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原又进了批货,哗啦啦地倒出来,封面上全是粉红色调,赤身裸体纠缠的男女,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拿出来卖。
“我说,你咋这么笨!”皮发敲了敲范小原的头,“你不会遮掩遮掩啊?!”
“什么?”范小原木讷地问。
皮发立刻从自己的黑色麻袋子里掏出一碟的音乐碟,塞给范小原,“将这些摆在前面,懂不懂你?”
范小原顿时明了,挠了挠头,将一叠音乐碟摆在最前头,掩盖着后面的黄碟。
“这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皮发笑得乐。
范小原蹲下身来,点根烟,眯着眼睛,然后细细地看着那些音乐碟。
其中有一张引起了范小原的注意,那张上面有个年纪很轻,却优雅英俊的男子,他拉着小提琴,垂着眸子,神色清冷。
“这是谁?”范小原问。
“上面不有名吗?你自己看。”皮发敷衍着他。
范小原又细细看了看,黑色碟上印着“宋煦之”三个字,范小原的头由远缩到近,又由近缩到远,看了又看。
“好像是一个青年音乐家。”皮发看范小原好奇心重,又解释了几句,“才二十岁,就发碟了,还真有些小姑娘争着买。”
范小原又看看碟的反面,是一连串的英文,像缀着一串的苍蝇。
“这碟卖多少啊?”
“二十,批发是五块钱。”皮发笑笑,“兄弟,这张正版的要卖六十。”
范小原切了一声,随即扔下碟,不屑地说:“有人买么?”
皮发只是笑笑。
没料到,一个晚上还真卖出了三张。
“居然有人买。”范小原又拿起碟,细细研究。
“都是女的来买。”
“当然,男人谁会买这个。”范小原对皮发说,“女的也就看封面上的人皮相好,要是一个你我这个样子的捧着一把琴,谁也瞅不上。”
“你也拿张回去听听,保不定还真是有实力的人。”
范小原又看看那张碟,没说话。
晚上,范小原倒真的带了张回去听,塞进那破旧的DVD,慢慢地发出喳喳的声音,过了一会才恢复正常。
然后流泻出悠扬,沉郁的音乐。
范小原双手枕着后脑勺,倒在沙发上边吃盐水花生,边听着音乐。
终于,盐水花生吃完了,碟也放完了,范小原似还没回神过来,两眼盯着天花板看。
他不懂音乐,但他喜欢,他觉得好听。
尤其是那个准确又持久的颤音,范小原觉得很爽快,有种酣畅淋漓的味道,想着,又拿起那张碟看,封面上那个男子穿着黑色的西服,垂着眸,因为光影的缘故,他的一侧脸亮些,另一侧脸黯些,他手握着弓,拇指自然弯曲,指头平放对着中指,形成一个圆环,食指的第一第二关节触弓。
他的后面是一片黑色,整张碟的背景是黑色,只有他朝着小提琴的那侧脸是亮的。
他像是抱着他的情人,然后爱抚她。
于是,就这样,范小原喜欢上了这张碟,每天回家,洗个热水澡,然后播放DVD,久而久之,他也会跟着音乐哼起来。
这段日子,许月迪总是跑到范小原处来要吃要喝,还要钱,范小原本来就那点微薄的收入,现在要养两个人,没多久就揭不开锅了。
在皮发的帮助下,范小原又找了份出租车的工作,就这样,白天开车,晚上卖碟,回到家累得直倒在床上,热汗黏答答的也不去洗。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坑,保证超快完成,因为素中短篇,谢谢支持了
chapter2
范小原开车已经一个月了,每天天未亮他就拿上水壶出门,在门口的摊上买只蛋饼握在手里啃。
这天,与范小原交班的师傅晚上有事,抽不开身,只好拜托范小原撑一个晚上。
范小原挠了挠头,猛打哈欠,开着车子悠悠地在街上转,看见有人招手也不理。
错过了几趟生意,范小原将车子停在一大排档门口,摇下窗,伸出手,买了盒两荤一素的饭。
正吃着,一人开了门,钻进了车子后面。
“到尼美路。”
范小原嘴里嚼着菜,转头一看,是一个长得还不错的男人,穿着丝质的衬衣,还打着一条亮色的领带。
“尼美路吗?哪个位置?”
“海华酒店。”
男人的声音有些混沌不清,一手费力地松着领带。
细细一看,那男人长得极为年轻,皮肤白皙,看起来不会过二十五岁,两颊有些红晕,想来是喝多了。
车子慢慢开起来,男人没多久就撑不住身子,倒在后座睡了过去。
尼美路到了,车子停在海华大酒店的门口。
“到了。”范小原说。
男人酒醉得厉害,没有反应。
范小原只好下车,开了后门,伸手轻轻拍拍男人。
男人缓缓睁开眼,黝黑的眼珠转了两圈后锁定了面前一张粗犷的脸。
“你是。。”
“到了,海华到了!”范小原大声重复。
“哦。”男人不紧不慢地起身,掏掏口袋,发现衣服没有口袋。
范小原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十七块钱!”
“我外衣落在酒吧里了,没钱。”男人蹙蹙眉,轻轻地说。
这声音和他的外貌一样,轻轻柔柔的,很稚嫩。
“哥们,别诳我。”范小原双臂抱胸,斜着头打量这个年轻漂亮的男人。
男人笑笑,这笑在醉态里显得妩媚:“真的没钱,你看我就这么件衬衣,里面光光的,真没钱。”
“那你说怎么办?”范小原忍着气。
“我先进去,你在这里等着,一会下来给你。”男人说完起身,出了车门。
“等等。”范小原立刻挡住他,“哇,你身上什么味道!”
范小原撇过头去,他实在是受不了男人身上混杂着酒味的香水。
男人悠悠地笑起来,两眼眯得极细。
“小乡巴佬。”
“你说什么?”范小原没听清楚。
“我说我先上去,给你取钱。”男人又笑。
“那不成,你要是赖账呢?”范小原拉着男人的手臂,精致的麻质衬衣在他的大掌揉搓下皱成了一团。
“这个拿着。”男人脱下腕上的手表,在范小原眼睛前晃了晃,然后缓缓松手。
范小原立刻双手接住。
“先押在你这里,等会要还我。”男人东倒西歪地走了两步,回头朝范小原笑笑。
范小原心一颤,点点头。
在冷风了等了许久,那男人还没出来,范小原握着那块银质的手表,不仅手上细细摩挲,心里也在痒痒地琢磨,要不要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拿着表逃跑,想着,他立刻钻进车里,打开小盏的灯,将那块银表凑近昏黄的灯下瞅了又瞅,果然是质地致密,熠熠生辉。
眯着眼照了一会,范小原叹叹气,将表轻轻丢在一边,也放弃了心中的歹念。
一直过了四十五分钟,男人还是没下来,范小原只好下了车,有些紧张地走进海华酒店,门口那个文质彬彬的男侍如一座雕像一样纹丝不动,只用余光瞟了眼范小原。
范小原低头看看自己的球鞋,污渍斑斑。
进了明亮的大堂,头上的水晶灯群照得范小原浑身不自在,像是一身泥垢都可以照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