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里也不缺这点,就不着急。

  “我爹说了,家里八辈子没一个走科举的,我能考中举人就是祖坟冒青烟,知足了!”

  把最后一点奶油刮到嘴里,田顷意犹未尽地看向师雁行,她手里还端着一块,没动。

  师雁行:“……”

  她试探着往那边递了递,“吃?”

  “吃!”田顷果断接过,回答十分铿锵有力。

  年初的会试田顷没参加,因为之前裴远山就说了,照他现在的水平,就算侥幸得中进士,名次肯定也特别靠后,日后更难出头,不如再熬几年。

  考秀才时,试卷内容全来自于书本,基本只要悟性够、记性佳,差不多就能过。

  难就难在大部分人念不起书。

  而到了乡试,考试内容就开始涉及政务和朝堂,后面会试更几乎完全脱离书本。

  说白了,越到后面考的就越是做官需要的阅历、心计、城府。

  而这些都是田顷所欠缺的。

  师雁行恍然大悟。

  难怪这时候的人都喜欢游学、文会!

  你不走出去,根本见识不到外面的事,而不晓得时政,根本考不中进士!

  田顷以惊人的速度吃完第二块蛋糕,擦擦嘴,“说起来,小师弟这上头比我强,就是偶尔稍显偏激了些。”

  柴擒虎很早就随父亲外地赴任,几乎是在兵营里长大的,对民间疾苦这方面,了解得比一干同门都深。

  可恰恰就是因为太深,很多时候感同身受,就喜欢“能动手就不吵吵”。

  柴父之所以同意裴远山“弃武从文”的建议,也是想让这小子杀杀性子。

  自古穷文富武,武官起家的基本穷不到哪儿去,所以最后柴擒虎能不能皇榜登科,不重要。

  能不能做大官,也不要紧。

  性子稳住了,不惹事,平安到老就知足。

  师雁行听得眼发直。

  你一个庆功宴上对同科大打出手的人,哪儿来的脸说别人偏激?

  还是说……田顷在这门派里,真就算比较稳重的了?

  话说回来,先生他老人家是为什么遭贬来着?

  思及此处,师雁行忽然陷入了深深的忧虑。

  拜了这师门……我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点?

第69章 陀螺

  师雁行从来都是个想做就做的人, 第二天一早,她就去找了周开,说起自己想买人的事。

  周开虽然专管租售房屋,但在封建社会, “人”也是可以租售的一种, 各类牙人之间都是有联系的。

  周开听罢, 先道了恭喜。

  再想不到不久前的小姑娘会做得这样好,眼见着是真真正正的掌柜的了。

  “买人这事急不得, 得好好挑, 关键是要心性纯正,不然买回去也是个麻烦。师掌柜既不要太小的也不要太大的, 又只要女孩子, 说不得得等一等, 宁缺毋滥嘛。”

  来到大禄朝以前,师雁行从没想象过自己会如此光明正大地参与和讨论人口买卖, 不得不说,前些日子冒出这种想法时, 她的心情极度复杂。

  一方面因为现代化教育和平等的理念,她内心深处极度抗拒这种交易;

