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钰不听,仍旧哭个不停,阿清劝了两声,突然狂暴起来,一手将她推翻在地。小钰脑袋撞在块石头上,“哎呀”一声惨叫,抱着头哭得更凶了。阿清手一长又将她扯回跟前,咬着牙道:“你就知道哭!你就知道装疯!你以为这样别人就会放过你吗,恩?你看清楚一点!”她凑近了小钰,眼中闪着凶光,小心地四处望着,低声呓语道:“这里到处都是要杀你的人…到处都是…谁都想杀你,知道吗?我们是羯人,我们就是罪人!你再哭,再哭!别人听见了,过来把你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剁碎了!”

小钰果然吓得捂住嘴,只是眼泪仍如断线珠子似的下坠,浑身抖得似筛子一般,又怕却又不敢稍离阿清半步,象只小猫般倦缩在她身边。阿清出了一阵粗气,又垂下泪来,抚摩着小钰的头发,道:“这就对了,这就对了…别怕,别怕,我们总会逃出去的…”

过了半个多时辰,小钰惊吓过度,又兼哭得累了,伏在阿清腿上睡过去。火燎子也早灭了,洞里伸手不见五指。

阿清用力瞪着双眼,与黑暗对视着,突然开口嘿嘿冷笑道:“你在看着我,我知道…你恨我,对不对?嘿嘿,嘿嘿,我可不怕你!你要看就看罢,死在我手上的可不只你一个,你要算帐,自己排队去,别在这里烦我!听见了?走开!别烦我!”

她在地上摸索着,抓起一块石头,没头没脑地向前拽去。石头在洞壁上咚咚咚乱撞一阵,不知掉到哪个水坑,弄得水声大作。阿清仿佛看得见它的落处一般,叫道:“好!砸得好,看你还敢看我,哈哈!…阿绿,阿绿,是你么?你也来了?哈哈,好。我知道你也恨我,我抢走了小钰,你可不就得死?你想不想死?你想不想?哈哈,哈哈…你骗我!”

一丝微风掠过洞壁,仿佛什么人太息了一声,接着一切又归于寂静。阿清再看一会儿,使劲闭上眼,用手抱着头深深埋进两膝之间,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看,什么都不想。

终于“咚”的一声,远处的洞顶上裂开一条封,一束强烈的阳光射了进来。阿清眯着眼看过去,有个人从洞口探进半边身子,压低声音叫道:“小姐,是我!我找到石付了!”

阿清带着小钰跃出洞口,但觉日光耀眼。她眯了好半天的眼才适应过来。石全带着她上了一辆马车,道:“这里跟我们住的店隔了几条街,是个废了的酒肆。爬上来那地方原来是口井,枯了,才被改成地道。小姐在里面没事吧?”

阿清嘴唇一动,正要问那掌柜的如何,眼角却瞥见一屡青烟:远远的,隔着十来排房子,原先客栈那青瓦绿檐已见不到了,唯有两根焦黑的柱子仍竖立着。烟尘很浓,火应该还没完全熄灭。

阿清怔怔地凝望着那拄烟,石全道:“客栈已经全毁了,客栈掌柜当场被杀,石付放了火,好不容易才逃出去。你先把这个穿上吧,小姐。小姐——小姐?”

阿清猛一惊,反手一把抓住石全伸过来的手,却见他手里拿着一套灰扑扑的麻布衣服。石全忍着痛道:“小姐,现在街上查得很严,你先穿上这个吧。”

阿清歉然道:“我…我有些紧张了。”当下带着小钰上了车,将衣服笼在外面,也替小钰换了衣服,再将两人的头发都散下来披在面前。车里装满了木碳,阿清将自己与小钰的脸手都抹得黑黑的,轻声道:“听姐姐的话,别乱动。”小钰在洞里被她吓怕了,睁大了眼,当真一动也不敢动。

石全驾车一路向南,一面低声道:“昨夜小姐回来时,可能被寻夜的士卒发现了。不过他们未必知道你是女人。今日大街小巷里,被盘查的仍全是男子。”阿清一呆,道:“不对呀,主父那狗贼明明知道,怎么不说?”石全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

三人埋头只管赶路,幸好这一带昨日才搜查过,除了客栈附近仍被封锁外,其余盘查反而要松些,虽有士卒巡街,但见到马车上有个“阮”字,统统挥手放行。阿清不禁庆幸,当日多亏石付花了几十辆银子弄来辆专为阮府运柴火的车。

三人绕过两条街,来到一条窄小的巷子口。这一带接近北门,多是些穷苦百姓杂居的地方,房屋大多低矮破败,街道也不是石板铺就,而是寻常土路,污水横流,泥泞难行,马车也无法驶入。据说这里黑道上的老大就是阮奎,另外还混有各路草莽、落魄好汉、通缉要犯,以及躲避战火而来的各族难民。这些亡命之徒多了,各种帮派林立起来,一个个竖起山头,俨然自成一体,官兵都轻易不敢涉足,是以在这乱世里,吸引着越来越多的无家可归之人。

