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黄海一战,北海舰队覆没,北海星域被占领。长城的能源供应已经失去,数千万颗耗尽资财建造的联合防御卫星变成废铁,冷寂的漂浮在宇宙中。因为没有能量启动炮火反击,也再没有跃迁的后援供应,卫星中的守军只能逃亡或投降,敌军可以轻易地将这些卫星拖走,溶化或改造成战舰,用来驻守“囚禁帝国的光环”,从此长城防御系统有了一个新的名称:笼子。

当陆伯言坐在运输机中,看到仍然巍峨矗立的帝国军事首府,却又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旗舰,想起了曾气吞万里如虎的北海舰队。

从辉煌,到废墟,有时只需要一瞬间。

他甚至已经看到了那一幕,无数敌战机在这巨大建筑的上空翻飞,火光不断腾起,直到它再也没有往日的形状。

再强壮的身躯,如果毫无还手之力的话,只不过是死亡延长的更久更痛苦而已。

整个帝都,整个国家,是不是都难免这样的命运?

陆伯言闭上眼,不忍再看。

第14章 长城(2)

总统帅部核心指挥区,地下三十公里深处。

虽然是地下,但你不会感觉压抑,因为头顶是高达数百米的巨大空间,高处走廊上人群不息,广场上走着的,全是匆匆去工作的人群。不同的是,他们都穿着军装。

纵然是帝国军事禁区的最核心,仍然有商城,有酒吧,有球场。几十万人工作居住在这里,他们看起来并不特殊,却全都是经历过重重政审考核,甚至血统谱系清查。统帅部内的气氛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人们表情仍然平静。在这地下深处,巨大帝国核心的核心,总会给人一种错觉,这里永远会这样,没有什么力量能改变它,没有什么力量能摧毁它。

看见一旁的商业街,陆伯言突然想起什么,大步就向一边走去。

“将军,你去哪?”吕诚大喊着。

“我买瓶酒,一会就来。”

“可是,你马上就要见张将军了。”

“我就是准备和他一起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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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帅部核心指挥区第九会议室。

这是绝密封闭的空间,一点声音一点电波一点振动都不可能传到外边。陆伯言讨厌这样的感觉,这使他觉得窒息,所以他需要一点酒。

若大的会议室中只有两个人。他,和张文远。

并没有开所有的照明,只有陆伯言头顶几盏小灯亮着,而卫戍集团军司令张文远站在黑暗中,看不清面目。这使陆伯言感觉自己坐在电影院里。

他会说些什么?舰队失败的原因?首都保卫计划?或者当年军校中的殴斗?但是这些陆伯言都不想谈,他只想用酒灌醉自己。他觉得自己心灰意冷意志消沉,理智告诉他已无力回天,帝都的失陷将是必然。而且海军已经拼尽了最后一滴血,现在轮到陆军了。

“七号基因可能被重新启用。”

但这是张文远的第一句话。

陆伯言突然浑身一震,像是一股寒冷迫进内心,人完全清醒了过来。

“为什么?”

“现在急需能打仗的统帅。”

“但是…”陆伯言慢慢道,“我们当年费了很大劲才击败他。他并不忠于帝国。”

张文远慢慢在一排排空荡荡的座椅前走过,手指拂敲着椅背。

“你是海军中的一流将领,但你统率不了陆军。我也不能。我仅仅能指挥帝都的区区几十万卫戍部队。但各地的将领都开始观望。现在我们需要有能号令全国军队的人物。陛下也深知这一点。”

陆伯言冷笑,“这更像是来自陆军将领们的压力吧。如果他苏醒并重新得到军权。作为当年打败他的人,我是不是该现在就远离这里,找个偏辟地方隐居起来?”

“虽然我不希望看到那样,但也许那是对的。他对敌人从不留情。”

“但我不能走。我的任务是重建舰队。”陆伯言语气坚绝。

张文远沉默了一会:“帝国在几十年内,也许都没有力量再组建一支舰队了。而且,他不会容忍你控制这支舰队。”

“我是在为国家重新组建舰队,和他无关。”

“那么就算我们能赢得这场战争,你和他的战争就会紧接着开始。”

“那就再打败他一次好了。”

“如果…”张文远低着头,手指紧捏着椅背,“我也支持他呢?”

“那就连你一起打败。”

张文远冷笑起来,突然变成狂笑:“陆伯言,你还是那么狂。你的舰队完了,周公瑾死了。你还用什么来和我们斗?”