  可另一方面, 现实教做人。

  她自信,但还不至于盲目自信, 做不到像古早玛丽苏小说中的女主角们那样在根深蒂固的封建王朝嚷嚷人人平等, 更做不到以一己之力与整套制度抗衡。

  她想活下来,想好好地活,就不得不入乡随俗。

  或许这种妥协看上去近乎荒诞, 但如果她买了人, 至少可以保障对方活得像个人, 能享受到正常人所能拥有的一切权利。

  买人的事交给周开去办,没什么不放心的,倒是师雁行马上从附近招了两个日间短工。

  也是女孩子,一个十五,一个十六,都是在家做惯活儿的。

  大禄朝普遍十八、九岁成婚,姑娘们也想给自己攒份嫁妆:普通人家给不了女儿多少陪送。

  江茴和郭苗原本在店内入口处卖卤味和煮粉,这活儿没什么难度,就是记住价格,会看秤,会评判粉和饺子什么时候熟就完了。

  这并不难,大部分内容在家时她们也是常做的,只是店里卤味种类太多,价格不一,背下来得要几天。

  还有那个粉,姑娘们以前也没煮过,不晓得火候,得适应下。

  至于调味,各色调料都是开店前就备好的,每一样里面都有小勺子,这个一勺、那个两勺的,不难记。

  没什么繁重活计,只琐碎些,管一顿午饭,一个月几百钱,双方都很满意。

  江茴和郭苗一人带一个徒弟,徒弟们都学得很用心。

  哪怕在经济相对发达的县城,未婚的姑娘们想赚点钱也不容易。

  师雁行是来了之后才切实体会到古代女人赚钱有多难。

  以前她也看小说,经常看主角们穿越后直接做女红挣钱,可真正接触到之后才晓得都是扯淡。

  常见的绣品大致分为棉绣和丝绣,前者用棉线在棉布上绣,成本低廉且不大上得了台面,有钱人不屑于买,普通人没必要买,处境非常尴尬。

  至于丝绣,丝绸底布、丝线贵重,连针都是专用的,得专门买。

  买不买得起另说,最要命的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儿从小就要帮着家里干活,手很粗糙。

  就比如师雁行,刚穿来那会儿就发现原主的双手斑斑点点全是伤痕,倒刺、爆皮都是小事!

  丝绸娇嫩,但凡手上有一点起皮,瞬间勾丝!整副绣品就废了。

  甚至就连江茴,分明绣工不错,一开始也因为手掌失于保养而只敢碰棉布棉线。

  真正的绣者,譬如翠云,那双手日日都要涂抹专用的油膏,冷水、重活都不会碰,当真嫩如剥笋、柔若凝脂,又细又滑。

  两名雇员迅速上手之后,江茴和郭苗就能腾出空来帮师雁行打下手,压力骤减。

  原本一切顺利,只是忽然有一天吃午饭的时候,师雁行发现其中一个姑娘把分到的肉挪出来,要往小袋子里放。

  “你怎么不吃?”师雁行问。

  那姑娘憨憨一笑,“我不用天天吃,带回去给爹和弟弟吃。”

  师雁行皱眉,语气严厉起来,“要么你自己吃,要么让给别的同事吃,店里的东西一律不许带出门。”

  她从未这样严肃过,众人都是一愣,气氛有些紧张。

  那姑娘顿时无措起来,脸上涨红,“我,我想着……”

  跟她一起入职的女孩子忍不住气道:“你傻呀!”

  自己吃就是了,管什么老爹弟弟,他们没手没脚吗?年纪轻轻就要你养活?

  师雁行叹了口气,语气微微和软了些,“这是员工餐,只属于员工的福利。你可以不吃,也可以吃双份、三份,吃饱为止,但决不能带出去。”

  这是规矩,不然算什么事儿?

  用我店里的饭菜养活员工的家人?

  若是被那些重男轻女的家长们知道了,还不把女儿往死里作践呐!

  饭后师雁行找她谈话,“秀儿,是你家里人让你这么干的么?”

  秀儿十分忐忑,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生怕弄丢了这份体面活计,一张嘴,声音就发了颤。

  “就,就我家去说您待我们很好,吃的也好,我娘就随口说了句,自己享福,怎的不带来家里人吃?”

