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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听云淡淡扫他一眼,在楚临准备挥剑时,忽而抬袖放出术法,银白道光直冲天际,如同白昼般轰地炸开,方圆百里皆庇护在这术光之下,方才还布施着咒雷的点星阵迅速被术光吞噬,一点一点湮灭消散。

  眼前那深深埋在海里的天空从中撕开一个缺口,硬生生分离出一条只允许一船通行的水路。

  楚临持剑的手就这般僵住,停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着前路。

  谢听云眉眼疏冷,收回术法,身后的点星阵重新闭合,一切都像是没发生过的那般。

  宝珑船此时靠岸,谢听云先行上岸,冲云晚伸手:“来。”

  云晚搭着他的手跳了过去。

  柳渺渺和楚临接连下来,云晚小心收好傻白恶赠予她的宝珑船,谨慎打量起所处的环境。

  壁立千仞,崇山峻岭耸立在雾瘴内,因无人造访,崖山而显得死气沉沉。

  苍崖内外皆有天道设立下的千机万阵,除此外还有阵兽把守,普通修士很难入崖。

  楚临一言不发地最先走在前方,谢听云还有柳渺渺一左一右地把她夹在中间,跟在后面。

  苍崖属于结界,时间不会掌管此地,月与阳也不会在此处高升。黑暗漫无边际,脚下寸草不生,柳渺渺结了手印,一朵洁白耀眼的雪莲盏自指尖绽放,拖拽着灵光点点飘向前方,为几人照亮前路。

  [主人,小心暗魃。]

  暗魃是一种生长在黑夜中的魂兽,无形无体,以七情六欲为食。

  玄灵提醒完的下一瞬,忽觉后颈一凉,数道形姿诡异的影子在地面与崖壁上悬浮飘荡。云晚不敢大意,急忙以术法护身,暗魃超出六界之外,不属妖也不是鬼,自然也不会恐惧。

  它们聚集得越来越多,宛如涌动的黑雾,竟快将那朵燃亮的雪莲花也一齐吞噬。

  “我……”

  楚临还没来得及说完,又被谢听云抢先一步。

  他只是一个抬指就将围在四面八方的暗魃清理得一干二净,而后又风轻云淡地垂下手臂,似有似无的瞟了楚临一眼。

  对方半抬起的手攥紧又松开,抿紧唇瓣,越发的默然低沉。

  连续两次“截胡”楚临,让谢听云无比的心情舒畅,炫耀般地朝云晚勾了勾嘴角。

  云晚:“……”

  胜负心还挺强。

  对于正处在元婴中期的谢听云来说,苍崖阵法根本不值一提,加上有心在楚临面前表现,不多时便看见了结界的影子。

  那是一道宛若波光般的虚空结界,璀璨凌凌地立在天地之间。

  只要通过结界,就能顺利来到人间界。

  然而它的面前有两只神兽看守,嗅到陌生气息,沉睡中的神兽缓缓睁开双眸。

  两兽鸟身龙兽,奉命看守苍崖万阵已有万年之久,若放在九山之外,轻易而居便可成为一方霸主。它们毛羽漆黑,犀火燃烧,厚重的灵力全部释放,在周边生出阵阵邪风。

  柳渺渺不由得后退数步。

  光是这一只神兽就够元婴期的修士应付的了,两只一起,恐怕根本不是对手。

  “苍崖万阵不得擅闯,汝等速回。”

  神兽目视几人,逼人的警告响彻识海。

  谢听云径自走向前去,双眼不避不让:“我们要走一趟人间界,还望二位放行。”

  “人间界非汝等所行之地,速速离去,莫不然休怪吾不客气。”

  侵蚀识海的气息压迫得她太阳穴隐约作痛,云晚忍住痛楚,紧盯着它们。记得之前在琉尘的书本上看过,看守苍崖万阵的神兽拥有着凤凰的涅槃之力,哪怕死了,也能迅速复活。

  以现在的局面来看,长久对峙对他们这边没好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一方打掩护,吸引着神兽的注意力,然后让另外一方先行。

  注意到这点,云晚以手掩唇,压低声音与谢听云商谈:“……我们得想法子声东击西。”

  见她一个劲嘀嘀咕咕,面前的神兽这才注意到云晚,对着她的面容瞧了半晌,吐出两缕神息,“好清秀的姑娘,不妨留下来陪陪我们。”