到这里已经无法坐车,当下阿清背起小钰,石全在前引路,挤过人潮蹿动的小街,也走过空无一人的小巷;跨过小河沟,也钻过沿街乱搭的窝棚。有好几次路过别人堂口,混混们想乘机敲一笔过路费,双方多余的话没有,直接上场比狠。小钰当即吓昏过去;石全提刀子砍伤两人,自己也险些受伤;阿清动起手来毫不留情,割麦子般一片片地撩倒,三个老大两个被打断手脚,另一个若非石全拦着,脑袋也给拧下来了。江湖上舔血为生,大家也没啥好说的,收了伤者各自滚蛋。就这么走走停停,东拐西绕,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一处背靠山石的房子跟前。

屋前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守着,见了石全,唿哨一声,屋子后又钻出三、四个小毛孩。那当先的男孩老气横秋地道:“全哥,我们老大在里面,付哥没事!放心!有我‘混江小白龙’在,江湖上的朋友都卖个面子,还有什么事搞不定?”

石全笑道:“那是。”伸手掏出一把铜钱丢给他道:“给兄弟们喝茶。”那男孩大喜,拿在手里掂了掂,手一挥,自带了一帮跟屁股的家伙走了。走到巷子拐角出,还不忘回头向石全喊道:“全哥,记住了,有什么事就报我的名号!这十七八条街的弟兄们还是要给我面子的!”

石全笑着点头,阿清见这小屁孩煞有其是的模样,忍不住好笑。

石全推开门,三人进去,但见这是一间堆放陶器的仓库,西、北两墙边码着大大小小各类陶罐,堆起有两人多高,都用草绳捆着,以免损坏;东面则胡乱堆着些破损的瓦罐。南面却空荡荡的,只有一把梯子。原来这屋子颇高,又因南面靠着石壁,就势隔了一层出来,大致占半个房间的宽度。这梯子就是上阁楼用的。

石全道:“钟老大,是我,石全。”阁楼上有人懒洋洋地道:“知道了,老早就听老三在门外叫呢。上来吧。”

石全引着阿清一边登楼梯一边道:“石付还好吧?小姐也跟来了。”

“阿唷!”楼上的钟老大怪叫一声:“小姐也来了?荒唐,为何不早说?”

话音未落,阿清已背着小钰上到阁楼,只见一男子正自一张矮床前慌慌张张跳起来。那男子三十来岁,赤着上身,看肌肤比之外面跑路的混混们白了不少,却长着一脸极粗旷的络腮胡子,见阿清上来,先是一怔,似乎没有想到她竟是如此美貌,跟着脸上飞红,叫道:“阿唷!失礼啊失礼!子曰:有教无类…啊不!这个这个…非礼勿视!等、等等!”

他见阿清占着楼梯的位置,想也没想,“扑”的一声撞破身边的木板,跳下楼去,只听下面瓦罐摔得山响,钟老大竟一声不吭,也算硬朗。

石全摇头道:“这是石付多年的好友,就是脑袋有点…以前好象也是书香子弟,不知为何跑到这东平,贩起私货来,据说在这里影响还不小。小姐别见怪。”阿清摇摇头,放下小钰,走到床前。只见石付躺在床上,额头、手臂、胸前皆裹着布条,都透着血迹,显然伤得不轻。他正闭眼沉睡,石全要推他,阿清忙伸手挡住,道:“别叫他,让他休息罢。他受了这么多伤…他是怎么逃出来的?”石全道:“小人也是刚才找到这里,具体情况也不太清楚…”

“哎,正所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又有言说:虎落平阳被犬欺!话说当日,真乃是千钧一发!”有人朗声接道。

两人一回头,都吓了一跳。只见钟老大一身白衣胜雪,头发挽在脑后,系了个小辫,手持一把折扇,眉头紧锁,双目如炬,当真所谓前朝之遗风,侠士之气略。

他一步一顿,派头十足地上得楼来,“哗啦”一声甩开扇子,不料那扇秃了好几片,上面原先绘的泼墨江山锦绣图早断得七零八落。好个钟老大,临危不惧气度从容,不慌不忙收拢折扇,道:“当今之世局,就如同此扇一般,合起来看还似模似样,其实内中早已腐坏残破,各支势力你争我夺,都想的是入鼎中原。或曰:天下之患,在于土崩,不在瓦解,当其时也!”顺手丢了扇子,又道:“至于具体事宜,在下略之一二,姑娘见问,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谓: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

小钰傻傻地看着他,只觉他长得实在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想起阿清说的不能乱动乱说的话,忙躲到床后。阿清与石全对望一眼,都是诧异。石全忙扯着钟老大的衣裳,让他坐下,道:“我们是粗人,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什么土崩瓦解的,你…你直说就好了。”

钟老大挣扎着甩开他的手,坐正了,整顿衣服,把胸脯挺得老高,咳嗽一声道:“姑娘,在下虽说混迹于市井之内,浪形于天地之间,实在做的也是奉公守法的买卖,行的是扶弱济困的侠义。怎么讲呢?有分教!子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也!’又曰:‘君子上达’!”