  她虽比师雁行年纪大,可总觉得这位小掌柜极有威严,一点儿都不敢放肆的。

  本来干得好好的,还得了几回夸奖,谁承想……

  秀儿哀求道;“掌柜的,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求您别撵我。”

  师雁行道:“没什么好哭的,我也不是真怪你,不过类似的事情不能有第二回 ,之前员工培训时我就说过的吧?店内物品一律不许外带。”

  两个新员工来的第一天早上,师雁行就强调了纪律的。

  秀儿含泪点头,十分羞愧。

  她自然记得,只是却没想到员工餐也包含在内。

  如今吃了教训,再也不敢了。

  师雁行觉得她有点可怜,却不想因为这份可怜就纵容。

  长痛不如短痛,任何潜在风险都要及时扼杀在萌芽状态,否则一旦她家里人尝到甜头,只会变本加厉。

  “我听说你也快嫁人了,多长个心眼儿,”师雁行叹道,干脆加了把火,“今天他们能怂恿你从店里拿东西,保不齐来日就会让你拖着夫家帮衬娘家,帮衬弟弟,你夫家能愿意?到时候你两头不是人,还活不活了?不如一开始就掐断念想。”

  都说嫁人就是女人二次投胎,这话在某种程度上也没错。

  果不其然,这话一下子就给秀儿说懵了。

  她还真没考虑那么远。

  说完了秀儿,师雁行又去找到另一名新员工,红果,问她知不知道秀儿家的情况。

  两人同时入职,就算一开始不认识,也应该比其他人亲近些。

  果然,红果点头,忿忿不平地说:“多少知道些,秀儿家里一文钱嫁妆都没给她准备呢,只说带着原来的铺盖过去,听听,这是人话么?”

  谁用旧东西做陪送?!

  师雁行皱眉。

  这种家庭太典型了,即便后世宣扬男女平等也屡见不鲜。

  再观察两天看看。

  如果秀儿扭得过来,她不介意拉一把,如果实在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只能随她去了,大不了重新换人,毕竟师家好味又不是什么慈善机构。

  红果这姑娘还挺机灵,偷偷打量师雁行的脸色,大着胆子说:“掌柜的,其实秀儿挺好的,再给她个机会吧,让我去吓唬吓唬她家里人,保不齐就好了。”

  师雁行失笑,“怎么吓唬?”

  红果眼珠一转,就道:“她爹娘还指望她挣几个呢,在这里做活说出去也体面,哪里舍得丢?我就说她给您发现了,不想用了,他们肯定吓都吓死了,自然不敢再起坏心。”

  她们现在还住在家里,有了活儿自然要往家里交钱,秀儿她爹娘肯定也不舍得没了这进项。

  师雁行点头,“行,那你就先去试试。”

  这姑娘不错,有情有义有胆有谋,也愿意担事儿,若日后开分店,或许比郭苗更适合做店长。

  做完了员工的思想工作,师雁行回后面时,却听胡三娘子忽然来了句,“秀儿忒和软了,女人就得硬气点!”

  呵,这是有故事的人!

  又对师雁行道:“掌柜的放心,若她家里人敢来闹事,我一手一个当街捶死。”

  这话说得波澜不惊,可任谁看了她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健硕手臂,都不会觉得是玩笑。

  师雁行笑道:“好,我信得过你,不过我也不是一味和善的。”

  说得不好听一点,她就是个资本家!哪怕“达则兼济天下”,可这会儿不是还没到那个高度么?自然自保为上。

  秀儿能改自然好,改不了,大不了换一个,替补人员多的是。

  她又不是圣母,该强硬的时候必须强硬,没什么可迟疑的。

  倒是胡三娘子方才说的话引起师雁行的兴致,过去问:“三娘子以前……”

  胡三娘子倒不扭捏,也觉得这事儿没啥不好出口的,一边捣奶一边道:“我上头好几个姐姐,下头两个弟弟,早年爹娘想把我卖了给弟弟换彩礼,叫我听见了,在家里一顿打砸,又跑去村口喊冤,闹得十里八乡都知道,弟弟的亲事也做了蜡。”

  戴着口罩,她的声音有些闷,但情绪非常平静,像在诉说一段平平无奇的八卦。

  其实乡间“卖”女儿给儿子换彩礼的事屡见不鲜,但好歹都有块遮羞布挡着,胡三娘子这么一吆喝,谁都知道这家要卖闺女了,简直把几家人的脸都扯下来摔在地上踩。谁还敢在这风口浪尖上结亲?