  云晚一噎。

  啥玩意啊?原来不是什么正经兽。

  看守神兽不肯放行,还出言不逊,当即惹谢听云不耐,他微沉眼目,银剑脱鞘而出,锐利剑刃裹挟着绝杀术法直逼神兽。

  谢听云一经出手,顿时触怒神兽,两兽鸟翼张开,从未见过的咒光万箭般朝着谢听云身形攻去。

  云晚正要驱使玄灵,谢听云忽然展开护阵。

  他一边应付着两兽夹击,一边对她说道:“你们先走。”

  闻声,楚临不满地绷紧下颚,同时施起剑法:“我也留下来断后。”

  神兽轻蔑地哼了一声,号令万阵,刹那间地动山摇,阵眼隐隐有变幻的迹象。

  云晚心头一震,伸手拽住柳渺渺的袖子:“师姐,我们先走!”

  柳渺渺还有些不放心,“那谢听云他们……”

  云晚一脸笃定:“他会没事的。”

  谢听云早就是个成熟的修真者了,相信他肯定可以应付!

  相反的,如果她们继续留在这里消磨时间,到时候地阵切换,怕是一个都走不了。

  柳渺渺狠心收回目光,掌心放出雪莲盏,神火引燃,在结界中央烧开一个口子,两人双手紧牵,身影轻盈又迅速地跃入其中。

  其中一头神兽很快发现两个潜逃者,立马向她们放出杀术,术法穿过结阵紧随其来。云晚余光扫过,未作思考便挡在柳渺渺身前,玄灵在虚空中折射出刺眼的光芒,两股术法相互抵消,巨大的冲击将她的身体提狠狠地掀飞到结界之外。

  世界在眼前颠倒。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后背猛烈地撞击在一根粗粝又结实的树干上,只听咔嚓一声,老树闻声断裂,树干直挺挺向她栽倒,云晚眼尖地跳起来躲开,这才免受其殃。

  她松了口气,定定神四下环视。

  是夜,高挂于头顶的弯月笼在云纱里,周边点缀着几颗灰蒙蒙的疏星。

  四面皆是高矮不同的野木,夜风轻拂,瘦弱的树枝微微晃了晃。

  云晚找半天也没找到柳渺渺的影子,不禁心急火燎,“能找到我师姐吗?”

  玄灵仔细寻找半晌,道:[师姐和装大男在百里开外的村庄里,谢听云躲在后方的河槽下方。]

  道理都懂,但是……

  云晚沉吟一瞬:“……装大男是谁?”

  玄灵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蔑视:[那个楚临,装逼且自大,我看他不顺眼好久了。]

  “……”

  生草。

  那可是你官配啊!!!

  不过看这情形,这官配是给他拆得七七八八了。

  云晚掐咒弄干净身上灰扑扑的衣裳,专心寻找起谢听云。

  如玄灵所言,树林外不远就是条蜿蜿蜒蜒的小河,不过河水早就干涸。她沿着河槽,借着月光边走边找,终于在河槽边上发现一具疑似男性的黑乎乎的身躯。

  那人像是块烂布般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云晚认半天也不敢确定他是记忆中的谢听云,有些犹豫,“这……是谢听云?”

  看守神兽的实力的确非同一般,但谢听云也不差,加上有楚临这个男主角在,怎么着也不能打成这样吧?

  玄灵也有些不确定:[气息没错,不过……]

  云晚急忙追问:“不过什么?”

  玄灵狐疑道:[没感受到绝世剑。]

  人在,剑不在,这不就奇了怪了?

  云晚放缓步伐,谨慎地向那具黑影接近。

  他面朝地,衣衫褴褛,类似鞭子抽打出的伤痕通过撕裂的衣裳展露在面前,皮肉撕绽,白骨隐约可见。

  这伤口显然是没愈合时又被人鞭打开来的,皮肉已有了腐坏的迹象。

  云晚看得头皮发麻,吞咽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把他翻了过来。

  此时云纱全散,月光如数挥洒在那人身上。

  在看到他面容的一瞬间,云晚瞳孔收紧,一句芬芳脱口而出——

  “卧槽!?”

  他……竟然和谢听云长得一模一样!!

  见鬼了不是!!!

第116章 申屠危

  云晚生怕是自己眼花看错,定定神,斟酌着靠近。

  青年脸上沾满血渍,伤痕遍布,连一片完好的皮肤都没有。

  也不知是怎么才能被人打成这样的。

  云晚担心碰到他的伤口,动作小心的把黏在脸颊的一缕发丝拨弄至耳后,彻底看清了这人的模样。

  ——不说十成十,起码有九成像!!

