来勇斗恶龙。

本来我以为约伯会跟我讲人生观和价值观,但事实证明他比想象中更了解我,既然他开门见山,我也就当仁不让:“对半。”

分成的谈判总是比较艰苦,但时间这永恒的大杀器站在我的边。

首先,那个男人躺在我家,十二小时内不接受超专业的治疗,就会变成一块死肉,有毒,成色很差,就算大量花椒麻辣也不能掩盖异味,不管十号酒馆的厨子木三技术多么厉害,我也敢打包票连狗都不会吃下他的肉。

其次,天色很快就要暗了,人们陆陆续续进来,酒保约伯,随你有几份副业要做,酒馆有他的信徒不可怠慢。你最好确保今天的手撕牛肉够量,否则人们手里的打包纸袋就会笼罩到你的脑袋上,伴随着狂风暴雨般的木棍。

所以,不管这一票收得到多少酬劳,我们对半。

【3】

算盘打得滴答乱响,我才喝两杯酒,已经从天上想到人间,连包个火箭顺便泡泡NASA妞这等念头都没落下。但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一切玫瑰幻梦.很快就被摔得粉碎。

午夜,酒馆里还很剩下几个人,我喝得不多,一直看表,准备回去给大卫.迪换药——其实在答应约伯之前,我已经手欠地开始了治疗。

这时有人跨进外面院子的大门。

院子门离酒馆还有大约二十米的距离,普通情况下,就算来人在口就被飞镖机误伤,我们也绝对听不到他的第一声尖叫。

问题是,现在响起的,乃是沉重得令人无法忽视的脚步,地板像遭遇地震一般有规律地颤动如同狂风下的湖水,一波接一波汹涌。十号酒馆忽然整个安静下来,大家面面相觑,心中猜测百端。恰好点唱机里在唱,I lost my Heart in sf,但真实的情况却是:好像今晚会把命丢在这里耶。

地板震动越来越强,随着酒馆门的吱呀一声打开达到巅峰,吧台上好多杯子滚下来摔得粉身碎骨,但接着就完全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