  又没有天灾人祸,冷不丁卖闺女,这事儿摆到明面上是要给人戳脊梁骨的!

  气得村长和族长都跑到门上骂他爹娘丢人,又强忍着安抚三娘子。

  胡三娘子知道,他们固然气自己的爹娘,但更气自己“不懂事”。

  女娃嫁谁不是嫁?非闹成这样,日后谁敢要!

  她不服。

  凭啥?

  女娃不是人么?

  “要么认命,要么就往大了闹,”胡三娘子轻飘飘道,“反正死都不怕了,也没什么不能的。闹到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反而不敢怎么样。”

  牛奶桶随着她的捣动发出沉闷的“砰砰”声,不断溅起白色浪花,原本纯白的奶浆逐渐结块,似乎有什么要在历经百般捶打后破茧而出。

  师雁行没说话,安安静静地听着。

  她已经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成为相扑手了。

  相扑需当众除去上衣,只围住胸部,做了这行的女人,就相当于亲手斩断了嫁人的可能。

  “掌柜的觉得我想留下,是不是因为贪吃?”胡三娘子忽然问。

  师雁行想也不想点头。

  这还用问?

  店里谁吃得最多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不信回头看看碗柜里的餐具,一堆碗里夹着的盆是谁的?!

  胡三娘子:“……”

  她脸上难得泛了点红,梗着脖子道:“那都是小事!”

  师雁行斜眼瞅她。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对视片刻,都噗嗤笑了。

  胡三娘子笑了一回,弯腰将桶里的黄油块捞到纱布里,师雁行顺手帮了一把,两人各持一头挤了一回水,然后放到木格子里压起来。

  不一会儿,残存的乳清就顺着木格子的缝隙渗出来,滴滴答答落到下头的陶盆里。

  这也是好东西,不能浪费了。

  滴水声持续了好久,似绵绵不绝的春雨。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墙外大道上栽种的几株大柳树萌出细嫩的尖芽,已是郁郁葱葱,满目苍翠。

  胡三娘子直起腰来,看着阳光从日益繁茂的枝桠间漏下来,拢成一道道绚烂的光柱。

  她摘下口罩,用力吐了口气,“在这里我觉得自在。”

  她觉得这个小掌柜跟外头大部分人都不一样,小小的身躯里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像一只永不停转的陀螺,滴溜溜往前走。

  胡三娘子有点好奇,好奇这只陀螺究竟能转到哪儿?转到什么时候?

  她想亲眼看看。

第70章 桑椹

  不知道红果具体是怎么吓唬秀儿爹娘的, 反正第二天秀儿来上工时,整个人好像就有点不大一样了。

  干活更认真了,偶尔没客人时,似乎在晃神, 不知在想什么。

  师雁行私下里问了秀儿, 秀儿沉默半晌, 只憋出来一句,“掌柜的, 我以后好好干活。”

  昨儿红果直接跟了她家去, 骗她爹娘说她被抓着偷偷带饭,可能要被辞退了。

  当时秀儿还一个劲儿拉红果, 脸涨得通红, 十分羞愧。

  怎么能对爹娘说谎呢?

  结果她娘张口一句就把秀儿说懵了。

  “啥, 竟有这事儿?这死孩子怎么能这么着呢?”

  又对红果说笑,道不过是几口饭罢了, 小姑娘家家的饭量小,一时吃不完, 节省惯了,想着留下慢慢吃也是有的, 又辗转托她帮着说好话,千万别丢了活儿云云。

  红果一走, 秀儿的爹娘却又瞬间拉了脸, 戳着秀儿的额头骂她。

  “不中用的玩意儿,明儿再去上工!给人退了就别回来了。”

  秀儿被戳得一个趔趄,委屈得几乎哭出来。

  不是你们说让我把好肉带回家的么?

  怎么出了事, 又全推到我身上?