  云晚怔怔地盯着他,彻底忘记眨眼。

  对方伤势严重,昏睡不醒,明明与谢听云生的万般相似,眉间却悉数堆着陌生的气质。

  可是……世上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云晚满脸雾水,一时间拿不准主意。

  愣神之际,马天踏踏声自远处传来,稀疏的火光由远至近,隐约还能听见人声——

  “脚下有血迹,申屠危定是从这里跑了!”

  “给我找!找不出来就将这林子烧了,本将倒要看看,他是真的有通天的本事不成?!”

  “你们去东南方,其余人随我来,细细地搜,一个角都别放过!!”

  随着一声令下,火光跳跃的速度变得匆忙。

  云晚低头看向青年。

  他似是有所觉察,紧闭的双眼微微眯起一条细缝,云晚正以为他要说点什么时,对方瞬息间又歪头晕了过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

  顾不得犹豫,云晚一把将青年扛至肩头,抬指引燃传送符,迅速地逃离这边是非之地。

  冷月寂寂,荒野廖无人烟。

  她扛着百来斤重的男子漫无目的走着,找老半天才在小山林里找见一处废弃的木屋,窄小,看样子是曾经猎户居住过的。

  她简单地堆了个草铺把他丢上去,点起篝火,又从储物袋摸出一颗次等丹药送入到青年嘴里,做完这一切,云晚双臂环膝,静静坐在他面前凝视着他。

  橘黄的火苗在那张年轻清隽的面庞上跳跃。

  他睡得不安稳,紧锁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长睫高鼻,唇瓣因干涩而裂开口子,嘴角的伤尚未愈合,泛着乌青。

  此人伤得过于严重,要等些时候才能康复愈合。

  “你刚才说,他的气息和谢听云很相似?”

  云晚终于想到被自己事先忽略掉的重点。

  玄灵轻应:[是的,我不会弄错。]

  眼前之人与谢听云有着极为相似的气息,虽是凡胎,却生灵骨,哪怕放在修真界,也是不可多得的奇才。

  “……怪哉了。”

  云晚呢喃一句,自怀间掏出琉璃镜,想借此联系到谢听云。

  奈何琉璃镜需要灵力才能使用,人间界属凡间,灵力稀薄,别说发消息,连启动都难。云晚不甘心地举着琉璃镜四处找灵力,样子像极了过节回农村老家时,四处给手机找信号的样子。

  半天无果,云晚暂且放弃了这个念头,收好琉璃镜,准备明日再细做打算。

  “水……”

  这道声音细弱蚊鸣,云晚半晌才意识到是他在说话。

  她从储物袋摸索出灵泉水,对着青年的嘴灌了进去。

  他渴坏了,咕噜咕噜几口就将一壶灵泉水喝了干净。

  灵泉水同样也具有愈合养生的功效,男子困顿的脑海渐渐恢复清明。长睫撩起,云晚近在咫尺的纤细身影映照在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之中。

  她只是很普通的打扮。

  雾鬓风鬟,翠珠妆点,白玉般的面容生着双艳丽多情的眼。哪怕是在珠围翠绕的宫阙,申屠危也未见过如她这般的仙姿玉色。

  他教养良好,惊艳一眼便匆匆低头,不敢多看。

  片刻蜷缩起指骨,低沉着声音道谢:“多谢姑娘相救。”他还残留着昏睡前的记忆,只记得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当时想着若是追兵就认了,未曾想能劫后余生……

  云晚继续打量着他。

  比起谢听云的出尘冷清,眼前之人更多了几分厚积薄发的少年英气。

  “你叫什么?”

  青年依旧没有直视他,半垂着眼睑,知礼且疏离:“在下名子亦。”

  玄灵毫不犹豫拆穿:[他撒谎,他叫申屠危。]

  云晚想起那行人的对话,眉梢挑了挑:“我救你的时候,有人再找一个叫申屠危的,是你吗?”

  闻言,他立马紧张起来,全身肌肉紧绷在一起,微微撩起眼睑望向她,眼神满是警惕。

  云晚衣着干净,衣裳虽然朴素,但料子上的花纹勾得精致细腻,一看便知是从大户人家里头出来的姑娘。

  可是如今的大翼战火纷飞,又遇干旱,根本养不出像她这般水灵的女子。

  申屠危隐约觉察到怪异。

  低眸瞥向自己,支撑住上身的双臂又有了以往的力气,原本被挑断手筋的双手也恢复如常,除此外,身体其余部位的伤口也已愈合如初。

  申屠危的眼底划过愕然。

  在被看押审讯的这半月来,申屠危日日夜夜都在经历着严刑拷打,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根本不可能如此迅速地痊愈。

  他的神色间满是探究:“你到底是谁?”