陆伯言慢慢站起身来,扬起酒瓶,灌了一口酒:“凭你们没有本事打败我。”

“我现在就可以把你送上军事法庭!相信我,我签署枪决令不需要再经过任何人。”

“当然,你已经是这座都城事实的主人,但那又怎么样?”陆伯言笑着,“也仅仅是这一座城。帝国数万光年版图,你控制不了。总有一天,你会求我带着舰队回来救你。”

他正正并不存在的军帽,转身向门外走去。“站住!”张文远在他身后怒吼着。

陆伯言转过身,冷冷看着他。

张文远也冷望着他,却忽然弯下腰去,从椅下拿出一瓶好酒,抛给陆伯言。

“回你的家看看吧,收一点要保留的东西。等仗打起来,就再也没有家可回了。”

第15章 回忆

车辆在高架轨道上飞掠。陆伯言靠在车窗边,看着远处另一条轨道上,一列城铁正在和自己竞速。更远处,是无尽的金属地面和巨型建筑,天空泛着蓝色,一条高空轨道横亘天空,穿梭机正沿它加速。一颗巨大的金属卫星占据了四分之一的天空视野,像是地面正升起的巨月。许多巨舰正漂浮在两颗星球之间。

他不由想起地球,他喜欢那里的蓝色天空,也喜欢这里的银色月球。不过地球相比这里,有一个好处。那里的出租车司机喜欢和你不停说话,让你无法安静地想事情。而在这里,无人驾驶车沉默着飞速前行,巨大的星球,可怕的寂静,每座建筑都相距几十公里,有时候他总会有幻觉,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在孤独生活。

他在座椅边按了一下,打开了电台。

“…处猛烈交火。我卫北要塞数十万官兵英勇奋战,重创敌舰队。牢牢把敌人顶在首都防御圈之外,使敌军付出了巨大代价。官兵们表示,哪怕战到最后一兵一卒…”

陆伯言不忍再听下去。的确,这时候人民需要希望,需要前方正在奋战的消息。但是,他深深明白。在没有舰队保护的情况下,假如敌方付出了巨大代价,我方的代价一定是敌方的数倍甚至十数倍。

几十万人,能拼多久呢。

陆伯言突然觉得从来没有这样恨过自己。如果自己不冒险突进,也许舰队不会输掉那场战役。如果舰队还在,这么多人不会无奈战死。

为什么在空港时不被愤怒的人群打死算了呢?如果死了,就不用面对这样的悔疚和煎熬。

不能再想这些。像抓救命稻草似的,他换了一个频道。说点别的,千万别再是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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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听到了一首音乐。

《海军进行曲》。

看来全世界都算计好了要毁掉他,让他无处可逃,让他受良心的指责,最后吞下子弹。

想到这里,他索性坐直身子,把这道乐曲听下去。音符像一把把刀刺入心脏。让他去记起每一件事。记起海军学院的日子,记起十亿光年号起航的那一刻,记起舰上每一位飞行员,每一位船员的脸,和他们的名字。

这是对他的惩罚,他就该不逃不避的接受。

“…远处的群星是我们的目标,

无尽的雄心是我们的旗帜。”

他跟着军歌低声齐唱,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初入海军学院的时刻。站在巨大方阵中,仰望着军旗升起。

乐曲结束了。陆伯言还保持笔直坐姿,木然不动。

播音员的声音响了起来:“有许多听众联名来点这首乐曲,一位不留名的女孩在信中说:她要对一位她在空港时遇到的海军将领道歉。他不是逃兵,他们不是失败者。她坚信我们会有胜利的那一天。而那时,她一定会在空港,迎接他的凯旋。”

陆伯言默默坐着,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流泪。前方正在飞速逼近。他的心中突然空明坦荡。

播音员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其实,我也有一首最爱的歌,我每天晚上都在听,因为我的一位好朋友,也在舰队之中…在这里,我想放这首共同喜爱的歌。”

当旋律响起时,陆伯言突然微笑了,这是一首来自地球的歌,白霜回到星系时带回了几千G的电影和音乐,它们迅速在帝国传播,造成极大反响,甚至产生了归乡的思潮。于是这些音乐电影全部被禁了,尤其是在军中。这首歌能在电台中播放,看来战乱之际,帝国宣传机构已经失效了。或者这位主播很明白,这是她的最后一次播音了。

一个女子的声音轻轻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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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半夜的星星会唱歌,

想家的夜晚,

它就这样和我一唱一和;

我知道午后的清风会唱歌,

童年的蝉声,

它总是跟风一唱一和。

当手中握住繁华,

心情却变得荒芜,

才发现世上一切都会变卦。

当青春剩下日记,