  然而第二天早起时, 她娘却跟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对着秀儿前所未有的和颜悦色起来,甚至在给弟弟煮鸡蛋时,破天荒多煮了一个。

  “来,秀儿,吃鸡蛋,娘是疼你的……”

  又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话里话外都是家里人其实是很疼你的,只是都不容易,你如今熬出来,日后挣了钱,千万别忘了提携家里。

  挣了钱……

  钱……

  秀儿看着桌上那颗曾经无比渴望的鸡蛋,突然有些作呕。

  她一直是个很软和的人,被人骂也不会反驳,只是笑笑,可今天,却有股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无名火,在胸膛内熊熊燃烧,烧得她头晕目眩。

  她甚至不知自己为什么气,几乎想抓起那颗鸡蛋摔到地上。

  谁稀罕你们的鸡蛋?!

  但最后,她还是慢吞吞剥了鸡蛋吃了。

  小掌柜说了,好东西不要白不要。

  我也是这个家里的人,辛辛苦苦喂鸡喂鸭,凭啥连颗蛋都不能吃?

  就吃!

  很多东西就是这样,说明白也明白,说不明白也不明白,中间只隔着一道线。

  一旦某天因为某种契机扯断了这根线,也就懂了。

  短短一夜之间,秀儿觉得自己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似乎有某种一直以来约定俗成的东西被她亲手打破,一切正沉默而迅速地朝着某个她从未触及的方向狂奔。

  这种失控令她恐慌,恐慌且茫然,茫然中又夹杂着淡淡的歉意,对爹娘亲人的愧疚。

  可这些负面情绪之余,秀儿不可否认地体味到前所未有的快意,那是一种如狗脱离了项圈、马没了笼头一样,能亲手掌握某种东西的快意。

  这种快意到底是什么,或许秀儿现在还说不清,可她上瘾了。

  秀儿不想细说,师雁行也没追着问,只暗中嘱咐红果注意她的情况。

  一连几天,秀儿都没什么不对劲,工作也越来越熟练,甚至比红果更拼,师雁行才彻底放了心。

  伤心不要紧,人的成长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亲情嘛,这种没有标准的纯粹体验派的虚幻的存在,完全不能用理性思维衡量,其实本质上跟爱情一样,都是奢侈品。

  有,那是锦上添花;没有,丰厚的酬劳完全可以弥补一二!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气温急剧升高,到了三月底,中午已经挺热了,甚至大太阳下夹袄都穿不住。

  桑椹开始上市,集中成熟的那段时间稀烂贱,满大街都是。

  浆果类皮薄汁多,很难储存,熟了就要赶紧卖,卖不完隔夜就烂。

  师雁行很喜欢桑葚,买了几次,结果就捅了桑葚窝:

  县城外有几个村子附近特别多桑葚树,每年到了桑葚集中成熟的时节,村民们根本摘不完,只能眼睁睁看着烂在树上,或被鸟雀啄食。

  如今都知道城里师家好味做什么蛋挞、蛋糕的要用新鲜果子熬果酱,便成帮结伙过来推销。

  看着他们大老远推车挑担地来了,热得满头油汗,几层衣裳都被汗水浸透,老的少的都对自己赔笑脸,点头哈腰卑微至极,师雁行实在不忍心拒绝,差不多的都收了。

  确实便宜,反正也不吃亏。

  于是连着好几天,师家好味推出了桑葚口味的蛋挞,还有抹了桑葚果酱的光腚鸡蛋糕。

  奶油蛋糕的订单不是每天都有,但平均一月下来也能有十个八个,用途花样百出:生日、婚宴甚至就是单纯想吃了。

  师雁行对这种即能维持格调又能赚钱的频率很满意,空闲时间正好卖点散货。

  如今县城内体面人家早已将师家好味出品的蛋挞和奶油蛋糕视为上上佳品,若谁家聚会、宴饮过后的甜品桌上没有这两样,啧啧,那可真是……

  师雁行每天早上都烤两个大的蛋糕胚,对半剖开,慷慨地涂满幽紫色酸甜桑葚果酱,重新盖好后均分成小巧的扇形,边缘都用干净油纸包裹好。

  大个儿蛋糕价格昂贵,大半食客都不舍得入手。

  但分成小份后,这种顾虑便消失了。

  零买可能会略贵几文钱,但总体价格降低,偶尔咬咬牙,也能买块过把瘾、解个馋。

  虽因没有奶油涂层,远不似生日蛋糕气派,但蛋糕果酱的搭配十分清新爽口,价格又相对亲民,好些一直对奶油蛋糕可望而不可即的人们纷纷闻风而来。

  买不起原装,我还不能买个低配了?