  云晚友好介绍:“云晚。”沉吟片刻,“一个闲医。”

  “闲医?”他分明还在怀疑。

  云晚面不改色地扯谎:“我从小与师父隐居深山,师父年老西去,这才出山投奔亲戚。你的伤就是我炼得药医治好的。”

  申屠危又不是傻子。

  哪怕神农在世,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一个重伤者痊愈。

  他保持着警惕:“你的亲戚如今在何处?”

  云晚道:“不暨城。”

  申屠危缄默。

  不暨城是大翼主城,王宫屹立之地。战乱后,不暨城全城密封,守卫军十二个时辰严防死守,别说入城,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见他沉默无言,云晚再次说道:“不过我要先去找几个朋友,他们现在阳青镇。”

  柳渺渺还有谢听云都在那儿,离她目前的位置也就几个时辰的路程,若用符纸,眨眼间的事。

  云晚不准备再和他同行,最后扫视他几眼:“你若一个人可以的话,我就先走了。”

  比起申屠危的这张脸,先解决墨华才是头等大事。等结束,再找谢听云解决也不迟。

  申屠危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

  比起面容相似,他的个头也和谢听云相差无几,尤其是沉默时,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她恍惚间以为看见了谢听云,刹那又让她愣了愣。

  “正好我也要去阳青镇,不介意的话便护送你一程。”

  当下世道不如以往,君王荒淫无度,百官无所作为,匪贼横行,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像她这般绝色,估计一出门就要被惦记上。

  云晚噎了下。

  本来只是一个符咒的事儿,现在倒好,竟真的要走一晚上几个时辰了。

  正想找个适当的理由拒绝,申屠危已经先一步出门。

  云晚无奈的扯起嘴角,被迫跟了出去。

  才过几步,她就敏锐听到几声细微的动静。

  想必是木屋里的篝火吸引了他们注意,这才一路尾随而来。

  云晚缓缓抬手,指尖刚凝聚出一丝微芒,就见申屠危眸光锐利,脚尖踢起几块石子,朝着夜色深处投掷而去。

  石子正中夜袭者命脉,只听黑夜中传来几道闷响,周遭重归寂静。

  申屠危顺着方向而去。

  地上倒着几具黑衣人的尸体,还很温热。

  他随意扯下把佩刀,挑选了一具与自身体型相当的,正要动手扒他身上的衣服,忽然想起云晚还在边上,动作一顿,“姑娘可否暂且回避一下。”

  云晚眨眨眼,后退几步背过了身。

  申屠危显然有所顾虑,特意把尸体拖到远处一颗大树身后,稀稀疏疏一阵响动过后,重新出来:“好了。”

  她从树后探出一双眼。

  黑色劲装穿在他身上更显身材,宽肩窄腰,身姿笔挺,眉眼英气又蕴着坚韧。

  真、真是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谢听云!!

  三百年前,谢听云估计就是他这样的。

  既视感太强。

  哪怕知道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个体,云晚也看得心情复杂。

  “云晚姑娘?”见她半天不出来,申屠危有些担心地朝她走来。

  云晚深吸口气,急忙站到他面前。

  申屠危将一块皱皱巴巴的面纱递到她面前,“许是这些贼人从别的女子身上拿来的。”想到那些女子的结局,申屠危眸光安然,嗓音也落寞许多,“先戴着遮一下。”

  云晚接过面纱,戴起来只露出一双眼。

  许是故意照顾她,申屠危刻意放缓步伐,与她隔开一肩宽的距离,目不斜视地走在她身侧。

  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面容相似者也并非怪事。

  不过谢听云是从道者,像个三分还能说是巧合,可是……他们这完全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云晚不好直接窥探凡人识海,奈何按耐不住,试探性问道:“你家在哪里?”

  申屠危像是没想到云晚会突然开口,怔了下,回道:“不暨城。”说罢抿了抿唇,嗓音低低的,“不过不再是了。”

  月影孤照,他的侧影透出些许寂寥。

  两人很快走出树林,路边刚巧拴着几匹骏马,应该也是先前那几个匪徒的。

  申屠危给其中一匹松了缰绳,骏马仰天长啸,踏着四个蹄子跑向远方。

  “会骑吗?”