石全摇头笑道:“你除了贩人,盐、瓷、皮、器、金哪样不沾?哪条走的是正道?还说什么奉公守法?早听石付说过你废话很多,今日总算见到了。”

钟老大刚要跳起来反驳,见阿清掩嘴微笑,眸子里波光闪动,仿佛月色里的湖泽,一时看得呆了。

石全自对阿清道:“我出去后,听说只有掌柜一人被杀,石付没有下落,就猜到他定是寻钟老大来了,果然。”又转头对钟老大道:“去年石付来听说还住过你的客栈,怎么今年没有了?喂!”

钟老大一惊,道:“什么?哦,对!开客栈多麻烦呀,一天到晚对着帐本,枝珠必较,烦都烦死了。子曰:贤者辟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老子…咳咳…在下当然要开辟一番事业!不求平平淡淡,但求轰轰烈烈,怎么可能窝居客栈?是吧,姑娘?”

阿清忍着笑道:“你说得很是。石付大哥受的伤重么?他怎么逃出来的?”钟老大回头看石付一眼,一脸无所谓地道:“没事,死不了!就是胸口的伤重些,其余都是皮外伤。他怎么逃出来的在下就不太清楚了。”

石全道:“你刚才不是还说略知一二吗?怎么不清楚?”钟老大恼道:“略知一二是谦语,对你这等不学无术的人真是无话可说。其实你们几人来东平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这个石付,有如此天仙般的人,也不跟老…在下引见引见!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说什么不想麻烦在下,却原来耍的别样心思。哎,真真是…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夫子的话真是千古如一,百试不爽!”一脸羞愤之色。

阿清正色道:“钟大哥,不瞒你说,我们是是非缠身,情非得以,确实不想麻烦任何人。你能在这种时候收留石付大哥,胆略与义气小女子实在佩服得紧。多谢了!”说着躬身一礼。

钟老大听她赞赏,心中大喜,面上不忘作庄重之态,道:“哪里,哪里。其实,在下也是一时尿急…咳咳…起夜出门,见远处你们住的客栈方向火光冲天,以为出了什么事,打算过来瞧瞧,没想到走出半条街,就见石付一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在下吓了一跳,正想去扶他,忽然眼前亮光一闪,一柄剑就架在脖子上了。身后有个男子的声音道:‘这条街的钟老大在哪里?’我想我就是钟老大呀,可是不敢乱讲——要是仇家寻上来怎么办?嘿,我灵机一动,就乱指了指北门方向。那人又道:‘阁下既然认识钟老大,就请帮在下一个忙。’妈的,他怎么知道我认识?”

阿清道:“别人问你一句,你立刻就指明方向,那当然是认识了。不然,应该回答:‘谁是钟老大’吧?”

钟老大啪的一拍手,道:“真的?老子说他怎么就这么神呢!其实那时候我是有点头昏脑涨,所以开口就说:‘什么忙?’妈的,现在想想,句句可都入了这小王八蛋的套了!”他被人牵着鼻子走,心中恼怒,嘴里也自然不干不净起来。

阿清沉吟道:“有人相救?这人是谁?”望向石全,石全也迷惑的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城里还有谁是石付的朋友。

钟老大突然转头往楼下叫道:“喂,掌伙的,怎么这么半天才来?药带了没有?哎呀先不要管药,看茶看茶!”转过头向阿清等人笑道:“内人,不大懂事,认生得紧,让诸位见笑了。刚才讲到哪里了?哦对对,那人就说:‘这人是钟老大的生死之交,你若带他去找到钟老大,钟老大自然重重有赏。’我正想:‘老子赏老子?妈的你倒做的便宜买卖。’那人突然收回长剑,道:‘原来阁下就是钟老大,得罪得罪!’嘿,不瞒你们说,就刚才我还在纳闷呢——他怎么就知道是我?”