  四舍五入也算吃过蛋糕的人了!

  鸡蛋糕风味淳朴厚重,单吃可能有点噎,稍显平淡,可加入莹润的果酱之后,这份平淡瞬间被打破。

  出售前的果酱蛋糕一直放在铺着硝石粉包的柜台内,酸甜可口的果酱经过冰镇降温,越发清爽,几口下去,好似令人讨厌的春燥都消减不少。

  如今师家好味几乎成了五公县的时髦饮食风向标,只要这边卖得好的,要不了多久,低配版便会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像是卤肉、肉脯之类的就别说了,现在基本上是各大餐馆必备,因不晓得秘方,各家味道也不一样,但价格低,能撑场面,倒也招揽了不少中低层客户。

  整个三月份蛋挞、蛋糕气势汹汹,那些人又跟风模仿,奈何酥皮易得,配方难求,只学个皮毛。

  蛋挞倒还好些,精通中式糕点的都会酥皮,买两个尝尝,蛋挞液的成分也就剖析的差不多,最后成品竟能有七、八分相似。

  只是奶油蛋糕不好办,大部分跟风者都是照着做发糕的方法来弄的,首先蛋糕胚的味儿就千差万别。

  配方也不对,有些人贪便宜买了一吃,大呼上当:

  “这他娘的不就是我老婆蒸的发面鸡蛋饼子嘛!”

  更别提奶油。

  好些人想破头也想不出到底怎么才能把液体牛奶变成泡沫似的奶油……

  故而如今奶油蛋糕仍是独一份。

  即便是仿品众多的蛋挞,因师家好味味道最佳,品种最多,也仍拥有体量最大最忠诚的死忠粉群体。

  尤其是以郑家为首的不差钱的,对仿品根本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要的就是独一份,要的就是格调!

  跟我说便宜?

  瞧不起谁呢!

  如今经营正式走上正轨,每日固定品类的纯利润都能稳定在四两以上,这还不算每月供给陆家酒楼和王桃那边的卤料粉包。

  前儿又有人来问,说想贩了卤肉去他们镇上卖,问能不能便宜点。

  师雁行问了位置,距离跟青山镇差不多,就提出了同样的加盟建议,有个人当场应下,还有一个回去考虑了几天,回来也同意了。

  于是又是两份加盟生意。

  因有了红果和秀儿帮忙,郭苗和江茴能腾出手来去磨粉包,暂时还忙得过来。

  江茴高兴得不得了

  现在她这个账房可算名副其实了,每日盘账都要算好久,账本子都一大摞了呢。

  但师雁行却总觉得一切太顺利了些。

  “或许就是这么顺利呢?”江茴喝着她新调出来的桑椹酸奶道,“咱们都累成这样了,有如今的局面也是应得的。”

  鱼阵顶着一圈奶胡子,抬头跟着喊:“应该的!”

  酸奶倒不必师雁行亲自做,中国人几千年前就开始喝酸奶了,如今天气渐热,各色乳酪和果子饮品开始出现在街边各大店铺、摊贩内。

  早起天刚亮就有沿街叫卖的,师雁行隔着窗子喊住,买了桶酸奶。

  也不下楼,就从二楼窗子里顺下钩绳,卖奶人把称斤的酸奶挂上去,师雁行拉动绳子钓上来,然后再把钱顺下去,完活儿。

  临街百姓们都是这么干的,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