  云晚点了点头。

  他把缰绳递到她手里,云晚无需借力,身姿轻盈地骑上马匹。见此,申屠危的神色又变了变。

  最后什么也没说,无言地跟在了她的身旁。

第117章 “他为什么和你长得如此相似?……

  两匹骏马飞快在山间疾驰。

  天光渐亮,东方缓慢升起一片青白。朝霞并未给这片土地带来露泽,更像是被人揉碎的随意挥洒的锦缎,凄艳铺在灰蒙蒙的天色尽头。

  沿路走来,饿殍遍野。

  路边随处可见被饿死的尸骸,乱糟糟倚在荒野丛林里,散发出的恶臭混合在燥热的空气中,尚未死的,便挨在家人身旁,苟延残喘着最后一口气,哪怕听到马蹄声,也懒得再给多余的眼神。

  云晚不忍多看,眼前之相压在心里头,就像坠了块石头,有些让她喘不上气。

  申屠危明显放慢了马匹的速度,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讲,只是静静地凝望着躺倒在这里的每一个人。

  翼朝曾也是盛世。

  山河万里,国泰民安,人间百年未闻灾变;如今百姓凄苦,民不聊生,连存活都非易事。

  “驾。”

  申屠危轻夹马腹,稍许加快些速度。

  云晚收回视线,迅速跟上前去,“当今是在闹灾荒?”

  申屠危淡淡地嗯了声。

  云晚很是不解:“皇帝就没有赈灾放粮?”

  看此情形,灾情应该是持续许久,但凡当官的有所作为,为民的也不会沦落如此。

  “赈灾放粮?”申屠危冷笑一声,“国库的银两早就被用来盖造问仙台了。”

  “问仙台?”

  申屠危缓缓道:“三年前,皇帝大病一场,醒来后忽然想问仙求道,以换长生,为此便在燕都附近盖造了问仙台。”

  仙台高千尺,占地三百余里。

  为建仙台,皇帝兴师动众,广招民匠,又强行征税,四处抓取人丁,而申屠危的父亲被迫成为问仙台的负责人。

  申屠家世世代代为国为民,镇守边疆,其父与其兄不忍百姓受苦,冒死进谏,因触怒皇权,被撤去头衔,囚于法司院。

  原本的镇国公府就这样,在一夜之间变成囚徒。申屠危手上还握着最后一道虎符,那是由申屠家亲自练出来的军团,人数少,但个个都是精锐。为了逼迫他交出兵权,向来看不惯他的皇城统帅对他日日夜夜严刑拷打,若不是遇见云晚,他估计早就……

  想到这里,申屠危不禁多看了云晚一眼。

  他替她寻来的面纱遮得厚实,可即使如此,也能从那双眸里窥见倾城之姿。

  他握紧缰绳:“阳青镇若还有商家的话,便换个斗笠吧。”

  阳青镇离不暨城较远,加上地势原因,翼军应该波及不到那里去。申屠危的副将桑启还有恩师魏怀林都暂且躲在此处,申屠危此行的目的就是找到他们,共同筹备大计,救出被囚的父兄,还有困在问仙台的劳工。

  午时,两人已看见阳青镇的大门。

  明明是青天白日,这座村镇却极为安静,街道空无一人,地面隐约可见打斗过的痕迹,还有随处残留的,喷洒开来的血迹。

  许是都逃了,他们半天也没遇见一个活人。

  云晚将拴在木桩上,小声询问:[有我师姐的气息吗?]

  玄灵很快回答:[就在附近。]

  云晚正要细作寻找,一道熟悉的气息钻入鼻尖。

  ——是师姐!

  云晚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刚想准备迎接柳渺渺,手腕就被申屠危一把揪住,青年迅猛如鹰,拉着她躲开扑过来的身影,只听冰冷的兵戎相撞声在耳畔响起,申屠危抽刀对准前方,杀意蓄势待发。

  柳渺渺:“……????”

  三人面面相望,气氛有所凝固。

  看着眼前那张与谢听云相差无几的面容,“谢听云”这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柳渺渺此刻的表情和云晚昨夜完全一致,呆滞片刻,迷茫地瞥向她。

  啥、啥情况这是??

  申屠危紧握长刀,神色警惕。

  云晚急忙出面拦在柳渺渺面前,向申屠危解释道:“你误会了,这是我师姐。”

  他默然不语地收了刀。

  柳渺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拽住云晚走出一段距离,怕被听见,特意压低嗓音:“这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