阿清想了想,道:“任何人听到重重有赏,不是立即答应就是怀疑再三,但至少都会暗藏高兴。只有不知道底细的本人,才会始终迷惑不解吧。”

钟老大一拍大腿,用力竖起拇指,哆哆嗦嗦地道:“果然…子曰:君子道者三…”

正在此时,有个女声自楼梯处传来:“好了,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也不怕外人笑话。”这声音温柔动听至极,听得阿清两人心中都是一暖,跟着眼前一亮,一位妇人步上楼来,向两人盈盈一礼,轻笑道:“我家相公口不择言,语多乖张,还请二位多包涵了。”

那妇人年纪在三十五、六上下,鹅蛋脸,脑后盘着飞云鬓,从上到下插着八支玉簪,发丝一根不乱,乍一见不过中上之姿,没有小钰这般惊艳之感,但多看两眼,便觉眉毛、眼睛、嘴唇…无一不搭配得天衣无缝,越看越觉动人心魄。尤其是她淡淡一笑,更是让人如沐春风般,混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惬意。阿清一向自负得紧,但看到这位钟夫人,心中暗自心虚,不知道自己到她的年纪时,会否还有她这般的卓然风采。

石全忙站起身来拱手道:“石全见过大嫂。这位是我家小姐。”阿清也跟着起身作礼,一旁的小钰也忙爬起身来。钟夫人瞧了两眼阿清,又瞧瞧小钰,眼中闪过惊异之色,笑道:“好标志的美人!真是要叫姐姐自惭形愧了。”

阿清还未开口,一旁的钟老大忙道:“那…那也不见得,我就觉得夫人你最好看。”钟夫人脸上微红,却忍不住飞他一眼,道:“就你会自夸,也不怕人笑话。妹子,怠慢了,请用茶。”转身自楼梯处端上香茗。阿清忙谢着接了。

小钰看着碧绿的茶水,吞口口水,偷偷挪到阿清身旁,扯着她的袖子道:“小兔兔饿了。”阿清以目阻止她再说,小钰害怕地往后挪挪,小嘴一瘪,就要哭出来。钟夫人道:“啊,妹子一早就来,想必还未用过饭吧。我家相公就知道胡说,一点待客之道都没有。”钟老大眼睛瞪得铜铃大小,剑眉倒竖,虎背高耸,众人只道他就要发火,却见钟夫人伸出润玉一般的手,在他手上轻拍一下,道:“该罚。还不快给客人拿点心上来?”

钟老大顿时眉开眼笑,似乎这一下打得通体舒畅,叫道:“是!立刻就来!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夫人之言,大道之范也!”一边说,一边飞身下楼去了。

钟夫人摇头笑道:“我相公就这坏脾气,一天到晚掉书包,可惜又常文不对题,惹人笑话,真是…哎,大家听他说话,大凡之夫者也什么的,统统略去好了。昨夜发生的事,你大哥说得好笑,其实大致就是如此。姐姐也见到了,救石付兄弟的那位年轻人是你们朋友吗?功夫真的很好。”

阿清道:“年轻人?我们没有这样的朋友啊。他武功很好?是什么门派?”

钟夫人凝眉想了一下,道:“不,说很好还不够,应该说是我见过最好的一位。我家相公的武功虽难登大雅之堂,但是被如此毫无反应的一招至住,也可说是匪夷所思了。”她端起一杯茶,浅浅的喝了一口,突然曲指一弹,茶杯高高跃起,众人眼光跟着向上,耳边“咄咄”几声轻响,钟夫人已伸手接住茶杯,说道:“失礼了。”

石全只觉眼前一花,钟夫人一头漆黑的秀发徐徐展开,披在肩头,缎子一般流动着光彩。三丈之外的一根木柱上,八支玉簪整整齐齐排成一个十字。石全抹一把脸,喃喃地道:“这么快?”

钟夫人偏头看阿清,笑道:“妹子能接住几支?”阿清郑重地想了想,道:“若有光,大概能接全。若没有…姐姐这几支簪我只听出三声,大概…大概能避开六支罢?”

钟夫人仍旧笑容款款,不过目光里第一次有些忧虑。她慢慢地喝着茶,道:“可是昨夜我就跟在相公身后三丈,八支簪子出手如石沉大海。没有月亮,亦无灯光,只远处那点依稀的火光。若是面对面明着打,我与夫君联手,大概能与他斗一斗罢,可惜,可惜就失了那么一点先机,我们俩竟然被他一直压着,好象一点机会都没有。这人年纪这么轻,却如此深沉老到,哎,江湖人才辈出,忽忽几年,我们就老咯。不过…”她那对剑一般的眉毛忽地一挑:“那年轻人走的时候,恭恭敬敬将簪子递回我手中。哎,现在如此有礼的年轻人太少了…真是一点怨气也没有啊。”

忽听楼梯声响,钟老大端着盘点心大步上来,怒道:“什么有礼?提刀子在别人脖子上比划,处处拿圈儿套你开心,这叫有礼?我看这小子故做有礼,其实阴险得紧!”

钟夫人道:“人家好歹救了石付兄弟,你凭什么说别人?哼,自己没本事落了下风,还好意思嫉妒。”钟老大眼中喷火,怒道:“我嫉妒?我倒晓得,你…你看他粉头油面,功夫又好,心中喜欢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